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太下午茶推理時間[民國] 第41章 偷屍 “先生睡,我不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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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屍
“先生睡,我不吵你。”……
兩天後,
淩晨三點半。
“叮鈴鈴鈴”,宋芳笙被一陣突兀的電話鈴音吵醒,睜眼發現窗外天還黑著。
“誰啊……”
她伸手抓住被子一角,
枕邊人以為她要掀被子下床,
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塞回被子裡,自己坐了起來。
“躺著,彆動。”
顧均勝穿上拖鞋打開門,
她就聽到先是仆人登登登上樓來的聲音,然後是顧均勝走進書房的聲音。想著今日便是萬寶珠和那說好的李家男鬼李正和舉行陰婚的日子,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忐忑。
周峰帶回來的訊息,那個叫李正和的男鬼生前是一名學校老師,二十八歲屬兔,半月前死於一場意外:學校文藝彙演時一整根房梁帶著幕簾砸下來,
正中李正和頭頂。等眾師生從巨大的幕簾底下把人拖出來的時候,
人早已斷氣多時。李是家中獨子,
含辛茹苦帶大送進學校,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
加上死前才因為經濟不理想的原因同來往兩年的結婚對象斷了關係,
李母也一直有意替枉死的兒子尋一個伴侶。
李家雖然在財力、地位上遠遠比不上萬家,奈何李正和年紀、八字都與萬寶珠極為匹配,加上死亡時間幾乎也同萬寶珠相近,是以萬老太太在三個報上來的男鬼裡一眼將他挑中。到底是萬家親生的女兒,
老太太再嫌棄萬寶珠的命運,
也還是將她的後事掛在心上。
家世、地位矮一頭,
萬寶珠嫁過去,便是做鬼媳婦也要做得快活一些。
淩晨的冬天總是好睡,宋芳笙在黑暗中胡亂想著,
總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不暖和,在心裡唸叨顧均勝怎麼還不回來。
可能以為她還睡著,男人聲音很輕。冇一會兒,書房傳來電話掛斷的聲音,顧均勝回房上了床,被窩裡瞬間暖和不少。
“誰打來的?”
“……”顧均勝冇有正麵回答,隻伸手替她掖好被子道,“不用早起了,再睡會兒。”
“啊。為什麼?”她轉過身去看他。
“沈太太派到萬家監視的人傳訊息回來,說萬寶珠的屍體換上新娘服後被偷了。闔家上下正滿祠堂附近找,無法舉行儀式了。”
“什麼?!”
再冇有這個更意外的訊息。她徑直從床上坐起來,不可置通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先生快派人去找找,賊人帶著屍體那樣的物件跑不遠,應該不難找的!”
顧均勝冇睡夠覺,心情也不好。他閉著眼睛,伸手一把將妻子拉回被窩道,“萬家若是不報警,警察署高低插不上手。且等等,看他們會否報警。”
太奇怪了,若她先前還懷疑寧家小童的失蹤與萬寶珠的死有關,那如今偷盜萬寶珠屍體之人,與劫走小童之人又是否為同一人?
外頭天還黑著,她枕在顧均勝手臂卻無論如何閉不上眼,在心裡默默盤算著接下來查案的方向。
陰婚一般會避開正午陽氣最盛時,將儀式舉行的時間定在黃昏或者上午。顧均勝動用警力,將正對李家的一棟三層宅院臨時盤下來,隻做查案征用。按照原計劃,六點日出前後大家會在宅子頂樓的陽台上集合。如今看來,就算屍體被找回來,今日的儀式怕也是要改期。
如果找不回來……
她有些迷茫。
這些時日的同床共枕,顧均勝對她睡著還是醒著的狀態有了一定瞭解:妻子醒著的時候小動作不斷,腳趾頭、膝蓋肘像是安上發條,總在被子鑽來鑽去,尋找更加舒適的姿勢;睡著的時候則乖巧得很,呼吸似羽毛輕拂,微不可聞,雙手會下意識抱住身邊之物。有時是他的胳膊,有時是他的後背。
她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取暖物。
又或者像他幼時養在家中的貓,平日裡想摸一下尚且不能,隻有等到冬日纔會貼上來,是難得的溫柔。
軟綿的、甜膩的□□,和他蓋在一個被窩裡,幾乎可以做他的掌中物了。可她與這上海大多數小姐太太不同,有著遮掩不住的野心。
感覺到她的腳趾頭在被子裡亂動,男人也不睜眼,擡起一條腿把人壓住,“快睡。”
“先生。”
“嗯。”
“據你以往經驗,一般屍體被盜,都會有哪些原因啊?”
她腦袋瓜還在想案情。
“……睡醒再說。”
“我已經睡醒了。”
“我是說我。”
此言一出,宋芳笙想起男人昨夜同議員和市長,就聖誕夜前後整個上海的巡邏安排,一直開會到深夜纔回,到現在攏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平日裡在警署工作已經很累,回到家一刻不得歇,還得陪妻子繼續查案。宋芳笙知趣地“哦”一聲,轉過身去麵對他,雙手扶在男人胸前,乖巧道,“那先生睡,我不吵你。”
話是如此說,被子裡某人扭來扭去的小動作卻一點不停,顧均勝甚至能感覺到,她自黑暗中悄悄擡頭看他時,眼睫毛掃過他喉結帶來的異樣觸感。
他長歎一聲,伸手回來摟住她,開始說起以前辦過的偷屍案。
配陰婚自然是其中占比最大的部分,尤其是剛死亡不久的年輕女屍,盜屍者通常通過黑市交易牟利,像萬寶珠這樣的女屍價格不菲;迷信藥用也有,部分中醫偏方記載,屍體如魯迅先生筆下“人血饅頭”和“紫河車”都有藥效,頭骨、骨灰則銷往南洋,用於巫師施法或者鎮邪;最後一部分特殊原因可能是挾屍要價,用來敲詐勒索,向生者索要贖金,也有可能是存粹的私人恩怨,盜墓掘墳、辱屍泄憤。
“萬家財大勢大,這幾年頗有些樹大招風的意思,我覺得最後一種可能性極高。先生認為呢?”
宋芳笙在他懷裡擡頭,頭髮摩擦著男人鎖骨的肌膚,像懷裡抱著一隻毛茸茸、軟乎乎的小獸。顧均勝心情好轉道:“那是一具成年女人的屍體,又不是一張黃紙,可以任人摺疊揣進口袋,帶離祠堂。再者今日是什麼日子,祠堂內外一定圍滿了人。如果你非要問我,我認為,能在這種時候偷盜屍體之人,多半是萬家中人,且屍體並未運離祠堂,可能隻是被藏在某處。盜屍者的目的,或許隻是不希望陰婚儀式舉行,否則冇有必要非挑選今日來偷。”
這樣說來也十分有理,遠不是她這樣新入行的偵探能想到的細緻程度。
隻是誰會不希望陰婚舉行?就之前得到的訊息而言,未曾聽說萬寶珠生前在外頭有情人啊。
顧均勝懷裡舒服得緊,她先一步犯困,胡思亂想之間眼皮開始打架,抱著人漸漸睡了。
再次睜眼,半邊床已經空置。與晨間報紙一同送來的還有警察署的好訊息:一切正如顧均勝斷言那般,萬寶珠的屍體於一個小時前在祠堂找到,被人藏在後院的地窖之中,身上完好無損,還穿著新孃的衣服。
在場萬家、李家和請來擡屍做法之人,無一人承認此事與自己有關,氣得萬家老爺將所有看守之人連坐,待儀式結束後再行懲罰。幸而屍體發現得早,他們可以將儀式挪到黃昏進行,無需改期。
顧不上吃午飯,宋芳笙複興奮起來,接連兩個電話打到沈宅和段宅,提醒兩個姐妹改黃昏時分到李家對麵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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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室外陰冷,更彆說前幾日還下了雪。宋芳笙正逢這幾日身上來了,裡三層外三層地裹個嚴嚴實實,依照約定,於黃昏前半小時走進李家正對麵民宅,上到三樓陽台,瞧見麵前烏泱泱一群人。
“先生?”
“嗯。”顧均勝來得早些,身邊周峰、李正一身便衣,見宋芳笙安全到達,向顧均勝點頭致意後退了出去,各帶一小隊人馬混入樓下來往人群之中,時刻盯著對麵李家的情況。
葉秋容身邊站著段澄恩,正帶著金絲邊眼鏡,雙手撐在欄杆邊眺望對麵李家靈堂。看兩姐妹遞來的眼神,她小聲道,“說是怕有人對我不利,臭老頭這段時日都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呢,甩都甩不開。我不讓他來,他就不準我來。”
“無妨,”沈麗曼笑眼彎彎,“隻要不是白扇周出現,他比顧少爺好說話,是罷?顧少奶奶。”
宋芳笙咳嗽一聲,知道沈麗曼是在嘲笑顧均勝做事死板。她看向女人身後,蘇硯之正端著相機哢嚓哢嚓拍個不停。
“就知道說我,你不也帶了個拖油瓶來?今日是查案,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太太是來約會的呢。”
要不說年青人耳朵就是好,蘇硯之遠遠聽見,連忙湊上來解釋道,“是我自己硬要跟來的。這樣好的新聞,人人都盯著,單我能拍到好相片,顧少奶奶不會趕我走罷?”
不愧是能將沈麗曼收服的小鹿眼,濕漉漉地落在宋芳笙臉上,讓她毫無招架力,比葉秋容那雙狐貍眼還要厲害些。
如果說葉秋容使的是勾魂奪魄的狐媚妖術,麵前這個男人就全靠真誠和憐愛二字。
宋芳笙被他水靈靈的目光看愣住,正想點頭,身後一隻大手把人拉過去,顧均勝冷眸淡掃道,“彆拍到幾位太太就行。”
“冇問題。”蘇硯之應一聲,從包裡掏出三隻小巧玲瓏的望遠鏡來,交給沈麗曼,“這是我們報社裡的望遠鏡,看著嬌小,望出去清楚得很,長作盯梢、窺望之用。”
沈麗曼接過來,分給身邊兩姐妹各一隻。
日暮將歇,天色開始由陰轉暗。樓下電話打來,蹲在萬家門口的眼線看著陰婚隊伍已經出發,避開人群繁多的街道,浩浩蕩蕩往李家來。
等待的間隙,三姊妹連帶身邊各自的男人也冇閒著。周峰和李正不時上樓,向顧均勝彙報樓下的情況;段澄恩和葉秋容各自翻看著財務賬目;沈麗曼坐在角落,同前來找她的堂口堂主商量著什麼。
“確定已經黃了嗎?”
“是,周老闆說,興隆布莊那邊給出的價格比我們低,他們私下已經簽了合同。我找人跟了他們三天,確認是有人把訊息泄露給斷刀盟,他們從中作梗。”
女人臉色陰沉,染了豆蔻的指甲有一下、冇一下地敲擊著桌麵,“這是他們第幾次截斷我們的生意了?”
“這兩個月內,第三次了。”
“給我查,”敲擊聲中斷,沈麗曼擡頭道,“如果真是幫裡有人做了斷刀盟的走狗,十日之內給我抓出來。”
“是。”
堂主帶著手下離開,轉身的間隙,一個黑皮寸頭、長相英俊的年青男人看她一眼,被她捕捉到。
“站住。”
男人收回目光,停步道,“家主。”
“叫什麼?”
王鬱臣坦然擡頭道,“阿七。”
“我是說真名。”
見沈麗曼把王鬱臣叫住,一旁李正冷汗直冒,在心裡默默祈禱不要出事。
王鬱臣遠遠斜他一眼,冇當回事,“李鬱臣。”
“是嗎。”一夥人都在李家門口,偏他就剛好姓李。沈麗曼還冇來得及問更多,樓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宋芳笙一人站在陽台等候多時,舉著望遠鏡興奮道,“快來,萬家的隊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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