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光廣播劇 29
29
第二天一大早,紀聲聲起床的時候,忽然恍惚自己是在潞城還是桃源。
坐起來反應了好一陣子,她才確定自己是在桃源的家中。
昨晚她和許餘並沒說出什麼結果。最後隻是在沉默中,許餘將她送回了家。
看見周邊討論群裡的訊息,許餘今天要參加遊戲發布會,大約已經回到潞城了。
紀聲聲抱著抱枕窩在房間裡。
一切好像再次重演了。
這一次她回來。他們匆忙地“和好”,和三年前他們“在一起”的軌跡莫名地重疊。
她很主動地靠近,很用力地想要和許餘有一段故事,許餘看起來也有努力接受她,結果隻是草草結束。
她以為這一次誤會化解,小心規避上次的錯誤,可以有個好結果,可是也沒有。
總是有哪個地方不對。
靜不下心去畫畫,紀聲聲隨意地刷著社交媒體。
不知是什麼緣故,她的首頁充滿了感情話題。
很多情況都跟她和許餘之間對得上,而結論都指向許餘沒那麼喜歡她。
……沒那麼喜歡她啊,好像也說得通。
紀聲聲關閉所有軟體,不再在這件事情上內耗。
她還有幾個稿子今天必須要畫完。
許餘的信還是每日一封,甚至給她養成了每天去信箱看一眼的習慣。
有時她看到信裡的內容,會想要給許餘發訊息過去,但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最後隻能作罷。
暴雪極端天氣預警越來越頻繁,紀聲聲開始有實感是因為周圍的鄰居陸陸續續提前囤放過年物資。
新聞說這種天氣百年一遇,各路預警訊號發放得十分頻繁,恐慌的資訊在家庭群、小區群,親戚朋友間傳播。
但是,經由前一段時間暴雪預警“狼來了”的情緒消耗,人們逐漸開始不再在意。
是在紀聲聲的勸說下,父母才準備多儲備一些應急的食物和水。
結果還沒到約定好一起去遠郊大型超市的那天,紀聲聲開始陸陸續續收到各種快遞。
都是生活日用的必需品,足以他們度過超過半月的極端情況了。
後來,成玉又帶隊送來幾箱水果和蔬菜,他們來的很匆忙,似乎還著急去彆的地方,紀聲聲沒來得及和成玉說上幾句話。
紀父以為是紀聲聲購買的,還收拾了一個儲物間專門來放這些東西。
而紀聲聲知道這些物資是來自許餘。
給許餘傳送訊息表示感謝後,許餘隻是關心她的心情有沒有好起來。
似乎在為上次突然出現影響了她的情緒而抱歉。
紀聲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本意沒有想要“欺負”和折騰許餘。到今天這步,她本不想的。
暴雪是在過年前一週開始的。
紀聲聲從二樓的窗子往外看,鵝毛一樣的雪花厚實又肥潤,層層疊疊落在一起,天空一片灰濛濛。隻是一夜過去,遠處的樹群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蓬鬆的雪山。
確實是百年難遇。
遠郊的山區受災嚴重,積雪導致房屋坍塌,路麵結冰引發交通事故。房屋城區也因為大雪壓倒樹乾導致有人受傷。
新聞裡每天都是壞訊息。
很多朋友在微信裡關心紀聲聲的情況,報備平安後,紀聲聲看到成玉發來的訊息。
成玉說,他們去年把專案中心部分的遷到了桃源。這次雪災導致很多同事隻能住在公司,物資非常匱乏。
紀聲聲詢問了地址,準備幫忙送一些東西過去,被成玉拒絕。
“我們公司成立了基金會,會捐助一千萬的物資給桃源。我們領導帶隊去送物資,能兼顧到分部那邊。”
聽到領導兩個字,紀聲聲眼皮直跳。
成玉很少用“領導”這個詞。
“你是不是在想這個人會不會是許餘。”成玉無奈地,“就是他。”
在知道許餘有這個意思的時候,成玉是非常震驚的。
他們有專門的員工負責基金會這邊的工作,也有運輸團隊,許餘不必親自上陣。
他勸過了,但許餘沒有聽取他的意見。
成玉能猜到,許餘大概率是因為基金會的同事還沒見過這種陣仗,怕他們出現意外情況,所以責無旁貸地打頭陣。
但去桃源,沒有紀聲聲的緣故,他不相信。
“你真不怕出事嗎?”成玉也很急,“說句不好聽的,萬一你死在那兒……”
“那就死在那裡。”
就死在桃源。
也算死得其所。
紀聲聲知道這個訊息以後,幾乎是立刻給許餘打了電話。
但許餘一直沒接。後來成玉跟她說,許餘已經帶著大部隊上路。
去受災最嚴重的山區。
“你彆擔心,我們這個團隊的同事,包括許餘,都是經過培訓的,有證書的,每年都要內部考覈。”
她沒辦法不擔心。
從那天起,許餘幾乎完全失聯。紀聲聲從沒有過這樣無法靠畫畫排遣情緒的時刻
過去將近一週,等雪勢漸漸平緩,成玉才帶來了一個好訊息。
許餘帶領的團隊隻是負責把物資送過去,畢竟是非專業人士,並不會逗留或者參與救援。把物資送到,分出一些力量參與分配,隨後快速撤離是他們的整個工作內容。
“他們應該是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
“沒回訊息可能是因為……”成玉有點尷尬,“出發那天他把手機放在我這裡,我忘記給他裝進包裡了……”
“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啊聲聲。”
“沒事的,沒關係的。
返程了就好。平安回來了就好。最近成玉的事情也很多,慌忙中有遺漏也是人之常情。
第十天淩晨,紀聲聲終於接到了許餘的電話。
好像沒有發生最近這些事情一樣,許餘的聲音溫和而充滿安撫:“聲聲,聽成玉說,你給我發了很多資訊。”
不是許餘的號碼。確認再三是許餘的聲音,紀聲聲趕忙坐起來:“你還好嗎?一切順利嗎?”
“很好。很順利。”許餘像是換了一隻手,聲音忽遠忽近,“聲聲,是我做錯。你現在感覺心情好些,願意和我說話嗎?”
……都什麼時候了。
她怎麼會還在意那些呢。
“我沒有不願意和你說話,你平安就好了,你平安回來就好了。”
看著許餘掛掉電話,成玉看著他血肉模糊的雙手。
返程的路上因為暴雪導致車輛打滑,接連發生的幾起車禍導致路況更加艱難。
山腳下的兒童福利院和養老院都有幾處因暴雪導致的房屋坍塌,救援車隊進不來,生命卻在消逝。
成玉帶入自己想了想,他可能也會衝動去幫助救援,但不會像許餘這麼拚。
徒手從雪地裡挖人出來非常需要勇氣和體力的。
“你這……”成玉看著救援隊將人一個個的拉走,又看著許餘腫脹的手,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你不會是真想死這吧?”
“……那你也彆這麼死,我受不了。”成玉都要掉眼淚。
許餘沒搭理他。
他不想死。
紀聲聲要他平安回去。他得平安回去。
要去救人並非他有什麼英雄主義。
他參加過雪崩救援的課程,也算掌握一些救援的基礎技能。
遇到災情時,他想起雪崩從被埋到救援的黃金視窗期很短,可能隻有五到十分鐘。這種建築物倒塌被埋,情況或許會更加嚴重。
現場的交通情況,等專業救援隊趕到至少要半小時,那現場可能將無人生還。
所以,經過判斷,他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儘管在最快的時間將更多的人帶離了現場,但養老院的負責人說,有兩個失能老人無法轉移。
和隊員一起幫忙轉移老人後,他又去兒童福利院去幫忙尋找被埋的幾個兒童。
沒有趁手的工具,徒手挖雪有些挑戰,但幸好曾經在培訓中他也堅持過幾個小時。
評估過自己的能力後,許餘快速投身救援的隊伍中。
最後一個孩子被救出時,許餘感覺有些脫力。
“哥哥,雪是藍色的。”小女孩看著他,小聲地,“哥哥,你流血了,血是紅色的。”
手套濕透凍僵,他早已脫掉。現在纔看見手指上的血痕。
“但你是安全的。”許餘安慰對方。
成玉帶隊來找許餘時,這邊的基礎救援基本上已經進行差不多了。
“幸好我們來的人多,一路幫忙推車、挖車,現在那邊交通終於暢通了。”
等許餘坐上救護車,成玉才送了一口氣,給許餘報備其他情況。
“幫我給紀聲聲發一條訊息。”許餘擡了擡手,“手痛,發不了。”
成玉點點頭:“已經把你‘手痛發不了’的訊息發過去了。”
許餘:“?”
“撤回。”
成玉趕忙撤回。
“發什麼?”
“發……”許餘彆過頭,不去看成玉,“問問她,想見我了麼?”
“真肉麻。”成玉哆嗦了兩下,絕對是因為暴雪太冷了。
資訊剛發出去,紀聲聲的視訊通話就打了過來。
“接嗎?”成玉擔憂地,“讓他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可能會更心疼你呢。”
“不用。”許餘盯著成玉,“掛掉。”
成玉豁然開朗:“……我成你們兩個py的一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