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笑 第435章 我們一直在
“冷佚你——”我的嘴巴張開,竟然忘記合攏,他說照顧我一輩子?
“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女人,我跟你說笑的,你不是以為我說真的吧?像他這樣的傻子才會娶你,我隻是替他考驗一下你。”
說完他轉身快步離開,我隻能看到他重新變得冷硬的背影。
他剛才真是說笑的嗎?為何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認真,為什麼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渴求?我強製自己不去想,因為想心會很沉重。
“你怎麼走得那麼慢,不是想我揹你吧?”他回來拽起我的手,不容我反抗,迅速向前掠過,速度很快,似乎像小色鬼那樣為跑而跑。
“我以前就這樣在大片大片的果林發瘋地跑,我們再來試試,看誰快。”
他的臉上漾出孩子般的笑,明眉而快樂,我又愣了一下,我實在無法將此時的他與那個鬼煞門第一殺手聯係起來。我盲目地跟著他一路賓士,直到兩人倒在山腳下喘氣。
但還沒有休息一會,他就抓起我往山躍去,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上你會後悔的,真的很漂亮的。”
他說得沒錯,如果我不上來真是後悔了,山下竟然是一個很大很美的湖水,湖水在月色下發出淡淡的光,風一吹還能起微微波瀾,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湖,我從沒有如此安寧的感覺。
這裡我真的很喜歡,我相信小蓮藕一定會很喜歡,但我不能留在這裡,銀狼在等著我,沒有我,他在皇宮中會覺得孤獨,沒有我,他在皇宮就沒有家,而沒有他,我的世界也會黯然失色。
山頂的風很大,大得讓我們的發絲在風中淩亂,衣袍鼓起,大得吹亂了彼此的心。
“冷佚,我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要起程。”
我們再這樣跟他呆著,銀狼知道會生氣,我不能讓他再牽著我的手,不但與禮法不合,更重要不想這樣曖昧不清。
“我好幾年不曾回來了,冷宮的女人你交至我手之時,我就托人送回這裡的,因為她是你冒著性命要救的人,我以為很重要。
這是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這件事即使門主我也不曾說,明日離開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你再陪我走走,有些地方我一個人不敢去。”
“這個世界有你冷佚不敢去的地方?”
聽到我這樣說,他解嘲地笑笑,在月色之下,那俊美的臉龐此時竟然一片慘白。
“走吧。”
下山朝這個湖的另一個方向走去,四周很安靜,但是越往前走,冷佚就越沉默,他周身的氣息越是冰寒,我甚至能聽到他呼吸的淩亂和急促。
“冷——”冷佚突然抓住我的手,那手竟然冰得入骨,冰得我沒力反抗。
我們在一處高台上停了下來,高台很古舊,但有些地方竟然是玉石鑄成,但帶著時光留下的斑駁痕跡,無聲地訴說著它曾經的輝煌與顯赫。
野草肆意地生長,雖然旺盛,雖然沒有一絲頹敗,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是無處話淒涼的感覺,我打量四周,唯獨忽略了那個臉色慘白,渾身正在瑟瑟發抖的男子。
“小夜,抱我一下,就抱一下。”
冷佚突然從後背攔腰抱住了我,我一慌,猛地推開他,我沒想到他此時的身體竟是如此無力,就這樣一推,竟然轟然倒地。
我撒腿就跑,這一刻我說不上的害怕,我害怕與濯傲曾經的糾纏又會再重演,我隻想著去逃。
“小夜,彆走——”
冷佚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是那樣虛弱而無力,是那樣哀傷而絕望。
但我竟然沒有勇氣回眸看他一眼,如果那晚我看到他捧著心的苦楚,如果那一刻我看到他眸中的淚光,如果那晚我能看到他發顫的身體,我一定停住腳步,而不是他越叫我跑得越快,走得越遠。
如果我能知道他的痛,如果我能知道這塊地方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如果對他再多點瞭解,這一夜我不會如此殘忍地離他而去,留他孤獨一人在這天地間。
冷佚說他害怕,一說自己一個人不敢來這裡,但這一夜我竟在他最害怕,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棄他而去,不肯給他絲毫的溫暖,讓他一個人在風中瑟瑟發抖。
他守護了我三年,但我卻在他最脆弱恐慌之時,絕然離去,如果時光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會陪他到天亮,絕不會留他一個人在黑夜冷風中哭泣。
我慌亂地跑,不分方向,最後再跑回果園,靠在大樹下喘息,心從來沒有如此不安過,月光透過樹葉照在這片土地上,露出了斑駁的光。
第二天那個叫布吉裡尋我回去,他帶我去了族長的府邸,我無心觀賞屋子構造,但沒想到木頭構造的房子卻可以做得如此大氣磅礴,古樸當中帶著王者的氣派。
我沒有見到冷佚,但布吉裡卻帶著冷宮的女人來見我了,這是多年後我們再次見麵我以為在冷宮那裡匆匆一瞥,她早已經忘記我,但沒想到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竟激動地衝我而來,但太急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摔了下來。
但她掙紮地用肩膀碰地板試圖站起來,嘴裡的咿呀聲是那樣沙啞,帶著焦急與急迫,似乎用她的生命來喚我,那清澈見底的眸子竟然有兩行淚無聲滑落,是那樣的哀傷,心猛地一撼。
我衝過去扶起她,當我的手觸到她的身體,她顯得很激動,那咿呀聲更加沙啞,似乎能喊出血來,但什麼都講不出來,眼滿是焦心的淚水。
她想抓住我的手,但她的袖子裡空空而已,焦慮讓她全身顫得厲害。
“彆急,我一直在這裡,你彆急。”
我輕輕扶了一下她的背後,希望這能讓她安靜下來,但她的胸膛依然起伏,依然是咿呀地大喊,似乎再不說,我又憑空消失,從此再也見不到了,獨留她一人作漫長的等待。
她一直在等著我,也許從早等到晚,從晚到天亮,從酷暑到寒冬,等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等到幾乎絕望,我的心在那刻竟痛了,被她的焦慮的喊聲喊疼了。
我叫人拿了一把琴過來,輕輕撫著清心咒,好一會兒她纔在我的琴音中鬆弛下來,但淚還是輕輕緩落,說不出的淒苦,單薄的身子,如在淒風苦雨中瑟瑟發抖的小草,讓人憐惜。
我幫她擦掉眼角的淚,看著臉上那駭人的刀痕,我的心就堵得慌,這刀痕是那樣的多,多得縱橫交錯,是那樣的深,深到歲月抹不掉它的痕跡。
“我現在問你問題,是你就點點頭,不是你就搖搖頭好嗎?”好一會我才對她說,
她猛地點頭,眸子重新煥發出神采,似乎終於找到可以與我交流的缺口,看著這樣美麗的一雙眼睛,再看看那橫七豎八的刀痕,我的拳頭緊握,指尖掐進肉裡麵,那個女人真是狠毒得讓人發指,究竟是什麼深仇大恨,讓她下此毒手?
“濯傲並不是當今太後的親生兒子是嗎?”
我輕輕地問她,但其實心裡也很緊張,我很害怕聽到她搖頭,我很不願意濯傲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她,又變得激動起來,整個人站起來,猛地點頭,點了一次又一次,似乎害怕我看不到似的。
這女人果然不是濯傲的親娘,我竟然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怪不得這個該死的女人這樣對待濯傲。
“該死,這個女人該千刀萬剮,該上刀山下油鍋,該扔到萬蛇窟裡麵。”我惡狠狠地道。
這時身後微微有動靜,我沒有轉身,我知道是冷佚,共同生活了三年,他身上的氣息,我並不陌生,但因為昨晚的逃離,我竟然有點膽怯。
我輕輕按住她還在猛點的頭顱,她看著我,淚光閃爍的眸子充滿感激,也帶著慈愛,也許她一直把我當作濯傲的妃子了。
看著她我總會想到我受苦的娘,心就一點點地痛然後撕裂,我很想將我所有的溫柔給她,我很想能溫暖到她,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扶著她坐下,用手擦乾她眼角的淚,然後準備端一杯茶水給她喝,但轉身之時,還是避免不了與冷佚相見。
他的臉恢複了平靜,淡淡的,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對不起——”我衝口而出,不假思索。
“你並沒有錯。”冷佚的聲音很淡,沒有一絲的波瀾。
雖然我也覺得沒有什麼特彆的過錯,但不知道為什麼再次站在他身旁,我是如此不安,我捧著茶水喂她,她一口一口喝著,眸子竟變得如平靜的湖麵,就連猙獰的刀痕此時也顯得柔和了些許
雖然臉是那樣的醜陋,但整個人卻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她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很美很美,如一朵散發著幽香的百合。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記住彆激動,你點頭或搖頭我能看到。”她輕輕點了點頭,很安靜。
“濯傲,他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淡一下,但話一出口,還是微微的顫音。
我已經能預見她的激動,但沒想到她激動成這個樣子,人再次猛地站起來,身體似乎被重物擊中晃得厲害,似乎力氣不支隨時要倒下那般,放在旁邊的杯子,被她亂動的身子碰到,碎成一地,我嚇了一跳。
她說得很快很急,聲音也嘶啞得可怕,她的眼神有那麼焦慮,但她說的我始終是聽不清楚,失去平衡的身體抖動得特彆駭人,無論我怎麼抱住她,她依然在抖,淚水如決堤的水奔湧而出,不會停歇。
這時冷佚突然走了過來,攔腰將她抱到椅子上,然後輕輕哼著歌兒,歌詞的一絲我聽不懂,但曲調卻是那樣舒緩安寧,讓我的心很快變得澄清透明,整個人靜了下去,就連眼皮也微微變重。
“我以前很頑皮,很晚很晚都不肯睡覺,不是纏著大哥給我講故事,就是要娘哼著曲兒哄我入睡,這麼多年我以為忘記這曲調了,原來已經印在我的腦海裡,一輩子不忘記。”
冷佚似乎在自言自語,似乎是說給我聽,但在他沉穩好聽的聲音下,她真的安靜下來。
“你彆急,我們一直都在。”
經過這兩輪,她真正靜了下來之時,朝我點了點頭,我從沒有想到她會激動到這種程度,也許有些東西積壓在她心裡太久太久了,壓得她再也無法承受。
“其實我一直懷疑太後不是濯傲的親娘,但苦於沒有什麼證據,如今那個女人對濯傲越發糟糕,這就連濯傲也已經懷疑。”
“我當初會從冷宮救你,是被你看濯傲的目光觸動,是那樣疼愛但又是那樣的絕望,隻有一個娘纔有這樣的目光,看到你一瞬,我想起我的娘,我娘也是被人囚於暗無天日的地方。”
“你如今什麼都不說出來沒有關係,我會帶你去見濯傲,濯傲已經專門尋訪了一個能解讀唇語的人,到時你心裡想什麼,他都會知道,不會再爛在自己的的肚子裡,所以你彆急。”
她聽到我這樣說,笑了,笑得是那樣舒心,就像一個徒步走在茫茫沙漠上的人終於看到了綠洲一般。
“你是不是濯傲的親娘?”
她安靜地點了點頭,兩行淚滑落,那淚是那樣的晶瑩,但卻帶著訴說不清的痛苦與無望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