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不成均 第 30 章

    葉醉澤的沉默在雨聲中蔓延，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陳司修心頭。他幾乎要以為，這次依舊得不到答案。

然而，就在他準備再次開口時，葉醉澤忽然偏過頭，視線落在昏暗房間的角落，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澀意：

“有人……發了段視訊給我。”

陳司修眉頭驟然蹙緊：“視訊？什麼視訊？”

葉醉澤抿了抿唇，像是極不情願回憶那段畫麵：“‘你’……在‘穹頂’，摟著個女孩，動作很親密。”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他們問我……怎麼沒跟你一起。”

最後那句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自嘲。

彷彿在說，看吧，你陳司修身邊從來不缺人，少我一個，立刻就有彆人補上。

陳司修愣住了。

他在“穹頂”？摟著女孩？還被人拍下來發給了葉醉澤？

電光石火間，一個模糊的、被他忽略的訊息猛地竄入腦海——他那個不安分、常年被他父親養在外麵的私生子弟弟，陳明，前幾天似乎確實偷偷跑回澳門了。那小子彆的本事沒有，仗著和他有幾分相似的臉，在外麵招搖撞騙、拈花惹草倒是常事。

一股荒謬又滔天的怒火瞬間湧上陳司修心頭。不是因為被汙衊，而是因為葉醉澤竟然就因為這麼一段漏洞百出的視訊，連問都不問他一句，就單方麵判了他“死刑”，把他推入地獄。

“所以你連問都不問我，就認定那是我？”陳司修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難以置信的怒意，“就因為這個，你要跟我分手？葉醉澤，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人？”

葉醉澤被他質問得身體一顫，猛地轉過頭，眼眶更紅了，帶著一種被誤解的激動：“不然呢？！那難道不是你嗎？！視訊拍得清清楚楚！陳司修，你身邊什麼時候缺過人了？是我自己傻，以為……”

以為你對我，是不一樣的。

後麵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陳司修聽懂了。

原來，不僅僅是誤會。還有潛藏在這誤會之下的、葉醉澤內心深處的不安和自卑。他覺得自己隻是陳司修萬花叢中普通的一朵，隨時可以被取代。

這個認知讓陳司修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疼。怒火奇跡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憐惜和懊悔。

是他做得不夠好，沒有給足葉醉澤安全感，才會讓一個跳梁小醜的拙劣表演，就輕易動搖了他。

他鬆開握著葉醉澤手腕的手，轉而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目光沉靜而鄭重：

“葉醉澤，你聽清楚。”

“那天晚上，我在公司開跨國會議，所有高層都可以作證。視訊裡的人不是我，是我那個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子弟弟，陳明。”

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陳司修或許不是什麼好人，但對你，我從未有過半分虛假，更不可能在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去碰彆人。”

葉醉澤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底的坦蕩、認真以及那抹因為被誤解而浮現的痛色。心裡的堅冰，在這一刻，開始出現裂痕。

“真……真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抖。

“需要我現在就把會議記錄和參會人員名單調出來給你看嗎？”陳司修語氣帶著點無奈，更多的是心疼，“或者，我現在就讓人把陳明揪過來，讓他跪在你麵前親口承認？”

他的態度太過坦然，眼神太過真誠。葉醉澤心底那點懷疑，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所以……是他誤會了？

陳司修沒有去找彆人，沒有覺得他“沒意思”，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私生子搞的鬼？

一股巨大的、失而複得的狂喜瞬間衝垮了這些天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故作堅強。但同時，一股更強烈的後怕和羞愧也隨之湧上心頭。

他因為一個誤會，就那樣決絕地傷害了陳司修……

“我……我不知道……”葉醉澤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眼淚毫無預兆地再次滾落，“對不起……陳司修……對不起……”

他主動伸出手，緊緊抱住了陳司修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嗚咽著道歉。

陳司修感受著懷裡身體的顫抖和溫熱的淚水，心中最後一絲芥蒂也煙消雲散。他收緊手臂，將人牢牢圈在懷裡，低頭親吻他濕漉漉的發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笨蛋。”

“下次再敢這樣不問清楚就跑，看我怎麼收拾你。”

雖是威脅，卻帶著滿滿的寵溺和失而複得的珍視。

誤會解除，隔閡消弭。

雨聲依舊，室內卻已是春意盎然。

陳司修撫摸著葉醉澤的後背，眼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厲色。

陳明……

看來，是時候清理門戶了。

至於懷裡這個因為一個烏龍就鬨得天翻地覆的小祖宗……

陳司修低下頭，輕輕吻去他眼角的淚痕。

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