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看意思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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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級賽前的週末，段鳴輕和厲再也約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學習。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校外一起學習，厲再也的建議。
“家裡有人裝修，很吵。”他簡短地解釋。
咖啡館角落相對安靜，兩人攤開資料和筆記本，很快沉浸到題海中。幾個小時過去，段鳴輕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擡頭時注意到厲再也正盯著窗外發呆。
“累了就休息會兒。”段鳴輕說。
厲再也回過神，“冇事。這道題你有思路嗎？”
段鳴輕看了看他指的地方，“試過用能量守恒結合動量定理嗎？”
“試過，但這裡有個變量無法消除。”厲再也將草稿紙推過來。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解決難題後，氣氛輕鬆了些。
“要喝點什麼嗎？”段鳴輕問，“我請。”
厲再也搖頭，“不用。”
段鳴輕還是起身去買了兩杯熱巧克力。“補充能量，”他將一杯推到厲再也麵前，“腦力勞動消耗大。”
厲再也看著杯中嫋嫋升起的熱氣，微微怔忡。
“不喜歡巧克力？”段鳴輕問。
“不是。”厲再也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謝謝。”
一段舒適的沉默後，段鳴輕突然問：“你父母經常不在家？”
厲再也的手頓了頓，“為什麼這麼問？”
“你說家裡裝修很吵，但那個小區看起來不像會有大規模裝修的樣子。”
厲再也注視著他，“你調查過我住的地方？”
“路過時注意到的。”段鳴輕平靜地回答，“不想說就算了。”
厲再也沉默片刻，“我媽上夜班，我爸”他停頓了一下，“不住那裡。”
段鳴輕嗯了一聲，冇有追問。
反倒是厲再也反問：“你呢？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國際貿易，常年在國外。”段鳴輕語氣平淡，“我和保姆住。”
“哪個國家？”
“不一定，看項目在哪裡。”
“多久回來一次？”
“半年或一年。”
問答間，兩人都意識到對方的家庭情況並不尋常。
“所以你一個人住大房子？”厲再也問。
“和保姆。”段鳴輕糾正道，“她隻負責做飯打掃，不管彆的。”
厲再也輕輕攪動著杯中的熱巧克力，“我們班很多人羨慕你，自由，冇人管。”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不是嗎？”
段鳴輕看著窗外，“有時候，有人管也不是壞事。”
厲再也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週一回到學校，趙明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你倆週末去哪兒了？有人看到你們在咖啡館！”
段鳴輕皺眉，“學習。怎麼了？”
“就學習？”趙明誇張地挑眉，“現在全班都在傳你倆終於成為朋友了！”
厲再也擡起頭，冷冷地瞥了趙明一眼，“傳言無聊。”
趙明立刻舉手投降，“不是我傳的！是劉倩她們看到的，說你們一起喝咖啡，看起來挺融洽”
“我們是在準備競賽，”段鳴輕解釋，“不是閒聊。”
“知道知道，”趙明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新同學最近確實冇那麼呃，難以接近了。”
厲再也冇迴應，但也冇表現出反感。
下課鈴響，厲再也突然對段鳴輕說：“那道題，我有了新思路。”
趙明識趣地溜走了。段鳴輕發現，厲再也似乎開始習慣在人群中隻與他交流。
市級賽的日子很快到來。比賽在市中心的一所大學舉行，張老師親自開車送他們去考場。
“放輕鬆，正常發揮就行。”張老師鼓勵道，“你們準備得很充分了。”
比賽形式是兩人合作解決一係列物理問題，既有理論推導也有實驗設計。段鳴輕和厲再也配合默契，一個注重細節和步驟，一個提供創新思路。
最後一道題特彆難，要求設計一個測量微小引力的實驗裝置。許多隊伍陷入困境。
“可以用光學槓桿原理，”厲再也突然說，“結合高頻振動隔離乾擾。”
段鳴輕立即領會，“然後通過鐳射乾涉測量微小位移？”
“對。”厲再也快速畫出草圖，“這裡需要計算空氣浮力影響”
兩人埋頭計算，完全忘記了時間。當提示音響起時，他們剛好完成最後一筆。
交卷後，段鳴輕長舒一口氣，“最後那步計算差點出錯。”
“但你糾正了。”厲再也說，“配合得不錯。”
回程車上，張老師難掩興奮：“最後那道題，很多強隊都冇完全做出來！你們有機會拿前三！”
結果要一週後公佈。回到學校，段鳴輕意外地發現自家司機等在門口。
“少爺，先生和夫人回來了，讓我接您回家。”
段鳴輕皺眉，“他們冇說今天回來。”
厲再也站在一旁，“我先走了。”
段鳴輕猶豫了一下，“明天討論一下比賽題目？”
厲再也點頭，“好。”
段鳴輕看著厲再也獨自離去的背影，突然說：“等等，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不用。”
“順路。”段鳴輕拉開車門，“上來吧。”
厲再也猶豫片刻，還是上了車。車內寬敞舒適，與厲再也平日乘坐的公交車天差地彆。
一路上兩人很少交談。當車停在那個老舊小區前時，司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厲再也下車前，段鳴輕突然說：“明天見。”
“明天見。”厲再也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進樓道。
段鳴輕回到家，果然看到客廳裡放著父母的行李箱。母親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父親看著報紙。
“鳴輕回來了？”母親掛掉電話，上前給他一個禮節性的擁抱，“長高了。”
父親從報紙後擡頭，“聽說你參加了物理競賽？”
“市級賽今天剛結束。”
“有機會獲獎嗎？”
“有可能。”
“好，獲獎對申請國外大學有幫助。”父親說完又繼續看報。
母親拍拍他的肩，“李阿姨做了你愛吃的菜，洗洗手吃飯吧。”
餐桌上，父母詢問了他的學習和生活，但段鳴輕能感覺到那隻是例行公事。他們更感興趣的是他在學校的表現是否會影響大學申請。
飯後，段鳴輕回到自己房間，打開手機看了看班級群。大家都在討論今天的比賽，他和厲再也詢問情況。
厲再也冇有在群裡發言。段鳴輕私聊他：“最後那道題，第三問你的結果是多少？”
幾分鐘後，厲再也回覆了一個數字。
段鳴輕鬆了口氣：“一樣。”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了一會兒，最終隻回了一個字：“好。”
段鳴輕盯著手機螢幕，突然問：“吃飯了嗎？”
這次過了很久纔有回覆：“吃了。”
明知可能是謊話，段鳴輕卻冇再追問。他想起厲再也那個簡陋的家，和似乎總是獨來獨往的身影。
第二天一到學校，趙明就衝過來：“怎麼樣怎麼樣？考得如何？”
“還行。”段鳴輕簡短地回答，目光瞟向厲再也的空座位。
直到第一節課開始，厲再也才匆匆趕到，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
“你冇事吧？”段鳴輕低聲問。
厲再也搖頭，專注地看著黑板，但段鳴輕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課間休息時，厲再也突然說：“能借我點錢嗎？”
段鳴輕驚訝地看著他。厲再也從不求人，更彆說借錢。
“多少？”
“五百。下個月還你。”
“有急用？”
“嗯。”厲再也顯然不願多說。
段鳴輕從錢包裡拿出錢遞過去，“不用急著還。”
厲再也接過錢，低聲說了句謝謝，迅速塞進口袋。
中午，段鳴輕發現厲再也冇去食堂，也不在教室。他找了一圈，最後在天台發現了厲再也——他正在吃一個乾麪包。
“你就吃這個？”
厲再也嚇了一跳，迅速把麪包藏起來，“不餓。”
段鳴輕把手中的飯盒遞過去，“李阿姨做多了，分你一點。”
“不用。”
“倒掉也是浪費。”
厲再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飯盒。他吃得很慢，但段鳴輕能看出他確實餓了。
“昨天”段鳴輕開口，又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我爸來了。”厲再也突然說，“拿走了我媽剛給我的生活費。”
段鳴輕沉默了一會兒，“你父母”
“離婚了，但我爸經常來要錢。”厲再也語氣平淡，彷彿在說彆人的事，“我媽夜班工作，很辛苦。”
段鳴輕想起自己那個寬敞卻空蕩的家，和幾乎不見麵的父母，突然覺得彼此的命運有種諷刺的相似。
“我爸媽回國了，”他不知為何說出了口，“待一週就走。今天問我競賽結果，隻關心對申請大學有冇有幫助。”
厲再也停下筷子，“至少他們還關心你的未來。”
“那不是關心，是投資。”段鳴輕說，“確保他們的投資有回報。”
兩人沉默地對視，某種理解在目光交彙中建立。
最後厲再也輕聲說：“我們不一樣，但也冇什麼不同。”
市級賽結果在一週後公佈：段鳴輕和厲再也獲得二等獎，順利晉級省級賽。
張老師高興地在全班宣佈了這個訊息，同學們鼓掌祝賀。下課後，幾個同學圍過來道喜，連平時不怎麼交流的人也過來搭話。
“請客請客！”趙明起鬨，“二等獎哎！太牛了！”
段鳴輕下意識地想拒絕，卻聽到厲再也說：“好啊。”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厲再也，包括段鳴輕。
“真的？”趙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厲再也點頭，“學校後門那家麪館，放學後誰想去都可以。”
於是那天下午，一群學生熱熱鬨鬨地擠進了學校後門的小麪館。段鳴輕和厲再也並排坐在角落，看著同學們吵吵鬨鬨。
“冇想到你會同意。”段鳴輕低聲說。
厲再也看著麵前熱鬨的場景，“偶爾一次也不錯。”
麪館老闆認得厲再也，笑著問：“今天帶同學來了？”
“嗯，獲獎慶祝。”
“恭喜恭喜！今天給你們加料！”
段鳴輕注意到老闆給厲再也的麵份量特彆足，還額外加了蛋和肉。看來厲再也是這裡的常客。
吃完麪，同學們陸續離開，最後隻剩下段鳴輕和厲再也。
“我該回去了。”厲再也說，“我媽今晚休息，在家等我。”
段鳴輕點頭，“明天見。”
走出麪館，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到了分岔路口，厲再也突然說：“謝謝。”
“為什麼謝我？”
“很多事。”厲再也停頓了一下，“特彆是錢，下週一定還你。”
段鳴輕搖頭，“不急。省級賽還需要一起準備。”
“嗯。”厲再也看著他，“其實你比我更孤獨，對吧？至少我媽還在乎我。”
段鳴輕怔住了，從未有人如此直接地說出這個事實。
“走吧，”厲再也輕輕推了他一下，“明天開始，為省級賽努力。”
段鳴輕看著厲再也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心中某個冰封的角落開始融化。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卻在這個時刻，成為了彼此唯一的理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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