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邪(出書版)+番外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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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三,返二,歸真,太極……”張君房捂著胸口緩了口氣,而後在季懷措胳膊上一撐借力站直了身體,向前走了幾步,張開五指在空中劃了一下,空中出現了整個遼營的景象,“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君房當時便想,要製動八陣,與其用四象合變,不如用這個的把握來得更大。”(注:“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王宗嶽《太極拳論》)
徐天房抬頭,一眼便從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影像裡認出了那個閃著耀眼光芒暗合天地陰陽的圖案,不覺驚愣,“太極圖?!”
張君房點了點頭,“是的,太極圖,雖然我冇有識破師兄的傀儡術,但是雲清第一眼看到遼營時就脫口指出那是風後八陣兵法圖,實在令人懷疑。遼軍排兵佈陣用的是上古奇陣這一事隻有大周將士才知道,剛從太清觀出來的雲清怎麼可能一眼就識破這麼高深的陣式。”
季懷措心裡暗笑,那個小鬼頭連“伏魔咒”和“祛病消災咒”都分不清,連最基本的八卦罡陣都看不懂,怎麼可能認識這麼複雜的陣式,況之前隻有在古籍上纔有記載。
“師兄,君房還是要勸你一句,及早收手,回頭是岸。”張君房手執打神鞭繞手劃了圈弧,手止,鞭停,道道光華縈繞其身,而後如順水流瀉般自他身上傾瀉而下從他所站之處如藤如蔓交錯延伸開來,在地上鋪出了一幅陣圖。
“回頭?嗬嗬嗬……想當初跨出這一步的時候……”徐天房搖了搖頭,然後眸子沉沉地盯著張君房,緩緩捋起法服的袖子露出左手臂,隻見上麵佈滿了黑黝黝的咒印一樣的紋路,形狀可怖。
他的嘴角擒著一絲苦意,道,“早已冇有回頭的可能了,張君房,為了這一天我豁出了一切……你也應該知道,墮入魔道者,不落輪迴,不得往生,最後的下場便是灰飛煙滅。”說到這裡,徐天房忽得麵目猙獰起來,手裡的拂塵直指張君房,淒聲笑道,“不過就算灰飛煙滅,我也不忘拉上小師弟你作陪的。”拂塵一展,自麵前一揮而過,便見幾道符光直射向張君房。
見狀,季懷措一個箭步擋在張君房前麵,伸手一擋,竟生生將符光抓碎。細邈光輝飄然散去,季懷措回頭,手捋了下他垂散下來的髮絲,滿目關懷,“這裡就交給我好了。”
張君房擺了擺手,“天房師兄雖已被逐出山門,但歸根結底還是太清觀的份內事,若非當日君房手下留情,或者派人到崖下確認一下師兄的生死,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麵,這件事,該由君房來善後。”而後定定地看向季懷措,“還請季公子不要插手。”
捋著他頭髮的手滑到他臉頰邊,拇指抹去他嘴角的血跡,“你受傷了……”
對方嘴角淺淺弧起,露出一個令他安心的笑,“季公子還冇答應君房,陪君房一睹滿山的映山紅,君房怎能先去?”說罷,撇開頭去,略顯羞澀。
季懷措隻覺心底一蕩,便有狠狠親上去的衝動,然一想到周圍情形,又生生將這個念頭吞回肚裡,對他點點頭,道了聲“你自己小心”便退開到一邊。
太極圖中,兩幅罡陣,氣勢恢弘迴轉,仿若白虹,貫徹日月。
徐天房張開雙臂緩緩抬起,便見地上一切尖銳之物彷彿被人用手托了起來,冉冉上升而後懸於空中。拂塵一揮,那些利器唰地調頭,圍作一圈,細尖銳利那一端指向張君房。
而那人卻是傲然而立,清臒如竹,淡淡的紫色光華縈繞周身徐徐繞轉,髮絲飛揚,法服飄風,一派清迥絕塵的仙家風骨。
徐天房一雙眸眼血絲滿布,目光陰鷙地瞪著張君房,滿麵猙獰全無了初時的溫文與飄逸,執著拂塵的手,指骨棱現,黑黝黝的咒印就像蛇一樣的一點點爬上他的手背,頸脖,乃至臉頰,宛如魑魅。拂塵朝著張君房一指,那些利器寒閃著白芒對著他的要害直刺過去。
張君房仍是靜立不動,眼見那些利器就要刺中,就在此時,運氣一震,便見縈繞周身的紫氣氤氳忽如百川歸海急旋而下,其形如龍,勢如破竹,隻聞一聲龍吟貫徹雲霄,那些利器就如撞上了什麼堅硬的壁壘,丁零噹啷地落在地上。旋即躍身而起,打神鞭上結了符印,“敕吾身,敕吾神……”
徐天房倒踩七星,拂塵一抖化為一柄利劍,“敕神咒麼?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將口訣唸完的!”手執長劍手臂一展,寒芒猝閃,劍影重重,然見他足尖一踮便擎著利刃如離弦箭猱身而上向張君房刺了過去。
鏗!
一聲銼響,如珠落玉盤,又如星月破碎。
他的劍碰上他身前的屏障,並聽見細碎如薄裂而開的冰層的聲音,幾道裂紋自劍尖龜裂開去,手上勁一使,嚓的一下破開屏障,直插對方胸口。
粘稠溫熱的液體蜿蜒著淌過自己握著劍的手,徐天房想笑,但隻覺自己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慘痛,低下頭,赫然看見露在外麵的那幾節木鞭。
“……上朝玄都,統攝萬靈。急急如律令!”張君房不緊不慢地將剩下的口訣唸完,鞭身上一道光芒閃過,符光瑩瑩若現。
徐天房張著嘴,略有錯愕,“這不是敕神咒!”
張君房點頭,聲音淡若止水,“元始密咒。”
話音落,太極圖內光華閃現。
徐天房緩緩抬手,握上那柄自自己胸口貫穿而過的木鞭,麵有淒然,牽起嘴角冷冷笑了兩聲,“我果然……還是太小看你了……”
他的身影被熠熠光輝所攏,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他淳然平靜道,“修行之人必先修其心,絕辛去厭,斷葷戒欲,謹守天戒,心意同符,內外同儀,無思無慾,無慮無恐,翛然坐忘,德同真人,道合仙格……這是君房入觀那日,師兄對君房說的第一句話,師兄自己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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