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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的一副天價油畫被人盯上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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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怪影:第一章

秋野將至

老安的手指在《荍中月》的畫框上停頓了片刻,麂皮布擦過胡桃木表麵,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亮痕。

畫廊裡瀰漫著鬆節油和舊書的混合氣味,牆角那座老式落地鐘的擺錘

哢嗒

一聲,將時間敲進上午十點的刻度裡。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拚出細碎的光斑,其中一縷恰好落在畫布角落

——

那裡藏著林風的簽名,像粒被風吹進麥田的草籽。

麥田畫廊

的招牌掛在磚牆上有些年頭了,紅漆剝落處露出底下的灰磚,爬滿牆的爬山虎卻把這點破敗遮掩得恰到好處。

藝術區裡的新畫廊都愛用玻璃幕牆和不鏽鋼,隻有老安守著這棟改建的舊廠房,說這裡的梁柱裡還藏著當年紡織機的震動。

他直起身時,後背的舊傷像被針紮了一下。那是十年前救一個墜樓的畫工時摔的,現在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

老安揉了揉腰,目光掃過展廳

——《秋野係列》的其他六幅畫還蒙著防塵布,像蓋著新麥垛的塑料膜,隻等開展那天揭開。

安哥,這批畫的安保方案我改了三版。

老李捧著平板電腦走進來,他的保安製服袖口磨出了毛邊,卻總熨得筆挺。

螢幕上的紅外監控示意圖閃爍著綠色的光點,藝術區管委會昨天發了通知,上週三現代藝術館丟了幅版畫,監控隻拍到個黑影晃過去,連人臉識彆都冇抓住。

老安接過平板,指尖在螢幕上滑動。

《荍中月》的保險單數字在陽光下刺眼

——

那串零足夠買下藝術區入口那家網紅咖啡館,還能餘下錢再裝修三次。他想起半年前林風從國外打來的電話,說這幅畫裡的蕎麥花,是照著老安家老宅後院的樣子畫的。

把倉庫那批備用畫框都搬到展廳隔壁的儲藏室。

老安指著《荍中月》旁邊的空白牆麵,那裡的掛鉤已經釘好,下週三開展,七幅畫一幅都不能少。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像在說當年老家麥地裡的事

——

揚場時少一粒麥子,都得蹲在地上找回來。

儲藏室在畫廊儘頭,堆著老安攢了三十年的寶貝:有他年輕時畫砸的習作,有老伴納的鞋墊,還有些不知名的畫家送來的畫稿。最裡麵靠著牆的,是十幾個嶄新的畫框,硬紙板包裝上印著外文,是專門從意大利訂的。

要不雇個

24

小時安保

老李看著那些畫框,喉結動了動,我聽說有公司能派帶槍的保鏢。

不用。

老安把平板還給他,轉身從牆角抄起那根銅頭柺杖。

杖身是深色的硬木,刻著細密的麥穗紋路,銅包頭被摩挲得發亮。

這東西比保鏢管用。

他掂量著柺杖,想起老伴當年把它交到他手裡時說的話:守不住畫就守不住家,咱老安家的東西,得攥在自己手裡。

傍晚的藝術區像被打翻的調色盤。

穿工裝的工人扛著畫框往新畫廊跑,穿漢服的姑娘舉著相機在塗鴉牆前拍照,賣手衝咖啡的推車飄來焦香。

老安蹲在畫廊後門的台階上抽菸,看著對麵雕塑館的小王指揮人搬新作

——

那是群不鏽鋼鹿,夕陽給鹿角鍍上金邊,卻照不進冰冷的金屬眼睛。

安叔,聽說林風那幅《荍中月》拿了獎

小王遞過來罐冰鎮啤酒,拉環



地彈開,泡沫濺在手背上,保險買夠了我認識個精算師……

夠不夠的,輪不到外人操心。

老安咬開啤酒罐,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滑。他瞥見小王身後的貨車裡,還裝著半車泡沫塑料,大概是新訂的展品包裝。藝術區的商戶都這樣,表麵熱熱鬨鬨,背地裡誰不把自家寶貝看得比命重

夜風捲著梧桐葉掠過畫廊的玻璃窗,《荍中月》的畫布在風中微微顫動,像片被吹得搖晃的蕎麥地。老安掐滅菸蒂,把柺杖靠在門邊,銅頭與地麵碰撞的輕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麻雀。他知道,接下來這幾天,得睜大眼睛盯著

——

有些東西,比老家麥地裡的田鼠還賊。

展廳的燈逐個熄滅,隻有監控室還亮著盞孤燈,螢幕上的綠色光點緩緩移動,像在黑暗裡巡邏的哨兵。

老安坐在摺疊床上,摸出枕頭下的舊照片

——

年輕的自己站在麥地裡,老伴抱著捆蕎麥,白頭髮混在金黃的穗子裡,笑得眯起了眼。照片邊緣已經捲了角,卻被摩挲得發亮,像那根銅頭柺杖一樣,藏著數不清的日夜。

窗外的霓虹燈還在閃爍,把

麥田畫廊

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塊被月光照亮的蕎麥地。老安打了個哈欠,把柺杖往床邊挪了挪,確保伸手就能摸到。他知道,守護開始了。

都市怪影:第二章

第一道裂痕

監控室的警報器像被踩住尾巴的貓,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劃破了畫廊午夜的寂靜。

老安從摺疊床上彈坐起來,額頭撞在桌沿上,鈍痛讓他瞬間清醒。他抓起枕邊的銅頭柺杖,杖尾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朝著監控室衝去。

老李癱坐在監控台前的轉椅上,手指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指著分屏顯示的畫麵:安哥……

你看三號展廳……

螢幕上的紅外影像泛著詭異的綠光,一道扭曲的黑影正貼在《初霜》的玻璃罩上。

那影子異常高大,肩膀寬得幾乎占滿了畫框的寬度,風衣的下襬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某種鳥類收攏的翅膀。最奇怪的是它的頭部,紅外鏡頭下本該呈現暗色的頭髮,卻泛著零星的紅點,像燒紅的火星落在黑炭上。

放大!

老安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李慌忙操作鼠標,畫麵在一陣模糊的雪花點後清晰起來

——

黑影的手指正摳著玻璃罩的縫隙,指甲在紅外線下呈現出金屬般的冷光。三秒後,一道寒光閃過,畫布上瞬間出現一道斜向的裂痕,像有人用冰錐劃過湖麵。

警報器還在尖叫,老安已經抓起鑰匙串衝出監控室。

走廊裡的應急燈應聲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兩側蒙著防塵布的畫框,那些隆起的輪廓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排沉默的觀眾。他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麵上,發出

咚咚

的迴響,與警報聲交織成一張緊繃的網。

三號展廳的門虛掩著,冷風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捲起地上的畫紙碎屑。

《初霜》靜靜地掛在牆上,玻璃罩右下角裂成蛛網,畫布上的裂痕從蕎麥穗延伸到天空,恰好斬斷了畫中那輪殘月。老安湊近細看,裂痕邊緣的顏料已經發灰,像是被某種腐蝕性的東西浸染過。

人呢

他轉身問跟進來的老李,柺杖的銅頭在地麵上頓了頓,監控拍到它往哪跑了

冇……

冇看清。

老李的臉在應急燈下泛著青白,它動作太快了,就像一陣風,出了展廳就冇影了。

他指著窗台上的腳印,那印記很深,邊緣帶著鐵鏽般的暗紅色,你看這腳印,不像運動鞋,倒像是……

硬底的馬靴

老安蹲下身,指尖懸在腳印上方,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混雜著泥土的腥氣。

他想起小時候在老家麥地裡,被雷劈過的蕎麥稈就是這味道。調監控,把藝術區所有的公共探頭都調出來。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牆上的《初霜》,裂痕像條毒蛇,正一點點吞噬著畫中的秋野,這不是普通的賊。

天快亮時,修複師帶著工具箱趕來,看到裂痕後連連搖頭。

安哥,這顏料層被破壞了。

他用放大鏡仔細檢視,不是利器劃的,更像是被某種酸性物質腐蝕後,再用外力撕裂的。你看這邊緣,顏料都氧化了。

老安坐在展廳的長椅上,看著修複師在畫布上塗覆透明膠膜。

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初霜》鍍上一層金邊,卻掩不住那道猙獰的裂痕。他摸出煙盒,發現裡麵空了,就把煙盒揉成一團攥在手裡。

報警嗎

老李遞過來一杯熱豆漿,紙杯壁上凝著水珠,這已經是藝術區第三起了,前兩起都冇抓到人。

不報警。

老安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藝術區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片沉睡的麥田,報警隻會引來更多麻煩,媒體一報道,開展前的預熱就全毀了。

他站起身,柺杖在地麵上劃出一道弧線,但我得知道,這東西到底想要什麼。

修複師正在給《初霜》覆上保護膜,透明的膜片貼在畫布上,像給傷口敷上藥膏。

老安盯著那道裂痕,突然想起林風創作《秋野係列》時說的話:每幅畫裡都藏著一片記憶,有的是喜悅,有的是傷痛。

那這道裂痕裡,藏著的又是什麼他摸了摸柺杖的銅頭,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鎮定了些。不管是什麼東西,敢動他的畫,就得付出代價。

畫廊外傳來清潔工掃地的聲音,晨光中的

麥田畫廊

招牌,在朝陽下泛著溫暖的紅光。

老安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場守護之戰,已經悄然打響。而那個帶著鐵鏽味的黑影,就藏在都市的某個角落,像頭蟄伏的野獸,等待著下一次出擊。

都市怪影:第三章

鐵杖守夜

摺疊床的金屬支架在監控室的地板上硌出淺痕,老安往身下墊了層舊棉絮

——

那是老伴生前納的,棉花裡還裹著幾縷蕎麥殼,散發著淡淡的草木香。

他把銅頭柺杖靠在床沿,杖身刻著的麥穗紋路在應急燈下若隱若現,像片縮小的田野。

安叔,真不用我陪你

小王抱著檯筆記本電腦站在門口,螢幕上還亮著藝術區的平麵圖,我把露營燈帶來了,通宵熬得住。

他腳邊放著個大揹包,拉鍊冇拉嚴,露出裡麵的能量棒和礦泉水。

老安擺擺手,往嘴裡塞了片降壓藥:你雕塑館的不鏽鋼鹿還冇修好,回去盯著吧。

他指了指監控螢幕,七個展廳的畫麵在分屏上閃爍,我在這兒盯著,有事對講機喊一聲。

小王還想說什麼,卻被老安眼神裡的執拗堵了回去。這老頭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

——

當年老伴病重時,他守在醫院走廊三天三夜,也是這副犟脾氣。小王歎了口氣,把揹包往牆角一放:那我把這個留下,裡麵有強光手電和防刺背心。

監控室的門關上時,老安摸出枕頭下的舊照片。

老伴站在老家的蕎麥地裡,藍布衫被風吹得鼓鼓的,手裡攥著束剛割的蕎麥花,白頭髮和白花混在一起,分不出哪是哪。

照片邊緣已經磨得發毛,他用膠帶在背麵粘了三層,還是擋不住歲月的侵蝕。

夜裡十點,藝術區的霓虹燈次第熄滅,隻有畫廊的監控室還亮著盞孤燈。

老安調大了每個展廳的音量,運動傳感器的蜂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泡了杯濃茶,茶葉是老家寄來的,梗粗葉大,泡開後像片縮小的森林。

十二點的鐘聲從遠處的教堂傳來,老安打了個盹。夢裡又回到了麥收時節,老伴彎腰拾麥穗,他在後麵打捆,金黃的蕎麥稈堆成小山,壓得獨輪車吱呀作響。突然,一陣刺耳的蜂鳴聲把他拽回現實

——

二號展廳的傳感器亮了。

螢幕上,那道熟悉的黑影正站在《荍中月》前。

這次它冇戴帽子,發紅的碎髮在紅外線下像團燃燒的蒲公英。老安抓起柺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監控畫麵裡,黑影的手正慢慢伸向畫框,指尖泛著冷光。

他推開門的瞬間,走廊裡的應急燈同時亮起,綠光在牆壁上流動,像老家漲水時的河麵。

二號展廳的門開著條縫,裡麵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老安放輕腳步,柺杖的銅頭在地麵上蹭出微弱的聲響,像蛇吐信子的警告。

離門口還有三步遠時,他聽見裡麵傳來一聲低笑,不是人的聲音,更像生鏽的鐵門在轉動。老安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房門

——

展廳裡空蕩蕩的,隻有《荍中月》在牆上靜靜懸掛,月光從天窗漏下來,在畫布上投下銀色的光斑。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鎖釦完好無損。他檢查了畫框的每個角落,連防塵布的褶皺都和睡前一樣。

難道是傳感器壞了

老安摸了摸畫框,冰涼的木質表麵冇留下任何痕跡。可當他轉身時,眼角的餘光瞥見牆角的陰影裡,有片暗紅色的布料,像蕎麥花裡藏著的血珠。

他走過去撿起那片布,布料粗糙,邊緣帶著燒灼的痕跡,散發著和昨晚腳印一樣的焦糊味。

監控螢幕上,二號展廳的畫麵恢複了平靜,彷彿剛纔的一切隻是場夢。

老安把布片塞進煙盒,揣進懷裡。他知道,這不是夢。那東西就在附近,像老家麥地裡的夜獾,正躲在暗處,等著他鬆懈的瞬間。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老安站在《荍中月》前,看著畫中的蕎麥花在晨光中甦醒。他想起老伴常說的話:守莊稼和守心一樣,不能怕黑,也不能信鬼。

柺杖的銅頭在地麵上輕輕敲擊,發出

篤篤

的聲響,像在給這場寂靜的守護,打著節拍。

都市怪影:第四章

風衣黑影

煙盒裡的布片還帶著體溫,老安把它夾在《秋野係列》的畫冊裡,壓在監控室的桌角。

晨光爬上藝術區的紅磚牆時,他已經繞著畫廊轉了三圈,在每個窗台上都撒了把細沙

——

這是老家防賊的法子,隻要有人翻窗,就能留下腳印。

安叔,吃點早飯不

小王推著早餐車經過,蒸籠裡的包子冒著白汽,我剛聽清潔工說,昨晚西邊巷口的監控被人用東西糊了,像是……

燒紅的鐵塊燙的。

老安捏了個肉包,肉餡裡的蔥薑味嗆得他咳嗽兩聲:知道了。

他往巷口瞥了眼,那裡的監控探頭果然蒙著層黑灰,像隻瞎了的眼睛,你把雕塑館的監控對準我畫廊後窗,多留個心眼。

白天的畫廊熱鬨起來,看展的人在《秋野係列》前駐足,對著《荍中月》裡的蕎麥花海拍照。

老安坐在前台,目光卻總往門口飄,柺杖靠在桌腿邊,銅頭在瓷磚上反射著冷光。有個穿風衣的高個男人在《初霜》前站了很久,發紅的碎髮遮著眼睛,老安攥緊了拳頭,直到對方轉身離開,才發現手心全是汗。

天黑得比往常早,烏雲壓在藝術區的屋頂上,像要下雨的樣子。

老安提前鎖了畫廊大門,把每個展廳的運動傳感器靈敏度調到最高。監控室的濃茶換了第三泡,苦澀味浸進舌尖,倒讓他清醒了不少。

夜裡十一點,雨點終於砸了下來,劈裡啪啦打在天窗上,像有人在外麵撒豆子。老安盯著螢幕,突然發現二號展廳的畫麵開始閃爍,雪花點越來越密,最後徹底變成黑屏。

不好!

他抓起柺杖就往外衝,走廊裡的應急燈應聲而亮,綠光在雨霧中暈染開來,像老家鬨鬼時的墳地。二號展廳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

哢嚓



——

是金屬劃開木頭的脆響。

老安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冷風夾雜著雨水撲麵而來,吹得他睜不開眼。等他穩住身形,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

那黑影就站在《荍中月》前,背對著他,發紅的碎髮被風吹得亂舞,風衣下襬沾著的雨水在燈光下閃著光。它手裡握著把奇怪的刀,刀刃泛著暗紅,正往畫框上劃。

住手!

老安吼著揮出柺杖,銅頭帶著風聲砸向黑影的胳膊。隻聽



的一聲悶響,像是砸在實心的鐵柱上,震得他虎口發麻,柺杖差點脫手。

黑影猛地轉身,老安終於看清了它的臉

——

皮膚是青灰色的,像泡在水裡的朽木,眼睛在暗處泛著幽綠,不是人類的瞳孔,倒像貓科動物的豎瞳。它咧開嘴,露出兩排尖牙,牙縫裡塞著些黑色的碎屑,像是乾硬的泥土。

蕎麥……

該收了……

它的聲音像是從生鏽的鐵管裡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刺耳的摩擦音。風衣被風吹得敞開,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皮膚,上麵佈滿了細密的紋路,像老樹根纏在一起。

尖嘯聲突然炸開,震得展架上的畫框嘩嘩作響,老安感覺耳膜像被針紮了一樣疼。黑影揮刀刺向《荍中月》,他想也冇想就撲過去,用後背擋住畫框。刀刃擦著他的肩膀劃過,帶起一串血珠,濺在畫布上,像朵突然綻放的紅蕎麥花。

狗東西!

老安疼得眼冒金星,反手用柺杖砸向黑影的膝蓋。那怪物踉蹌了一下,綠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冇想到這個老頭敢拚命。就在這愣神的功夫,老安抓起旁邊的滅火器,對著它的臉按下了開關。

白色的泡沫噴湧而出,裹住了黑影的頭。它發出憤怒的嘶吼,轉身撞向玻璃門。嘩啦

一聲,碎片混著雨水灌進來,老安追出去時,隻看到那道風衣影子在雨幕中狂奔,發紅的碎髮在黑暗中像團燃燒的火。

巷口的積水裡,留下了一串奇怪的腳印,每個腳印中間都有個細小的孔洞,像是某種蹄類動物的印記。老安撿起地上的刀鞘,皮革上有燒灼的痕跡,還沾著幾根黑色的短毛,散發著和之前布片一樣的焦糊味。

肩膀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卻顧不上疼,隻是盯著《荍中月》上的血珠。雨水從破掉的玻璃門灌進來,打濕了他的衣服,冷得像冰。可他心裡卻燒著一團火

——

這東西傷了他可以,但絕不能碰壞這些畫。

監控室的螢幕還黑著,老安用急救包給自己包紮傷口,繃帶很快被血浸透。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屋頂,像在為這場未分勝負的較量,打著沉悶的節拍。他摸出煙盒,發現裡麵的布片不見了,大概是剛纔打鬥時掉在了展廳。

等著吧,

老安對著窗外的雨夜低語,柺杖的銅頭在地麵上頓了頓,咱們還冇完。

黑暗中,藝術區儘頭的巷口,那道風衣影子抹去臉上的泡沫,綠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奮。它舔了舔指尖的血,那味道裡帶著蕎麥花的清香,和三十年前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都市怪影:第五章

藝術區恐慌

清晨的雨絲裹著寒意,鑽進畫廊破碎的玻璃門。老安蹲在地上,用硬紙板堵住缺口,手指被碎玻璃劃了道口子,血珠滴在《荍中月》的畫框上,像顆凝固的紅豆。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藝術區入口

——

是現代藝術館的人報的警,他們昨晚也遭了殃,一幅畢加索的仿作被潑了紅漆。

安叔,你冇事吧

小王舉著傘衝進來,看到滿地狼藉,倒吸一口涼氣,這……

這是那東西乾的

他的不鏽鋼鹿群昨晚也遭了毒手,有三頭鹿的眼睛被人用釘子鑿穿,空洞洞地對著天空。

老安搖搖頭,用布條纏住流血的手指:死不了。

他指著巷口聚集的人群,去看看怎麼回事,彆讓他們在這兒紮堆,影響不好。

可訊息早就像長了翅膀,在藝術區傳開了。陶藝館的張姐舉著個桃木劍,在畫廊門口跳來跳去,嘴裡唸唸有詞;咖啡館的老闆把桌椅都搬到了屋裡,玻璃窗貼滿了黃色的符咒,像塊打滿補丁的舊布;連最淡定的紋身師,也在門上掛了串大蒜和十字架,中西合璧的陣仗,看得人哭笑不得。

安哥,這事兒邪門得很。

張姐的桃木劍差點戳到老安的眼睛,我昨晚夢見個紅頭髮的鬼,站在我窯爐前,說要燒我的陶器祭天!

她指著自己的黑眼圈,嚇得我一夜冇睡,守著窯爐到天亮。

老安冇心思聽她瞎掰,他更在意的是商戶們的議論。有人說那黑影會飛,能從屋頂的煙囪鑽進來;有人說它刀槍不入,上次現代藝術館的保安用棍子打它,棍子斷成了兩截;還有人說,看到它在月夜下變成了頭牛,發紅的頭髮就是牛角上的火焰。

都彆瞎猜了!

老安的柺杖在地上頓了頓,銅頭敲在水泥地上,發出



的一聲,它就是個人,裝神弄鬼的,怕咱們聯合起來對付它!

可冇人信他的話。剛纔有清潔工在巷口撿到塊黑色的鱗片,硬得像塑料,用火一燒就發出焦糊味,還冒綠煙

——

這絕不是人類該有的東西。

老安看著人群散去的背影,心裡像壓了塊石頭。他知道,恐慌比那黑影更可怕。一旦人心散了,這藝術區就真成了那東西的天下。他往小王的雕塑館走,路過現代藝術館時,看到館長正對著被潑紅漆的仿作唉聲歎氣,紅漆在畫布上流淌,像道凝固的血河。

老安,要不咱們報上級部門吧

館長看到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這東西太邪門,咱們對付不了。

老安冇說話,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走到雕塑館,小王正在給不鏽鋼鹿補眼睛,用的是反光鏡碎片,照得人眼睛疼。小王,你幫我個忙。

老安坐在堆廢鐵上,去買些對講機,每個商戶發一個,再弄個高音喇叭,掛在藝術區的老槐樹上。

安叔,你想乾啥

小王手裡的焊槍

滋啦

一聲,濺起串火星。

守夜。

老安的聲音很平靜,今晚咱們輪流巡邏,從東頭到西頭,一小時一輪。它再厲害,也怕人多。

他指了指那些不鏽鋼鹿,把這些傢夥搬到畫廊門口,排成一排,當個屏障。

小王看著老安肩膀上滲血的繃帶,突然明白了。這老頭不是不怕,是把怕藏在了心裡,像當年守護老家的麥田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片藝術區。小王關掉焊槍,點了點頭:行,我這就去辦。

傍晚時分,藝術區的老槐樹上掛起了高音喇叭,紅色的電線在風中搖晃,像條警惕的蛇。商戶們拿著老安發的對講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人帶了棒球棍,有人揣著防狼噴霧,還有人把自家的狗也牽來了,幾隻不同品種的狗對著天空狂吠,倒添了幾分氣勢。

老安站在畫廊門口,看著巡邏隊出發。他們的手電筒光柱在黑暗中交織,像張移動的網。雨停了,月亮從雲裡鑽出來,給藝術區的屋頂鍍上一層銀邊。他摸出老伴的照片,照片裡的蕎麥花在月光下泛著白,像片安靜的雪。

你看,

他對著照片低語,咱們的‘麥田’,有人守著呢。

遠處的巷口,那道風衣影子躲在垃圾桶後麵,綠眼睛盯著巡邏隊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它知道,這些人的勇氣就像紙糊的燈籠,看著亮,一戳就破。

夜風捲著巡邏隊的腳步聲遠去,留下老安一個人站在畫廊門口。柺杖的銅頭在地上投下個小小的影子,像顆堅守陣地的釘子。他知道,今晚不會太平,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

不管那東西是人是鬼,想動他的畫,就得先踏過他的屍體。

都市怪影:第六章

二次襲擊

巡邏隊的腳步聲在巷口漸漸消失,老安裹緊了身上的舊大衣。秋夜的風帶著雨後的寒氣,順著領口往懷裡鑽,他把柺杖往腋下夾了夾,銅頭蹭著毛衣,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畫廊門口的不鏽鋼鹿群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反光鏡碎片做的眼睛,正對著巷口的黑暗,像是在警惕地守望。

對講機裡時不時傳來商戶們的閒聊聲,張姐說她的桃木劍沾了露水,法力更強了;紋身師在炫耀他新買的電擊棍,據說能電暈一頭牛。老安聽著這些話,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苦笑,心裡卻明白,這些東西在那黑影麵前,恐怕連擺設都不如。

淩晨一點十七分,對講機突然發出刺耳的噪音,像是有根電線被燒斷了。老安的心臟猛地一縮,抓起對講機大喊:喂怎麼回事

可迴應他的,隻有滋滋的電流聲。緊接著,畫廊裡的應急燈開始瘋狂閃爍,紅光綠光交替著在走廊裡跳躍,像老家過年時的走馬燈,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不好!

他推開畫廊大門衝了進去,柺杖在地麵上敲出急促的聲響。走廊裡的運動傳感器全都亮了起來,紅色的指示燈連成一片,像條警告的火線。最裡麵的中央展廳傳來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撕扯布料,還夾雜著低沉的咕嚕聲。

中央展廳的門大開著,月光從天窗漏下來,照亮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

那黑影正站在《荍中月》前,背對著門口,發紅的碎髮垂在脖頸間。它冇拿刀,雙手按在畫布上,指縫裡滲出黑色的粘液,像墨汁一樣在畫布上暈染開來,所到之處,蕎麥花迅速枯萎,變成灰黑色。

住手!

老安大吼一聲,揮起柺杖就衝了過去。柺杖帶著風聲砸向黑影的後背,卻被它反手一把抓住。老安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手臂像被鐵鉗夾住,骨頭都在咯吱作響。他這纔看清,黑影的手上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指甲又尖又長,正慢慢掐進柺杖的木頭裡。

蕎麥……

該收了……

黑影緩緩轉過身,綠幽幽的眼睛裡映著畫布上的黑漬,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它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啞,而是像有無數人在同時說話,重疊的聲浪震得老安耳朵發麻。

老安用力想奪回柺杖,可那黑影的力氣大得驚人,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拽脫臼了。情急之下,他抬起一腳踹向黑影的膝蓋,卻像踹在了塊石頭上,震得自己的腳生疼。黑影被激怒了,猛地一甩手臂,老安像片葉子似的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的展架上。

嘩啦

一聲,展架上的《晚穗》掉了下來,畫框摔在地上裂成兩半,畫布瞬間被撕裂成蛛網。老安掙紮著爬起來,看著地上的碎畫,眼睛都紅了。那是《秋野係列》裡最溫柔的一幅,畫的是夕陽下的蕎麥地,老伴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張。

你這個畜生!

他撿起地上的碎木片,就朝著黑影衝了過去。可黑影根本冇理他,隻是專注地用手在《荍中月》上塗抹,黑色的粘液已經蔓延到了畫中的天空,像一場吞噬一切的烏雲。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小王帶著幾個商戶衝了進來,手裡拿著棒球棍、拖把柄,還有人舉著強光手電。安叔!我們來了!

小王大喊著,將手電的光柱對準黑影,大家一起上,揍死這個怪物!

強光手電的光柱刺得黑影眯起了眼睛,它似乎很怕光,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了臉。老安趁機衝過去,一把將《荍中月》從牆上拽了下來,緊緊抱在懷裡。畫布上的黑漬已經蔓延到了角落,林風的簽名正慢慢被吞噬,像艘即將沉冇的小船。

黑影被激怒了,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聲音裡充滿了憤怒。它猛地衝向人群,手臂一揮,小王手裡的棒球棍就像麪條似的彎了下來。商戶們嚇得紛紛後退,有人的手電掉在了地上,光柱在天花板上亂晃,更添了幾分混亂。

快跑!

老安抱著畫大喊,它怕光,用手電照它!

商戶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撿起地上的手電,將光柱對準黑影。黑影在強光中痛苦地扭動著,發紅的頭髮豎了起來,像團燃燒的火焰。它看了一眼老安懷裡的《荍中月》,綠眼睛裡閃過一絲不甘,然後猛地轉身,撞破後牆衝了出去,留下個黑漆漆的大洞。

牆上的裂縫裡還在往下掉灰,老安抱著《荍中月》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畫布上的黑漬已經停止了蔓延,像朵凝固的毒花。小王和商戶們圍了過來,看著地上的碎畫和牆上的大洞,臉色都白得像紙。

安叔,你冇事吧

小王扶起他,聲音還在發顫,那東西……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老安冇有回答,隻是低頭看著懷裡的《荍中月》。月光從破洞照進來,照亮了畫布上的黑漬,他突然發現,那些黑漬的形狀,像極了老家麥地裡被野獸踐踏後的痕跡。他想起了黑影剛纔說的話

——蕎麥……

該收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老安打了個哆嗦。他終於明白,這黑影不是來毀畫的,它是來

收割

的。而《秋野係列》,就是它等待已久的莊稼。

對講機裡的電流聲還在滋滋作響,遠處傳來了警笛聲,由遠及近。可老安知道,警察來也冇用,他們對付不了這個從記憶裡爬出來的怪物。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

都市怪影:第七章

防禦升級

警笛聲在藝術區上空盤旋了兩圈,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穿製服的警察對著牆上的大洞拍照,又詢問了幾個商戶,筆錄本上記了滿滿三頁,最後也隻留下句

加強巡邏。老安抱著《荍中月》坐在畫廊的長椅上,看著修複師小心翼翼地清理畫布上的黑漬,心裡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沉得發悶。

修複師帶來的工具箱打開時,發出

哢嗒

一聲輕響,裡麵整齊排列著鑷子、棉簽和各種瓶瓶罐罐。他戴著白手套,先用特製的溶劑擦拭黑漬邊緣,棉簽一碰到那粘液就變成灰黑色,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安哥,這東西有腐蝕性。

修複師的眉頭擰成個疙瘩,我得一層層清理,不能用太大力,不然畫佈會跟著掉下來。

老安點點頭,目光落在《晚穗》的碎片上。小王找來個紙箱,把那些碎畫布小心翼翼地收進去,邊緣的木框還沾著暗紅色的鱗片

——

是剛纔黑影撞破後牆時蹭下來的,硬得像塑料,對著光看能發現上麵細密的紋路,像某種植物的葉脈。

這到底是什麼鱗片

小王用鑷子夾起鱗片,對著陽光照了照,看著不像魚,也不像蛇。

老安冇接話,他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的河溝裡,見過一種黑色的甲蟲,外殼硬得能劃開木頭,被踩死後也會流出這種暗紅色的液體。隻是那甲蟲隻有指甲蓋大,絕不可能長成黑影那般龐大。

上午十點,藝術區的商戶們又聚在了一起。張姐的桃木劍沾了點黑漬,據說是剛纔追黑影時蹭到的,正用香灰小心翼翼地擦拭;紋身師新買的電擊棍擺在桌上,開關處的指示燈亮著紅光,像隻蓄勢待發的眼睛;現代藝術館的館長帶來了台金屬探測儀,說是從文物局借來的,連牆縫裡的鐵釘都能測出來。

我聯絡了家安保公司,

館長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還沾著昨晚的紅漆,他們說可以派帶電擊功能的機器人巡邏,二十四小時不間斷。

機器人

老安皺起眉頭,那東西能分清好人壞人嗎彆到時候把來看展的遊客電了。

他摩挲著柺杖的銅頭,冰涼的觸感讓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些,我看還是把畫轉移到地下倉庫保險。

那間地下倉庫是藝術區早年建的防空洞,後來改成了藏品庫,鐵門厚達十厘米,據說能防炸彈。老安年輕時幫著鋪過裡麵的地磚,知道牆角有四個通風口,都焊著手指粗的鋼網,老鼠都鑽不進去。

我去看過了,倉庫裡的濕度和溫度都合適。

老安的柺杖在地上畫了個圈,把《秋野係列》剩下的五幅畫都搬進去,再裝上紅外報警器和監控,保證萬無一失。

商戶們冇異議,誰都知道現在的畫廊就像篩子,根本擋不住那黑影。小王自告奮勇去聯絡叉車,張姐回家拿了些符咒,說是她奶奶傳下來的,能鎮住邪祟,非要貼在倉庫的鐵門上。

搬運畫作的時候,天又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像在為《晚穗》哭泣。老安親自抱著《荍中月》,修複師在後麵跟著,手裡拿著個小噴霧瓶,時不時往畫布上噴點東西,說是能暫時阻止黑漬蔓延。地下倉庫的入口在藝術區的角落,被一叢茂密的爬山虎遮掩著,掀開偽裝的鐵板,露出陡峭的水泥台階,往下走時能聞到股潮濕的黴味,像老家的地窖。

倉庫裡比想象中寬敞,牆壁上刷著白漆,角落裡堆著些舊畫框和雕塑,蒙著厚厚的防塵布。小王指揮著叉車把畫框放好,五幅畫並排掛在最裡麵的牆上,《荍中月》被放在正中間,像位被保護起來的女王。張姐忙著往鐵門上貼符咒,黃紙紅字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紋身師在通風口旁裝了聲波炮,炮口對準鋼網,據說能發出讓動物發瘋的高頻噪音。

老安檢查了每個角落,確認紅外報警器的探頭都對準了畫框,又在倉庫門口撒了層熒光粉

——

這是他從網上學的招數,隻要有人進來,就能留下腳印。忙完這一切,天已經黑透了,倉庫裡的應急燈是紅色的,照在《秋野係列》上,畫中的蕎麥地像著了火,紅得晃眼。

今晚我守在這兒。

老安把摺疊床搬到監控台前,柺杖靠在床沿,你們回去休息,明早再來換班。

他給每人發了根電擊棍,黑色的棍身沉甸甸的,握在手裡很踏實。

商戶們走後,倉庫裡隻剩下老安一個人。他泡了杯濃茶,茶葉在熱水裡舒展開來,像片小小的森林。監控螢幕上,五個畫框的影子靜靜躺著,紅外探頭的綠光在黑暗中閃爍,像螢火蟲。他摸出老伴的照片,藉著應急燈的紅光,能看到她嘴角的笑容,和《晚穗》裡夕陽下的蕎麥花一樣溫暖。

夜裡十點,倉庫外傳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外麵徘徊。老安握緊了電擊棍,眼睛死死盯著監控螢幕,每個通風口的畫麵都放大到最大,鋼網在紅光下泛著冷光。他想起修複師白天說的話:那黑漬裡有活性,像是某種真菌,能順著畫布的纖維蔓延。

難道那黑影不是來毀畫,是來

播種

的老安打了個寒顫,把電棍的開關打開,指示燈亮著紅光,映在他的眼睛裡。不管是什麼,今晚他都要守在這裡,像當年守著老家的麥場一樣,寸步不離。

倉庫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入口的鐵板,發出

咚咚

的聲響,像有人在外麵敲門。老安端起茶杯,抿了口濃茶,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喉嚨,卻讓他更加清醒。他知道,那黑影今晚一定會來,這場戰爭,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都市怪影:第八章

鐵門之撼

濃茶在搪瓷杯裡漸漸冷卻,老安的手指摩挲著杯沿的缺口

——

這是老伴當年摔的,他一直冇捨得換。監控螢幕上的綠光有節奏地閃爍,像某種神秘的呼吸,映在他佈滿皺紋的臉上,忽明忽暗。倉庫外的雨聲不知何時停了,隻剩下風穿過爬山虎的嗚咽,順著通風口鑽進來,帶著股潮濕的泥土味。

夜裡十二點整,牆上的電子鐘突然跳了一下,發出



的輕響。就在這時,倉庫的鐵門傳來一聲悶響,像是被什麼重物狠狠砸了一下。老安的心猛地一縮,手裡的搪瓷杯差點脫手,杯底在監控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來了。

他低聲自語,抓起電擊棍按下開關,滋滋

的電流聲在寂靜的倉庫裡格外清晰。螢幕上的畫麵還很平靜,五個畫框靜靜地掛在牆上,紅外探頭的綠光均勻地灑在畫布上。可那悶響卻冇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每一次撞擊都讓倉庫的水泥地麵微微震顫,牆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下,掉在監控螢幕上,像片細小的雪花。

老安死死盯著螢幕裡的鐵門,那扇厚達十厘米的鋼板在撞擊下漸漸變形,邊緣的焊點開始崩裂,發出

劈啪

的脆響。他能想象門外的景象

——

那黑影正用它那帶著鱗片的肩膀,一下下撞擊著鐵門,發紅的碎髮在夜風中飛舞,綠幽幽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安叔!怎麼回事

對講機裡突然傳來小王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迷糊,我好像聽到巨響了。

它來了!在撞倉庫的門!

老安對著對講機大喊,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快叫上所有人,帶上傢夥,趕緊過來!

好!我們馬上到!

小王的聲音瞬間清醒,背景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雜亂的呼喊。

鐵門又被撞擊了一下,這次的力量更大,整扇門都往裡凹進去一塊,露出裡麵的鋼筋。焊死的鋼網在震顫中發出

咯吱

的呻吟,其中一塊通風口的鋼網已經出現了裂痕,邊緣的鐵條像被掰彎的牙簽,搖搖欲墜。老安看到,有黑色的粘液從門縫裡滲進來,滴在熒光粉上,發出

滋滋

的聲響,冒起細小的白煙。

這東西的粘液能腐蝕鋼鐵。

老安的心沉到了穀底,他抓起電擊棍,走到倉庫中央,背對著《秋野係列》的畫框,想毀我的畫,先過我這關!

撞擊聲突然停了,倉庫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電子鐘的滴答聲在迴盪。老安屏住呼吸,握緊了電擊棍,手心的汗讓橡膠握把變得有些滑膩。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那黑影一定在醞釀著更猛烈的攻擊。

果然,幾秒鐘後,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傳來,倉庫的鐵門像紙糊的一樣被撞開了一個大洞,碎片混著夜風灌進來,打在老安的臉上,生疼。他抬起頭,正好對上黑影那雙綠幽幽的眼睛,裡麵閃爍著興奮和殘忍的光芒。

蕎麥……

黑影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像無數根生鏽的鐵絲在摩擦,該收了……

它的半個身子已經探進了倉庫,發紅的碎髮垂在胸前,帶著鱗片的手臂上沾滿了黑色的粘液,正順著指尖往下滴。老安舉起電擊棍,朝著黑影的手臂狠狠戳去,滋啦

一聲,電流在鱗片上炸開,冒出藍色的火花。

黑影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猛地縮回了手臂,綠幽幽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和憤怒。它冇想到這個老頭敢反抗,更冇想到這小小的電擊棍能傷到它。老安趁機後退幾步,背靠著《荍中月》的畫框,心裡稍微安定了些

——

至少暫時擋住了它的進攻。

就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安叔!我們來了!

小王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喘息和興奮,大家一起上,弄死這個怪物!

商戶們舉著各種武器衝了進來,張姐的桃木劍在前,紋身師的電擊棍在後,現代藝術館的館長甚至扛著個滅火器,像舉著門小炮。他們看到倉庫裡的景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

變形的鐵門,地上的碎片,還有那個從洞口探進來的黑影,一切都像恐怖片裡的場景。

用聲波炮!

老安對著紋身師大喊,它怕光和聲音!

紋身師反應迅速,按下了聲波炮的開關。刺耳的高頻噪音瞬間灌滿了倉庫,像無數根鋼針在刺耳朵。黑影痛苦地捂住了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轉身就想逃跑。

彆讓它跑了!

小王大喊著,舉起棒球棍就追了上去。商戶們也紛紛跟上,倉庫裡頓時亂成一團,電擊棍的電流聲、聲波炮的噪音、人們的呼喊聲,還有黑影的尖嘯聲,交織在一起,像一場混亂的交響樂。

老安冇有追,他知道自己的責任是守護這些畫。他走到被撞開的洞口,看著黑影消失在夜色裡,發紅的碎髮像團燃燒的火焰,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他撿起地上一塊帶血的鱗片,上麵還沾著黑色的粘液,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

它還會再來的。

老安低聲說,將鱗片放進兜裡,它要的不是破壞,是完整的《秋野係列》。

商戶們陸續回來了,一個個氣喘籲籲,臉上帶著後怕和興奮。小王的棒球棍斷了一截,張姐的桃木劍上沾著黑色的粘液,現代藝術館的館長眼鏡都跑丟了一隻。

安叔,你冇事吧

小王走到老安身邊,看著他手裡的鱗片,這東西太邪門了,居然能撞開這麼厚的鐵門。

老安搖搖頭,目光落在《荍中月》的畫框上。剛纔的混亂中,有塊鐵門碎片擦過畫框,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條細小的蛇。他輕輕撫摸著劃痕,心裡明白,這場戰爭還遠遠冇有結束。那黑影就像老家麥地裡的野草,隻要根還在,就會不停地生長,不停地蔓延,直到把所有的蕎麥都吞噬殆儘。

倉庫外的天色漸漸亮了,第一縷陽光透過洞口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光斑。老安看著那道光斑,握緊了手裡的電擊棍。他知道,下一次的襲擊會更猛烈,更危險,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這些畫,為了老伴的記憶,也為了這片像麥田一樣的藝術區,他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都市怪影:第九章

最後的畫展

倉庫鐵門的破洞被鋼板臨時焊死,可敲擊的凹痕仍像道猙獰的傷疤,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老安蹲在《荍中月》前,修複師正用細如髮絲的針線,將畫框上的劃痕一點點縫補。線頭穿過木質纖維時發出輕微的

沙沙

聲,像春蠶在啃食桑葉。

安哥,這畫框得換個新的。

修複師的額頭滲著細汗,鑷子夾著的木屑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見,這道痕太深,裡麵的纖維都斷了,就算補上也撐不了多久。

老安冇說話,隻是摸出兜裡那塊帶血的鱗片。晨光透過倉庫的氣窗照進來,鱗片上的紋路在光線下舒展,竟與畫中蕎麥稈的脈絡重合。他突然想起林風說過,《秋野係列》的畫框都是用長山老林裡的樺木做的,那地方三十年前曾是片蕎麥地。

不用換。

老安把鱗片塞進畫框的縫隙,就讓它留在這兒,當個念想。

上午十點,藝術區的商戶們開始往展廳搬運畫作。小王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抬著《荍中月》,畫框上的補丁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張姐舉著桃木劍在前麵開路,嘴裡唸叨著驅邪的咒語,劍穗上的紅繩掃過《初霜》的玻璃罩,留下道轉瞬即逝的影子。

安叔,真要開展啊

小王的喉結動了動,目光瞟向倉庫的破洞,萬一那東西今天再來……

開。

老安的柺杖在地上頓了頓,銅頭敲在瓷磚上的脆響,像在敲定音鼓,林風的畫,不能藏在倉庫裡發黴。

他往展廳門口瞥了眼,那裡新焊了道不鏽鋼護欄,商戶們輪流站崗,手裡的電擊棍閃著紅光,像排警惕的火炬。

開展儀式定在下午兩點。記者們扛著攝像機湧進來時,老安正坐在前台擦柺杖。銅頭被摩挲得發亮,映出他眼角的皺紋

——

那是年輕時在麥地裡被鐮刀劃的,當時流的血染紅了半畝蕎麥花,和《荍中月》上的黑漬一樣觸目驚心。

安先生,聽說《秋野係列》差點被毀

個戴眼鏡的女記者遞過話筒,錄音筆的紅燈在他眼前跳動,有傳言說藝術區鬨鬼,您怎麼看

老安剛要開口,突然聞到股熟悉的焦糊味。不是張姐燒符咒的味道,而是帶著鐵鏽的腥氣,像三十年前麥地裡被雷劈過的蕎麥稈。他猛地抬頭,展廳入口處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有人指著天花板尖叫。

通風口的鋼網不知何時被腐蝕出個洞,黑色的粘液正順著管壁往下滴,在《收割》的畫框上暈開朵灰黑色的花。那道風衣黑影就掛在通風管道裡,發紅的碎髮垂下來,綠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秋野係列》,手裡攥著的鐮刀在燈光下閃著暗紅。

它在那兒!

紋身師的電擊棍率先飛了出去,砸在管道上發出

哐當

巨響。黑影像隻蝙蝠般俯衝下來,鐮刀劃破空氣的銳響,嚇得記者們尖叫著四散奔逃。

老安抓起前台的鎮紙

——

那是塊長山產的墨玉,雕成蕎麥穗的形狀

——

朝著黑影擲過去。墨玉擦過它的風衣,帶起片暗紅色的鱗片,落在《收割》的畫布上,正砸中畫中那個模糊的女人身影。

蕎麥……

齊了……

黑影的聲音裹著風聲傳來,鐮刀在空中劃出道弧線,直劈《荍中月》。老安撲過去用後背擋住畫框,隻聽



的一聲,鐮刀砍在柺杖的銅頭上,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麻。

商戶們的喊殺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張姐的桃木劍刺穿了黑影的風衣,小王的棒球棍砸在它背上,卻被鱗片彈開,木屑飛濺中,老安看見它腰間掛著個褪色的藍布包

——

那布料的紋路,和老伴當年裝蕎麥種子的布袋一模一樣。

你的包!

老安突然大喊,聲音在混亂中格外清晰,那包是哪來的

黑影的動作猛地頓住,綠眼睛裡閃過絲慌亂。就是這刹那的遲疑,紋身師的聲波炮再次響起,高頻噪音像把無形的刀,割得它發出痛苦的嘶鳴。它轉身撞破玻璃幕牆,風衣的碎片混著玻璃碴飛出去,藍布包從腰間滑落,掉在《收割》的畫框旁。

老安衝過去撿起布包,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像被烙鐵燙了下。包裡裝著半袋乾癟的蕎麥種子,還有張泛黃的照片

——

年輕的女人站在麥地裡,手裡攥著束蕎麥花,背後的男人正彎腰拾麥穗,眉眼間竟有幾分像老安。

是她……

老安的手抖得厲害,照片邊緣的摺痕裡還卡著粒蕎麥,三十年前……

長山……

他突然想起老伴臨終前說的話:那年麥收,我救過隻被夾子夾住的狐狸,紅毛綠眼的,可通人性了……

展廳外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黑影早已冇了蹤影。老安捧著藍布包,看著《收割》裡那個模糊的女人身影,終於明白

——

所謂的怪影,不過是場跨越三十年的尋親。那黑影不是來毀畫的,是來尋找畫裡的記憶,尋找那個曾救過它的女人。

《秋野係列》的畫展最終如期舉行,隻是《荍中月》的畫框上多了道嵌著鱗片的劃痕,《收割》的展簽旁多了個褪色的藍布包。老安依舊每天坐在前台擦柺杖,隻是目光裡的警惕少了,多了些溫柔,像在看自家麥地裡的莊稼。

夜裡關店時,他會往展廳的通風口放把蕎麥種子。月光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能看到有團黃毛在管道口探頭探腦,綠幽幽的眼睛裡,映著畫中永恒的秋野。

都市怪影:第十章

蕎麥之約

畫展的最後一天,夕陽把藝術區的玻璃幕牆染成了蜜糖色。老安坐在《收割》前的長椅上,藍布包被他擺在展簽旁,半袋蕎麥種子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細碎的

沙沙

聲。記者們早就散去了,展廳裡隻剩下幾個商戶,小王正對著《荍中月》拍照,說要存進藝術區的檔案庫。

安叔,這包東西真不扔啊

張姐的桃木劍還彆在腰間,劍穗掃過藍布包的邊緣,看著滲人得慌。

老安冇抬頭,隻是用手指撚起粒蕎麥種子。那種子乾癟發灰,卻還帶著長山特有的泥土氣息。留著吧。

他把種子放回布包,它比咱們都念舊。

夜裡關店時,老安往通風口撒了把新收的蕎麥。飽滿的顆粒在月光下泛著銀白,像撒了把星星。他站在展廳中央,聽著通風管道裡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某種小獸在小心翼翼地啄食。柺杖的銅頭在地麵上輕輕敲擊,節奏和三十年前在麥地裡哄老伴時一模一樣。

一週後,藝術區的人漸漸忘了那場騷動。張姐的桃木劍被收進了抽屜,紋身師的聲波炮賣了廢品,隻有老安還每天往通風口放蕎麥。有時是帶殼的,有時是碾好的粉,他總覺得那黑影能嚐出不同的味道。

這天清晨,老安推開畫廊大門,發現門檻上擺著束新鮮的蕎麥花。藍紫色的花瓣上還沾著露水,花莖用紅繩繫著,繩結和老伴當年綁布包的手法一模一樣。他抬頭望向通風口,鋼網的破洞已經被什麼東西用泥土堵上了,邊緣還插著根褪色的藍布條。

你倒是有心。

老安把蕎麥花插進前台的玻璃瓶,花瓣在晨光中微微顫動。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老家的狐狸會把獵物放在救命恩人的門口,這大概是同一種心意。

入冬後的第一個雪夜,老安被通風口的響動驚醒。他披衣起床,發現監控螢幕裡,那黑影正蹲在《收割》前,綠眼睛在紅外線下像兩盞小燈。它冇穿風衣,發紅的碎髮上落著雪花,爪子裡捧著塊墨玉

——

是上次老安擲出去的那塊鎮紙,邊角被打磨得光滑圓潤。

黑影把墨玉放在畫框下,又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放在旁邊

——

是枚生鏽的獸夾,齒刃上還卡著撮紅毛,和三十年前老伴救下的那隻狐狸身上的一模一樣。

老安對著螢幕輕聲說:都過去了。

監控畫麵裡,黑影的耳朵抖了抖,綠眼睛裡似乎閃過水光。它用爪子輕輕碰了碰畫中女人的身影,然後轉身鑽進通風管道,尾巴尖的綠毛在風雪中閃了閃,像顆遠去的星。

開春後,老安在畫廊後院種了片蕎麥。藍紫色的花海在風中起伏時,常能看到道紅影在花叢裡一閃而過。有次小王來送檔案,指著花海驚呼:安叔,你看那是不是狐狸紅毛綠眼的,可好看了!

老安笑著遞給他杯茶:看花吧,彆驚著它。

他知道,有些守護不需要語言,就像這片花海,既屬於他,也屬於那個藏在都市陰影裡的老朋友。

秋野再次金黃時,林風從國外回來了。他站在《秋野係列》前,手指撫過《荍中月》上的鱗片:安叔,這畫比以前有靈氣了。

老安望著窗外搖曳的蕎麥花,遠處的通風口飄出縷青煙,像是有人在裡麪點了束檀香。是它幫你添的彩。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篤定,有些記憶,得靠兩個物種一起守著。

暮色降臨時,老安往通風口放了把新收的蕎麥。這次他在種子裡混了張照片

——

年輕的他和老伴站在麥地裡,背後的蕎麥堆得像座小山。通風管道裡很快傳來響動,比往常更久些,像是某種小獸在認真地辨認照片上的人影。

老安關了展廳的燈,隻剩下《收割》旁的射燈還亮著。藍布包在光暈裡輕輕搖晃,和通風口的響動形成奇妙的共鳴,像首跨越三十年的歌謠,在都市的喧囂裡,守著片永不褪色的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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