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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千山萬水的月光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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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渝涵逆著晨光走進來,他沉默地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走下棧道,坐進了車裡。

他看著她手臂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抓痕,眉頭緊鎖,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疼不疼?”

時褚沒有回答,隻是猛地抓住他伸過來的手,低頭,狠狠地咬了下去!

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直到口腔裡再次充滿血腥味。

薄渝涵悶哼一聲,卻沒有抽回手,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帶著一種無奈的縱容。

等她出了氣,他纔拿出一張黑卡,遞到她麵前:“無限額。想去哪裡散心,想買什麼,隨你。”

時褚看著那張卡,隻覺得無比可笑。

她一把抓過卡片,然後猛地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踉蹌著朝著遠處走去。

助理透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問:“薄總,要追嗎?”

薄渝涵按著發痛的眉心,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不必了。小姑娘氣性大,追上去反而鬨得更厲害。開車,回家換衣服,上午還有集團會議。”

助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說:“薄總,您為什麼不告訴時小姐,她在上麵關了多久,您就在監控室看了她多久,一夜沒閤眼……”

“還有昨天泳池的事,當時有很多人錄了視訊,如果您不當眾懲罰她,傳到老爺子耳朵裡,或者被媒體做文章,會對她的名聲很不利……”

薄渝涵閉上眼,聲音疲憊:“沒必要說。開車。”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安排幾個人,暗中跟著她,確保她的安全。”

接下來幾天,時褚拿著那張黑卡,開始了瘋狂的消費。

買包,買車,買珠寶,去最貴的酒吧蹦迪,和閨蜜們徹夜狂歡!

直到管家實在忍不住,給她打來了電話:“太太,先生這幾天一直忙著工作,還要時時刻刻關注您的動態,生怕您在外麵受了欺負。您沒回來,他也沒怎麼吃飯,胃病又犯了,疼得厲害……您,您還是彆賭氣了,回來吧……”

時褚握著手機,沉默了片刻。

她回去了。

但不是因為心疼薄渝涵,而是要回去收拾行李。

離婚證就要下來了。

然而,當她回到彆墅,收拾好東西後,卻發現她養了多年的那隻柯基犬不見了。

她問傭人,傭人支支吾吾地告訴她,前幾天薑芊玥來過一趟,說是很喜歡狗狗,餵了它一點東西,之後狗狗就……就不行了,沒救過來。

時褚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彷彿瞬間逆流!

她幾乎立刻斷定,薑芊玥是故意的!

看來她上次的警告,薑芊玥根本沒放在眼裡!

時褚強壓下翻湧的怒火和心痛,打聽到薑芊玥今天正在本市最大的音樂廳舉辦一場個人鋼琴演奏會後,二話不說,直接驅車趕了過去。

到達音樂廳時,演奏會剛剛結束,觀眾正在陸續退場。

時褚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直接衝上了舞台。

薑芊玥正在和幾位樂迷合影,看到突然出現的時褚,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甚至帶上了一絲挑釁的笑意。

“時小姐?真是稀客。怎麼,你也來欣賞我的演奏?”

時褚走到她麵前,聲音冰冷,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我的狗,是不是你害死的?”

薑芊玥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狗?什麼狗?哦……你說那天我去渝涵家,看到的那隻很可愛的小柯基嗎?”

她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語氣卻帶著惡毒的快意:“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它怎麼那麼脆弱,我就好心餵了它一點點巧克力……誰知道它就口吐白沫,抽搐了幾下,就沒氣了呢。那樣子,可真慘啊……”

聽著她詳細描述狗狗的死狀,時褚的理智瞬間被怒火燒斷!

她目光掃到旁邊果盤裡放著的一把水果刀,想也沒想,抓起刀就朝著薑芊玥刺去!

“你去死!”

然而,刀尖在距離薑芊玥幾厘米的地方,被一隻大手死死握住!

鋒利的刀刃瞬間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落下。

時褚抬頭,對上了薄渝涵那雙沉冷如水的眼眸。

“褚褚,你在乾什麼?”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不解。

時褚看著他流血的手,再看看他身後一臉笑意的薑芊玥,心臟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胃疼居然都不忘來看薑芊玥的演奏會?

他可真深情啊!

“薄渝涵!”時褚紅著眼睛,聲音嘶啞,“她害死了我的狗!”

薄渝涵眉頭緊鎖,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褚褚,你冷靜點。那隻是個意外,芊玥不是故意的。一條狗而已,我賠你一條新的,十條都可以。”

“意外?不是故意的?賠一條新的?”

時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薄渝涵,我告訴你,你賠不起!”

我的狗,我的感情,我的心,我錯付的這些年……你全都賠不起!

“鬆手。”她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薄渝涵沉眸,語氣堅決:“不鬆,趕緊把刀放下,你真要為了條狗鬨出人命嗎?”

“好,薄渝涵,你好樣的……你真的好樣的……”

為了維護前女友,傷害妻子!

時褚看著他維護薑芊玥的樣子,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絕望和悲涼。

她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

薄渝涵以為她終於放棄了,鬆了口氣,正要開口安撫:“你不意氣用事就……”

話未說完,異變陡生!

時褚趁著他鬆懈的瞬間,猛地奪回水果刀σσ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割斷了薑芊玥的手筋!

動作快、準、狠!

“啊——!!!”

薑芊玥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鮮血瞬間從她手腕處噴湧而出!

“她毀掉我最重要的,我毀掉她最重要的,很公平。”時褚看著痛得麵容扭曲的薑芊玥,語氣冰冷地說道。

說完,她扔下沾血的水果刀,轉身朝著音樂廳外走去。

“時褚!!”

薄渝涵第一次如此連名帶姓、帶著震怒叫她。

但時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背影決絕。

剛走出音樂廳,她的手機就響了,是律師打來的。

“時小姐,您和薄先生的離婚手續,已經全部辦妥了,離婚證已經出來了。”

時褚深吸一口氣,壓住喉頭的哽咽:“好,我馬上過去。”

拿到那個暗紅色的小本子時,時褚覺得它輕飄飄的,卻又重得壓手。

三年婚姻,一場大夢。

回到家,她最後檢查了一遍行李,然後坐在空曠的客廳裡,拍了一張離婚證的照片,背景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彆墅角落。

登機前,她登入那個久未更新的社交賬號,編輯了一條微博。

點選,傳送。

最後,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安檢口。

另一邊,音樂廳的混亂終於平息。

薑芊玥的手筋雖被接上,但醫生坦言,她彈鋼琴的生涯算是徹底結束了。

薄渝涵關掉手機,在病房守到薑芊玥哭累睡去,才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起身。

助理快步上前,麵色凝重:“薄總,公司那邊……”

“路上說。”薄渝涵打斷他,以為是緊急專案出了問題。

助理看著他,欲言又止。

去公司的路上,薄渝涵終於開了手機。

他神色陰沉的點開那個置頂的、備注為“小祖宗”的對話方塊,指尖懸停半晌,打了幾行字又刪掉。

算了,回去再說。

這次她實在過分,必須讓她長點教訓。

車子一路疾馳,到了薄氏財團總部。

然而,剛下車,他就僵住了。

隻見大廳裡,竟然圍了一大群氣質不凡的年輕男人,仔細一看,幾乎囊括了北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青年才俊、權貴子弟!

眾人一見薄渝涵,立刻湧了上來!

“薄總!您可算來了!”

“薄總,冒昧打擾,請問時褚小姐現在在哪裡?”

“薄總,能不能把時小姐的聯係方式給我?必有重謝!”

“薄總,幫忙引薦一下時小姐吧!我是真心追求!”

……

薄渝涵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出駭人的低氣壓。

“時褚是我的妻子。你們來找我要我妻子的手機號碼,還要我給你們引見?是活膩了嗎?”

眾人被他話裡的殺意嚇得一靜,但隨即,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薄總……您,您還不知道嗎?”

薄渝涵心頭猛地一跳,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知道什麼?”

助理這才終於找到機會,臉色發白的將平板電腦遞到他麵前:“薄總……一直想跟您說,太太……她,發了一條微博……您,您自己看看吧……”

薄渝涵一把奪過平板,螢幕上是微博的熱搜界麵。

隻見熱搜前十幾位,幾乎全都帶著時褚的名字,後麵跟著鮮紅的“爆”字。

第一條,就是時褚本人發布的微博,配圖是一本刺眼的離婚證。

【恢複單身,接受追求。想要本小姐聯係方式,去找我前夫,他樂意做媒@薄渝涵。】

而下麵十幾條爆搜更是觸目驚心:

【顧氏集團太子爺公開示愛時褚】

【林氏繼承人曬出婚戒設計圖喊話時褚】

【新晉影帝隔空邀請時褚共進晚餐】

【京城四少集體表態正在排隊領取時褚號碼牌】

……

北城乃至全國有頭有臉的年輕俊傑,此時此刻,竟全都像孔雀開屏一樣,在網路上公開對他的小姑娘展開轟烈的愛慕和追求!

他額角青筋突跳,立馬掏出手機撥打時褚的電話。

可聽筒裡傳來的卻不是等待音,而是機械的女聲提示——

她竟然,把他拉黑了?!

薄渝涵扔了手機,再次死死盯著平板螢幕上那本刺眼的離婚證。

還有下麵那行囂張至極的文字。

“恢複單身,接受追求。想要本小姐聯係方式,去找我前夫,他樂意做媒@薄渝涵。”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他的瞳孔。

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怒和荒謬感瞬間衝垮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

妻子?前夫?她竟然敢!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實質的冰錐,射向眼前這群不知死活的追求者,聲音冷得能凍結空氣。

“離婚?”

“我還沒簽字,她時褚就永遠是我薄渝涵的太太。”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覬覦我的人?”

強大的壓迫感讓眾人噤若寒蟬。

然而,助理卻臉色慘白,顫抖著上前,幾乎將嘴唇咬出血。

“薄總……離婚協議……您、您已經簽過字了。”

“法律上……手續……已經全部辦妥了。”

薄渝涵高大的身軀猛地一僵。

簽字?

他什麼時候……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酒吧那個混亂的夜晚。

她主動吻他,帶著賭氣的笨拙。

他被取悅,沉浸在熟悉的溫存裡,看也未看,就在她遞來的檔案末尾簽下了名字。

所以……那份他以為是購物清單或者撒嬌小條的東西……

竟然是離婚協議?!

一股寒意猝然從腳底竄起,瞬間冰封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作繭自縛”。

“用你的手機聯係她。”

薄渝涵的聲音嘶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慌亂。

“薄總……太太的電話……我打也一直關機,她也拉黑了我。”

“派人去查她的行蹤!現在!馬上!”

助理的聲音帶著哭腔:“早就查到了……太太她在兩個小時前……已經乘坐最早一班航班……飛往法國巴黎了。”

巴黎。

她竟然走了。

走得這麼決絕,這麼乾脆。

在他還沉浸在如何教訓她、讓她長點記性的時候,她已經拿到了離婚證,遠走高飛。

還順手點燃了這場幾乎燒遍整個北城權貴圈的火。

薄渝涵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人,大步朝著專用電梯走去。

“備車去機場!”

“立刻準備我的私人飛機!”

他必須馬上把她抓回來。

這個念頭瘋狂地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手機再次響起。

是醫院打來的。

“薄先生,薑小姐她……看到網上的新聞,情緒非常激動,剛剛又昏厥過去了……”

薄渝涵煩躁地按斷了電話。

集團會議室裡,還有一群等著他主持大局的董事。

薑芊玥在醫院需要安撫。

而時褚……正在飛往另一個國度的飛機上。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留下。

先穩定內部,處理因這場荒唐離婚引發的股價波動。

再去醫院,安撫因他而受傷的薑芊玥。

最後,等那個無法無天的小丫頭在外麵玩累了,自然會回來。

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她乖乖回到他身邊。

就像過去每一次她鬨脾氣一樣。

可這一次……

心臟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陌生的絞痛。

那股失控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緊緊纏繞住他的呼吸。

他發現,他無法忍受。

無法忍受她脫離他的掌控。

無法忍受她對著彆的男人笑。

更無法忍受……那個有她的家,從此變得空蕩。

“去機場。”

他對著助理,一字一頓地命令。

“這裡的事情,你全權處理。”

“醫院那邊,找最好的醫生守著。”

“現在,立刻,去巴黎。”

飛機衝破雲層,駛向遙遠的歐洲。

薄渝涵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眼前卻不斷浮現時褚的樣子。

她穿著紅色長裙,在賽道上縱馬馳騁,明媚得像一團火。

她窩在他懷裡,使壞地在他喉結上咬出淺淺的牙印,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她被他困在身下,眼尾泛紅,帶著哭腔嗚咽求饒……

那些鮮活的、生動的、甚至有些吵鬨的畫麵,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慰藉。

也帶來了更深的刺痛。

他忽然想起得知薑芊玥“背叛”的那一刻。

是憤怒,是被挑釁的震怒,是尊嚴掃地的難堪。

卻遠不如此刻這般……心臟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一塊,空落落地透著風,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恐慌。

為什麼?

他用力按壓著刺痛的太陽穴,試圖理清這陌生的情緒。

卻隻覺得一片混亂。

他必須找到她。

必須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隻有這樣,那該死的、失控的疼痛才會停止。

他這樣告訴自己。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後,私人飛機降落在巴黎戴高樂機場。

薄渝涵甚至沒有休息,直接趕到了助理查到的、時褚下榻的酒店。

位於塞納河畔的頂級酒店,彌漫著慵懶而浪漫的氣息。

這讓他愈發煩躁。

他徑直走向前台,報出時褚的名字和房間號。

“您好,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告訴她,薄渝涵找她。”

前台小姐露出程式化的抱歉笑容。

“對不起,先生。”

“時小姐特意囑咐過,不見任何姓薄的客人。”

薄渝涵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不見任何姓薄的?

很好。

她真是長本事了。

他不再理會前台的阻攔,直接走向電梯,按下了時褚所在的樓層。

站在房門外,他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內心翻湧著怒意,也夾雜著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近乎卑微的期待。

門開了。

一股淡淡的香檳氣息撲麵而來。

開門的,卻是一個僅圍著浴巾、上半身**、肌肉線條分明的混血男模。

男模金色的頭發還滴著水,慵懶地靠在門框上,碧綠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薄渝涵,嘴角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意。

他用帶著口音的中文,朝著房間內喊道:

“寶貝,你的那位……‘前夫’來了。”

薄渝涵的血液,在這一刻直衝頭頂。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理智崩斷的聲音。

然後,他看到了時褚。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真絲吊帶睡裙,裙擺短得隻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手裡端著一杯香檳,臉頰泛著微醺的紅暈,赤著腳,慵懶地從臥室裡走出來。

看到門外的薄渝涵,她似乎毫不意外。

隻是微微挑了挑漂亮的眉毛。

“喲,薄總。”

“跨國追妻的戲碼,拍到巴黎來了?”

她的語氣輕佻又疏離,帶著明顯的嘲諷。

薄渝涵的目光死死鎖在她身上,尤其是那件礙眼的睡裙和門口那個刺眼的男模身上。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時褚,你又在胡鬨什麼?”

“穿成這樣,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待在房間裡?”

“立刻跟我回家!”

時褚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笑話,她走到男模身邊,安撫地拍了拍他結實的胸膛。

然後才轉向薄渝涵,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薄總,容我提醒你兩句。”

“第一,擅闖他人房間,在巴黎是要坐牢的,這裡的法律,可不像北城由你說了算。”

“第二,”

她頓了頓,從旁邊的玄關櫃上拿起一張紙,輕飄飄地拍在薄渝涵的臉上。

“看清楚,薄渝涵。”

“我們,已經結束了。”

紙張從薄渝涵臉上滑落。

那是離婚證的影印件。

上麵清晰地印著他們的名字,和政府的公章。

薄渝涵看著那張紙,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時褚的手腕。

“褚褚,彆鬨了……”

“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

時褚迅速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眼神裡的厭惡清晰可見。

“計較?”

“薄渝涵,你以為你是誰?”

“我現在是自由身,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想穿什麼,就和什麼。”

“你,管不著。”

她對著旁邊的混血男模揚了揚下巴。

“親愛的,麻煩幫我把這位不受歡迎的‘前夫’請出去。”

“如果他再不離開,就直接報警。”

男模聳聳肩,上前一步,擋在了薄渝涵和時褚之間。

“先生,你聽到了?”

“請吧,彆讓我動手。”

薄渝涵眼底一片猩紅。

他從未受過如此羞辱。

尤其是當著另一個男人的麵,被時褚像丟垃圾一樣驅趕。

怒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刺痛灼燒著他的理智。

他幾乎要控製不住,想直接動手把這個礙眼的男人扔出去,然後把時褚強行綁回去。

“褚褚,你確定要這樣?”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最後的警告。

時褚卻隻是端起香檳,抿了一口,連眼神都懶得再給他一個。

“報警。”

她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

混血男模立刻拿出了手機。

薄渝涵死死盯著時褚。

看著她冷漠的側臉,看著她依偎在那個男模身邊慵懶的姿態。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

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

背影僵硬,帶著一種近乎狼狽的決絕。

他以為這已經是極限。

卻沒想到,十分鐘後,他就在酒店大堂,被聞訊趕來的巴黎警察禮貌地“請”去了警局。

儘管他的律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辦理了保釋手續。

但坐在異國他鄉的警局裡,薄渝涵清晰地認識到——

他失去了對她的一切掌控。

無論是北城,還是巴黎。

無論他用什麼手段。

那個曾經會窩在他懷裡撒嬌、會因為他一句重話就紅眼圈的小女人。

已經徹底地、決絕地,將他從她的世界裡剔除了出去。

走出警局,夜風帶著塞納河的水汽吹來。

遠處傳來模糊的歌聲和笑聲。

他看到時褚被一群衣著時髦的男男女女接走。

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明媚。

彷彿掙脫了所有的枷鎖。

而他站在巴黎冰冷的夜色裡。

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徹骨的寒意,和……無邊無際的荒蕪。

被迫回國後,薄渝涵的生活彷彿陷入了一場無聲的風暴。

集團內部,因為他的突然離開和那場沸沸揚揚的離婚風波,股價產生了不小的波動。

幾位早已對他獨斷專行不滿的董事,開始借題發揮。

會議桌上,硝煙彌漫。

他必須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壓下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而更讓他心煩意亂的是薑芊玥。

她以手部傷殘,需要人照顧以及因他而受傷為由,頻繁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今天送來親手煲的湯。

明天恰好在他應酬的餐廳出現。

後天又不小心被媒體拍到和他出現在同一場合。

通稿寫得曖昧不清。

什麼“破鏡重圓”、“真愛回歸”、“舊愛終究勝新歡”。

每一次,薄渝涵都冷著臉讓助理處理掉。

但那種被捆綁、被算計的感覺,讓他極其不耐。

尤其,是在他每次想起時褚的時候。

和客戶談合作,看到對方女伴穿著一抹亮眼的紅,他會瞬間失神,想起時褚穿著紅裙,像一團火撲進他懷裡的樣子。

回到空蕩蕩的彆墅,走過冰冷的客廳,他會想起她赤著腳在沙發上蹦跳,被他抓到後嘟著嘴撒嬌的模樣。

甚至是在訓斥下屬時,看到對方強忍委屈的表情,他都會莫名想起時σσψ褚被他惹惱後,那雙瞪得圓圓的、閃著怒火和淚光的桃花眼。

他發現自己會在各種場合,不受控製地想起時褚。

想起她的笑,她的鬨,她的嬌,她的媚。

無孔不入。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

他意識到,在和時褚在一起的那三年裡。

他竟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薑芊玥。

那個他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甚至帶著恨意銘記了五年的女人。

在時褚闖入他的生命後,竟然早已被遺忘在角落。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裡炸開。

某晚,一個無法推拒的應酬。

他被灌了不少酒。

回到彆墅時,已是深夜。

屋子裡一片死寂。

沒有燈光,沒有那個總會窩在沙發上一邊看綜藝一邊等他的身影。

也沒有那聲帶著睡意的、軟糯的“你回來啦”。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玄關。

習慣性地對著空蕩的客廳開口。

“褚褚……”

“我渴了……”

回應他的,隻有空氣裡灰塵的味道。

和他自己的回聲。

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空虛感攫住了他。

他扯開領帶,踉蹌著走上樓。

推開臥室的門,床鋪整齊冰冷。

他走進那個巨大的、能容納千件衣物的衣帽間。

裡麵依舊塞滿了各種限量款的包包、鞋子、衣服。

都是他買給她的。

很多甚至連標簽都沒拆。

以前他覺得,這是他對她的寵愛和縱容。

現在看著這滿滿一室的奢華,卻隻覺得諷刺。

這些東西,根本留不住她。

他的目光掃過掛放連衣裙的區域。

然後,猛地定格。

那條他最喜歡的、她曾穿著準備給他“驚喜”的紅色吊帶裙……

不見了。

連同她常穿的幾件衣服,常用的幾個包,一起消失了。

她帶走的東西不多。

卻像抽走了這棟房子最後的靈魂。

薄渝涵頹然地癱坐在衣帽間中央的地毯上。

周圍是她留下的、帶著淡淡香氣的氣息。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沒有時褚,這裡就隻是一個昂貴、冰冷、毫無生氣的樣板間。

“渝涵……”

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在門口響起。

薄渝涵猛地回頭。

看到薑芊玥不知何時,竟然找到了這裡。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睡裙,款式和時褚那件黑色吊帶有些相似,卻穿不出那種慵懶的風情。

臉上帶著淚痕,楚楚可憐。

“渝涵……我知道你心裡苦……”

“讓我陪陪你,好不好?”

她說著,緩緩走近,試圖依偎進他懷裡。

帶著一股刻意模仿的、卻終究不同的香水味。

在薑芊玥即將碰到他的瞬間。

薄渝涵像是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猛地抬手,重重將她推開!

“走開!”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薑芊玥被推得踉蹌幾步,撞在冰冷的衣櫃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渝涵……你……”

薄渝涵緩緩站起身。

酒精讓他的頭腦有些昏沉,但某個念頭卻在此刻異常清晰。

他看著她,看著這張曾經讓他愛過、也恨過的臉。

忽然覺得無比陌生,也……無比厭倦。

“芊玥。”

他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在你五年前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薑芊玥瘋狂地搖頭,眼淚洶湧而出。

“不!沒有結束!渝涵,你還愛我的,對不對?”

“你隻是生氣,氣我當初騙了你……”

“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薄渝涵打斷她,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

“不重要了。”

“就算你當初有苦衷,就算你真的是為我好。”

“也都不重要了。”

他抬起手,指向門口。

“現在,請你離開。”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更不要,再模仿她。”

“你不像她。”

“也永遠……比不上她。”

最後幾個字,像最鋒利的刀,徹底擊潰了薑芊玥。

她癱軟在地,痛哭失聲。

“為什麼……薄渝涵你告訴我為什麼!”

“我那麼愛你!我為了你吃了那麼多苦……”

“那個時褚有什麼好!她除了年輕漂亮,除了會胡鬨,她還會什麼!”

薄渝涵沒有回答。

他隻是沉默地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眼神冰冷,如同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為什麼?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小混蛋走了,卻好像把他生命裡所有的色彩和聲音都一並帶走了。

為什麼想到她此刻可能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笑靨如花,他就嫉妒得快要發瘋。

為什麼……心臟會這麼疼。

比當年得知背叛時,要疼上千百倍。

他忽然明白了。

對薑芊玥,那點不甘和執念,早在時褚像一束強光闖入他黑白世界的那一刻起。

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隻是他沉溺在時褚帶來的鮮活和溫暖裡,遲遲沒有察覺。

或者說,是不願承認。

承認自己……竟然會愛上這個比他小十歲、他一度認為隻是聯姻物件、隻是需要他縱容寵愛著的小丫頭。

承認這份愛,早已深入骨髓,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

“走吧。”

他最後看了一眼崩潰的薑芊玥,聲音疲憊。

“彆再自取其辱。”

薑芊玥被人拖了出去。

彆墅再次恢複了死寂。

薄渝涵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手機螢幕亮起,是助理發來的最新訊息。

“薄總,查到太太……時小姐的行程了。”

“她明天下午,會出現在米蘭時裝周的秀場頭排。”

薄渝涵握緊了手機。

螢幕上,是狗仔偷拍到的照片。

時褚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裝,戴著寬簷帽,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正和身邊一位國際知名的年輕富豪談笑風生。

笑容刺眼。

薄渝涵深吸一口氣,回複了三個字。

“訂機票。”

薄渝涵回到北城,將自己關在彆墅裡。

他開始瘋狂地處理積壓的工作,試圖用無儘的事務麻痹自己。

但那個紅色的身影,那雙帶著笑或帶著淚的桃花眼,總在不經意間闖入他的腦海。

尤其是夜深人靜時,彆墅空蕩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鬼使神差地走進了時褚以前常住的那間臥室。

這裡還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樣子,梳妝台上散落著幾件她沒帶走的首飾,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她常用的那款香水尾調。

他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她睡過的枕頭。

然後,他看到了床頭櫃角落,露出的一本硬殼筆記本的一角。

他記得這個本子,時褚有時會趴在床上,晃著白皙的小腿,在上麵寫寫畫畫。

他當時從未在意,隻當是小女孩的日記或塗鴉。

現在,他卻像著了魔一樣,伸手將那個本子拿了過來。

本子沒有鎖,很輕易就開啟了。

扉頁上,是時褚飛揚跋扈的字跡,寫著“時大小姐的快樂秘籍”。

薄渝涵的指尖微微顫抖,翻開了第一頁。

開始的記錄,大多是些瑣碎的快樂。

“今天刷爆了薄渝涵的副卡,買下了那套藍寶石首飾,開心!”

“老男人出差回來了,雖然還是板著臉,但偷偷給我帶了限量款手辦,算他有點良心。”

“飆車贏了顧家那小傻子,讓他喊了我一天姐姐,哈哈!”

字裡行間,透著沒心沒肺的張揚。

薄渝涵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但很快,日記的內容急轉直下。

時間節點,恰好是從他發現薑芊玥回國前後開始。

筆跡開始變得淩亂,甚至有些字跡被水滴暈開,模糊一片。

“原來她叫薑芊玥。原來他們曾經那麼相愛。”

“他書房抽屜最底層,藏著一張舊照片,邊緣都磨白了。照片上,他摟著薑芊玥,笑得好開心……那是他從未對我露出過的笑容。”

“我今天試探著問他,以前是不是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他沉默了,然後吻住我,說‘都過去了’。可他的眼神告訴我,沒有過去。”

“我隻是一個替代品嗎?一個在他想要忘記舊愛的痛苦時期,恰好出現的、漂亮好用的工具?”

“薄渝涵,你看著我笑的時候,是不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他問都沒問,就認定是我的錯。他為了她,把我關在那麼高的地方……我好怕……薄渝涵,我恨你!”

“狗狗死了……他居然說隻是意外,說賠我一條……他根本什麼都不懂!那是我媽媽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離婚證拿到了。薄渝涵,再見。不,是再也不見。”

最後一頁,隻有短短一行字,力透紙背。

薄渝涵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渾身的血液,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從未想過,時褚默默承受了這麼多。

她看似沒心沒肺,實則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所有細微的情緒變化。

她看似囂張跋扈,實則偷偷拍下了那些她以為的“罪證”,在無數個他不知曉的夜晚,獨自舔舐傷口。

他想起她一次次帶著試探的詢問。

想起她偶爾流露出的不安和脆弱。

想起她最後看他時,那雙漂亮眼睛裡,徹底熄滅的光。

他都做了什麼?

他一次次為了薑芊玥忽視她、指責她、甚至懲罰她!

他親手,將那個明媚張揚、像小太陽一樣溫暖了他的女孩,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砰!”

一聲悶響。

薄渝涵的拳頭,狠狠砸在了堅硬的牆壁上。

指骨瞬間紅腫破皮,滲出血跡。

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心臟那裡傳來的、如同被淩遲般的劇痛,已經淹沒了一切。

他頹然滑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將臉深深埋進膝蓋。

日記本散落在一旁,那些帶著淚痕的字句,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反複切割著他的神經。

他以為自己運籌帷幄。

卻原來,蠢不可及!

他以為時褚離不開他的縱容和寵愛。

卻原來,是他離不開她帶來的生機和色彩。

而現在,他把她弄丟了。

徹底地,弄丟了。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像一頭困獸,發出壓抑而痛苦的低聲嘶吼。

在空蕩死寂的彆墅裡,久久回蕩。

天亮後,薄渝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動用所有力量,徹查泳池事件和寵物狗事件的真相。

當完整的監控錄影和當事人的證詞擺在他麵前時。

他看著畫麵裡,薑芊玥是如何指使保鏢將時褚拖進洗手間反鎖。

是如何強行將堅果粉灌進時褚嘴裡。

是如何在時褚跳窗逃生後,露出得逞的冷笑。

也看到了薑芊玥是如何“不小心”將含有巧克力的點心,喂給了那隻圍著它搖尾巴的柯基。

薄渝涵眼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對一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殺意。

他立刻下令,以最嚴厲的手段,處理了當時助紂為虐的保鏢和傭人,全部送入監獄。

同時,動用商業手段,以雷霆之勢,斷掉了與薑芊玥家族所有的合作往來,並對其進行全麵的商業狙擊。

他要讓薑家,為薑芊玥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處理完這些,他再次登上了前往巴黎的飛機。

這一次,他沒有了之前的怒火和強勢。

隻有滿腔的悔恨和一種近乎卑微的期盼。

他通過時褚最好的閨蜜,輾轉遞了話,懇求一次見麵的機會。

地點約在塞納河畔的一家僻靜咖啡館。

薄渝涵到得很早。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流淌的河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邊緣,心跳快得不像話。

當時褚的身影出現在咖啡館門口時。

他幾乎立刻站了起來。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戴著一頂鴨舌帽,素麵朝天,卻依然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隻是那雙曾經盛滿星光和狡黠的桃花眼裡,此刻隻剩下了一片平靜的淡漠。

“褚褚……”

薄渝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時褚在他對麵坐下,點了一杯檸檬水,然後抬眼看他,語氣疏離。

“薄總,找我有事?”

薄渝涵看著她如此冷靜的模樣,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朝他發泄怒火。

也好過現在這樣,彷彿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褚褚,對不起。”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所有的驕傲和身段,眼眶控製不住地泛紅。

“是我蠢,是我瞎。”

“泳池的事,狗狗的事,還有以前……很多很多事,我都查清楚了。”

“是我誤會了你,是我……混蛋。”

他一口氣說完,帶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懇切,望著她。

時褚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彷彿他說的,是與她毫不相乾的故事。

直到他說完,咖啡館裡陷入一片沉寂。

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河水流淌聲。

半晌,時褚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所以呢?”

薄渝涵愣住了。

“真相大白了,然後呢?”

時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帶著嘲諷的弧度。

“薄渝涵,傷害已經造成了。”

“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

“道歉如果有用的話,要警察乾嘛?”

她拿起桌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小口,然後放下杯子,站起身。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但也僅此而已。”

她低頭,看著坐在那裡,臉色慘白、眼神破碎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薄渝涵,彆再來了。”

“你這樣,真的很掉價。”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咖啡館。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決絕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薄渝涵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她甚至……連恨都不願意恨他了。

這種徹底的、不留一絲餘地的放下。

比任何報複,都讓他痛徹心扉。

正常的道歉和挽回,在時褚徹底的冷漠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薄渝涵回到了北城。

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舔舐著傷口,但眸底深處,偏執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他無法接受時褚就這樣徹底離開他的生命。

更無法忍受,那些蜂擁而至的追求者,像蒼蠅一樣圍著她打轉。

他開始動用商業手段。

那些曾經在微博上高調示愛、或者被拍到與時褚相談甚歡的家族企業的公子哥們,首先遭到了打擊。

薄氏財團以各種理由,中斷了與這些企業的合作。

在商場上進行精準的狙擊和打壓。

一時間,北城商圈風聲鶴唳。

幾個實力稍遜的家族企業,甚至瀕臨破產的邊緣。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因為什麼。

薄渝涵在用這種強硬而霸道的方式,清理著時褚身邊所有的“潛在可能”。

他要讓她知道,即便離婚了,她也依舊在他的羽翼籠罩之下。

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訊息很快傳到了時褚那裡。

彼時,她正在南法的一個小鎮度假,和當地一位熱情的年輕畫家學畫畫。

接到國內閨蜜打來的越洋電話,聽著電話那頭義憤填膺的控訴。

時褚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冷了下來。

她結束通話電話,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主動撥通了那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聯係的號碼。

電話幾乎隻響了σσψ一聲,就被迅速接起。

那頭傳來薄渝涵壓抑著激動和期盼的聲音。

“褚褚?”

時褚的聲音,冷得像冰。

“薄渝涵,你就隻有這點本事了嗎?”

“除了仗勢欺人,濫用你那點權勢,你還會什麼?”

薄渝涵在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裡帶著一種偏執的瘋狂。

“褚褚,我隻是在清除障礙。”

“回到我身邊。”

“否則,我不介意讓整個北城商圈,都為你這次的任性陪葬。”

時褚聽著他這番狂妄到極點的話,氣得笑出了聲。

“為我陪葬?”

“薄渝涵,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也太小看我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屈服?讓我回到你那個令人作嘔的牢籠裡?”

“我告訴你,你這樣做,隻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讓我覺得,離開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薄渝涵的呼吸陡然加重,聲音陰沉。

“褚褚,彆挑戰我的耐心。”

“你應該瞭解我,我說到做到。”

時褚冷笑一聲。

“好啊,那你試試看。”

“我倒要看看,是你薄渝涵的手段硬。”

“還是我時褚的骨頭硬!”

“有本事,你就把所有人都逼上絕路。”

“你看我到那時,是會回頭求你,還是會更恨你入骨!”

說完,她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乾脆利落,甚至懶得再聽他多說一個字。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

薄渝涵站在薄氏頂樓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繁華的北城。

眼底是一片化不開的濃黑和偏執。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褚褚,這是你逼我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

哪怕互相折磨,哪怕墜入地獄。

你也隻能,是我的。

薄渝涵對薑家的打壓,如同一場毫無征兆的暴風雪,迅速而酷烈。

曾經在北城也算有頭有臉的薑氏企業,在薄氏財團的全麵狙擊下,資金鏈斷裂,合作方紛紛倒戈,短短時間內便瀕臨破產邊緣。

豪宅被抵押,豪車被變賣,薑家人從雲端跌落,惶惶如喪家之犬。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薑芊玥,在家族無儘的埋怨和走投無路的絕望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於徹底崩斷。

她將所有的恨意,都傾注在了時褚身上。

如果不是時褚,薄渝涵不會這麼對她!

如果不是時褚,她還是那個被薄渝涵默默放在心底的白月光!

是時褚搶走了一切!

一個瘋狂而惡毒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滋生。

她變賣了最後一點值錢的首飾,通過見不得光的關係,聯係上了一夥在巴黎混跡的亡命之徒。

她的要求很簡單:綁架時褚,拍下足以毀掉她的不雅照和視訊。

她要讓時褚身敗名裂,要讓薄渝涵看看,他如此在意的女人,是如何被踐踏到泥濘裡!

她也要讓薄渝涵痛苦!

……

巴黎,深秋。

時褚剛結束一場小型的畫廊開幕酒會,婉拒了畫廊主人共進晚餐的邀請,獨自一人沿著塞納河畔散步。

涼風拂麵,帶著河水的微腥氣息。

她裹緊了風衣,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靜謐。

離開北城,離開薄渝涵,她的生活逐漸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和自由。

雖然偶爾,在某個深夜,心口還是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

但她知道,那隻是習慣使然,終會慢慢淡去。

她正走著神,忽然,一輛黑色的麵包車猛地刹停在她身邊。

車門滑開,伸出幾隻粗壯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捂住她的口鼻,將她粗暴地往車裡拖去!

一股刺鼻的氣味湧入鼻腔,時褚瞬間意識到不妙,是乙醚!

她拚命掙紮,但對方的力氣極大,她根本無力抗衡。

意識模糊的前一秒,她心底湧起的竟是冰冷的嘲諷。

薄渝涵,你看,這就是你招惹來的瘋女人!

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然而,就在她即將被完全拖入車廂的千鈞一發之際。

幾聲沉悶的擊打聲和慘叫接連響起!

鉗製她的力量驟然消失。

她軟倒在地,模糊的視線中,看到幾個穿著黑色西裝、身手矯健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製服了那幾個歹徒。

動作乾淨利落,顯然是專業人士。

其中一個為首的男人快步上前,小心地將她扶起,語氣恭敬卻帶著後怕。

“時小姐,您沒事吧?”

“我們是薄先生安排保護您的人。”

時褚撐著發軟的身體,看著地上被扭斷手腳、哀嚎不止的綁匪,心有餘悸,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怒火。

薄渝涵!

他居然一直派人暗中跟著她!

這種無孔不入的掌控感,讓她感到窒息!

這時,又一輛車疾馳而至,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夜空。

車門開啟,薄渝涵幾乎是衝了下來。

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蒼白和驚慌,大步衝到時褚麵前,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手臂收得極緊,彷彿要將她揉碎進骨血裡。

“褚褚……褚褚……”

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

“你沒事……你沒事就好……”

時褚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傳來的、如同擂鼓般劇烈的心跳。

她僵硬地被他抱著,沒有回應。

心底那片冰冷的湖,似乎被投下了一顆石子,漾開細微的漣漪,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這算什麼?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薄渝涵仔細檢查了她一番,確認她除了受到驚嚇並無大礙後,那雙深邃的眼眸瞬間沉了下來,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他轉向那些被製服的歹徒,聲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冰。

“誰指使的?”

歹徒在薄渝涵可怖的注視下,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立刻就把薑芊玥供了出來。

聽到“薑芊玥”三個字,薄渝涵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平靜,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是我。”

“薑芊玥,涉嫌雇凶綁架,故意傷害。”

“我要她……把牢底坐穿。”

……

薑芊玥是在一家廉價旅館裡被警方帶走的。

她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人贓並獲,鐵證如山。

薄渝涵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動用了一切關係和人脈,將這條罪名釘得死死的。

等待薑芊玥的,將是漫長的牢獄之災。

徹底處理完薑芊玥的第二天。

薄渝涵做了一件讓整個北城,乃至全國財經界都為之震動的事情。

他召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新聞發布會。

現場擠滿了聞風而來的記者,長槍短炮對準了主席台上那個一身黑色西裝、麵容冷峻卻難掩憔悴的男人。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想知道這位商界活閻王,在經曆了離婚、前女友作妖等一係列風波後,會有什麼驚人之語。

薄渝涵沒有看稿子,他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然後,對著話筒,隻說了三句話。

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也通過直播訊號,傳到了無數螢幕前。

“第一,我與薑芊玥女士,早已結束於五年前。此後一切,皆與她無關,亦與旁人無關。”

“第二,”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清晰的痛楚,“與我的妻子時褚離婚,是我薄渝涵此生,犯下的最大、最不可饒恕的錯誤。”

台下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聲。

薄渝涵無視了所有的騷動,繼續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第三,我現在,正在儘我所能,重新追求我的前妻,時褚小姐。”

“此舉,僅代表我個人意願,與她人無關,亦請外界勿要過多打擾她的生活。”

“以上。”

說完,他不再理會台下瞬間炸開的鍋和無數急切伸過來的話筒,徑直起身,在保鏢的護衛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發布會現場。

留下身後一片嘩然和無數瘋狂閃爍的閃光燈。

薄渝涵這番堪稱石破天驚的表態,以爆炸性的速度傳播開來。

“薄渝涵承認離婚是最大錯誤”

“薄渝涵公開表態追求前妻時褚”

等相關詞條,瞬間霸占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熱搜榜首。

人們震驚於這位向來高高在上、冷硬如鐵的商業帝王,竟然會如此低下高傲的頭顱,公開承認錯誤,並宣告追妻。

這簡直比商業版頭條還要勁爆!

時褚是在南法的陽光下,刷手機時看到這則新聞的。

視訊裡,薄渝涵那張俊美卻消瘦的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悔恨和認真。

她看著那條“最大錯誤”的熱搜詞條,指尖在螢幕上停頓了許久。

然後,她麵無表情地關掉了視訊,將手機扔到一旁的躺椅上,重新戴上了太陽鏡,閉上了眼睛。

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

可她心底,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隻有一種深深的疲憊。

薄渝涵,你現在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傷害已經刻下,裂痕無法彌補。

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薄渝涵的公開表態,並沒能讓時褚迴心轉意,反而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了更深的波瀾。

那些因他之前打壓而損失慘重的對手,在目睹了他對時褚近乎卑微的執著後,看到了一個報複的絕佳機會。

動不了薄渝涵本人,難道還動不了他這個放在心尖上、卻似乎並不領情的前妻嗎?

如果能羞辱時褚,拍下些不堪入目的東西,無疑是對薄渝涵最沉重、最直接的打擊!

一場針對時褚的陰謀,在暗處悄然醞釀。

這天,時褚應一位在時裝週上認識的法國設計師朋友之邀,參加一個私人派對。

派對地點設在巴黎郊區一棟頗為隱蔽的彆墅裡。

時褚原本有些猶豫,但這位朋友之前幫過她不少忙,盛情難卻,她還是去了。

然而,一到彆墅,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派對的氣氛詭異,在場的幾個男人眼神淫邪,不停地勸她喝酒。

那位所謂的“朋友”,也露出了真麵目,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時小姐,彆緊張,隻是玩玩嘛。”

“聽說薄總為了你,可是攪得天翻地覆啊……讓我們也嘗嘗,能讓薄渝涵如此神魂顛倒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滋味……”

時褚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想要離開,卻被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

“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其中一人淫笑著上前,伸手就要摸她的臉。

“滾開!”時褚厲聲喝道,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砸碎,用鋒利的斷口對準他們。

“喲,還是個小辣椒!”

男人們非但不怕,反而更加興奮地圍攏過來。

“我就喜歡辣的!”

時褚的心沉到了穀底,她知道,今天恐怕難以善了。

她一邊用碎酒瓶逼退靠近的人,一邊悄悄將手伸進包裡,摸索著手機,試圖求救。

然而,手機剛拿出來,就被人一把打落在地。

“還想報警?”

為首的刀疤臉男人獰笑著,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碎酒瓶扔到一邊,然後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

“兄弟們,把她帶到裡麵房間去!”

“好好‘伺候’我們尊貴的時大小姐!”

“彆忘了把攝像機架好!讓薄渝涵好好欣賞欣賞!”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時褚。

就在她以為自己今晚在劫難逃之時——

“砰!!!”

一聲巨響,彆墅那扇厚重的實木大門,竟然被人從外麵生生踹開!木屑紛飛!

一道高大挺拔、卻帶著一身凜冽殺氣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出現在門口!

是薄渝涵!

他顯然來得極其匆忙,西裝外套有些淩亂,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如同被激怒的猛獸,死死地鎖定了彆墅內的情景。

當他看到時褚被幾個男人圍在中間,手腕被死死攥住,衣衫雖尚算完整,但臉色蒼白,眼中帶著驚懼時。

薄渝涵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狂暴而恐怖!

“放開她!”

他低吼一聲,如同驚雷炸響,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進來!

“薄渝涵?!你怎麼會……”

刀疤臉男人顯然沒料到薄渝涵會找到這裡,還來得這麼快,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但隨即,他惡向膽邊生,掏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對準了薄渝涵。

“來得正好!兄弟們,連他一起收拾了!”

一場混戰瞬間爆發!

薄渝涵顯然是有備而來,外麵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是他帶來的手下和彆墅外的守衛動起了手。

而彆墅內,薄渝涵獨自麵對幾個手持凶器的亡命之徒。

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恐懼,招式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

他奪過一人手中的鐵棍,狠狠砸下!

側身避開捅來的匕首,手肘猛擊對方咽喉!

慘叫聲不絕於耳。

但對方人數眾多,又持有武器,薄渝涵身上很快掛了彩。

手臂被劃開一道深口,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色的襯衫袖子。

後背也捱了一記重擊,讓他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絲。

可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被護在身後的時褚,一步步向她靠近,用身體為她擋開所有的攻擊。

“薄渝涵!你他媽瘋了!”刀疤臉又驚又怒,“為了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薄渝涵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漬,眼神瘋狂而偏執,嘶聲吼道:

“動她……”

“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這句話,如同誓言,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重重砸在時褚的心上!

她看著那個一向冷靜自持、運籌帷幄的男人,此刻為了她,如同困獸般搏殺,渾身是血,卻依舊死死地護在她身前。

看著他手臂不斷湧出的鮮血,看著他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嘴角,看著他眼底那不容錯辨的、近乎毀滅般的守護欲。

時褚一直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大的隕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眼中,隻剩下那個為她浴血奮戰、彷彿要與整個世界為敵的背影。

最終,在薄渝涵不要命的打法和他手下及時衝入的支援下,幾個歹徒全部被製服,哀嚎著躺倒在地。

危機解除。

薄渝涵強撐著一口氣,踉蹌著轉身,看向時褚。

確認她安然無恙,連一根頭發絲都沒少後,他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直強撐著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

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直直地向前倒去。

“薄渝涵!”

時褚下意識地驚撥出聲,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他。

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薄渝涵倒在她懷裡,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抓住時褚的手,冰涼的手指帶著黏膩的血汙。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渙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她的臉上,嘴唇翕動,發出幾乎聽不清的氣音。

“褚褚……”

“彆怕……”

“這次……我在……”

說完,他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手,卻依舊死死地抓著她的手,沒有鬆開。

薄渝涵是在充斥著σσψ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裡醒來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尤其是手臂和後背,火辣辣地灼燒著神經。

但他顧不得這些,猛地睜開眼,急切地搜尋那個身影。

“衿……”

嘶啞的聲音剛出口,就卡在了喉嚨裡。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除了守在床邊的助理和保鏢,沒有那個他最想見到的人。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冰水般當頭澆下。

她……還是走了。

在他拚死護住她,甚至昏迷之後,她依舊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助理見他醒來,連忙上前。

“薄總,您醒了?感覺怎麼樣?醫生說你失血過多,肋骨骨裂,需要好好靜養……”

薄渝涵彷彿沒聽見,隻是死死地盯著助理,聲音乾澀得厲害。

“她呢?”

助理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時小姐……她昨晚守到您脫離危險,就……就離開了。”

“我們的人跟著,看她回了酒店。”

薄渝涵閉了閉眼,心臟那個位置,比身上的傷口更疼。

果然。

他就不該……抱有奢望。

“薄總,時小姐離開前……囑咐您好好養傷。”

助理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試圖緩和氣氛。

薄渝涵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囑咐他養傷?

是出於禮貌,還是……最後一點憐憫?

他不再說話,隻是偏過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養傷的日子,漫長而煎熬。

身體的疼痛尚可忍受。

最難熬的,是那種抓心撓肝的思念和恐慌。

他每天都會問助理,時褚怎麼樣了,在哪裡,做了什麼。

得到的回答,無非是“時小姐今天去看了畫展”、“時小姐和朋友們去了咖啡館”、“時小姐似乎心情不錯”……

以及,不可避免地,會聽到又有哪些不自量力的男人,試圖接近她。

每一個名字,都像一根刺,紮進薄渝涵的心裡。

他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隻能靠著這些零碎的訊息,拚湊著她的生活軌跡。

想象著她笑的樣子,和彆人談笑風生的樣子。

一想到她可能對彆的男人露出笑容,可能允許彆的男人靠近……

嫉妒的火焰就幾乎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怕!

怕等他傷好,她已經徹底走遠,身邊已經有了彆人!

一種近乎偏執的念頭,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他必須把她留在身邊!

無論用什麼方法!

時褚覺得,最近有些不對勁。

無論她去哪裡,似乎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盯著她。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換了酒店,甚至臨時改變了行程,去了一個更偏遠寧靜的南部小鎮。

然而,那種如影隨形的感覺,並沒有消失。

這天傍晚,她從小鎮的市集買完水果,獨自往回走的路上,經過一條僻靜的小巷。

突然,前後路口出現了幾個穿著黑色西裝、麵無表情的男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時褚心下一沉,握緊了手中的購物袋。

“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時小姐,抱歉打擾您。”

“薄先生想見您。”

“請跟我們走一趟。”

薄渝涵!

時褚氣得渾身發抖!

他竟然敢!他竟然真的敢!

“如果我說不呢?”她冷冷地看著對方。

男人微微躬身。

“那就得罪了。”

話音未落,另外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根本無法掙脫。

“放開我!薄渝涵這個瘋子!他憑什麼!”

時褚奮力掙紮,怒斥著。

但她的反抗在這些訓練有素的保鏢麵前,毫無作用。

她被半強迫地塞進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子一路疾馳,離開了寧靜的小鎮,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幾個小時後,車子駛入了一處位於深山、戒備森嚴的彆墅。

時褚被“請”下了車。

彆墅的環境極好,依山傍水,景色優美,但高聳的圍牆和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無聲地昭示著這裡本質上是一座華麗的牢籠。

薄渝涵就站在彆墅門口。

他穿著寬鬆的家居服,臉色還有些失血的蒼白,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卻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偏執和佔有慾。

他看著她,像是看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褚褚……”他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討好。

時褚抬手,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庭院裡格外響亮。

薄渝涵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蒼白的臉頰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指印。

旁邊的保鏢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上前。

薄渝涵卻抬手製止了他們。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時褚,眼底沒有一絲怒氣,隻有一種近乎卑微的黯然。

“打我能讓你解氣的話,隨便打。”

時褚看著他這副樣子,隻覺得一股惡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指著這棟彆墅,聲音因為憤怒而尖利。

“薄渝涵!你這是什麼意思?非法拘禁?你把我當什麼?你的私有物品嗎?”

薄渝涵深深地看著她,語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是,我是在非法拘禁你。”

“褚褚,我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每天隻能從彆人口中知道你的訊息。”

“我受不了看到那些男人像蒼蠅一樣圍著你轉!”

“我更受不了……你會對彆人笑,會……愛上彆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破碎的痛楚。

“所以,我隻能把你綁在身邊。”

“哪裡也不準你去。”

“什麼人也不準見。”

“你是我的……褚褚,你隻能是我的。”

時褚看著他眼底那毫不掩飾的瘋狂和佔有慾,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這個男人,已經徹底瘋了。

跟他講道理,是對牛彈琴。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爭吵,隻是麵無表情地繞過他,徑直走進了彆墅。

“我累了,房間在哪?”

她的反應,出乎了薄渝涵的意料。

他設想過她會大吵大鬨,會絕食抗議,會想儘辦法逃跑。

唯獨沒想過,她會如此平靜。

平靜得……彷彿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讓他心慌。

……

從那天起,時褚就在這棟彆墅裡住了下來。

薄渝涵為她準備了最好的一切。

衣帽間裡塞滿了當季最新款的奢侈品。

珠寶首飾琳琅滿目。

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房間,放滿了各種稀有的畫作和藝術品。

他試圖用物質來彌補,或者說,來討好她。

但時褚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吵不鬨,也不試圖逃跑。

她按時吃飯,在花園裡散步,看書,看電影。

隻是,她徹底無視了薄渝涵的存在。

當他是空氣。

薄渝涵和她說話,她從不回應。

薄渝涵試圖靠近她,她會立刻轉身離開。

甚至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她的眼神也不會在他身上停留超過一秒。

這種徹頭徹尾的冷漠,像一把鈍刀,日夜不停地淩遲著薄渝涵的心。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好過現在這樣,彷彿他這個人,已經從她的世界裡被徹底抹去。

他開始嘗試用各種方法,試圖打破她築起的那道冰牆。

他想起她以前總抱怨他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吃飯。

於是,他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和應酬,準時出現在每一次飯點。

他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安靜地、小口地吃著東西,彷彿餐桌對麵空無一人。

他搜腸刮肚地找話題,說公司的事,說最近的新聞,甚至笨拙地講並不好笑的笑話。

回應他的,隻有沉默,和餐具偶爾碰撞的細微聲響。

他想起她喜歡吃辣,喜歡各種重口味的菜式,而他以前因為胃不好,飲食一向清淡,還總限製她。

他偷偷找來了頂尖的川菜師傅,關起門來學做菜。

他這輩子都沒怎麼進過廚房,第一次握菜刀,切辣椒時不小心濺到眼睛,疼得他眼淚直流。

炒菜時,熱油迸濺,在他昂貴的手工襯衫袖口留下油漬,也在他手背上燙出好幾個水泡。

他做得滿頭大汗,手上傷痕累累,終於勉強做出了幾道看上去還像模像樣的菜。

他滿懷期待地,讓人端上餐桌。

時褚隻是瞥了一眼,然後,像對待其他菜一樣,安靜地、機械地吃了幾口。

沒有任何評價。

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晚上,薄渝涵忍不住,悄悄給時褚在國內的閨蜜發了資訊,笨拙地詢問。

“她……今天吃了我做的菜,你覺得,她會喜歡嗎?”

過了一會兒,閨蜜直接發來一段語音,點開,是毫不留情的嘲諷。

“薄渝涵你沒事吧?褚褚剛跟我吐槽,說今天的廚子是不是換人了,做的菜狗都不吃!”

“我說是你做的,她直接回了我三個字:難怪了。”

薄渝涵看著手機螢幕,手背上被油燙出的水泡隱隱作痛。

心口那裡,卻像是被鑿開了一個大洞,呼呼地灌著冷風。

原來,他小心翼翼、滿懷期待捧出的心意,在她眼裡,不過是“狗都不吃”的東西。

他消沉了兩天。

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物質討好不行,親自下廚也不行。

那他……就換一種方式。

他開始每天給時褚寫信。

用最昂貴的信紙,最精緻的鋼筆。

他回憶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寫他第一次在宴會上見到她,她穿著一條張揚的紅裙,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瞬間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寫他其實很喜歡她鬨小脾氣時,嘟著嘴的樣子,像隻張牙舞爪卻毫無威脅的小貓。

寫他後悔每一次因為薑芊玥而忽視她、傷害她。

寫他躺在病床上,每天靠著想她才能撐下去。

他寫得很慢,很認真。

每一筆每一劃,都凝聚著他從未宣之於口的深情和悔恨。

寫完後,他會親自將信封裝好,然後在夜深人靜時,悄悄走到時褚的臥室門口,將信從門縫底下塞進去。

他不敢當麵給她。

怕看到她冷漠的眼神,怕她當著他的麵,將信撕碎。

他隻能像個怯懦的暗戀者,用這種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傳遞著他無法說出口的歉意和愛意。

然而,那些信,如同石沉大海。

時褚的臥室門口,每天依舊乾乾淨淨。

他不知道她是看了,還是看都沒看,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他不敢問。

隻能日複一日地寫著,送著。

彷彿這樣,就能離她近一點。

哪怕隻有一點點。

有一次,他淩晨起來,鬼使神差地走到時褚臥室門口。

他想聽聽裡麵的動靜。

想確認她是否安好。

他在門口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敲門。

隻是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

他就這樣,在她門口的地毯上,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光微亮,傭人開始忙碌,他才悄然離開。

背影蕭索而落寞。

他還記得,有一次她窩在他懷裡看雜誌,指著一幅抽象派的畫作,隨口說了一句。

“這幅畫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還挺順眼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薄渝涵立刻讓人去查那幅畫。

得知那是已故大師的遺作,被一位歐洲私人收藏家珍藏著,絕不出售。

薄渝涵沒有任何猶豫,動用了一切人脈和資源,開出了一個讓對方無法拒絕的天價,並且允諾了數個極其優厚的商業合作條件。

幾經周折,終於將那幅畫收入囊中。

畫被小心翼翼地運到了彆墅。

薄渝涵卻猶豫了。

他不敢親自送給她。

怕這又是一次自作多情,怕看到她無動於衷的表情。

最後,他選擇將畫匿名送給了她。

隻是吩咐傭人,將畫掛在了她常去的陽光房裡。

時褚發現那幅畫時,確實愣了一下。

她站在畫前,看了很久。

薄渝涵躲在遠處的廊柱後麵,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他希望她能喜歡。

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驚喜。

然而,時褚隻是靜靜地看了幾分鐘,然後便轉身離開了陽光房。

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彷彿那幅價值連城、費儘他心機才得來的畫,和房間裡任何一件普通的裝飾品,並沒有什麼不同。

薄渝涵靠在冰冷的柱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挫敗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發現自己黔驢技窮了。

他擁有的財富、權勢、地位,在她麵前,都失去了意義。

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討好她的方式,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絲毫回應。

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他逼瘋。

……

時間一天天過去。

時褚依舊保持著她的沉默和冷漠。

薄渝涵的情緒,在絕望和偏執之間反複橫跳。

他知道自己這樣囚禁她不對,是在將她推得更遠。

可一想到放她走,她就可能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他就恐慌得無法呼吸。

一天深夜,巴黎市區有盛大的燈光秀。

薄渝涵鼓起勇氣,敲響了時褚的臥室門。

“褚褚,今晚市區有燈光秀,很漂亮……我……我們去看好不好?”

他站在門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裡麵沒有任何回應。

薄渝涵等了很久,最終,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黯然離開。

他獨自一人,開車去了市區。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漫天絢爛的燈光,他卻隻覺得無比孤獨。

周圍都是相擁的情侶,歡聲笑語不斷刺激著他的耳膜。

他拿出手機,下意識地撥通了時褚的電話。

依舊是關機狀態。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衝動,席捲了他。

他摒棄了所有的冷靜和理智,做了一個極其不符合他身份和性格的決定。

他聯係了專業的無人機表演團隊。

花費了驚人的代價,在短短一小時內,調動了數百架無人機,集結在巴黎夜空。

然後,在無數遊客和市民震驚的目光中。

漆黑的夜幕上,由無人機組成的燈光,先後拚出了兩行巨大的法文字母。

第一行是:Je
suis
désolé。(對不起。)

第二行是:Je
t'aime。(我愛你。)

沒有署名。

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出自誰的手筆。

這場突兀而盛大的告白,再次引爆了網路。

“薄渝涵無人機告白”的詞條,迅速衝上熱搜。

人們感慨著這位商業帝王的浪漫與大手筆。

也好奇著,那位被他如此深情告白的女主角,是否會為此動容。

彆墅裡。

時褚站在陽台上,也看到了夜空中的那兩行字。

絢爛的光芒,映在她平靜的瞳孔裡,卻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她隻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便轉身回了房間,拉上了窗簾。

將那片為她而亮的夜空,徹底隔絕在外。

壓抑的氣氛在彆墅裡持σσψ續蔓延。

薄渝涵的耐心和理智,在時褚日複一日的冷漠中,逐漸消耗殆儘。

恐懼和偏執再次占據了上風。

他開始加強彆墅的守衛。

甚至在某些時候,會控製不住地出現在時褚房間的門口,一站就是一夜,隻是聽著裡麵安靜的呼吸聲,才能勉強安心。

時褚感受到了這種令人窒息的監控。

她表麵上依舊平靜,但內心的反感卻與日俱增。

終於,在一個月色昏暗的夜晚,她找到機會,趁著守衛換班的間隙,從彆墅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成功逃了出去。

她不敢走大路,隻能沿著山間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下跑。

夜風很涼,吹在她單薄的衣服上,帶來陣陣寒意。

但她顧不得這些,隻想儘快離開這個牢籠,離那個瘋子越遠越好!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也低估了這片山區的複雜。

沒多久,她就在縱橫交錯的小路上迷了路。

更糟的是,在她試圖尋找出路時,遇到了兩個醉醺醺的、剛從山下小酒館出來的當地男人。

那兩個醉漢看到獨自一人、容貌昳麗的時褚,頓時眼睛都直了,嘴裡不乾不淨地圍了上來。

“嘿,漂亮的小妞,這麼晚一個人去哪兒啊?”

“迷路了嗎?哥哥們送你回家啊……”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時褚心中警鈴大作,連連後退。

“滾開!彆碰我!”

她厲聲嗬斥,試圖嚇退他們。

但醉漢根本不怕,反而更加興奮地逼近。

“還挺辣!哥哥喜歡!”

其中一人伸手就要來抓她的胳膊!

時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衝了出來!

帶著一股凜冽的、如同實質的殺氣!

“砰!”

一聲悶響!

那個試圖抓時褚的醉漢,甚至沒看清來人,就被一腳狠狠踹飛了出去!重重撞在路邊的樹上,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另一個醉漢嚇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剛想開口。

那道黑影已經如同旋風般捲到他麵前!

拳頭如同鐵錘,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哢嚓!”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醉漢慘叫著倒地,鼻梁顯然已經斷了。

但那道黑影顯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他像是被觸動了逆鱗的暴龍,對著倒在地上的醉漢,拳打腳踢!每一擊都落在要害!

動作狠辣!完全是要置人於死地的打法!

慘叫聲在寂靜的山野裡顯得格外淒厲。

時褚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眼前血腥的場麵驚呆了。

直到那醉漢已經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失聲喊道。

“薄渝涵!住手!你會打死他的!”

聽到她的聲音,那個如同地獄修羅般的身影,動作猛地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

月光下,薄渝涵的臉龐清晰可見。

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紅一片,裡麵翻湧著未散的暴戾和殺意,看起來格外駭人。

他的西裝外套上沾著泥土和草屑,額發淩亂,呼吸粗重,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度亢奮和失控的狀態。

但在看到時褚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時,他眼底的暴戾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恐慌的、小心翼翼的神情。

他丟開那個半死的醉漢,快步走到時褚麵前。

想碰她,又不敢碰。

雙手無措地懸在半空,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討好。

“褚褚……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好你……”

“你彆怕……我已經教訓他們了……”

“你彆……彆離開我……好不好?”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眼神裡充滿了卑微的乞求。

與剛才那個下手狠辣、如同殺神般的男人,判若兩人。

時褚看著眼前這個情緒極度不穩定、因為她的逃離而徹底失控的男人。

看著他眼底那毫不掩飾的恐慌、偏執,以及……那深可見骨的、幾乎要將他自己焚毀的愛意。

她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有憤怒,有無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悸。

她彆開眼,不再看他,隻是冷冷地說。

“回去吧。”

薄渝涵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時褚已經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單薄而決絕。

薄渝涵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昏死的醉漢,眼底掠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像個做錯了事、害怕被主人丟棄的大型犬,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

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敢靠近,更不敢遠離。

山風吹過,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薄渝涵強行將時褚帶回彆墅軟禁的訊息,終究沒能瞞過北城薄家老宅。

這天,薄家那位已半退隱、卻依舊手握重權的老爺子,親自打來了越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渝涵,你太胡鬨了!”

“為了個女人,鬨得滿城風雨,現在居然還敢非法拘禁?”

“我們薄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儘了!”

薄渝涵握著手機,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陰沉的天色,語氣平靜無波。

“爺爺,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老爺子冷哼一聲,“你的私事,已經影響到薄氏集團的股價和聲譽!”

“我不管你跟那個時家丫頭有什麼恩怨,立刻放了她!”

“然後,下個月初,給我回來,和沈家的千金見個麵。”

“沈家和我們家門當戶對,沈小姐知書達理,纔是薄家媳婦該有的樣子!”

薄渝涵的眉頭驟然擰緊。

“我不會去見什麼沈小姐。”

“除了時褚,我誰也不要。”

老爺子顯然被他的頂撞激怒了,聲音陡然拔高。

“薄渝涵!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那個時褚有什麼好?除了會惹是生非,她給薄家帶來過一點好處嗎?”

“你馬上跟她斷乾淨!否則,我就當沒你這個孫子!”

薄渝涵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爺爺,抱歉。”

“如果薄家的繼承人,必須犧牲婚姻和感情來換取利益。”

“那這個位置,我不要也罷。”

“您就當……從來沒我這個孫子吧。”

說完,他不等老爺子暴怒的回應,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隨手將手機扔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抬手,用力按壓著刺痛的太陽穴。

胃部傳來一陣熟悉的、尖銳的絞痛。

這段時間,他心力交瘁,舊傷未愈,又添新愁。

飲食極其不規律,胃病早已捲土重來,且愈發嚴重。

他甚至偷偷去做了檢查。

結果並不樂觀。

長期的焦慮、壓力和飲食失常,導致了嚴重的胃部病變。

醫生麵色凝重地建議他立刻住院,進行詳細的病理活檢,不排除早期癌變的可能。

但他隱瞞了這一切。

現在,他哪有時間去管自己的病?

他所有的心思,都係在那個對他冷若冰霜的女人身上。

……

薄家的施壓,並未因薄渝涵的強硬態度而停止。

反而變本加厲。

老爺子直接凍結了他在薄氏的部分許可權。

並派來了家族中的長輩,親自飛到法國,對他進行“規勸”。

彆墅的客廳裡,氣氛凝重。

幾位穿著中式褂子、頭發花白的老者,端坐在沙發上,麵色肅然。

他們是薄家的族老,代表著家族的權威。

“渝涵,你爺爺也是為你好,為薄家好。”

“那個時家丫頭,性子太野,不適合做薄家的主母。”

“沈家小姐溫婉賢淑,纔是良配。”

“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薄渝涵站在他們麵前,身姿依舊挺拔,但眼底的烏青和眉宇間的憔悴,卻難以掩飾。

他聽著這些陳詞濫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適不適合,是我說了算。”

“薄家的主母,隻需要是我薄渝涵認定的女人。”

“至於其他人,與我無關。”

一位脾氣火爆的族老猛地一拍茶幾。

“混賬東西!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為了個女人,連家族都不要了?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嗎?”

提到父母,薄渝涵的眼神驟然一暗,但隨即變得更加堅定。

“正是因為我父母生前未能相守,我才更清楚,失去摯愛是什麼滋味。”

“我絕不會重蹈他們的覆轍。”

另一位族老歎了口氣,打起了感情牌。

“渝涵,你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成家立業,看到薄家枝繁葉茂。”

“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他,順他一次心嗎?”

薄渝涵垂下眼眸,沉默良久。

就在族老們以為他有所鬆動時,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長輩,聲音清晰而堅定,如同宣誓。

“各位叔伯,抱歉。”

“我薄渝涵此生,非時褚不娶。”

“若不能與她相守,我寧願終身不娶。”

“此話,天地可鑒,絕無更改。”

話音落下,整個客廳死一般寂靜。

族老們被他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震得目瞪口呆。

“你……你真是無可救藥!”

“為了個女人,你連祖宗都不要了!”

“好!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彆怪我們家法伺候!”

所謂的家法,不過是形式上的威懾。

但對心高氣傲的薄渝涵而言,這種逼迫,更讓他心寒。

他冷冷地看著這群被所謂家族利益矇蔽了雙眼的長輩,不再多言,轉身徑直上了樓。

胃部的絞痛,因為情緒激動而愈發劇烈。

他回到書房,關上門,從抽屜深處拿出醫生開的止痛藥,乾嚥了兩片。

藥效發作需要時間。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在地,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身體的痛苦,遠不及心中的荒涼。

他為了她,幾乎眾叛親離。

可她卻連一個正眼,都不願意給他。

……

這些發生在彆墅另一端的紛爭,並非全無痕跡。

時褚雖然被變相軟禁,但並非與世隔絕。

她偶爾能從傭人小心翼翼的竊竊私語中,捕捉到隻言片語。

“老先生又派人來了……”

“少爺這次好像病得不輕,昨晚書房燈亮了一夜……”

“聽說……是胃出血?醫生都來了……”

“都是為了那位時小姐啊……唉……”

“家族那邊逼得緊,要聯姻呢……”

“少爺硬是扛著,說非時小姐不娶……”

這些零碎的資訊,像細小的石子,投入時褚看似平靜的心湖。

她依舊每天看書、散步、吃飯,對薄渝涵視而不見。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並非毫無波瀾。

她想起他手臂上猙獰的傷口。

想起他深夜守在她門口的身影。

想起他笨拙學做菜燙出的水泡。

想起他無人機寫下的“對不起”和“我愛你”。

以及現在,他為了她,與整個家族對抗,甚至……病倒了。

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她心底滋生。

這個男人,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那又怎樣呢?

傷害已經造成。

他們之間,隔著她死去的愛犬,隔著她被反鎖在洗手間的恐懼,隔著她被關在玻璃棧道上的絕望。

不是幾句道歉,幾次捨命相護,就能輕易抹平的。

……

這天傍晚,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傾盆大雨。

時褚站在二樓的露台上,看著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麵的世界。

她看到薄渝涵的車開了回來。

但他沒有立刻進屋。

而是下了車,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庭院中央,任由冰冷的雨水將他從頭到腳澆得濕透。

他仰著頭,看著時褚房間的方向。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不斷滑落,看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就那樣站著,像一尊固執的雕像。

一動不動。

時褚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轉過身,拉上窗簾,隔絕了窗外那幅刺眼的畫麵。

眼不見為淨。

她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窗外的雨聲,和那個站在雨中的身影,不斷乾擾著她的心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時褚終究還是沒忍住,悄悄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

薄渝涵依舊站在那裡。

臉色在雨幕中顯得異常蒼白,嘴唇凍得發紫。

他的身體開始微微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時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緊緊攥著窗簾,指節泛白。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做點什麼的時候。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

“少爺!”

“少爺您怎麼了?!”

“快!快叫醫生!”

時褚的心猛地一沉。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衝出了房間,跑到樓梯口。

隻見薄渝涵被幾個保鏢和傭人七手八腳地抬了進來。

他雙眼緊閉,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得嚇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怎麼了?”時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管家紅著眼眶,聲音哽咽。

“時小姐……少爺他……他高燒昏迷了……”

“他本來胃病就嚴重,醫生囑咐絕對不能勞累受涼……”

“可他這些天,不吃不睡,今天又在雨裡站了那麼久……”

“這簡直是不要命了啊!”

時褚看著被抬上樓的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看著他即使失去意識,眉頭也緊緊蹙著,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的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動彈不得。

家庭醫生很快趕來,進行了緊急處理。

但薄渝涵持續高燒不退,情況並不樂觀,建議立刻送往醫院。

一片混亂中,時褚鬼使神差地,跟著上了救護車。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薄渝涵被推進了急救室。

時褚坐在走廊冰冷的長椅上,看著急救室上方亮起的紅燈,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來。

或許,隻是想親眼確認,這個糾纏不休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會死。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麵色凝重。

“病人急性胃出血,加上嚴重肺炎,高燒導致昏迷。”

“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依然很棘手。”

“他本身就有嚴重的胃部病變,需要儘快進行詳細檢查和治療,不能再拖了。”

“另外……”

醫生頓了頓,看了一眼時褚。

“病人昏迷中,一直在喊一個名字……”

“叫……褚褚。”

醫生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時褚強裝的鎮定。

褚褚……

他在昏迷中,喊的是她的名字。

……

薄渝涵被轉入了VIP病房。

因為病情嚴重,需要住院觀察治療。

時褚沒有離開。

她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床上那個插著氧氣管、臉色蒼白憔悴的男人。

他睡著的時候,眉宇間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厲和偏執,看起來竟然有些脆弱。

原來,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會病,也會倒下。

也會……在昏迷中,無助地喊著她的名字。

時褚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緊蹙的眉頭。

動作很輕,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

就在σσψ這時,薄渝涵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視線起初有些模糊,待聚焦後,看到床邊的時褚,眼底瞬間迸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光芒。

他虛弱地抬起沒有打點滴的手,想要抓住她。

“褚褚……你……你來了……”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高燒後的虛弱。

時褚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臉上的那一絲動容,也迅速被冷漠所取代。

她站起身,語氣疏離。

“你醒了就好。”

“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我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彆走!”

薄渝涵急切地喊道,因為動作太大,牽扯到了手上的針頭,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輸液管裡瞬間回血。

時褚的腳步頓住。

卻沒有回頭。

薄渝涵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眼底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被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淹沒。

他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帶著卑微的乞求。

“褚褚……彆走……”

“求你……再陪陪我……一會兒就好……”

“就一會兒……”

時褚背對著他,緊緊咬住了下唇,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病房裡,隻剩下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薄渝涵粗重而痛苦的呼吸聲。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時褚還是沒有回頭。

她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出了病房。

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

隔絕了薄渝涵那雙瞬間失去所有神采、如同死灰般的眼眸。

也隔絕了,他喉嚨裡發出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壓抑的嗚咽。

時褚走在醫院空曠的走廊上。

腳步越來越快。

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

薄渝涵的病情反反複複。

時褚沒有再去看過他。

但關於他的訊息,卻總是通過各種渠道,傳到她耳朵裡。

他不配合治療。

拒絕吃藥。

甚至拔掉針頭。

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醫生和助理束手無策。

所有人都知道,能讓他“活”過來的,隻有那個被他藏在彆墅裡、卻從不露麵的時小姐。

這天,助理實在沒辦法,再次硬著頭皮來找時褚。

他紅著眼眶,幾乎要給時褚跪下。

“時小姐,求您了……去看看薄總吧……”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垮掉的……”

“他的胃……醫生說不能再拖了……”

“他什麼都不肯吃,隻是看著您的照片……”

“時小姐,就算您恨他,也求您……發發慈悲……”

時褚聽著助理聲淚俱下的哀求,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

良久。

她輕輕閉了閉眼。

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帶路吧。”

時褚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薄渝涵還在昏睡,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醫生說他需要靜養,但更重要的是配合治療。

可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她想起助理紅著眼眶的哀求。

想起傭人們小心翼翼的議論。

想起他站在雨裡固執的身影。

心口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夜深了。

時褚輕輕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手腕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

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掙脫的執拗。

“彆走……”

薄渝涵不知何時醒了。

眼底布滿血絲,目光渙散,卻死死地盯著她。

“褚褚……彆離開我……”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高燒後的虛弱,和一種近乎絕望的乞求。

時褚僵在原地。

看著他緊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看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痛苦和脆弱。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愛也好,恨也罷。

這場漫長的拉鋸戰,耗儘了他們彼此所有的力氣。

她輕輕歎了口氣。

沒有掙脫他的手,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睡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

“我不走。”

薄渝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

但終究是體力不支,緩緩閉上了眼睛。

呼吸漸漸平穩。

時褚就那樣坐著,任由他握著。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這一刻,沒有恨,沒有怨。

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接下來的幾天,時褚留在了醫院。

她沒有再對薄渝涵冷眼相向。

但也沒有過多的熱情。

隻是在他需要的時候,遞上一杯水。

在他做檢查時,默默跟在後麵。

在他夜裡被噩夢驚醒時,輕聲說一句“我在”。

這種平靜的陪伴,卻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有效。

薄渝涵的病情開始好轉。

他開始配合治療,按時吃藥吃飯。

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眼底的死寂漸漸褪去,有了一絲生氣。

他不敢問她為什麼留下。

也不敢奢求更多。

隻是貪婪地享受著這偷來的、短暫的溫情。

彷彿沙漠中的旅人,珍惜著每一滴甘泉。

然而,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湧動。

時褚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她不可能永遠被困在這裡。

不可能忘記過去的一切,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需要自由。

需要真正的新生。

這天下午,陽光很好。

薄渝涵的精神也不錯。

醫生說他可以暫時出院,回彆墅靜養,但必須定期複查。

回到那座熟悉的彆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但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薄渝涵不再將時褚看得那麼緊。

他甚至允許她在保鏢的陪同下,在彆墅周圍散步。

這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妥協。

他像一隻小心翼翼靠近獵物的猛獸,生怕一個不慎,又將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推入冰點。

時褚表麵上順從,內心卻在冷靜地規劃著。

她觀察著保鏢換班的時間。

留意著彆墅監控的死角。

計算著從彆墅到最近城鎮的距離。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這天傍晚,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

薄渝涵因為一個重要的視訊會議,暫時離開了彆墅。

保鏢們也有些鬆懈。

時褚藉口去花園透透氣,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她像往常一樣,在玫瑰叢邊駐足。

然後,趁保鏢不注意,迅速閃身躲進了一處茂密的樹叢後。

心跳得很快。

但她強迫自己冷靜。

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她沿著樹叢的陰影,快速向彆墅的圍牆移動。

很順利。

她找到了那個監控死角。

藉助一棵老樹的枝乾,她敏捷地翻過了圍牆。

雙腳落在鬆軟的土地上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成功了。

沒有時間猶豫。

她快步向山下走去。

必須趕在薄渝涵發現之前,儘可能逃得遠一點。

然而,她低估了薄渝涵的警覺性。

視訊會議一結束,他就下意識地去尋找時褚的身影。

當傭人戰戰兢兢地彙報“時小姐不見了”時,他手中的檔案瞬間散落一地。

恐慌。

無邊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比得知自己病情時更甚。

比麵對家族壓力時更烈。

“找!”

他幾乎是嘶吼著下達命令。

“立刻封鎖所有下山的路!”

“調取所有監控!”

“她一定還沒走遠!”

整個彆墅瞬間陷入兵荒馬亂。

保鏢們傾巢而出。

薄渝涵甚至不顧醫生的勸阻,親自駕車衝出了彆墅。

他臉色鐵青,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褚褚。

你不能走。

你不能再次離開我。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

時褚躲在一處隱蔽的彎道後,焦急地等待著。

她需要一輛車。

任何一輛路過的車。

她可以求助,可以搭車,隻要離開這裡。

然而,先等來的,不是過路的車輛。

而是薄渝涵的車隊。

刺眼的車燈如同探照燈,掃過黑暗的山路。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壓迫感。

時褚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知道,如果這次被抓回去,薄渝涵絕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

等待她的,將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無天日的囚禁。

不能回去。

死也不能回去。

她咬緊牙關,看準時機,猛地衝上了公路!

試圖攔下一輛過路的車。

然而,就在她衝上公路的瞬間。

一輛原本停在暗處的黑色轎車,突然啟動!

如同蟄伏的毒蛇,猛地向她衝撞過來!

速度快得驚人!

根本不像意外,更像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時褚根本來不及反應。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輛車朝著自己直衝而來!

刺眼的車燈晃得她睜不開眼。

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

另一輛車如同離弦之箭,從側麵狠狠撞上了那輛黑色轎車!

“砰——!!!”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劃破夜空!

是薄渝涵!

他駕駛著那輛黑色的跑車,不顧一切地撞開了企圖傷害時褚的車輛!

巨大的衝擊力讓兩輛車都失去了控製!

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

一起衝破了公路邊的護欄!

向著陡峭的懸崖下墜去!

“薄渝涵——!”

時褚失聲尖叫!

她看到薄渝涵在車輛下墜的瞬間,猛地打方向盤,用車身最大程度地護住了她剛才站立的位置。

看到他解開安全帶,在車輛翻滾的混亂中,艱難地探出身,向她伸出手。

世界彷彿變成了慢鏡頭。

時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順著陡坡滾落。

碎石和荊棘劃破了她的麵板,但她感覺不到疼痛。

她隻是呆呆地看著那輛黑色的跑車,如同斷線的風箏,翻滾著,墜入下方洶湧奔騰的江水中。

發出一聲沉悶的、令人心碎的巨響。

然後,被渾濁的江水瞬間吞沒。

消失不見。

一切發生得太快。

快到讓人來不及思考。

快到像一場荒誕的噩夢。

時褚趴在陡坡上,渾身冰冷。

江水咆哮的聲音充斥著耳膜。

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和血腥的味道。

她看著那片吞噬了他的江麵。

漆黑。

死寂。

保鏢們的驚呼聲。

警笛聲由遠及近。

探照燈的光柱在江麵上來回掃射。

混亂中,有人將她扶起,為她披上毯子。

但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腦子裡反複回放著最後一幕。

他看著她。

在車輛下墜的瞬間。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沒有恐懼,沒有後悔。

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

和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深沉如海的愛意。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薄渝涵……你這個……瘋子……

搜救工作持續了三天三夜。

出動了大批的專業隊伍。

但江水湍急,地勢複雜。

最終,隻打撈上來那輛已經撞得完全變形的跑車殘骸。

還有一件掛在殘骸上的、被撕裂的、浸滿鮮血和江水的大衣。

那是薄渝涵離開彆墅時穿的那件。

官方最終宣佈,在如此劇烈的撞擊和惡劣的水文條件下,薄渝涵生還的幾率,幾乎為零。

訊息傳回北城,引起軒然大波。

薄氏股價應聲暴跌。

媒體連篇累牘地報道著這位商業钜子的隕落。

各種猜測和流言甚囂塵上。

時褚沒有關注這些。

她受了些輕傷,在醫院簡單處理後,就回到了薄渝涵囚禁她的那棟彆墅。

如今,這裡空蕩得可怕。

幾天後,薄家為薄渝涵舉行了葬禮。

沒有遺體,隻有衣冠塚。

葬禮很低調,隻邀請了少數親友。

氣氛沉重而壓抑。

時褚去了。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衣,臉色蒼白,但神情異常平靜。

她站在人群最後,看著那個冰冷的墓碑。

上麵刻著薄渝涵的名字,和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眉眼冷峻,還沒有後來那麼多的疲憊和陰鬱。

輪到她上前獻花時,她緩緩走過去。

將一束白色的菊花輕輕放在墓前。

然後,她低下頭,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薄渝涵。”

“我們兩清了。”

聲音很輕,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眼淚,沒有歇斯底裡。

彷彿隻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背影決絕,沒有一絲留戀。

葬禮結束後,時褚回到彆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寥寥無幾的行李。

她訂了最近一班離開北城的機票。

目的地是南方一個溫暖的海濱城市。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去向。

臨走前,她拿出手機。

刪除了所有關於薄渝涵的聯係方式。

刪除了他們僅有的幾張合影。

將那個曾經置頂的對話方塊,徹底清除。

然後,她將手機卡取出,折斷,扔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她拉起行李箱,走出了這座承載了太多痛苦回憶的彆墅。

沒有回頭。

機場候機廳裡,人來人往。

時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起落的飛機。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再見,北城。

再見,薄渝涵。

再見,那個曾經奮不顧身、卻又互相折磨的過去。

從今往後,她是時褚。

隻是時褚。

她要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飛機衝上雲霄,向著南方飛去。

帶著她,奔向一個沒有薄渝涵的全新未來。

三年時間,足以讓一座城市改換新顏,也足以讓一個人麵目全非。

北城最高聳的地標建築,薄氏財團總部頂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的無邊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象征著無儘的財富與權力。

辦公室內,卻冷寂得如同冰窖。

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

身形依舊挺拔高大,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每一處細節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尊貴與嚴謹。

隻是那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沉重。

彷彿將整個世界的重量,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薄總,這是需要您簽字的檔案。”

助理小心翼翼地將一疊檔案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聲音恭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男人緩緩轉過身。

燈光下,他的麵容清晰呈現。

依舊是那張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臉龐,棱角分明,如同大師精心雕琢的作品。

隻是,那雙曾經深邃銳利、偶爾會因某個身影而泛起波瀾的眼眸,此刻卻像兩口枯井。

深不見底,毫無生氣。

隻剩下冰冷的、足以凍結空氣的漠然。

他的臉色,是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

唇角習慣性地緊抿著,形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整個人,像一台精密而高效,卻徹底喪失了情感的機器。

這就是薄渝涵。

三年前,那場震驚北城的墜江事故後,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

搜救隊打撈了三天三夜,隻找到了那輛撞得支離破碎的跑車殘骸,和他一件被撕裂、浸滿鮮血與江水的大衣。

官方最終宣佈,薄渝涵生還幾率幾乎為零。

薄氏股價一夜暴跌,內部動蕩,外界都以為這個商業帝國將就此傾頹。

然而,半年後。

他卻如同幽靈般,奇跡般地重新出現在了北城。

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麼。

隻知道他回來時,身邊跟著最頂級的醫療團隊。

他的身體留下了永久性的損傷。

陰雨天σσψ,曾經斷裂過的肋骨和受過重創的關節會隱隱作痛。

嚴重的胃病更是如影隨形,需要長期服藥和極其苛刻的飲食控製。

但他以比以往更冷酷、更鐵血的手段,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重整了薄氏內部所有不安分的勢力。

將所有覬覦者,都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短短兩年多時間,他不僅讓薄氏恢複了元氣,更是將其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權力巔峰。

他成了北城真正的無冕之王。

比三年前,更令人敬畏,也更令人恐懼。

因為他沒有弱點,沒有感情,無所顧忌。

人們私下裡稱他為“活著的死神”。

助理放下檔案,不敢多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內,重歸死寂。

薄渝涵沒有去看那些關乎億萬資金流動的檔案。

他緩緩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

醫生嚴禁他飲酒,尤其是對他的胃。

但他置若罔聞。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灼燒般的刺痛,卻奇異地緩解了胃部那持續不斷的、陰魂不散的鈍痛。

也隻有在這樣強烈的感官刺激下,他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

他踱步回到窗前,目光投向南方遙遠的天際。

通過特殊且隱秘的渠道,他一直知道她的下落。

時褚。

那個名字,是他心底唯一一塊尚未完全壞死的地方。

也是……最痛的地方。

她離開了北城,去了一個溫暖濕潤的南方海濱城市。

在那裡,她用離婚時分得的財產,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畫廊。

她很有天賦,挑選的畫作獨具眼光,加上她本身的名氣和人脈,畫廊經營得有聲有色。

她似乎過得很好。

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比三年前更多了幾分成熟優雅的氣韻。

身邊總圍繞著欣賞她才華和魅力的朋友,有藝術家,有收藏家,有當地的名流。

但據他所知,她沒有固定的戀人。

她像一隻終於掙脫牢籠的鳥,在屬於自己的天空下,自由而快樂地飛翔。

薄渝涵定期會收到一些她的近照。

有時是在畫廊裡認真工作的側影。

有時是在海邊散步的悠閒背影。

有時是和朋友們聚會時,開懷大笑的瞬間。

每一張,他都小心翼翼地儲存起來。

像一個貪婪的竊賊,偷偷收藏著不屬於自己的陽光。

但他從不敢去打擾。

一次也沒有。

他深知自己不再有資格。

他帶給她的,隻有無儘的傷害和噩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中確保她在那個城市的安全,掃清一切可能潛在的麻煩。

然後,像仰望星辰一樣,遙望著她的生活。

他常常像現在這樣,站在薄氏頂樓的辦公室,或者空蕩冰冷的彆墅裡,望著南方的方向。

一站,就是一夜。

彷彿這樣,就能離她近一些。

書房的抽屜裡,鎖著兩樣東西。

一本是時褚留下的日記。

另一本,是那本暗紅色的離婚證。

那是他的罪證,也是他永恒的刑具。

……

機遇總是不期而至。

一場備受矚目的國際商業與藝術跨界峰會,在南方的臨市舉辦。

主辦方為了提升規格,同時邀請了商界巨擘薄渝涵,和新銳藝術家代表時褚。

當助理將與會名單謹慎地放在薄渝涵桌上時。

他拿著名單的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目光死死鎖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

良久。

他合上名單,聲音是一貫的冷沉。

“安排行程。”

……

峰會當天,會場名流雲集,衣香鬢影。

薄渝涵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他依舊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被一群巴結討好的人簇擁著,神情淡漠,應對自如。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從踏入會場的那一刻起,就跳得失去了節奏。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

搜尋著那個刻在他靈魂深處的身影。

終於,在會場另一端的藝術展區。

他看到了她。

時褚。

她穿著一身簡約卻不失設計感的白色西裝套裙,長發挽起,露出優美纖細的脖頸。

正和幾位國際知名的策展人交談著。

言笑晏晏,舉止從容,渾身散發著自信優雅的光芒。

比照片上,更加鮮活,更加奪目。

三年的時光,似乎格外厚待她。

洗去了曾經的嬌蠻任性,沉澱出令人心折的風華。

薄渝涵僵在原地。

周圍所有的喧囂,彷彿瞬間褪去。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個明亮的身影。

他看著她的一顰一笑。

看著她與旁人自信地交流。

看著她眼底閃爍的、屬於事業和成就感的光芒。

這一切,都是他曾經擁有,卻又親手摧毀的。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冰冷,而緩慢。

就在這時,似乎感受到了他過於專注的視線。

時褚忽然轉過頭,目光穿越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薄渝涵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

他屏住呼吸,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等待著她的反應。

是恨?

是怨?

還是……一絲一毫的……波動?

然而,什麼都沒有。

時褚的眼神,平靜得如同幽深的古井。

沒有波瀾,沒有情緒。

甚至沒有驚訝。

就好像……隻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偶然闖入視線的陌生人。

她看著他,微微頷首。

露出了一個禮貌而疏離的、標準的社交笑容。

然後,便自然地轉過頭,繼續和身邊的策展人交談起來。

彷彿他薄渝涵,隻是她漫長人生中,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微不足道的注腳。

那一刻。

薄渝涵感覺整個世界,在他麵前轟然倒塌。

所有強裝的冷靜和漠然,在瞬間土崩瓦解。

一股滅頂的絕望和冰涼,從心臟最深處瘋狂湧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看著她與旁人談笑風生,漸行漸遠。

那抹白色的、明亮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人潮之中。

他們之間,隔著的,早已不是幾步之遙的距離。

而是三年的時光。

是生死。

是她徹底放下後的雲淡風輕。

是他窮儘一生,也無法跨越的……千山萬水。

……

當晚,北城。

那座奢華至極,卻空曠冰冷得如同墳墓的彆墅。

薄渝涵獨自一人,坐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裡。

黑暗中,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城市不滅的霓虹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腳邊,散落著幾個空了的酒瓶。

濃烈的酒精味,在空氣中彌漫。

胃部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絞痛,如同刀絞,但他毫不在意。

似乎隻有這種肉體上的極致痛苦,才能稍稍壓製住心底那片荒蕪的、令人窒息的空洞。

他拿出手機,螢幕亮起。

背景照片,是很多年前,他偷偷拍下的時褚。

那時的她,穿著一條紅色的吊帶裙,在花園裡追著蝴蝶,笑得沒心沒肺,明媚得晃眼。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螢幕上她的笑容。

彷彿這樣,就能觸控到那早已失去的溫暖。

然後,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個他爛熟於心,卻從未敢撥出過的號碼。

聽筒裡,傳來冗長而規律的忙音。

一遍。

又一遍。

他知道,這個號碼,或許早已被她棄用。

或許,她根本不會接。

但他還是固執地聽著那冰冷的提示音。

彷彿在進行一場無人回應的告彆。

良久。

他對著忙音,用儘全身力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鼻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褚褚……”

“對不起……”

“還有……”

“祝你……幸福。”

電話,自動結束通話了。

忙音消失。

世界,重歸死寂。

薄渝涵緩緩垂下手臂。

手機從掌心滑落,掉在昂貴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仰起頭,靠在冰冷的沙發背上,閉上眼睛。

窗外。

北城的夜,依舊繁華璀璨,燈火通明。

上演著無數的悲歡離合,權力更迭。

而他的世界,早在三年前,隨著那輛墜入江中的跑車。

隨著那個決絕離開的背影。

就已經,徹底地,死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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