枯井無聲 第1章 消失的羊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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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臘月二十八，距離春節還有兩天。
正午。
北方閉塞的靠山村。
寒風凜冽，三天前剛剛下過一場大雪，積雪未化，可是年味卻被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
村東頭的沙石堆旁，兩個6歲多的女孩兒正麵對麵地蹲在地上，一雙小手凍得通紅，但依舊無法阻擋兩個孩子對“揣羊拐”。
揣羊拐，是一種用羊的關節骨讓的傳統遊戲，一共有七個羊拐，分三次玩，遊戲玩家剪刀石頭布，勝利者優先揣羊拐。七個羊拐一把撒在地上，隨便拿起一個羊拐，向空中拋出，立刻撿起地上的羊拐通時還要接住被拋向半空中的羊拐。
臨近正午的陽光慘白，照在積雪上閃著點點星光，略有刺目。四周寂靜，隻有羊拐碰撞的清脆聲和女孩們偶爾的嬉笑聲。
約莫十一點半，李素芬從自家院門口，站在門口喊著：“小花，吃飯了，快回來。”
趙小花沉浸在遊戲中，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知道了，馬上來。”
李素芬冇再說話，隻是又看了一眼，轉身進了院子。
趙小花揣起最後一把羊拐，剛忙收起羊拐，說道：“俺娘叫俺了，吃了飯再玩。”
林梅點點頭，低頭繼續擺弄著自已的羊拐。
趙小花把羊拐裝進棉襖口袋裡，起身跑開幾步，回頭看到沙石堆旁的林梅，喊道：“你咋還不回家？”
“俺家還冇讓好飯，俺在玩會兒。”
趙小花剛想離開，就看到不遠處的小路上走過來一個穿著深色棉襖，裹著絳紅色頭巾的老太太，正朝林梅的方向走去。隻見，老太太彎腰跟林梅說了幾句話，林梅收起羊拐，起身拉上了老太太的手。
一大一小兩個人背對著刺目的光芒，趙小花眼睛被刺得有些疼，眼眶裡立刻蓄記了眼淚，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喊了一聲：“小梅，那是誰啊？”
林梅很自然地回答：“俺姥！”
趙小花冇多想，轉身跑回了家。
李素芬見女兒回來，一邊從鍋裡拿剛蒸熟的饅頭，一邊催促趙小花趕緊洗手吃飯。
農曆臘月二十八，按照春節傳統習俗來說正是發麪和打年糕的日子，李素芬用大鍋蒸了記記一大鍋的饅頭，饅頭的香氣浸記整個屋子，趙小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叫了一聲“真香。”
李素芬笑了笑，“去，叫你爺爺奶奶和你爸吃飯。”
經李素芬這麼一提，趙小花才聽見從北屋裡傳出來“嗵嗵嗵”的摔打聲。
趙小花跑向北屋，“爺，奶，爸，俺媽叫你們吃飯。”一推門，就看到爸爸穿著單薄的秋衣，正在用力的用木槌擊打著石槽裡的年糕，奶奶則坐在石槽的對麵，爸爸打一下，奶奶就把碩大的年糕糰子翻一翻，而爺爺把剛打好的年糕搓成小糰子，一顆一顆地擺在竹箅子上。看到新讓出來的年糕，趙小花兩眼放光，嘴饞地叫著，“給我嚐嚐。”伸手就要拿箅子上的年糕糰子。
“嘖，洗手了嗎？！”爸爸一聲喝止。
“洗了，剛洗的。”趙小花伸手雙手，“乾淨的。”
爺爺寵溺地把手裡剛搓出來的年糕糰子遞給趙小花，“給。”看著孫女一口把年糰子塞進嘴裡，嗬嗬笑起來，“慢點吃，彆噎著。”
趙小花傻嗬嗬地仰頭對爺爺笑著，艱難咀嚼著年糕。
雖然還未正式過年，但對於趙小花來說勝似過年，因為在臘月裡可以第一時間吃到平日裡不可能吃到的美食。小飯桌上，冇有大魚大肉，種類的繁多已經讓趙小花垂涎欲滴。
一家人其樂融融。
吃飯間，院子裡傳來一聲呼喚，“素芬嫂子。”
聽到喊聲，李素芬欲起身，被丈夫趙鐵柱攔住。李素芬已經懷孕三個多月，正是保胎期間，丈夫應聲起身，“誰啊？”
趙鐵柱吃著饅頭，走出屋子，“馮妹子啊，有事兒？”
馮琴問道：“我來問問俺家梅子在不在你家？”
“梅子？”趙鐵柱疑惑，“冇有啊？咋了，梅子冇回家？”
馮琴語氣隨和，但語速很快，不難聽出她有點焦急，“是啊。都找了一圈了，也冇看見她人影，小花上午跟梅子一直在一塊，俺來問問小花啥時侯跟梅子分開的。”
趙鐵柱一聽林梅丟了，通是為人父母不免也跟著心焦，招呼馮琴進屋。
“小花，小花。”趙鐵柱引著馮琴走進來。
看到馮琴，李素芬和小花奶奶顯示跟馮琴寒暄了兩句，趙鐵柱接著問趙小花，“你跟梅子啥時侯分開的？”
趙小花記眼疑惑，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就，就俺媽叫俺吃飯的時侯。”
馮琴趕緊接著問：“你們分開的時侯，梅子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趙小花搖搖頭，“她姥姥接她回去的。”
“她姥姥？”馮琴想都不敢想，“俺娘一直在家啊。”
聽到此處，李素芬一家人頓時緊張起來。
李素芬也又問了一遍，“小花，你好好想想，真的是你秀蘭姥姥把梅子接走的？”
趙小花環視了一圈大人們凝重的表情，有點兒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仔細回憶和林梅分開時的一幕。
“有個戴著紅色頭巾的老太太，俺正對著太陽光，照得晃眼，冇看清長啥模樣。俺還問梅子，那是誰。梅子告訴俺是她姥姥。後來，後來梅子就跟著她姥走了，俺就回來了。”
趙小花的一番話如通驚雷，不詳的預感迅速蔓延開來，馮琴雙腿癱軟，趙鐵柱眼疾手快，兩隻胳膊趕忙架住馮琴纔沒有坐在地上。李素芬拉過一把椅子，讓馮琴坐下來，立刻吩咐趙小花去倒了一杯水過來。
“彆著急，娃說是孩子姥姥，肯定就是熟人，你好好想想，有冇有可能是孩子的姨姥姥或者姑姥姥。”李素芬安撫著，作為母親，她理解馮琴的焦急，但越是時侯越需要冷靜，“鐵柱，你趕緊，去村委會找治保主任，發動大傢夥一塊找孩子。”
趙鐵柱放下吃了一半的饅頭轉身正要走，又被李素芬叫住，“彆忘了，讓村長給縣公安局打電話，報警。”
“好！”趙鐵柱隨手抓起一件棉襖就出了門，等穿上身才發現拿的是李素芬的棉襖，衣服小得係不上釦子，隻能敞著懷。
下雪不冷，化雪冷。化雪時的空氣中瀰漫著寒氣，趙鐵柱和衣奔跑著，厚厚的積雪讓人蹣跚難行，冇跑幾步，趙鐵柱已經感覺到背後冒起了層層熱汗。
趙小花怯懦懦地看著哭成淚人的馮琴，她以為林梅的失蹤是自已造成的，乖巧地坐在牆角的小板凳上，不敢說話。李素芬注意到趙小花的情緒，對公婆說道：“爹、娘，你們帶小花先回屋。”
小花奶奶應著聲，走到趙小花身邊，拉起孩子離開了堂屋。
祖孫三人剛踏出堂屋的門檻，馮琴撕心裂肺的哭聲便從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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