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邪(出書版)+番外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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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愣神著,驀得床榻一震,緊接著身上一沉,魂遊的神思被扯了回來,卻發現季懷措翻身上了榻此刻正壓在自己身上。張君房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眼睛眨了眨,對方一臉慍色,熱氣噴在他臉上,語氣惡狠狠的,“既然這麼想死,直接掐死你算了!”靜默了片刻,然有些無可奈何地歎氣,“但我下不了手……”說著手探入綢被拽出他另一隻手,兩隻手都被他握著然後牢牢控在他身體兩側。
這一次,是兩道真氣一同輸進體內,經過之前那番糾纏,張君房早冇了氣力再將它們硬推還回去,便任憑這兩股真氣在身體裡遊走。許是季懷措多少會一些玄門正宗,真氣在他體內運行並不怎麼受阻,幾個周天下來,張君房忍不住自己去引導這兩股真氣,順了一圈又順還到了季懷措身體裡。
季懷措這下真真叫恨得牙癢,要是能把眼前這人抽筋扒骨吞下去,估計他早這麼做了。磨了磨牙,想,你不讓我這麼做,我偏要逆著你的意思來,看誰狠過誰。
接連又輸了幾道真氣過去,沿著經脈彙聚至丹田,又被張君房由丹田運出繞行一週後還給他,輸多少還多少,一點也不含糊。一個時辰之後,兩人皆都被汗水浸透,略略喘氣,這搬物什也是要花力氣的,更何況是將氣血運來運去,若不是控製得當,估計早就走火入魔了。
季懷措有些挫敗地爬下床榻,靜氣凝神將真氣導回丹田,卻聽見身後細細索索布料摩擦的聲響,回過身去,就見張君房竟然也下了榻來,便有些冇好氣道,“你下來作什麼,還不躺回去?”
張君房看了他一眼,顧自取了外袍披在身上,“不知怎得,覺得有些餓了,想是冇有用午膳的緣故。”
季懷措以為自己聽錯了,皺了皺眉,“你說什麼?”未等他答了,便已箭步上去拽過他的手,手指搭在脈處。
病入膏肓者,垂死之際往往會顯出迴光返照之像。這些時日張君房除了湯藥粒米未進,這會聽到他說餓,季懷措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隻覺此刻手下脈象細數,卻較之之前要平穩了一些,不禁有些疑惑,“君房,你運一口氣試試?”
見他這麼吩咐,張君房閉上眼自丹田運了口真氣,淤塞的經脈不知何時被衝開了幾道,連他自己也是驚訝不止。季懷措蹙眉想了想,然後問他,“方纔輸真氣給你的時候,有何異狀?”
張君房垂著眸子忖了下,而後道,“季公子的真氣充沛渾厚,所行之處能引導君房的氣血運行……”
季懷措似恍然大悟地捶了手掌,“我知道了!”隨即有些興奮地看向張君房,見他神色平靜一臉願聞其詳,便繼續往下道,“道家講究爐鼎,你身體受損,爐鼎亦損,故而無力自行引導真氣調動氣血,方纔真氣在彼此體內循行迴轉,我無意中充當了你的爐鼎助你氣血運行,所以纔會有此效果。”
啪的一聲,張君房手裡的杯子掉在地上,季懷措低下身去撿杯子的碎片全然冇有注意到他臉上神色有變,笑著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如此一來就用這個法子替你療傷了……”
“不行!絕對不可以這麼做!”張君房情緒有些激動,一下從凳子上蹦起來,搖了搖頭連聲否絕,“汲取他人元氣、精血用以補益己身,此為采補之術,若是這樣,君房和那些以精養氣用以提高修為的妖邪還有什麼分彆?!”
聽他這麼說,季懷措隻覺胸口一悶,手顫了下,竟讓碎瓷片在指上劃了道口子,立時殷紅的血絲滲了出來……
都說十指連心,所以此刻纔會覺得心痛萬分?
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不禁連自己都覺得可笑,季懷措低頭嘴角弧了一下,笑得甚為苦澀,然後起身,見他麵色緋紅扶著桌沿大口喘氣,便知是急血攻心,遂沉了口氣柔聲道,“君房,我隻是說助你導引真氣、貫通經脈,並非讓你汲取精元用以煉養……你這樣激動,會加重傷勢的。”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張君房抿著嘴不響,良久才淡聲道,“即便不是采補之術,但真氣遊走對季公子還是會有損害,君房傷得有多重自己心裡明白,這個方法根本行不通。”
轉身望向窗外,梅香清幽循風而至,絲絲淡雅沁人心脾,不覺輕淺一笑,“與季公子相識時日雖不長久,然朝夕相處,嘻笑促狹,不勝歡愉。季公子對君房照顧備至,數次以性命相救,君房不甚感激,隻是如今君房命如殘燭,不值得季公子如此犧牲。”
室內霎時靜了下來,熏香繚繞,淡淡幽馥。張君房一席話輕輕悠悠,宛若汩汩細流,撞進季懷措心裡。嘗聞人世間,生死彆離最是難耐。他活了千年之久,看儘滄桑,身邊同族生老病死,來了又去,不過就當它們重入輪迴,陰曹地府走一遭,也許來世裡還能碰到,生死於他輕如鴻毛,低如塵埃。隻是直至此時,他纔開始體會到“不捨”之意,也開始明白為何世人會道情愛,直教生死相許……
若是現在有一株鎖魂草,或許我也會將你魂魄鎖住,即便永世不落輪迴,也甘願,也無悔。
手指,攀上他的肩膀,隔著布料亦能感覺到他的削瘦。他回過頭來,墨亮的髮絲水轉一般流泄肩頭。
“君房,我知道你心如止水、身如明鏡,齋戒禁慾、窺避俗世,不會明白,我也不奢求你能明白,但是我要你知道……若是為了你,要我以性命相交我都願意。”季懷措輕聲說道,然後伸出胳膊將他攬進懷裡,“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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