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果核 001
苦澀的果核
給我媽送榴蓮,她突然說:
「這金貴玩意是給有錢人吃的,你和陳朗條件很一般,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她看了一眼我微微隆起的肚子,目光變得厭惡:
「還沒生下來就學你姐謔謔,她夫家條件好,自己又有本事賺錢。你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彆什麼都跟她攀比。」
見我放下擦窗戶的手,我媽掃了一眼冰箱上的便利貼,一字不落叮囑:
「週六你姐一家回來,提早過來幫忙殺雞。」
「山裡蘑菇鮮,你姐夫就好這一口,讓陳朗早點去市場溜達買過來。」
「下週一再陪我去醫院檢查,帶你大外甥時閃到腰。可千萬彆跟你姐說漏嘴,我不想她擔心。」
我恍然發覺。
混得好的子女是父母心頭肉,隨時隨地當大寶貝供起。
混得不好的卻像廉價便利貼,哪裡方便哪裡貼。
1
我媽還在絮絮叨叨,叮囑我一定不能忘記。
我看了一眼客廳。
帶來的貓山王被她放在專門的角落。
留著等我姐一家來再開啟。
就在幾天前,陳朗知道我懷孕後特彆喜歡吃榴蓮。
托朋友從泰國寄來一箱貓山王。
我想著我媽愛吃,收到的第一時間就拿了過來。
可她的話讓我心頭一涼。
榴蓮雖不便宜,但陳朗說過:
「再貴的東西,也比不上老婆懷孕辛苦,喜歡多吃點沒問題。」
見我依舊愣在原地,剩下小半片窗戶沒擦。
我媽一把奪過抹布,發泄般去摳上麵的泥點子:
「薑餘,打小你的性格就不好,說兩句當麵給人甩臉子。」
「半點不討喜,怪不得混那麼久隻能當個小老師。」
她的打壓式「教育」由來已久。
從我上小學開始,一直沒停過。
本以為自己早習慣了,不會在意。
可不知是不是受孕激素影響,眼皮子變得很淺。
我突然很想哭。
於是,淚水抑製不住地往下掉。
砸在灰撲撲的水泥地上,開出一朵朵破敗的、不完整的花。
見我這副樣子,我媽更生氣了:
「這點小事都要哭,長沒長腦子?」
「還妄圖跟你姐比,你算哪根蔥?」
提起我姐,她有一籮筐好話要說:
「宜宜比你有出息多了,從小長得漂亮,一路當班長。」
「嫁人也甩你五裡地,她夫家做生意,家產千萬,還有三套房。」
「這樣的家庭,纔有資格吃榴蓮不被人說閒話。」
「眼瞅著當媽的人,你的嘴不能再這麼饞,省下錢給娃買奶粉。」
說起奶粉,我媽暗戳戳道:
「你姐的明睿生來是??ù??大少爺,喝四百一罐的沒問題。」
「彆到時又跟你姐比,專門學人家買進口奶粉,打腫臉裝大款!」
她越說越離譜,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和陳朗得有自知之明,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打地洞。」
2
我徹底呆住了。
不明白我媽這番話從何而來。
我和陳朗都是小鎮做題家。
大學畢業後,讀師範的我聽從父母的話,回了老家。
陳朗則以最高分考上公務員。
可在我媽眼裡,他沒有父母扶持,沒有背景,年薪不到二十萬。
遠遠比不上做生意動輒上百萬的姐夫。
但是,我們夫妻雖然平凡,也在崗位上兢兢業業。
頗受各自的領導重視。
再不濟,不用當過街老鼠吧?
見我一臉懵。
我媽狠狠戳了戳我的腦門:
「你就是個沒腦子的死心眼,還沒想起來上回在醫院的事?」
我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纔站穩。
大腦一陣眩暈。
才記起我爸上個月舊傷複發,得住院幾天。
那陣子,醫院病床緊張。
隻有過道有位置。
我媽知道陳朗的姐在醫院上班,要求安排雙人床位。
我大姑子是護士長。
但她向來公事公辦,麵對插隊的要求,斷然拒絕。
我媽自視甚高,在病房撒潑,說我姐和姐夫如何厲害雲雲。
要是在場,一定給我爸安排VIP病房。
當時,病房鬨哄哄的。
大姑姐一堆事要處理,沒忍住來了句:
「辦得到就自己轉,不然,彆打腫臉充胖子。」
這句話把我媽得罪慘了。
哪怕我一如既往地忙上忙下,排隊繳費,才安頓好我爸。
她也沒給我好臉色。
相比之下。
我姐平時住市裡,開車回我們縣城有三小時路程。
從頭到尾隻打來一個電話。
卻成了我媽口中最孝順、最關心父母的女兒。
而剛熬過孕吐期的我,出錢出力累成狗,還要被她不停數落。
3
見我臉色難看,想要反駁。
我爸拖著行動不便的腿走了出來。
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偷偷塞來一個硬邦邦的柿子。
我捏著沒熟透還不能吃的柿子。
後知後覺發現家裡每次都這樣。
打一巴掌就賞一個不怎麼甜的甜棗。
我媽見好就收,轉身去寫便利貼。
「去縣裡最好的蛋糕店,準備明睿愛吃的芝士蛋糕。」
一式兩份。
氣哼哼地塞到我手裡。
「敢忘了,看我不拔下你的皮。」
是從前教訓我時的口吻。
我答應回來當老師,就近照顧家裡後,她好久沒用了。
淚水再次逼近眼眶。
過往的經曆,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姐從小漂亮,嘴甜,深受我媽喜愛。
小學那會兒,姑姑從外地回來,給我和姐姐帶了兩盒包裝精美的奶糖。
那是我第一次見印著卡通圖案的奶糖,捏著糖紙捨不得拆。
姐姐卻剝開一顆塞進我媽嘴裡,對著她笑:
「媽做飯辛苦了,必須第一個嘗!」
媽媽吃著甜滋滋的糖,臉色沉了下來,對著姑姑歎氣:
「你看薑餘,從小自私自利,有好東西不知道跟人分享。哪像她姐,懂事又大方。」
我手裡的糖盒突然變得很重。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知該怎麼解釋。
姐姐的零食從來沒斷過,媽媽每次去超市,給她買一大袋薯片和巧克力。
可我想要,媽媽都會說:
「你還小,吃多了零食對牙齒不好。」
她從不吝嗇在親戚麵前樹立姐姐美好大方的形象。
久而久之。
大家有什麼好東西,隻會想到姐姐。
上大學報考誌願時,什麼都不懂的爸媽砸重金求遠房親戚幫忙分析專業和前景。
可到了我,他們拚命洗腦,說我性格不適合到大城市闖蕩。
留在父母身邊纔不會被欺負雲雲。
敏感而懦弱的我,果真不敢邁出那一步。
聽他們的話報了師範院校。
嫁人後,我和姐姐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她回來的次數不多。
爸媽更多依仗我和陳朗,言語不至於太過分。
可今天,我突然意識到。
偏心的爸媽,其實一直沒有變。
4
我紅腫著雙眼回到家。
陳朗很擔心:
「老婆,誰欺負你了?」
我沒瞞著,把我媽的原話,完整複述了一遍。
往常不是這樣的。
我不想挑起嶽母和女婿的矛盾。
我媽說了很過分的話,我都忍著沒說。
此刻,我摸著自己的肚子。
隱隱有種預感。
如果保持這種相處模式,我的孩子一定會淪為我媽對下一輩的比較物件。
尤其是那句老鼠的孩子打地洞。
她似乎認定,我和陳朗不夠有出息,將來的寶寶也混不出任何名堂。
當了母親,我才意識到自己無法接受孩子被人說不好。
陳朗也很心涼。
公婆不在了。
逢年過節,單位發的瓜果禮品,他都拿給我爸媽。
更彆提兩位老人有個頭疼腦熱,半夜開車送他們去醫院。
人心換人心。
他不懂我媽怎麼這麼貶低我。
「可能是我混得不夠好吧!」
我的聲音悶悶的。
陳朗把我攬入懷裡:
「纔不是!在我和你的學生心裡,你是最優秀的。」
低壓的情緒持續到週五。
我一個電話都沒打回家。
我媽在幾天前就發朋友圈預告,優秀的大女兒要帶女婿回家探親了。
她曬了小半個客廳的美食和瓜果。
全是我姐一家喜歡的。
包括我帶過去的貓山王。
我有點後悔,拿肉包子打狗了。
我媽的電話打了過來:
「薑餘,芝士蛋糕訂好沒有?」
「明天記得提醒陳朗五點去買鮮蘑菇,你七點過來殺雞,我得把你姐夫愛喝的老母雞湯燉上。」
「還有貓山王沒有?剩下的全帶過來,明睿說他愛吃。」
「沒有就去百果園買兩個,三個吧,要品質最好的,吃不完讓你姐帶走。」
不用猜,她都是戴著老花鏡,對著冰箱裡的便利貼碎碎念。
聽著我媽的喋喋不休,我酸澀地開口:
「陳朗這幾天下鄉調研,累得很,起不來床。」
「我肚子這幾天不太舒服,就不過來了。」
我媽一聽我的話,瞬間就怒了。
5??????
「誰不上班誰不累,就你老公金貴?買個蘑菇能累死他?彆在這給我找藉口!」
「你也是!懷個孕怎麼這麼多事?我當年懷著你,照樣給你爸做飯。」
「又不是你姐,你有什麼資格嬌生慣養?」
「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你姐一家回來,不想乾活就裝病!」
「該不會是知道你姐夫買了新車,一百多萬的新車,沒臉過來吧?」
媽媽以為猜中了我的心思。
聲音瞬間拔高,像隻鬥誌昂揚的公雞。
「你姐多有本事,嫁得好,還能賺錢,人家回來是給我長臉的!」
「你和陳朗條件很一般,我都沒說什麼,辦點小事推三阻四,說到底就是混得不好心裡不平衡,你說你小氣吧啦的有什麼用?」
聽筒那邊還在喋喋不休。
每個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心上,疼得人喘不過氣。
我的手複上微微隆起的肚子。
小家夥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委屈,動了一下,很輕。
難過是真的。
但我沒有去解釋自己昨天吐了六七次,夜裡都沒睡好。
意識到媽媽的偏心始終沒變後。
明白了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我抹掉眼淚。
聲音沒有了之前的哽咽,反倒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尖銳:
「人隻會認定自己相信的事實。」
「您覺得我裝病,那就是裝病;您覺得陳朗偷懶,那就是偷懶;您覺得我不如姐姐懂事,那我這輩子都彆想懂事。」
「反正不管我怎麼說,怎麼做,在您眼裡都沒用,不是嗎?」
「你!你這個不孝女!」
媽媽的聲音充滿震驚和憤怒。
「我告訴你薑餘,你要是敢不按我說的來,以後彆認我這個媽!」
說完,她直接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表明此刻憤怒到了極點。
奇怪的是,我心裡的憋悶散了大半。
終於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地解釋,卑微地渴求一絲關注。
因為我終於明白。
在不愛你的人麵前,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所有的退讓都是縱容。
6
週六,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手機處在靜音狀態。
不用早起陪我爸去醫院檢查;
也不用為了我媽愛吃的那一口野菜,早早去菜市場溜達。
陳朗熬了我愛喝的紅豆粥,搭配肉包子,試探著問我:
「今天真不去你媽那邊?」
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心裡有感動,有愧疚。
公公婆婆在他初中時走了,凶巴巴的大姑子把他拉扯大。
同樣缺愛的兩個人走到一起。
對親情多了幾分濾鏡。
結婚這幾年,陳朗對我爸媽如何,有目共睹。
但真心不一定換來真心。
昨晚掛了電話,我媽在朋友圈掛我。
說她老了不中用了,讓小女兒和女婿做點事都討人嫌。
不少親戚安慰我媽。
他們受到指引,在評論區說沒看出我看起來老實,懷孕了學會拿喬。
我和陳朗幫助的人,選擇相信我們的人品。
但他們的訊息,我媽視若無睹。
小縣城就這樣。
家裡綠豆大小的事,也能攪出滿城風雨的狀態。
以我內向的性格,本來不想跟我媽撕破臉。
可我想到肚子裡的寶寶。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沒理由還沒出生,就讓孩子承受我媽潑的臟水。
我在她發的朋友圈下麵反問:
「爸住院,誰陪護?」
「你做腰肌理療,誰一天不落,請假送你過城西?」
「家裡半個客廳的營養品和榴蓮,誰拿過去的?」
一問三連。
不知有沒有親戚看??ū????見。
我媽光速刪掉整條朋友圈。
7
臨近中午,估摸著我姐一家到了。
我開啟監控。
這還是我擔心爸媽出事,在客廳裝的。
我為家裡做的事太多,他們估計忘了。
大姐夫穿著鋥亮的皮鞋,身高不到一米七。
我姐看上他的家境,甩掉當時的男朋友。
我媽誇她聰明,懂得利用婚姻改命。
公婆安排的工作體麵高薪,老公也會賺錢。
哪像我,找了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要不是他們撐著,婚禮來不了幾個親戚。
我姐隻提了一袋蘋果進門。
我媽在姐夫麵前殷勤地笑著,不斷把桌上的零食遞給外孫。
高明睿的視線沒離開過平板上的遊戲。
見我不在,我姐挑挑眉:
「老二太不懂事了,姐夫來了也不招呼。」
「難怪夫妻倆一輩子,隻能當井底的青蛙。」
我下意識想拿開手機。
從前,姐姐說這些話,我都不讓陳朗知道。
我媽開口閉口說家醜不可外揚。
暗地裡讓我彆跟我姐計較,說她被慣壞了。
中華文字博大精深。
高考數學將近滿分的我太偏科,沒能理解我媽的潛台詞。
以為她覺得姐姐說話不好聽,讓我彆放心上。
小醜原來是我。
8
沒了我忙前忙後,一頓午餐弄得手忙腳亂。
姐夫是生意人,講究生意發發發。
每回至少有8個菜上桌,再來一個湯,風生水起。
他口味刁鑽,總是要吃最好的。
我媽摔壞了兩個盤子,忙著使喚我爸給大女婿倒酒。
說實話,我媽廚藝很一般,吃得全家扁扁嘴。
尤其是姐夫,幾乎全程都在玩手機。
往常他們回來,是陳朗掌勺。
陳朗姐夫開餐館,他很早學會一手好菜。
逢年過節,我媽讓陳朗過去,使喚得團團轉。
我們夫妻總是最晚上桌。
洗碗時,我媽不是腰疼就是背疼,姐姐忙著陪姐夫,最後隻能我來。
我忍不住問陳朗:
「有沒有覺得,我們以前是冤大頭?」
他摸摸我的肚子:
「沒!」
「高中時,我姐夫的小飯館請不起人,我一放學就往廚房裡鑽。」
「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是他和我姐出的。」
「我以為人心換人心,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
沒錯。
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本質,是交換。
無論利益,還是感情,不能有來無往。
否則隻會寒了單方麵付出那人的心。
9
美美睡了個午覺。
手機響了。
薑宜不耐煩的聲音灌了進來:
「薑餘,你什麼意思?我和你姐夫回來,你躲著不見麵?」
「知不知道媽為了準備午飯忙得差點閃了腰,還摔壞了兩個盤子。」
「你倒好,躲在自己家享清福,這麼不懂事?」
聽著她理直氣壯的指責,我的聲音很平靜:
「姐,你說這話怎麼不想想以前家裡請客,是誰從早上六點忙到開飯?是誰殺雞褪毛、洗碗擦桌,最後連口熱飯都沒來得及吃?」
薑宜噎了一下,語氣更衝:
「那不是你應該做的嗎?一家人互相幫忙,怎麼變得這麼斤斤計較?」
「媽年紀大了,你做習慣了,多分擔點怎麼了?」
我險些被氣笑:
「我乾活的時候,你要麼坐在客廳裡陪姐夫聊天,要麼抱著明睿玩手機,水都沒給媽倒過。」
「是不是把我當傻子當慣了,覺得我該一輩子給你們當免費勞力?」
薑宜頓了頓,語氣裡多了幾分不以為然:
「那不是我們在外地!你在老家得到爸媽照顧,本來就該多乾點。」
我忍無可忍:
「薑宜,摸著良心說,你懷明睿時,媽怎麼待你的?」
「你孕吐不想動,媽怕洗衣機洗不乾淨,連你的內褲都手洗;」
「你想吃酸的,媽催我淩晨五點去早市排隊買新鮮李子。」
「可我呢?我懷著孕吐到胃裡發苦,還得早起給你們殺雞、收拾廚房,媽連句累不累都沒問過,這叫照顧?」
「薑餘,彆仗著懷孕無法無天!」
「你不過是小小的高中老師,陳朗是沒權沒勢的小公務員,一個月掙那點死工資,給你買件好衣服都未必夠!」
「讓你們給姐夫做飯,是給你們麵子!」
既得利益者,是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誤的。
為家裡付出了二十多年。
隻換來爸媽把我當成便利貼。
父母眼裡,隻有能讓他們長臉的大女兒。
我閉了閉眼,深呼吸調整情緒。
「姐,當初你為了姐夫甩掉前男友。你過得好,我沒嫉妒過,但彆踩著我和陳朗的付出,來彰顯你的優越感!」
聽見前男友幾個字,我姐傳來慌張的聲音。
「薑餘你無可救藥!你姐夫馬上要完成一筆上千萬的生意,以後彆認我,沒你這不識好歹的窮鬼妹妹!」
陽台的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
我格外清醒。
終於不用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退讓妥協。
當親情隻剩剝削和輕視,不如做個了斷。
讓自己活得輕鬆一些。
10
姐姐在我媽麵前估計說了不少壞話。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她們都沒再找過我。
大姑姐陳湘提著兩隻雞上門時,嘲諷地笑:
「孕婦正是要人照顧,你媽恨不得當甩手掌櫃。」
我喝著她帶來的土雞湯。
暖暖的,很地道。
心下卻唏噓。
過去,我覺得大姑姐脾氣不好,說話直來直去。
陳朗勸過我彆計較。
他姐是刀子嘴,豆腐心。
高中那會,陳朗不想上大學拖累姐姐,打算跟姐夫學廚子,早點工作。
姐姐罵他沒出息,隻盯著眼前利益。
她把他從後廚抓出來,一根藤條猛抽,逼他刷題刷到十二點。
過程很粗暴,結局很美好。
最後,陳朗拿到重本的錄取通知書。
結婚時,大姑姐瞧不上我的軟糯性子,覺得我配不上他弟,被孃家死死拿捏。
說過很多難聽的話。
我跟她來往淡淡的。
表麵上過得去就行。
可論跡不論心。
陳朗不在家,她雖然冷著臉,卻陪我孕檢,提前預定好產房。
還打電話到鄉下,幫我預定了幾十隻坐月子吃的雞。
為了投桃報??????李,我買了一條金項鏈:
「姐,你收著!」
陳湘先是詫異,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然後板著臉道。
「彆以為你工作穩定,就亂花錢。」
「生了孩子,有沒有人帶都不一定。到時請月嫂,買奶粉,哪裡不花錢?」
「像你這樣大手大腳,不懂得未雨綢繆,早晚給孩子喝西北風。」
或許是習慣了大姑姐的冷言冷語。
我竟然沒有前幾年的難受了。
陳朗的姐夫憨厚,但人是大老粗,沒送過禮物給他姐。
我取出項鏈給大姑姐戴上:
「陳朗給你轉錢,你不收,我拿金子抵了。」
「你不要,我孃家媽瞧上,留不住。」
陳湘一聽,急了。
「麻溜點,便宜誰都不能便宜你媽。」
她一副看透我媽偏心的模樣。
怒其不爭地看著我。
跳出當局者迷的身份。
我好像慢慢摸索到跟大姑姐相處的門道。
11
預產期前一週,是我爸生日。
我媽去年說過給他大辦六十大壽。
一大早,她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薑餘,真有你的,好幾個月不跟家裡聯係,良心餵了狗。」
「下週是你爸六十大壽,你過來操辦席麵。」
「你姐夫難得請他朋友,加上咱們家,至少得擺十桌。」
「提前讓陳朗去蒐集山珍,再找去年那個大廚,你姐夫就好這口,彆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媽,我現在肚子沉得像揣了塊鉛,走兩步喘得厲害,夜裡更是頻繁起夜,根本睡不好。」
「醫生讓我少動,隨時可能生......」
媽媽的聲音瞬間拔高,很是不滿。
「哪有那麼嬌氣?不就是懷個孕,辦個宴席能累著你?」
「你爸的六十大壽就這麼一次,你姐和姐夫忙著賺錢,你爸年紀大了,不找你找誰?」
她壓低聲音:
「實話跟你說,這次你姐夫是帶著大老闆過來順便旅遊的。彆拖你姐後腿,不然我跟你沒完。」
從來悶不吭聲的爸爸,也勸我聽媽媽的。
說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
這話像根針一樣,紮得我的心刺痛。
我家離爸媽家不到半小時車程。
沒懷孕前,我每週至少過去三次,送吃送喝,檢查家裡電器有沒有壞的。
陳朗拎上一袋袋新鮮食材,煮飯燒菜洗碗,一條龍服務。
我懷孕了,幫不上忙了。
我媽和我爸連個關心的電話都沒有。
跟姐姐懷孕那時,他們寧可去市裡租房,也要隨傳隨到伺候,天壤之彆。
網上總有人說,月子之仇不共戴天。
我還沒坐月子,就感受到了原生家庭的人情冷暖。
無非是姐姐說了,姐夫馬上要跟人談成上千萬的生意。
爸媽盤算著,到時讓姐姐在市裡買一套房子,以後跟著大女兒。
他們覺得以後用不上我,可以一腳踹開。
奇怪的是,姐夫的生意談了大半年還在拖著。
不然,我媽不會紆尊降貴,主動找我幫忙。
12
我拒絕承擔壽宴安排。
媽媽在家族群罵我不孝,沒有半點孝心,親爹麵子都不顧。
姐姐裝模作樣調解幾句,責備我有了小家,不要孃家。
好幾個月都不帶問候父母。
親戚們在我媽的宣傳下,知道我姐越混越好,不敢得罪財神爺。
見風使舵。
人性顯露。
二姨說我身為老師,得帶好孝敬父母的頭,不然學生有樣學樣,豈不誤人子弟。
表舅罵我沒良心,懷孕哪個女人不會,彆仗著大肚子就覺得自己矜貴,父母的生養之恩下半生都還不完。
媽媽接連在群裡發一段段長長的語音。
「薑??????餘,生你下來真的是多餘,要不是當初以為是男孩,纔不會留下。」
「為了不給你??ù??爸麵子,連肚子疼都能裝出來,怎麼這麼沒道德?這宴席你必須辦,不然彆認我這個媽!」
我看透了親情的虛偽,還是難免被刺激到。
一股熱流順著腿往下流。
我嚇得臉色慘白:
「快,誰幫我報個警,媽,我流血了,好像要生了......」
群裡安靜了幾秒。
我媽還在嘴硬:
「彆演了,說生就生,騙我們沒生過孩子嗎?」
「大家不用管,薑餘肯定在撒謊博同情。」
我沒力氣聽下去,顫抖著手給陳朗打電話。
13
一陣兵荒馬亂。
不知過了多久,我躺在醫院病床上。
他握著我的手,眼睛通紅,告訴我生了個女兒,在保溫箱裡睡著了。
大姑姐說孩子狀況還不錯,讓我彆擔心。
後來,我才知道。
媽媽和姐姐在我發出求救後,根本沒當回事。
直到陳朗著急地給她們打電話,說我早產。
她們纔不情不願地來了醫院,見我遲遲沒有出來,都沒多待。
隻留下一句「生個孩子而已」,匆匆走了。
心裡一片冰涼。
大姑子給我端來了熱騰騰的雞湯:
「不許哭!哭了容易回奶。」
「要是我的寶貝外甥女沒奶喝,當心我把你的雞都殺了。」
「姐,這時候你還嚇唬小餘乾嘛。」
陳朗有些不滿。
我破涕為笑。
在產房時,我痛得撕心裂肺,卻沒忘記有人往我嘴裡塞巧克力。
大姑子的聲音難得露出緊張和害怕:
「彆大聲叫,省點力氣,給我多吃點。」
那一刻,我覺得一個人說了什麼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做了什麼。
14
爸爸的壽宴在酒樓辦。
表姐來看寶寶時,不屑地說:
「舅媽說了好多你的壞話,罵你非要挑著親爹的大日子生孩子,喧賓奪主。」
「你姐和姐夫全程討好那幾個客人,根本不管親戚有沒有吃好喝好,還說帶大家一起賺錢。」
表姐從小被人拿來跟我姐比較,吃過不少暗虧。
她提醒過我。
是我貪戀親情,自投羅網。
我謝過表姐。
手機響了一聲,媽媽發來訊息,附帶一張長長的賬單截圖。
「你爸壽宴花了十萬,你姐出了十萬,你分擔五萬,儘快轉過來。」
我剛早產,住院費、寶寶的奶粉尿布錢花了不少。
陳朗工資不算很高,還要扣掉房貸。
我遲遲沒有回複,薑宜的電話打了過來。
「薑餘,媽發的賬單你看了吧?儘快轉過來,彆拖著。」
「姐,我剛早產完,開銷很大,五萬塊太多了。」
「爸一輩子能有幾次六十歲?你不出力,總得出錢吧?」
「你知道老高那幾個大客戶,多難才請來給爸撐場子嗎?那些野生鬆茸、海參,還有進口的帝王蟹,哪樣不是貴東西?為了幫老高穩住客戶,以後好帶大家一起賺錢,你說少點,是不是不想承擔?」
我冷笑一聲:
「為了討好姐夫的客戶,花那麼多錢買山珍,憑什麼讓我一起買單?」
「爸的壽宴,親戚吃就算了,讓外人占了便宜逼我分攤,你覺得合理嗎?」
「老高的客戶就是我們家的人脈,以後有生意機會,大家都能沾光,你出點錢怎麼了?難道你想一直守著陳朗那個破公務員的工作,窮一輩子?」
「我窮不窮,跟你沒關係。」
「壽宴上那些山珍,我和寶寶一口沒吃,陳朗當天忙著在醫院照顧我,也沒去。」
「我最多出一萬,算是全了給爸的孝心。」
「你打發要飯呢?薑餘,彆想耍賴!」
「這五萬塊你必須出,不然就是不孝順!媽說了你不轉,她親自去你學校要,讓學生看看你是怎麼對自己親爹的!」
15
孕期過得雞飛狗跳。
我媽來了好幾次,嚇得寶寶半夜驚醒。
陳朗說,要不花錢擋災算了。
我不同意。
媽媽打定主意要跟姐姐去市裡生活了,提前榨乾我最後的價值。
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即使給了,將來上法院,還得付贍養費。
不就是鬨嗎?
老實人逼急了也發飆。
我整理了這些年給家裡買的東西,一根一線、一瓜一果都沒放過。
陪父母住院繳納的費用。
比起姐姐每次回來,又吃又拿。
很良心了。
媽媽在群裡批判我,我也把賬單放在群裡。
誰為父母付出更多,一目瞭然。
媽媽為了給姐姐帶孩子,在市裡租了四年房子,瞞著我給她買了套小公寓。
輪到小女兒早產,親媽卻在群裡說,這是謊言,呼籲大家不要上當受騙。
對比過於滑稽。
親戚不說話了。
他們不是沒看過我和陳朗怎麼對爸媽好。
可世上大多都是牆頭草。
哪邊有利益就往哪邊倒。
我媽理直氣壯,認為這是當女兒該做的。
我適當示弱:
「媽,當你和爸的女兒太累了。我生產時差點死掉,你來了隻看一眼,說『生個孩子而已』。」
「這樣的親情我不敢要了,以後你們靠我姐吧!」
「我和陳朗不如她跟姐夫有出息,祝你們日後老有所依。」
「至於我付出那部分,法官找我再說。」
我退了群。
沒有很解氣的感覺。
心底百味雜陳。
但我告訴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有父母緣。
與其期盼彆人給,不如自己創造。
16
陳朗是個很好的超級奶爸。
起夜給寶寶衝奶、換尿布,沒喊過一聲累。
大姑子來看我時,說跟我媽在醫院大吵一架。
我媽罵我不孝,是被陳朗帶壞的。
還說我什麼都不如我姐,生的還是女孩,不像她一舉得男。
「生兒子有什麼了不起,我家的兩個好大兒,天天上房揭瓦,差點把我氣死。」
我好奇:
「我媽去醫院乾嘛?」
「你爸老毛病犯了,她罵罵咧咧打你電話,不過你拉黑了她。」
「搞不好過幾天上門找茬。」
出月子後,我轉了一萬塊給我爸。
算是全了二十幾年的父女情分。
我媽罵得很難聽。
我索性拉黑了全家。
連坐就是好,六親不認,耳根清淨。
17
大姑姐預計得沒錯。
我媽上門後,沒有碎碎念五萬塊的事,也沒讓我陪我爸跑醫院。
「薑餘,這是你姐兒子小時候用過的玩具,她專門帶回來給你的。」
「高檔貨,二手的比你新買的更稀罕。」
從前,媽媽做了一碗水端不平的事被發現,就給我甜頭。
無事不登三寶殿。
一定有要求。
她問我是不是有個學生叫雷浩,親舅在市裡當公安局副局長。
姐夫有事找人幫忙。
雷浩我認識。
親媽早走,爸爸娶了後媽,狀態一直不好。
身為班主任,我很關心他的學習。
生完娃,他還來醫院看過我。
我媽要求我牽線搭橋,把人家舅舅介紹給姐夫。
我拒絕了。
她撒潑打滾,在屋裡摔奶瓶、摔杯子。
鄰居差點幫忙報警。
隔天從親戚口中得知。
我姐的公公趕上時代風口,賺了不少錢。
但姐夫賺錢的步子邁得太大,中了彆人的圈套。
買了不合規的理財產品,帶上親戚一起做,爆雷了。
大家血本無歸,吵著讓他賠錢。
姐夫想報警追回,他是受害者,同時也害了不少人。
我媽覺得找到公安局的老大,一定能解決問題。
誰知遭到拒絕。
她想鬨到我學校,趁著我出了哺乳期回到崗位,搞臭我的名聲。
我早有預料。
把姐夫犯的事整理成一遝遝資料,拉我姐下水。
我媽敢對我下手,我就讓我姐和她老公的名聲掃地。
人,最怕有軟肋。
我媽哪敢讓我姐沾上風險,一遍遍在群裡罵我。
可我退群了。
說客來一個,拉黑一個。
18
人生的變故來得很快。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姐夫不僅虧了錢,還抵押了房產。
血本無歸,被人砸斷腿。
他父母也在一夜之間氣進醫院。
我姐天天吵架,罵他這麼蠢,看不出騙子的意圖,帶人家回孃家騙吃騙喝。
她要求離婚,把債務分出來。
最後,隻要了一輛二手車,放棄兒子的撫養權。
幸虧我媽給她在婚前買了一套小公寓。
不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在書桌前備好課,出來跟陳朗說:
「我姐命好,有父母兜底,不至於睡天橋底。」
他抱著女兒,逗得她笑得咯咯咯:
「靠彆人不如靠自己。聽說這次期中考試,你的班成績提高得很快,校長說準備給先進。」
我打趣:
「我的老公也很厲害啊!老領導明年讓你升職,爭當縣裡年輕有為的骨乾。」
我們相視一笑。
世人喜歡用金錢、權勢、地位,定義一個人是否有出息。
可是,很多人在平凡的崗位,一樣能創造出價值。
就像再小的螞蟻,隻要好好努力??????,照樣值得尊重。
畢竟世事無常。
誰都不知道,高樓在哪一天蓋起,又會在哪次不小心傾覆。
19
我們過著平凡的小日子。
姐姐丟了工作。
她的好單位是前公婆幫忙找的。
樹倒猢猻散。
人走茶也涼。
習慣了走捷徑的姐姐,跟前男友勾搭上了。
人家有老婆。
她看前任當上公司副經理,跟人撩來撩去,滾到床上。
在前任老婆的女兒出生三個月時,她挺著四個月的孕肚逼宮,說自己懷的是兒子。
逼著人家讓位。
我媽不放心姐姐在市區,搬過去伺候她。
前任老婆不是吃素的,帶人把她拉到大街上打。
上演了一場母愛大戲。
媽媽撲到姐姐身上,幫她擋了大部分的圍毆。
摔斷了門牙。
姐姐哪裡受過這種氣,找男方負責。
男的也不是東西,靠著嶽父家上位,卻忘不了背叛自己的白月光。
男方媽惦記姐姐肚子裡的兒子,許了好處,讓她把娃生下來。
或許是上一段婚姻靠兒子站穩腳跟。
又或許是女人之間的勝負欲。
姐姐果真生了二胎。
是個男孩。
有先天性心臟病,得精心護著。
現任姐夫丟了經理的位置後,工作不順,失業在家。
姐姐罵他沒出息,兒子的醫藥費都出不起。
之前說得好好的現婆婆,覺得姐姐沒用,生了個累贅,一分錢不捨得給。
家裡鬨得烏煙瘴氣,天天吵架。
隻有我媽的慈母心始終如一。
打算賣掉老家的房子,給乖外孫看病。
20
我爸找我借錢。
他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幫姐姐度過難關再說。
我拒絕了。
不乾涉他人因果,否則必遭反噬。
看在父女一場,我提醒我爸,彆把所有錢掏出去。
我不會再給他們兜底。
他問我怎麼變得狠心,一家人不該患難與共嗎?
我笑了。
「爸,這個家就你最虛偽,啥破事讓媽衝在前頭,你坐享其成。」
「以前我每次捱了打,遭了罵,是你給了我糖果和安慰。」
「可是,如果你真疼我,怎麼捨得讓媽這樣對我?」
是我太遲鈍了。
也是缺愛的孩子,太渴望得到一點點甜。
可我長大了。
不稀罕縹緲虛幻的東西。
我爸的私心比我媽重。
看到我眼裡的決絕,沒有賣掉房子。
男人骨子裡的自私,為自己守住了最後的保障。
我媽到處借錢,暗戳戳讓親戚找我還。
我收到訊息。
以為又一次遭到背刺,會很心疼。
可我隻是淡然一笑。
有人做初一,那我當十五。
我梳理了前因後果,聲稱這筆錢是我媽自願為我姐花的。
孩子無辜。
但他有父有母,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無論如何,輪不到我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姨幫忙出醫藥費。
親戚借錢給我媽,可以。
但不能找我要債。
我跟父母的情分,隻剩法官判多少,我給多少。
21
有人覺得我自私,親姐妹成這樣也不幫。
也有人認為我沒錯,生孩子那陣,家人如何對我,有目共睹。
月子之仇不共戴天。
懂的都懂。
我省下很多口舌。
當然,最主要是我帶出了學校的第一個清華學生。
高考數學分數,接近滿分。
很多人覺得我很厲害。
卻不知我在停止花大量時間照顧父母後,拚命鑽研自己的長處,把優勢發揮到極致。
更不知我為了提高學生成績,付出多少心血。
人人家裡都有孩子。
誰不望子成龍?
縣城的師資有限那麼大,沒準哪天能找我「指點一二」。
人還得自己立起來。
22
可能是生活太累了。
我媽拿了彆人的手機打給我,訴了一堆苦。
「小餘,媽錯了,不該在你生孩子時,為了明睿爸的大生意冷落你。」
「你爸病了,我實在沒法抽身回來,麻煩你去醫院照顧他。」
她的聲音很疲憊。
我姐小兒子狀況不是很好。
夫妻倆沒啥耐心照顧,全丟給我媽。
她捏準了我心軟,不會不理我爸。
我隻能對我爸曉之以理,把他送去市裡。
一來,那邊醫療資源比較好。
二來,我姐的房子是我爸用了大半輩子積蓄買的,她沒理由不負責。
我爸看著我冰冷的表情,明白以前把二老當寶的小女兒回不來了。
為了多活幾年,他坐上了我預約的順風車。
我姐打電話來罵我沒良心,要求共同贍養老人。
她說她沒錢了,我還把她往死裡逼。
我罵她占儘好處時,怎麼不給我分一點。
爸媽每個月有源源不斷的退休金,全補貼我姐一家還醫藥費,名下還有房。
再鬨,讓他們賣掉老房子和小公寓,徹底分家。
總而言之,羊毛不能逮住我一個人薅。
我姐占儘「獨生女」的好處,又想找人分擔養老責任。
像她這般自私自利的人,比比皆是。
23
我爸去了市裡。
四個大人,一個小孩,擠在兩室的公寓。
日子不好過。
現姐夫後悔了,姐姐這枚白月光變成豆腐渣,想找前頭的老婆複合。
被人用棍子打出門。
聲稱要利用人脈,讓這對狗男女徹底社死,找不到好工作。
姐姐跟他大打一架,三天兩頭鬨離婚。
我媽沒心思去管了。
她長期缺覺,還得照顧我爸這個病秧子,不小心把孩子摔下樓梯。
我姐一肚子火,盛怒之下,狠扇了我媽一個耳光。
罵她當年教唆自己攀高枝,弄得現在二婚。
離也不是,不離也不是。
三婚的女人更不好嫁。
我媽又打來電話,這回是真後悔了。
「小餘,我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了?」
「我明明更疼你姐,為她掏心掏肺。到頭來,她居然打我罵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垃圾。」
她說好懷念我跟陳朗孝順的日子。
好吃好喝的都惦記著家裡。
還說將來賣了老家的房子,一定分我一半。
隻要我有空去看看她和爸爸。
可我不是三歲小孩。
畫餅吸引不了我了。
如果不是我成了高考名師,如果不是陳朗升職加薪。
我們買了新房新??,日子越來越紅火。
她會屈膝求和嗎?
答案不重要了。
我沉默地把手機放在一邊。
女兒三歲。
陳朗姐夫在飯館弄了個生日宴。
桌子上有大蛋糕、有貓山王,還有一大桌香噴噴的海鮮。
大姑子把一條金鎖掛在小丫頭的脖子上。
我給她倆兒子送了喜歡很久的樂高套裝。
人間煙火的喧囂下。
就不當彆人的情緒垃圾桶,和隨意可拋棄的便利貼了。
或許是我太久沒說話。
那頭安靜地掛了電話。
女兒高高興興地給我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
在我買的小卡片上,畫了一家三口和大大的愛心。
愛意襲來。
我摸了摸心口。
那個疼了二十幾年的地方,不知在什麼時候痊癒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