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私生子現在就在我家 046
大結局
汪汪汪汪汪!
晨曦是在進入神宮之後,
突然發現一條纖細的金色絲線連線到身上,恢複靈力的速度翻了一倍。
他順著絲線探查,發現另一端連結在神宮外的都鄂身上,
某種濃烈的情緒通過絲線被他感應到。
‘喜歡神明大人……’
‘我是神明大人忠誠的信徒……’
‘我要給神明大人當狗……’
晨曦:“……”
信徒的想法奇奇怪怪,
但為了探查靈力的恢複是不是與他有關,晨曦還是選擇將都鄂喚了進來。
很快,
一身黑衣的卷發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雙膝跪地向晨曦行了一個叩拜禮。
晨曦手掌抬起,
靈力輕柔托起都鄂的身體。
“過來些。”
都鄂拘謹的走到王座下,
晨曦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點。
他遲疑一下,
趴伏到王座的台階上,手掌距離神明潔白的衣擺隻有一指的距離。
晨曦微微俯下身,一根手指點在都鄂的眉心,閉上眼眸感應,
恢複靈力的速度果然變快了一些。
所以金色絲線的出現是因為都鄂嗎?因為什麼?信仰?
生靈的信仰確實能壯大神明的神力,
但是生靈是很渺小的,需要龐大的數量纔能有明顯的效果。
為什麼都鄂隻是一個人,卻能達到萬千生靈的效果?
晨曦陷入思索,
一時忘了收回自己的手指,
佛手柑的香味順著掌心彌漫,縈繞在近在咫尺都鄂的鼻尖,他的呼吸粗重了幾分。
尾指顫動一下,
又碰觸到神明柔軟光滑的衣擺,都鄂的心跳徹底失衡了。
‘好香……’
‘好軟……’
‘好想離神明大人更近一點,我為什麼不能變成王座,讓神明大人坐在我身上……’
繁雜的思緒驚動了晨曦,
因為靠的近,思緒裡傳達的情緒更為明顯,灼熱的像沸騰的岩漿,要把他融化。
晨曦手指顫動一下,快速收了回來,掩飾性低咳一聲。
“回去吧。”
都鄂雖然不捨,還是乖乖的起身離開,開啟殿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童寧。
“神明大人,我有要事求見。”
“進來吧。”
童寧朝著殿中走去,都鄂腳步一頓,跟著走回殿中。
就見童寧剛走到殿中就對著晨曦行了跪拜大禮,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上方的白發神明。
“我願意做神明大人最忠誠的信徒,永生永世侍奉在大人身邊。”
金色絲線再次浮現,連線童寧和自己。
晨曦這下徹底確定,隻有真正信仰自己,金色絲線就會出現,同時他也感受到了童寧的心緒。
‘不想離開,想要靠近……’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好喜歡……’
‘我纔是最善解人意的,我要成為神明大人最信任的人……’
信徒的感情總是如此濃烈,晨曦不知道彆人的信徒是什麼樣的,也就不知道都鄂和童寧的情況算不算正常。
但兩人提供的信仰之力是真的,還很龐大,原本需要一晚上才能恢複的靈力,已經完全恢複了,他可以催生更多的草木了。
當晨曦帶著童寧和都鄂走出神宮,準備繼續昨日未完成的事務時,看到遠遠走來的穆臣和柯煜。
“神明大人,我還有一件事相告。”
“何事?”
童寧看向穆臣二人,恭順的表情立刻變得義憤填膺。
“神明大人,就是這兩個卑劣的生靈竟然想竊取神明大人您的力量,我是您卑微而忠誠的信徒,願意為您分憂,解決他們!”
竊取力量?
晨曦看向柯煜和穆臣兩人,兩人身上確實沒有金色絲線,但說竊取力量,兩人到目前的舉動都挑不出錯。
晨曦不是一個殘暴的神明,不會因為還沒發生的事就痛下殺手。
他對著童寧搖了搖頭,抬腳朝著天邊走去,童寧和都鄂趕緊跟上。
神宮之外隻剩下柯煜和穆臣兩人,除了最開始的一眼,後麵神明就沒有再看過他們。
總是笑著的柯煜臉上笑容淡去,望著神明離開的方向,淡淡道:“你怎麼看?”
“神明沒有怪罪我們,但也不信任我們了。”
柯煜嗤笑一聲:“一個弱小的神明罷了,不是要他的信任才能除掉他的。”
穆臣沒有說話。
……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兩人沒有離開,一直站在天光微弱,神明依舊沒有回來。
他們卻不知道,有了童寧和都鄂的信仰之力,晨曦的靈力恢複速度翻了兩倍,自然不用頻繁的返回神宮休憩。
又過了一日,還是沒有等到神明返回,柯煜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肯定是童寧把神宮的秘密告訴他了,這座神宮沒有用了。”
穆臣轉身大步離開,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想明白很多事,柯煜問了他一句,他也沒有理會。
行到僻靜處,穆臣感應了一下方向,身影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在一座山穀,穀中流淌小溪。
此時白發的神明站在小溪旁,身影倒影在水麵上,連倒影都美的像一幅畫。
童寧和都鄂被他安排去做事了,穆臣的出現出乎他的預料。
“見過神明大人。”
高大男人單膝跪地,手掌按住胸口,行了一個中規中矩的見麵禮。
“何事?”
“我能給神明大人提供信徒的力量,隻需要大人完成我一個心願。”
比起童寧和都鄂,穆臣的信仰更像是一種交易,晨曦起了一點好奇心。
“你需要我做什麼?”
“親手摘下我的麵具。”
一個古怪的要求,但似乎沒有太大的難度,晨曦願意嘗試。
“好。”
聽到白發神明應允,穆臣摸了摸臉上的麵具,頓了一下,朝著晨曦走過去。
穆臣的天賦很古怪,天生就伴生一張麵具。
在他誕生的時候,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雖然‘祂’擁有了萬千張臉,但始終沒有獲得過認同,‘祂’不知道對方喜歡的到底是怎樣一副麵容,所以有了他。
他的麵具一生隻能摘下來一次,當他麵對想要摘下麵具的人時,由對方親手摘下麵具,他的容貌自動會化成對方最喜歡的模樣。
穆臣本以為他永遠都不會有摘下麵具的機會了,卻在看到其他人簇擁在白發神明身邊時,想起這個雞肋的天賦。
如果註定要成為神明的信徒,他希望成為最被偏愛的那一個,所以他來到這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站在距離神明一步之外的距離,親眼看著神明的手掌抬起,朝著他的臉頰伸來。
如此近的距離,他能清晰看到神明泛著光暈的肌膚,沉靜的金色眼眸,平靜的心突然快速跳了起來。
從來沒有過的緊張感覺。
悄無聲息的,好像隻是被那柔軟的指腹碰觸了一下,銀色麵具就從臉上掉落,顯露出黑發黑眸的英俊麵孔。
眉骨很突出,嘴唇偏薄,不笑的時候有種淩厲感,笑起來瞳仁幽深,像是帶著深深的惡意。
當穆臣從水麵看到自己的模樣時愣了一下,他以為神明大人偏愛的都是純善的長相,如同童寧那般的,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張臉。
“怎麼了?”
穆臣的樣子像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臉,晨曦不太能理解有人對自己的容貌都會感到陌生的。
“沒什麼。”
反應過來的穆臣對著晨曦鄭重的行禮,一條金色絲線從他的胸口延伸出來,纏繞在晨曦的尾指上。
晨曦尾指輕輕勾動,感受穆臣的心緒。
‘祂真的喜歡嗎……喜歡這樣一張臉嗎……’
‘我該表現的冷漠點……還是熱情點……’
‘為什麼祂沒有再看我……不喜歡嗎……’
患得患失的心緒一直縈繞在穆臣的心間,和外表截然不同的細膩性格。
他的信徒都好奇怪……
晨曦暗暗歎息一聲,學著之前安慰都鄂的樣子,摸了摸穆臣的頭發。
所有心緒都消失了,變成了晨曦解讀不了的複雜內容。
恰逢這時童寧和都鄂完成任務回來,看到了一向穩重自持的穆臣跪在神明的麵前,手掌抓住神明的衣擺,眼睛直勾勾的,那副神情他們實在太熟悉了。
“穆臣,你竟敢褻瀆神明大人,我殺了你!”
童寧怒吼著衝了上來,都鄂則已經張嘴咬向穆臣的手臂了,穆臣避了開,落到遠處。
“我沒有。”嗓音沙啞著,眼神有些躲閃。
“你放——放心,我肯定不會打死你!”
當著晨曦的麵,童寧把問候穆臣的話嚥了回去,氣的臉都扭曲了。
晨曦看著莫名其妙打起來的三個人,難道這方世界的生靈都這麼精力旺盛嗎?
難怪到處都是一片廢墟的樣子。
……
等到幾人都消停了,晨曦覺得累了,返回神宮,在神宮外見到了冷著臉的柯煜。
柯煜長了一副多情的臉,桃花眼十分具有欺騙性的,如今還是第一次這般臭著臉。
目光從都鄂掃向童寧,再掃向最後出現的穆臣,尤其是在穆臣已經沒有麵具遮擋的臉上停了片刻,氣笑了。
他是最喜歡看樂子的人,今天發現自己成了最大的樂子。
這群吃裡爬外的賤人!
晨曦已經很累了,沒有精力理會柯煜,徑直踏入了神宮之中,錯身而過的時候柯煜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
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等到晨曦的身影消失,他抬手阻攔了剩下三人。
三人自然不理會,他們如今可是神明忠誠的信徒,跟這種叛徒沒什麼好說的。
柯煜也不廢話,手掌一轉,神宮的鑰匙浮現,一同浮現的還有幾枚留影石。
“你們還真是可笑,喜歡給人當狗,不喜歡當人?彆忘了當初這計劃可是大家一起製定的,我這裡還有記錄,相信神明大人應該很有興趣。”
三人頓住腳,看向柯煜的眼神浮現殺機。
“你想如何?”
柯煜撥弄了一下手裡的小鏡子,扯了扯嘴角。
“很簡單,讓我也分一杯羹。”
“你死心吧!我們不會再奪取神明大人的力量!”
“我是說給神明當狗這件事,我也要參與。”
“……”
……
休憩中的晨曦身體上最後一根金絲浮現,他的力量好像到了某個臨界點,周身的氣息開始快速變強。
虛無界彙聚了暮夜的無數分-身,這些分-身擁有本體一半左右的力量,如今這些力量全部心甘情願的成為了晨曦的信徒。
一位神明提供的信仰之力,比渺小的生靈強了不知道多少,何況這位神明還是坐擁三千世界的虛靈。
那就相當於三千世界一半的生靈都在給晨曦提供信仰之力,讓晨曦受創的本源快速恢複。
他的身軀漂浮到神宮之上,白發舒展,朦朧的光暈將他籠罩,像一枚重新誕生的太陽。
從虛無界開始,光輝重新蔓延,最開始是靠近虛無界的小世界,然後是中等世界,高等世界……
黑暗在退散,太陽重新高懸。
一直到信仰之力提供的力量覆蓋到極限,光亮才逐漸微弱。
此時俯瞰整個虛空,中間是明亮的光圈,邊緣是漆黑的圓環,雙方力量相差無幾,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在本源力量恢複的瞬間,晨曦的記憶也恢複了,他看著下方四個屬於暮夜的強大分-身,心情複雜。
暮夜奪走了他的力量,又以另外一種形式還給了他。
……
與此同時,世界之門開啟,暮夜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圓球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看見他們認為會威脅到晨曦的分-身們恭敬而狂熱的跪在下方,中央的王座上,白發白袍的界靈神情平靜,金色眼眸與太陽一般明亮又威嚴。
暮夜的腳步頓住,他已經知道了虛無界發生的變故,超乎他預料的一切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除非是沉睡的本體蘇醒,否則即便是他,現在也不是晨曦的對手。
從前那些想要占有晨曦的狂妄之語成了笑話,這個虛空似乎已經不需要毀滅再重生,它已經迎接來了新的主人。
晨曦就是新的主神。
沉默良久後,暮夜歎息一聲,認命的帶著係統走到王座前,撩開衣擺,恭敬下跪。
“恭喜神明大人。”
“你和我的位階相同,你不用跪我。”
“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我的兄長,弟弟跪兄長也是應該的。”
晨曦沒有再說話。
暮夜從身上取出放置在虛無行宮的那個水晶球,裡麵封印的是晨曦的世界,捧到晨曦麵前。
“物歸原主。”
晨曦手指點在水晶球上,光芒大盛,封印溶解。
一場細雨降下,枯萎的草木重新煥發生機,甚至生長的更茂盛,奄奄一息的動物像是睡了一覺,睜開眼,驚慌失措的跑開了。
整個世界的麵積擴大數百倍,已經有了高等世界的雛形,相信不久後裡麵就能誕生強大的智慧生靈。
做完這一切,晨曦垂眸看向下方的暮夜,世界內的生靈好安頓,虛靈卻是一個麻煩。
暮夜笑了笑,他已經知道晨曦的意思,笑容裡有幾分落寞。
“我會回到虛無去,不會乾涉生靈界的一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
暮夜轉身就走,係統化成的白色光球也跟著他走,卻被他一腳踢飛。
緊跟著一隻大手掐住光球,把光球捏的哢哢作響。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搞的小動作,晨曦怎麼就能剛好被捲到虛無界來?不滅元靈為什麼和你本體一模一樣?”
【……意外,真的是意外!】
“嗬,你以為我會信,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就不要想著首鼠兩端,往後你就跟著晨曦吧。”
暮夜甩飛了白球,開啟世界之門。
臨到離開,他回頭朝下方看了一眼,和穆臣目光對上,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雙方都是一愣。
……
小世界們恢複了生機,無數的生靈重新被孕育出來,晨曦又恢複到從前枯燥的生活。
每天給小世界的花花草草下下雨,再拓展一下世界邊緣。
可是有一天,小世界誕生了會靈術的精靈,這些精靈也會降雨,晨曦好像不需要做什麼了。
他坐在神宮的王座上,無聊的望著頭頂的太陽,係統飄到他的麵前。
【要不要去主神空間看看?最近多了很多新的任務者,很有意思的。】
晨曦這纔想起他因為任務失敗,已經許久沒有返回主神空間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如今的他已經不需要藉助係統的傳送,手指一劃,世界之門開啟,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公寓外麵。
用鑰匙開啟門,不大的一居室滿是生活氣息,晨曦慢慢走進去,雪白的長袍拖拽在地上,和狹窄的房間格格不入。
他有些悵然,突然有什麼響動在角落響起,晨曦抬眼看去,一團白金色的毛茸茸歡快的朝著他撲騰過來。
是小白。
陌生感消失,晨曦臉上浮現笑容,彎腰將土鬆犬抱到身上,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
係統再次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你每天一個人多無聊啊,要不要重新找點任務做,給你換個部門?】
晨曦沒有說話,手掌落在土鬆犬的頭頂,剛要撫摸,一縷金絲連線了他和土鬆犬。
他手掌一頓,目光盯著土鬆犬,小狗也眼巴巴的望著他,最終他的手掌還是慢慢落了下去,輕柔撫摸過小狗的脊背。
土鬆犬趴在他的懷裡,發出享受的呼嚕聲。
晨曦突然笑了笑,輕聲道:
“也不算一個人。”
【……】
白球恨恨的看了一眼晨曦懷裡的土鬆犬,氣的牙癢癢,說好的不變狗呢!
土鬆犬搖著尾巴,咧開嘴笑。
“汪汪!”
……
小皇帝(一)
攝政王vs傀儡皇帝……
虛無界的上方有一顆巨大的隕石,
裡麵被掏空,棲息著一隻全身漆黑的巨大圓球生物,
是暮夜的本體。
為了吸收那些界靈本源,他一直在沉睡,足足過了數千年才蘇醒過來。
周身黑氣彌漫,龐大身軀縮小,變成一身黑色長袍的青年。
眉骨突出,嘴唇很薄,不笑時陰鬱,笑起來涼薄,總之不像什麼好人。
暮夜一直不太滿意自己本身的容貌,
去見晨曦的時候多以分身出現,
所以纔有了各種各樣的麵孔。
沉睡了這麼久,
也不知道晨曦怎麼樣了。
走出隕石空洞,暮夜踏入虛無界,
剛一踏入就感覺到不對勁,
白日高懸,是虛無界從沒有過的明亮。
不僅如此,那些被他吞噬掉界靈的小世界也恢複到從前模樣,
甚至有不少都晉升了。
發生什麼事了?
暮夜皺起眉頭,
直接將分身和係統都召回。
……
半日後,吸收了分身的記憶,再加上係統告知的一些事情,
暮夜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虛靈代表的是自私和邪惡,毀滅和掠奪,這是他天生的性格特質,與界靈相悖,
難以更改。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讓步,固執的認為晨曦這樣純善的性格無法在外界生存,自己是在保護他。
可經曆過一個個世界,從晨曦的一次次的死亡裡感受到難以承受的痛苦,‘他’想法逐漸改變了,發現自己的存在纔是晨曦最大的麻煩。
所以最後這些分身在脫離他的掌控後,竟然成為了晨曦的信徒,讓晨曦有力量與他抗衡。
嗬……
……
分身已經與暮夜融為一體,殿中隻剩下係統,係統化出的白色光球瑟瑟發抖。
它是本體的一縷分魂,自然知道本體在麵對晨曦的事情上有多麼偏執,祂是不可能放任晨曦離開的。
如今蘇醒過來,發現晨曦竟然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不知道要發多大的瘋,好不容易穩定的三千世界說不定又要迎來新一次毀滅。
殿中寂靜的落針可聞。
暮夜一直在沉默,沉默到係統都有些不安的時候,他忽地問道:“他現在在哪裡?”
【去小世界了。】
“嗯?”
【神明大人說龐大的力量會讓人迷失,漫長的時間更是會讓人忘卻本心,所以祂進入小世界,想要重新體會一下弱小生靈的命運,讓自己對生命始終保持敬畏之心。】
“???”
“什麼亂七八糟的,愚蠢!趕緊把他接回來!”
【神明大人是轉世進入的小世界,靈力和記憶都被封印,無法直接聯係到祂。】
暮夜騰的站起身。
“送我進去。”
【不能打擾神明大人的任務,而且神明大人說了,您的力量強大,進入小世界會擾亂小世界的秩序,絕不能放您進去。】
暮夜斜眼睨它。
“張口閉口神明大人,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當然,我是神明大人的狗。】
【汪汪。】
暮夜:“……”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蠢的?”
【您忘了,這都是跟您學的哦~】
“……”
……
大手捏的係統臉都變形了,係統也是油鹽不進,暮夜深吸了一口氣。
“好,我不進去,至少讓我看看他現在什麼情況。”
係統遲疑了一下,感覺再不答應,暮夜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麵前出現一片光幕,顯露出晨曦進入小世界後的經曆。
第一世。
他轉世成了一顆小草,天降大旱,他直接枯死了。
第二世。
他轉世成了一隻螞蟻,平平無奇的走在路上,平平無奇的被馬車壓死了。
第三世。
他轉世成了一條小魚,不小心躍到了岸邊的黃泥地裡,怎麼掙紮都沒能跳回水裡,乾死了。
第四世。
他轉世成了一隻黃雀,被貪玩的孩子用彈弓打傷,折斷翅膀落在地上,成了野狗的餐食。
第五世。
他終於轉世成了人,可是剛出生就被遺棄,凍死在萬家燈火明亮的過年夜。
第六世,第七世,第八世……都身世坎坷,甚至沒有一次活過二十歲。
晨曦說要去體會眾生疾苦,他還真是跑去吃苦去了。
暮夜:“……”
係統:【……】
看完所有經曆,暮夜麵無表情轉向係統。
“現在你還要阻攔我去找他嗎?”
【……你必須封印力量,而且不能乾擾小世界執行。】
“可以。”
……
第九世。
晨曦有記憶起就在冷宮,據說他出生的時候天降不詳,他的母妃難產而死,他也被父皇厭棄,隻有一個忠心的宮女佩心陪伴他,將他養大。
天馬上就要變冷了,冷宮裡木炭份例少的可憐,每年這個時候就會尤其難熬,佩心會做些針線活換取銀錢,再用來購買木炭。
晨曦雖然才十歲,但已經會做許多活計,像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儘自己所能幫助佩心減輕些負擔。
今日他正在井邊打水洗衣裳,費勁力氣打上來一桶水,手指都被繩子勒的通紅,等到把井水倒進水盆裡,手放進去,冰涼的刺骨。
佩心從外麵回來,就看到小小的一個身影蹲在院子裡,費力搓洗著衣服,其中甚至還有一些侍衛的衣裳,那是她接的用來賺銀錢的活計。
堂堂九皇子,竟然淪落到替侍衛洗衣裳的地步,她的眼淚立刻流了出來。
又趕緊擦掉,跑上去將晨曦的手從水裡拿出來,就這麼一會兒,手已經凍的通紅了。
“殿下,你快起來,這些奴婢來洗就可以了,你回屋子溫書吧。”
“沒事的佩心姑姑,兩個人洗的快點。”
“奴婢手糙,多洗點沒事,可殿下彆又像去年一樣凍得滿手是瘡,連筆也握不住……”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晨曦有些慌了,連忙伸手給佩心擦眼淚。
“你彆哭,我沒事的。”
“奴婢隻是傷心,殿下這樣好的人,為什麼要吃這樣的苦頭……”
晨曦不知道該說什麼,冥冥之中他有感應,自己來到世界上就是為了體驗這一份苦楚的,所以他這一世註定坎坷,反倒是佩心被他連累,也一直待在冷宮裡。
“我已經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佩心姑姑還是尋個由頭出宮吧,找個好人家嫁了——”
話未說完,就被佩心打斷。
“奴婢是因為娘娘才活到現在,絕不會離開殿下。”
晨曦沒有再說什麼,他現在的境況,沒能力為佩心謀一門好的婚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人剛想繼續乾活,就聽到外麵響起匆忙的奔跑聲,隱約還有喊殺聲。
“暮將軍逼宮,帶兵殺進皇宮裡來了,快跑啊……”
……
小皇帝(二)
一天天的嚇死了……
勤政殿內,
暮夜將沾血的劍抽出,身著明黃服飾的老皇帝瞪大雙眼倒了下去,
係統在他身邊怒吼。
【你說好不乾擾小世界執行的!】
“這老東西驕奢淫逸,貪圖享樂,苛捐雜稅搞得民不聊生,被推翻也是遲早的事,我是順應天意,怎麼能算是乾擾世界?”
係統冷冷道。
【可是推翻他的不是森*晚*整*理你,你的命運是鎮守邊疆,跟你父兄一樣忠君愛國,戰死沙場。】
暮夜將劍刃在老皇帝身上擦了擦,
渾不在意的模樣。
“凡人都有逆天改命的機會,
我為什麼不能?”
【神明大人會生氣的。】
暮夜嗤笑。
“他還能殺了我不成?我倒是不介意。”
【他會不理你。】
“……”
隨手將劍刃回鞘,
暮夜擺了擺手讓親衛兵繼續清理,自己走到上方龍椅坐下,
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行了,
我知道了,不會亂來的。”
……
晨曦和佩心躲在房間角落,聽到外麵的喊殺聲,
佩心嚇的臉色蒼白,
反倒是晨曦要平靜許多。
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佩心一下把晨曦擋在身後。
以為進來的是披甲執銳的兵卒,結果是一隊禮部的太監,
每個人手上都捧著托盤,最前麵兩個托盤上放著龍袍和冠冕。
“先帝病逝,留下詔書,著請九皇子殿下繼承大統,
殿下,準備登基吧……”
太監陰柔的嗓音在房間內響起,說著恭敬的話,卻像是催命符,房間裡沒有回應。
“殿下請吧,暮將軍還在前殿等你,彆讓暮將軍久等了……”
後一句話更是赤-裸裸的威脅,晨曦沉默片刻,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我的其他皇兄呢?”
“其他幾位殿下也突發惡疾暴斃了,如今宮內能繼承大統的,隻有殿下一人。”
什麼惡疾能一夕之間牽連所有人?分明是姓暮的狼子野心,謀朝篡位。
他這位早就被厭棄的九皇子,不得先皇寵愛,也沒有親族依靠,成了穩定大局最好的傀儡。
晨曦在宮中見慣人情冷暖,又是早慧的性格,立刻意識到捧到麵前的龍袍不是什麼天降餡餅,而是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能要了他的命。
攏在衣袖下的手掌收緊,晨曦故作鎮定道。
“東西放下,人都出去,我要自己換衣服。”
太監示意,所有人退了出去,佩心蒼白著臉走出來。
“殿下,這是……”
“佩心姑姑,我很快會跟著他們離開,你趁機離開皇宮。”
“可是……”
“我走不了,倘若那位暮將軍真的要殺我,你留在這裡也隻是多添一條性命。”
佩心知道殿下是擔心自己,不想在這時候還讓晨曦掛心,流著淚為他換上明黃服飾,目送他離開。
……
冷宮距離勤政殿路途遙遠,晨曦以為走上好長一截路,沒想到外麵已經有龍攆在等。
這位暮將軍考慮的還真是周到,如此更證明他所圖不小。
心事重重上了龍攆,一路上隨處可見侍衛們流血倒地的身影,鮮血染紅青石板。
晨曦彆開眼,不想再看,本來還算鎮定的心緒見識到皇宮裡的慘狀後開始浮動。
隨行的人腳程很快,一刻鐘後就到了勤政殿。
侍衛和宮人都侯在外麵,示意晨曦獨自進入,寬大的殿門就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凶獸巨口。
深吸一口氣,走進勤政殿的殿中,晨曦看到一道背對著他的高大身影。
身穿銀色鎧甲,後背墜著披風,長發用發冠高高束成馬尾,臂鎧上還沾著鮮血。
手掌拿起一本奏摺看兩眼就扔在一邊,又重新拿起一本,像是已經等的不耐煩。
直到聽到身後腳步聲,男子動作一頓,轉過身來,與此同時,高大的殿門也在背後合上,晨曦眼前的光暗了幾分。
他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那眼眸沒什麼情緒,直到看到他,就像是黑夜裡點燃一簇火,顯露出幾分笑意來,隻是那笑也邪氣四溢。
挎刀大步朝他走過來,披風被揚起幅度,血腥味撲麵而來。
晨曦雖然早慧,到底隻是一個十歲的少年,臉色立刻有些發白,卻強忍著沒有後退。
直到距離一步之遙,暮夜停下腳步,端詳麵前稚嫩的少年,隱約能窺見幾分記憶中的容貌,語氣帶著喟歎。
“晨曦,好久不見。”
“我與暮將軍見過嗎?”
暮夜愣了一下,纔想起如今的晨曦沒有記憶。
他伸手想要碰觸晨曦的臉頰,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動作一轉落到了肩膀上。
即便如此,晨曦依舊身軀僵直,想躲又不敢躲。
整理了一下晨曦的衣襟,暮夜放輕聲音道:“趕製的龍袍不太合身,稍後讓司禮監重新做。”
晨曦沒有說話,他現在隻是暮夜用來把持朝政的工具,沒資格指手畫腳。
見晨曦臉色不好,臉頰和身形都瘦削,想來是這些年在冷宮過的不好,暮夜敘舊也不急在一時。
“我讓人重新給你收拾了一下寢宮,先回去休息吧,登基時間定在七天後。”
有太監領著晨曦離開,已經快走出勤政殿了,暮夜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說道:
“對了,聽說你一直由一名宮女伺候,怕你換了人不習慣,我讓人把她也送到寧心殿去了。”
晨曦腳步一頓。
佩心沒有逃走,還被暮夜抓了回來,暮夜是在用這件事敲打他,讓他不要想著能避開他做什麼事。
心裡生出恐懼感,過了片刻才壓住顫抖的聲音,晨曦輕聲道:“多謝暮將軍,我……朕知道了。”
……
重新見到佩心,佩心臉色蒼白,顯然也被一路上的慘狀嚇的不輕。
“殿下,我——”
晨曦打了一個手勢,所有宮人都退了出去,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才示意佩心開口。
“殿下,各處宮門全部由暮家的親衛軍把手,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我……我逃不出去。”
“看來所有守衛都換成了暮夜的人,暮夜現在在皇宮已經是一手遮天。”
晨曦的心情沉重,但確實如同暮夜考慮的那樣,晨曦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無權無勢,連親信都沒有,就算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安撫了佩心一番,晨曦讓她下去休息,他自己也是累的很,加上一番心神消耗,很快貼著床沿睡了過去。
大約是心裡擔憂的事情太多,睡也睡不安穩,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
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晨曦抱著被子在床上坐了片刻纔回過神來,看到桌案邊坐著一道身影。
“佩心姑姑,我有些口渴。”
那人立刻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端過來,坐在床邊,將茶杯遞給晨曦,晨曦接過去喝了個見底。
“還要喝嗎?”
低沉的嗓音,絕對不是宮女該發出來的,恰逢殿外下起大雨,電光短暫的照亮暮夜冷峻的側臉。
晨曦手一抖,茶杯從床沿滾到地上摔個粉碎,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殿裡格外明顯。
外麵立刻響起兵卒的抽刀聲,像是下一秒就要衝進來把人亂刀砍死。
“將軍,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
阻止了守衛,暮夜看向被嚇到的晨曦,微弱的燭光映照下,巴掌大的一張臉,眼睛睜大,顯得孱弱又可憐。
暮夜從沒在晨曦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他是天生的神明,生來就超脫凡塵,從來不知道怯弱為何物。
可沒有了記憶,沒有了力量,高懸於空中的明月墜落進凡塵裡,才知道世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這本是他曾經想要教會晨曦的道理,可是當他真的看到晨曦露出這樣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半點不覺得開心。
突然有些理解那些成為晨曦信徒的分-身的想法了——明月就應該永遠懸在天上,永遠的明亮。
垂眸看著麵前瘦弱的少年,良久後,暮夜撩開他額前的發絲,柔和了嗓音道:
“我見你睡得正熟就沒有打擾,嚇到你了嗎?”
“沒,沒事。”
晨曦沒想到暮夜會出現在他床邊,他差點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人頭落地了。
等到稍稍鎮定一些,才詢問道:“暮將軍這時候過來,是有何要事?”
“該用膳了。”
“嗯?”這是暮夜該關心的事嗎?
“先把外衣套上,小心著涼。”
暮夜將一件衣袍披在晨曦身上,對著門外吩咐了一聲,立刻有宮女掌著燈進來,把大殿四處都點亮,然後流水一般的膳食端了進來,整個世界的色調從陰冷肅殺變成了觥籌交錯。
看著麵前琳琅滿目的菜,晨曦有些反應不過來,暮夜主動夾了一枚蝦喂到他嘴邊。
“張嘴。”
即便是在冷宮,自己能拿筷子後就沒有讓人喂過,晨曦有些不自在的偏開頭。
“我自己來。”
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看他細嚼慢嚥的,暮夜又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
“再喝點湯,你太瘦了。”
勺子攪動湯汁,晨曦抿了一口湯,低眉垂目,心裡卻冒出一個個疑惑。
宮女都退下了,也沒有朝臣在場,暮夜表現的如此照顧他是何目的?
難不成還真想獲得他的信任,好讓他心甘情願做個傀儡皇帝?
……
小皇帝(三)
仁君和佞臣
七日後,
新皇登基,國號新月。
熬過禮節繁複的登基大典,
年僅十歲的新月帝上位發布的第一道詔令就是封原本的宣威將軍暮夜為攝政王,協理政務,位同天子。
詔令一出,群臣嘩然,當即有老臣以死相諫,斥責暮夜狼子野心,意圖謀朝篡位。
那時候年輕氣盛的暮將軍就坐在殿中第一把交椅上,手指敲擊著扶手,目光盯著上方戴著冕流的幼帝,
眼神專注,
絲毫不為所動。
晨曦被他看著,
同樣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任由那老臣在殿中哭嚎,
然後一頭撞向廊柱,
再被攝政王的親衛軍麵無表情的拖下去。
“還有沒有要尋死的?一並出來。”
低沉又帶著幾分冷意的嗓音在殿中響起,前車之鑒在,群臣噤若寒蟬,
暮夜攝政王的封號徹底定了下來。
終於熬到退朝,
晨曦在太監的簇擁下回到寧心殿,屏退左右,坐在椅子上,
緊繃的身軀一下放鬆,長長吐出一口氣。
佩心給他端了一杯熱茶過來,看晨曦額角帶汗,麵露心疼之色。
“殿下已經是皇帝了,
不要太為難自己。”
晨曦搖了搖頭,佩心根本不懂,暮夜此人心狠手辣,不尊皇權,他如今雖然貴為九五至尊,卻隻是虛名。
稍稍行差踏錯,自己沒了性命不說,還可能牽連一大堆人,這皇帝豈是那麼好當的。
隱約聽到外麵傳來攝政王求見的通報聲,晨曦放下茶杯,重新整理了儀容,擺了擺手,示意佩心退下去。
殿門開啟,一身玄色蟒袍的暮夜大步走了進來,見到晨曦坐在幾案後麵,小小的一隻,卻挺直腰板,故作穩重,他覺得十分可愛。
“陛下把頭上的冠冕取了吧,脖子該痛了。”
晨曦愣了一下,依言行事,手掌剛扶住發冠,暮夜已經大步上前,親手替他取了下來。
隨後十分熟稔的坐在他的旁邊,將桌上喝了一半的熱茶倒滿,遞過去,關切道:“有沒有累到?”
“朕……朕不累。”
晨曦不知道暮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硬著頭皮回答。
見晨曦十分拘謹,額頭上還有殘留的汗珠,暮夜直接從身上拿出一張帕子,微微俯身,給他擦汗。
晨曦端著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倒了出來,倒在自己身上,還有一些濺到了暮夜身上。
他臉色一變,當即起身道:“朕讓人來給攝政王更衣。”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他又看向瘦小的晨曦,“陛下的衣裳也要換,你身子弱,小心著涼。”
竟然直接牽起晨曦的手走到內室,伸手解晨曦的腰帶。
“攝……攝政王,朕……朕自己來。”
“陛下為君我為臣,伺候陛下是應該的。”
當暮夜的手掀開晨曦的衣襟,看到他胸口顯出的清晰的骨骼輪廓,動作一下頓住。
他先前隻是覺得晨曦身形較同齡人纖細,沒想到羸弱到這種地步。
“臣來晚了,讓陛下過了太久的苦日子,往後不會了。”
暮夜給晨曦的感覺一直都是桀驁不馴又冷血無情,這一刻他竟然從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看到了心疼。
錯覺吧……
後麵暮夜就有些沉默,給晨曦換好衣衫後,他自己身上那點水跡都乾的差不多了,也不用再換。
他叫來宮人,吩咐了幾句。
很快鄭太醫就趕了過來,連幼帝也顧不得,顫顫巍巍向攝政王行禮。
他也是經曆過先前那場宮變的人,對於當今這位攝政王畏懼不已。
“少廢話,給陛下看看,他身體如何。”
“……是。”
鄭太醫躬身站在床邊,小心的給晨曦號脈。
“如何了?”
“這……”
他該說這位新登基的陛下是有病還是沒病啊……
都知道九皇子隻是攝政王扶持的傀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追隨他父兄的腳步而去。
攝政王這次叫他來,難道是已經對幼帝動了殺心?
“吞吞吐吐的做什麼?直接說。”
鄭太醫被嚇的跪倒在地,身軀抖入篩糠。
“陛下……陛下身體無礙,就是有些體弱,可以開些補身體的方子。”
暮夜沉吟一下。
“方子直接送去禦膳房,讓他們平時給陛下的膳食也多做些滋補的。”
“是是。”
暮夜擺了擺手,讓人退下了,鄭太醫鬆了一口氣。
走到外麵吹一陣冷風,才反應過來,攝政王的意思是不僅不對陛下動手,還要給他養身體?
怪哉。
……
很快禦膳房準備的晚膳就送了過來,暮夜還賴在寧心殿,宮人十分有眼色的準備了兩副碗筷。
佩心上來給晨曦佈菜,暮夜直接讓人退下了,親自給晨曦夾菜,見到晨曦如此瘦弱,他巴不得晨曦多吃一點。
晨曦不敢拒絕,一直在吃,吃到後麵越吃越慢,暮夜還在不停的夾菜。
終於……
嘔——
晨曦忍不住乾嘔起來,暮夜臉色一變,直接端盤子來接。
“怎麼了?卡到了?快吐出來!”
擺了擺手,晨曦慢慢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然後才虛弱到:“我吃飽了。”
暮夜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明顯是吃撐了,他又惱又自責。
“吃不下了怎麼不說?”
晨曦不說話,隻是低頭看著碗筷。
暮夜見他這副模樣,心裡有火也發不出來,才意識到他本身不會照顧人,一直是晨曦在照顧他。
如今角色轉變,他才知道晨曦當初為了他改變了很多。
“我也會學的。”
“嗯?”
晨曦疑惑轉頭。
“這次換我來照顧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
給晨曦揉了一會兒肚子,等到晨曦好受一點了,暮夜才開始用膳,桌上的菜都有些涼了。
他吃東西快,食量也大,那些晨曦剩下的飯菜很快就進了他的肚子,一點也不嫌棄的樣子。
晨曦小心的偷看暮夜,這位攝政王總是出乎他的預料,他越來越搞不懂對方目的。
……
入冬了,不過半月,天氣就徹底冷了下來。
往年冷宮裡的炭火不夠,冬天最是難熬,可是今年寧心殿早早就燒起了地龍,殿中溫暖如春。
晨曦正坐在殿中練字,聽到門口傳來通報聲,他已經習慣這位攝政王隨時隨地的出現。
這段時間,暮夜幾乎大半世間都耗在了他的寧心殿,一日三餐和晨曦一起用膳,還要隨時盯著晨曦喝藥,隻差留在寧心殿過夜了。
“陛下,看看臣給你帶了什麼。”
暮夜大步走進來,人未到,聲先至,晨曦慢悠悠的寫完最後一筆,擱下毛筆,擦了擦手,才抬眼看去。
暮夜手上抱著一件純白的狐裘,皮毛順滑,一絲雜色也無。
“你身子弱,冬天肯定畏寒,這狐裘暖和,我特地讓人搜羅過來的,看看喜不喜歡。”
晨曦的手指撫摸過柔軟的皮毛,眼眸低垂,聲音輕輕柔柔的:“多謝攝政王。”
不像是開心的樣子。
暮夜將狐裘放到一邊,走到晨曦身邊,不解道:“怎麼了?不喜歡?”
晨曦搖了搖頭。
“隻是覺得這樣好的皮毛,不知道需要多少隻狐狸才湊的出來,有些可惜。”
話一出口,晨曦就後悔了,這不是一名君王該說出來的話,顯得他優柔寡斷,婦人之仁。
不知道攝政王會不會覺得失望……
晨曦忍不住朝著暮夜看去,卻見他愣神一下後,忽地笑了起來,果然還是他記憶中性子。
經曆了這麼多坎坷,晨曦一點沒變,從前他覺得晨曦愚蠢,如今卻有些想要維護住他這份純善之心。
手掌攬住晨曦的肩,暮夜微微俯身,湊近晨曦的耳邊,道:
“陛下是一名仁慈的君王,是蒼生之幸,百姓之幸,您會青史留名的。”
而惡人,就讓我來當吧。
……
小皇帝(四)
一命償一命
入夜。
睡到一半,
晨曦迷迷糊糊覺得身上冷的緊,即便裹緊了被子,
也無濟於事。
有人在耳邊輕喚了兩句,他眼皮沉重到不行,想回應也不能。
緊跟著四周就響起嘈雜的聲響,本已經熄滅的燭火重新將大殿照的透亮。
宮外的暮夜第一時間收到訊息,連夜進宮,衣裳都沒穿好,隻在外麵披了一件大氅。
到的時候鄭太醫正在給小皇帝號脈,一邊號脈一邊拽著稀疏的鬍子,麵容幾經變化。
“陛下如何了?”
見到是暮夜,
殿裡的太監宮女立刻跪了一片,
鄭太醫也準備行禮,
被暮夜按在肩膀上。
低垂的眼眸漆黑,臉沉如水。
“我問你陛下如何了?”
“最近天氣驟冷,
陛下這是吹風著了風寒了,
風寒倒是好治,隻是……”
“隻是什麼?”
鄭太醫臉色更惶恐了,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有什麼問題?快說!再吞吞吐吐的舌頭不想要了?”
鄭太醫身體一抖,
連忙說道:“隻是因為這次風寒,
臣發現陛下竟有中毒之兆。”
此言一出,暮夜的眼底立刻浮現殺意。
“那裡來的毒!誰敢下毒!”
“攝政王息怒,此毒根深蒂固,
恐怕是孃胎裡就帶來的,因為最近陛下服用的滋補藥湯裡有一味藥和這奇毒相衝,才引得其提前爆發,否則連臣也發現不了。”
聞言,
暮夜又是惱怒又是後怕,孃胎裡帶來的,他能想到的就是九皇子母妃難產而死,以及關於九皇子不詳的謠言了。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罪魁禍首不管是哪位後妃甚至皇後,都早就被他料理了,查清楚也無濟於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晨曦的身體。
“可有辦法解毒?”
鄭太醫擦了一下額頭溢位的汗,小心翼翼說道:“此毒臣聞所未聞,隻能勉強壓製一段時間的毒性,至於解毒,恕臣無能為力……”
暮夜當即轉頭衝門外喊道:“把所有太醫都叫過來。”
很快一群人烏泱泱進了殿,挨個診治後說出和鄭太醫差不多的話。
暮夜坐在床邊,手掌從晨曦瘦削的臉頰收回,冷冷道:“這麼多人,連個毒都解不了,拖下去砍了!”
“攝政王饒命,攝政王饒命啊……”
殿裡一下跪了一群人,可暮夜不為所動。
危機關頭,還是鄭太醫開了口:“臣學藝不精,但臣的師弟擅使毒也擅解毒,人送外號萬毒手,攝政王或許可以請臣師弟出手一試。”
暮夜當即起身,讓人備好快馬,連夜出宮。
……
萬毒手盛傳不過三十餘歲,可被帶到暮夜麵前的分明是一個七旬老叟,麵容枯黃,身軀乾瘦,唯有一雙手潔白如玉,看著頗為怪異。
“原來是攝政王當麵,不知攝政王找在下所為何事?
”
“即刻隨本王進宮,本王要你去救一個人。”
“救人可以,隻是在下有在下的規矩。”
“什麼規矩?”
“一命償一命,攝政王想救人,就得用攝政王您的命。”
刷——
親衛的劍一下架在了萬毒手的脖子上,萬毒手不為所動。
“在下孑然一身,為了研製毒藥,早就時日無多,攝政王要殺就殺吧,隻是沒了在下,宮裡那位貴人中的千香引便再無人能解。”
“你沒見到人就知道是何毒?”
“不敢欺瞞攝政王殿下,在下年輕時為了獲取各類奇藥,為宮裡的貴人做過不少事,現在才找上門的,也隻有千香引了。”
萬毒手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要是中的其他毒,人早死了。
沉吟片刻,暮夜再次道:“換個條件,本王都可以答應你,即便是為你尋找續命之法。”
“攝政王恕罪,這是在下早就定下的規矩,不可更改。”
暮夜轉向一旁漂浮的係統。
“你要看著你主人去死?”
【我不能乾擾小世界的執行,您也不能。】
良久後,暮夜看向萬毒手。
“本王可以答應您。”
一條命罷了,他是虛靈,離開這個世界就會複活,暮夜沒太放在心上。
萬毒手的臉上出現奇異之色,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竟然願意為了一個傀儡皇帝獻出自己的命,傳出去怕是要驚掉天下人的下巴。
“但本王有條件,本王不能現在死。”
他至少要等到朝局穩固,晨曦坐穩皇位之後才能去死。
……
解藥煎好了,暮夜把勺子往前送了送,晨曦不張嘴,藥液全部順著下巴流走了,佩心在一旁看著乾著急,竟然忘了對攝政王的恐懼。
“王爺,喂藥不是這麼喂的。”
話一出口才驚覺,臉色發白,她竟然敢教攝政王做事。
可暮夜根本沒在意,竟然認真問她:“應該怎麼喂?你教本王。”
在佩心的指導下,暮夜將人扶了起來,讓人靠坐在自己懷裡,然後再喂一勺過去。
喝完了藥,晨曦整個小臉都皺在一起,佩心端來一盤蜜餞,暮夜拿起一枚送到晨曦嘴邊,晨曦小貓一樣吃了進去,眉頭舒展開。
折騰一番,時間過去不少,佩心看了一眼天色。
“王爺回去休息吧,陛下這裡有奴婢照看。”
“不用。”
暮夜握住晨曦帶著涼意的手掌,風寒還沒好,即便是殿裡的地龍也烘不熱他的身體。
“本王今夜在寧心殿留宿。”
佩心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又不敢,最後一步三回頭朝外走去,走到殿門口,回頭看去。
看到年輕的攝政王將幼帝放平在床榻上,動作生疏但是細致的掖好被角。
……
晨曦從小就有手腳冰涼的毛病,尤其是冬天,半夜醒來四肢冷的發疼。
今夜他卻感覺到被子裡暖烘烘的,像是一團火在旁邊燃燒,忍不住就把手伸了過去。
確實很暖和啊……
躺了一會兒,他腳也伸過去,四肢都放在一處取暖,眉宇間舒展。
黑夜中,暮夜睜開眼,感受到踩在他肚子上的小腳丫子,陷入沉默。
……
晨曦醒的時候,全身心都很放鬆,好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
可是睜開眼,麵對的不是床幃,而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
後退一點,終於辨認出俊臉的身份,晨曦心猛地一跳。
之前還說攝政王隻差沒在寧心殿留宿了,現在最後一條也不存在了。
“攝政王怎麼在這裡?”
暮夜早就醒了,隻是因為有人拿他當手爐用,才一直沒有動,如今聽到聲音睜開眼,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淵,叫人觸之生寒。
可他的動作卻是隨意的,手撐著頭從床上稍稍起身,衣襟順著動作敞開,顯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一直蔓延到腰帶收束的位置。
“陛下前夜突發風寒,叫嚷著冷,命令臣留下來暖床,唉……臣也是聽令行事。”
是這樣嗎?
他怎麼不記得了……
晨曦有些懷疑人生,看向端著水盆從殿外進來的佩心,想要從佩心這裡尋求答案,佩心把頭低的更低了。
不敢做聲。
……
晨曦體內的毒解了,風寒也好了,再經過兩個月的調養,臉頰上開始長肉。
身體是變好了,可是對於政務依舊一竅不通,他是皇帝,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會。
宮裡的學堂,從前身在冷宮的晨曦沒資格去,如今他做了皇帝,總該能去了吧?
隻是把持朝政的依舊是攝政王,雖然攝政王待自己不錯,可說不準是想養廢自己,自己提出想要學習政務,也許會讓他多想。
晨曦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暮夜提這件事。
“怎麼?有心事?”
連續兩天,晨曦總是時不時發呆,暮夜察覺了不對勁,直接詢問。
“我……朕……朕想去司學監見識一下,之前還沒去過……”說完小心觀察暮夜的表情。
他都不說自己想去讀書,隻說想見識,應該不會惹得攝政王懷疑。
暮夜纔想起小皇帝現在連個正經的老師都沒有,即便晨曦天資聰慧,可沒有人教導,始終難堪大用。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已經定下了好幾個人選。
“司學監教的不適合陛下,微臣會另尋名師教導您。”
“真的嗎?”晨曦大喜過望。
“當然。”
然後第二天,晨曦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綁送到他麵前的大儒王利安。
王利安五十來歲,桃李滿天下,曾經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戶部侍郎,隻是不滿先帝驕奢淫逸才主動辭官歸隱。
暮夜在一群人中選擇了他,因為王利安確實有真才實學,就是性子實在討厭。
“攝政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暮夜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晨曦主動上前,示意侍衛解開王利安,告罪到:“先生誤會了,不是攝政王要對先生不利,是朕想要拜先生為師。”
……
晨曦天資聰穎,又是尊師重道的性子,很快得到了王利安的認可,讓他願意留在京城做帝師,晨曦給了他一個太傅的官位。
“微臣需要教導陛下一些治國之術,攝政王就不用旁聽了吧?”
暮夜瞥了老頭一眼,又看了看眼巴巴望著他的晨曦,揮袖離開。
等到確定殿中再無第三個人,門口守門的換成了佩心,王利安才歎息一聲對晨曦說道:“陛下年幼,大權旁落,攝政王狼子野心,可有想過早做打算?”
晨曦沒有說話。
他確實不信任暮夜,可也不敢得罪暮夜。
王利安看出晨曦的顧慮,滿意的點了點頭,至少知道要改變現狀,還不算糟糕。
“陛下放心,臣會儘心教導您,也會在朝中為您奔走,助您奪權……”
……
宮外。
暮夜剛上馬車身體就踉蹌了一下,手背上的血管,額頭上的青筋鼓起,似有活物在遊動。
毒發了……
他趕緊從馬車的暗格裡取出一枚藥丸服下,仰頭靠坐在椅子上調息,直到一刻鐘後,那股子鑽心噬髓的痛感才淡去。
當日萬毒手答應了他的十年之約,卻給他種下了飲魂毒,此毒每日都要發作一次,疼痛難忍卻不會傷及性命。
直到十年之後,徹底爆發,到那時他才會真的死去,也算是完成和萬毒手的交易。
……
小皇帝(五)
清洗
一年後。
有了王利安的教導,
他學曆和見識飛速增長,已經初具帝王氣度。
今天是休沐日,
暮夜進宮,看到晨曦躬身站在幾案後麵,麵前攤開一本奏摺。
稍顯稚嫩的少年身軀,一身明黃,墨發垂肩,秀氣的眉頭皺在一起,手中的朱筆遲遲不能落下。
暮夜走過去看,又是哭窮的,他直接將奏摺合上,
扔到角落裡。
“天天要銀子,
哪來那麼多銀子,
管他做甚?”
先皇窮奢極欲,邊關戰事頻發,
國庫空虛已久,
連戶部尚書都沒法子的事,指望小皇帝怎麼辦?
“可是……”
晨曦有些遲疑,他是皇帝,
自然應該為治下的臣民想法子。
“這不是陛下現在該操心的事,
難得休沐,今日校場比試,走,
微臣帶您出去散散心。”
……
跟著暮夜來到校場,隻見寬闊的場地上擺放一個個靶子,數個騎馬的士兵交錯而過,一邊縱馬賓士,
一邊彎弓搭箭,射中了就會引發一陣歡呼。
晨曦是沉靜的性子,可置身在熱鬨的氛圍裡,看到弓弦被拉開,射中靶子的箭羽瘋狂顫動,少年的心一下被牽動,眼睛一眨不眨看的認真。
暮夜與他並肩站在高台上,晨曦在看比賽,他卻在關注晨曦的表情,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驚歎。
“想不想試試?”
“朕嗎?”
晨曦有些驚愕。
“君子六藝,騎射可是重中之重,陛下也該有點自保之力,微臣親自教導您。”
暮夜朝親衛吩咐了兩句,很快就有人取來了他要的東西,兩人來到靶場的邊緣。
“陛下剛學,固定靶就夠了,臣先演示一遍。”
暮夜從士兵手裡取過自己的大弓,輕易拉到滿弦,一箭射出,正中靶心,甚至都沒怎麼經過瞄準。
晨曦的眼裡果然露出驚歎之色。
“攝政王的弓術好生厲害。”
暮夜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他不喜歡晨曦看彆人,希望晨曦一直看著他。
將重弓放回弓架,轉而拿起一架小型木弓,更適合初學者,尤其是晨曦這樣的半大少年。
“試試。”
晨曦拿過木弓,拉了拉,能拉開一半,在暮夜的指導下,調整站姿和動作。
咻——
一箭射出,脫靶了。
甩了甩手,感覺比預料中的難,森*晚*整*理光是把箭射遠就很難,更不要說維持準頭了。
失敗了兩次之後,晨曦再次彎弓搭箭,暮夜走到他的背後,一隻手覆蓋在他握住弓身的手背上,另一隻手捏住弓弦。
寬大的身軀完全將他籠罩,暮夜的下頜觸到晨曦發頂,低沉的嗓音在晨曦的上方響起。
“陛下的問題,不是不夠準,是太心軟,總是猶猶豫豫,權衡太多。
目標就在那裡,任何猶豫都是給對方反擊的機會,當你拉弓時,你已經在狩獵,穩住呼吸。”
晨曦當即調整呼吸,努力按照暮夜所有的瞄準靶心。
“背肌發力,想象你的箭已經穿過靶心,就現在,放!”
箭矢破空,射中了遠處的靶子,發出沉悶聲響,箭羽瘋狂的顫動。
晨曦的呼吸急促,白皙臉頰泛起些微的紅暈,四周彌漫開一股柑橘苦香。
“鬆手不是放棄,是掌控,記住你剛才的感覺,還有……”
暮夜後退一步,重新遞了一支羽箭給晨曦,漆黑眼眸似深淵厚重。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陛下可以做仁君,但萬不可瞻前顧後。”
……
下雪後沒多久,年關就到了,國庫空虛,晨曦下令宮宴簡辦。
群臣恭賀過後早早就離宴歸家,一把年紀的王利安也回去享受天倫之樂。
佩心在宮外亦有親族,念及她多年未曾出宮,晨曦特批讓她回鄉待一段時間。
寧心殿裡隻剩下晨曦,他喝了一點酒,思緒有些混沌,站在窗邊醒酒。
背後響起腳步聲,晨曦以為是宮人,頭也不回的吩咐一聲:“都下去吧,朕不用人伺候。”
“微臣擔心陛下著了風寒,就算要吹風,也應該披件衣裳。”
柔軟的披風落在肩頭,還帶著一點溫熱的體溫,晨曦回頭,發現是暮夜。
“攝政王怎麼來了?”
“想來看看陛下,就來了。”
換做以前晨曦會當作是暮夜想要隨時隨地監視自己,如今卻有些變了想法。
暮夜大抵對他是真的有些偏愛,隻是不知緣由,所以不敢輕易交付信任。
所謂帝王之術,實乃禦人之術。
和最初麵對暮夜的戰戰兢兢不同,在王利安的教導下,晨曦已經學會該如何和這位位高權重的攝政王相處。
簷下的燈照亮晨曦的麵容,他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嘴角顯露出恰到好處顯示親近的笑意。
“這個時候,朕以為你會更願意待在熱鬨的地方。”
十一二歲的少年,身軀仍顯得瘦弱,可眉眼已經長開,可以窺見日後的俊美之相。
晨曦身上有著獨特的沉靜氣質,如靜默流淌的溪水。
暮夜注視著他,又想起在小世界兩人相處的那些時日,懵懂不知情為何物,反而親密無間。
現在想來,那真的是他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時日。
到後麵,越想靠近,越疏遠,越想擁有,越得不到。
暮夜微微俯身湊近晨曦,手指輕輕撫過晨曦額間的發絲,顯露出幾分散漫之態。
“有人喜歡熱鬨,有人喜歡安靜,而微臣喜歡陛下。”
“???”
見晨曦從容的神情有些維持不住,暮夜笑了一聲,轉身走到寧心殿兩側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敲了敲扶手。
“微臣是說喜歡陛下的寧心殿,這地方又大又寬敞,比臣的將軍府待著舒服多了,所以總想來轉轉,不如今夜就留臣在這裡與陛下抵足而眠吧,陛下以為如何?”
“……”
說喜歡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晨曦還相信一些。
為了不拂攝政王的麵子,晨曦還是應允下來。
他以為身邊有人會睡不著,但實際躺下之後,身邊暖烘烘的熱意一烘,他甚至比往常入睡的更快。
醒來之後,晨曦再次發現自己和暮夜貼在一起,他的手為了取暖,甚至伸進了暮夜的衣襟裡,觸到一點起伏的肌肉線條。
“……”
雖然場景怪異,晨曦還是暗暗感歎了一下攝政王的體魄不錯,不知道他以後能不能擁有這樣一副身軀。
……
接下來幾日,暮夜白日裡一直和晨曦待在一起,晚上則找了各種藉口宿在寧心殿,非常珍惜和晨曦相處的時間。
兩人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倒真像是和睦的一對君臣。
晨曦從暮夜逐漸頻繁的命令下達察覺到了什麼風雨欲來,沒有提出異議。
……
年關一過,眾人還沉靜在新年的喜悅中,第一次朝會上,攝政王直接將一遝罪證送到金鑾殿上。
“這是臣蒐集的關於朝中數位大臣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的證據,著請陛下定奪。”
晨曦快速掃過,為冊子上巨額的銀子驚訝,同時也知道了暮夜此舉的目的,為他的大膽心驚。
暮夜這是準備開始清洗了,國庫沒有銀子,他就從那些豪紳士族家裡拿銀子。
抄家滅門,無疑是來銀子最快的法子,但這法子凶險,一個不好,就是改朝換代的下場。
不,他現在隻是傀儡皇帝,所有人都會認為抄家滅門是暮夜的意思,自己隻是受鉗製。
就算暮夜失敗了,那些士族也會繼續擁護他做皇帝,隻是從攝政王的傀儡,變成了士族的傀儡。
而若是成功了,就像是挖去創口上的腐肉,他在位期間,或許能將新月朝推向新的高峰。
這對目前的自己來說簡直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晨曦緊張的手都收緊了,麵上卻是一片鎮定之色。
“證據確鑿,其罪當誅,此事交由攝政王全權查辦。”
“臣領命。”
……
距離宮變不過一年,京城的青石板再次被鮮血染紅,有人哭天喊地,有人負隅頑抗。
一連數天,百姓都能聽到官宅裡傳出的兵戈交擊聲,看到夜裡亮起的火光。
他們不知道真相,又畏懼攝政王的鐵血手段,攝政王殘暴的名聲漸漸在坊間流傳。
甚至有人傳攝政王黨同伐異,排除異己,連皇帝都受他轄製……
暮夜很快知道了這些訊息,但出於某些考慮,並沒有製止。
當初宮變之後,暮夜故意消停了一陣,就是打消那些士族的戒備心。
在他有了充足準備後,這次突然發難沒有任何意外的取得了勝利。
晨曦本以為暮夜抄家滅門是為了給自己斂財,畢竟以暮夜如今在朝中的威勢,國庫和他的私庫也差不多。
卻不想就在暮夜肅清朝堂的時候,原本暮家鎮守的邊界,胡人再次蠢蠢欲動。
急報傳來,暮夜殺光了朝中的蠹蟲,又即刻帶領親衛軍前往邊疆。
晨曦才知道暮夜此舉是一箭雙雕,國庫豐盈,軍餉有著落了,也有了和胡人交戰的可能。
這一場戰爭時間恐怕不會短。
……
暮夜離開的第一夜,晨曦回到寧心殿,尋常的場景,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到躺上床榻,手腳縮在被窩裡,卻始終冰涼。
他才發現暮夜在的時候,他隨時要費心思應對暮夜,深怕行差踏錯。
等到暮夜走了,他以為自己會開心,結果反而是不適應。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
小皇帝(六)
不臣之心
六年後。
“陛下,
該上早朝了。”
佩心領著一隊宮女走入寧心殿,侍候晨曦梳洗,
打磨的極其光亮的銅鏡前,身材修長的青年張開手臂,任由佩心給他係上腰帶。
不經意側頭,白皙麵容映照燭光,眉眼清雋,嘴唇殷紅,俊美又出塵的容貌。
某個角度看,瞳仁反射一點金光,於內斂中透露出一絲神性,
可仔細去看,
又是尋常的漆黑。
一身明黃的長袍穿在他身上,
如同給他渡了一層金身,冕旒垂落下的玉珠串遮擋住眉眼,
顯露出獨屬於帝王的威嚴。
和胡人交戰這些年,
暮夜常駐邊疆,對於朝堂的把控不免減弱,加上許多士族被滅,
晨曦很輕易的就收攏了權力。
如今除了軍權,
其他已經全在他的掌控中,他從一個弱小的傀儡皇帝,成了當今名副其實的新月帝,
萬人之上的存在。
金鑾殿上。
晨曦高坐皇位,太監稍顯尖細的嗓音宣告到:“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急報——”
有士兵急匆匆從外麵跑來,被攔在金鑾殿外,
晨曦抬了抬手,太監立刻道:“宣!”
手捧著奏摺的兵卒連忙上前,跪在地上,呈上奏摺,同時口中高呼:“陛下,喜報,邊關大捷,胡人歸降,攝政王殿下不日將班師回朝。”
輕搭在扶手上的修長手掌驀地收緊,晨曦許久未曾波動的心起了波瀾。
他與暮夜已經多年未見,還記得第一次見對方那股戰戰兢兢,生死皆掌控他人之手的彷徨感。
如今暮夜就要再次歸來了,帶著比他這個皇帝威勢更甚的蓋世功勳,他又該如何應對?
……
不過半月,攝政王帶領的親衛軍就來到皇城之外,晨曦身為皇帝親自在城牆上迎接。
遠遠看到軍隊綿延如長龍,中央偏前的位置,有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戎裝,背後的大氅被風吹得揚起,如蒼鷹欲要展翅飛翔。
等到能望見城牆上的身影,行進的大軍就停了下來,中央讓開一條路,暮夜隻帶著隨身親衛禦馬上前。
晨曦從城牆上下來,走到城門口,恰逢暮夜翻身下馬,兩人目光相對。
暮夜頗有些大不敬的將晨曦上下掃視了一圈,然後才走到近前,單膝下跪。
“微臣拜見陛下,此行為陛下開疆擴土,幸不辱命。”
說話時,眼睛依舊注視著晨曦,好似要把晨曦的模樣刻進心裡。
“攝政王快快請起。”
不管心裡如何想,攝政王是功臣,晨曦理應禮待。
他上前兩步,彎腰扶起暮夜,手托著暮夜的手臂,暮夜順勢起身,在晨曦想要收回手的時候,一雙寬大溫熱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指。
指腹摩挲過晨曦的手背,引得晨曦手指蜷縮一下,低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這麼多年了,陛下體寒的毛病還是沒好嗎?外麵風大,快些歸宮吧。”
晨曦想要縮回手,卻掙不過暮夜的力氣,表情有些僵硬的應了一聲好,然後就這麼被暮夜牽著朝馬車走去。
主動撩開車簾讓晨曦進入後,暮夜解下大氅扔給侍衛,竟然跟著鑽進馬車。
落在外人眼裡,就是陛下分外看重攝政王。
隻有隨行而來的王利安目光在暮夜牽住皇帝的手掌上頓了一下,心裡想著這攝政王做戲未免做的太過了。
……
馬車咕嚕嚕轉動,回宮的路上,馬車裡晨曦和暮夜坐在一起。
本來頗為寬敞的馬車,可暮夜就是要挨著他身邊坐,晨曦抿了抿薄唇,有些不耐。
“幾年不見,陛下長大了。”
似感慨,又似意有所指,晨曦抬眼看暮夜,對上一雙晦暗的眼眸,其中有暗流湧動,要將晨曦吞沒進去。
微不可察的皺起眉,暮夜看他的眼神和大臣們看他的眼神截然不同,不算恭敬,又不僅僅是不恭敬。
說不出來的感覺。
晨曦動了動依舊被暮夜握在掌心的手指,似笑非笑道:“這地方已經暖和了,攝政王是不是該放手了?”
“陛下稍等,臣有禮物要送給陛下。”
暮夜在懷中摩挲一陣,摸索出一枚戒指,中央一顆璀璨的黃寶石。
“這是臣從胡人那裡奪來的,覺得適合陛下,就帶了回來。”
他撩開衣擺,單膝跪在晨曦的麵前,緩緩將指環推入晨曦的無名指中。
這場景莫名的怪異,以至於暮夜的神情明明是平靜的,他卻覺得後背有些發毛。
剛一戴好,晨曦就迫不及待的手了回了手,目光轉向窗外。
“朕在宮裡為攝政王準備了接風宴,慶賀此次攝政王大捷。”
“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
……
接風宴。
暮夜是當之無愧的主角,他本就權勢滔天,這次大捷,更是讓他威名大振,說是功高蓋主都不為過。
武將們聚集在一起推杯換盞,慶祝攝政王得勝歸來,以王利安為首的親皇派雖然也是在笑,心情卻很沉重。
好不容易穩住朝局,攝政王一回來,不少人就開始心思浮動,欲要向攝政王靠攏。
一山不容二虎,總不能讓陛下將權力拱手想讓。
需得早做打算纔是啊……
……
有武將喝的高興了,來到龍椅之下,對著上方的晨曦道:“微臣敬陛下一杯。”
晨曦不善飲酒,但這是有功的將領敬的,他自然要喝。
一杯下口,又有人擠了過來,大大咧咧道:“俺,俺也敬陛下一杯。”
“允。”
倒滿酒的酒杯重新被送到晨曦麵前,晨曦再次一飲而儘,對著諸多將領道:“諸位殺敵有功,朕通通有賞!”
“多謝陛下。”
許多將領都是之前沒見過皇帝的,以為就是個小奶娃子,還有些看不起。
他們在邊關吃沙子,腦袋掛在褲腰上,小皇帝卻在宮裡享清福。
如今見了發現小皇帝年歲不大,卻氣度非凡,不拘小節,心裡的不滿消了許多。
“臣再敬陛下一杯。”
晨曦的手剛伸向酒杯,就被人提前端了起來,送到嘴邊一飲而儘。
是暮夜。
他從人群後走了出來,替晨曦喝了這一杯酒,又對這些醉醺醺的將領道:
“好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諸位將領一看是攝政王,麵對皇帝都能說上兩句的大老粗,看到攝政王一下縮了脖子,重新跑回角落喝酒去了。
暮夜轉頭看向晨曦,告罪到:“這些家夥在軍營裡混久了,不懂規矩,望陛下不要怪罪。”
“無妨,都是性情中人,朕怎麼會怪罪?”
不過一連喝了幾杯酒,他確實有些醉了,正想找藉口離開,就看人高馬大的攝政王身體搖晃一下,醉醺醺道:
“臣好像喝醉了,可否在宮中借宿一宿,正好臣還有些事要向陛下彙報,不如就寧心殿吧,臣想和陛下秉燭夜談。”
“……”
攝政王,最不懂規矩的應該是你吧……
……
寧心殿。
晨曦忍著醉意在看奏摺,連什麼時候合上眼眸的都不知道。
直到身體驟然失重,他被人抱了起來,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被暮夜抱在懷裡,潮氣縈繞在對方的肌膚上,明顯是剛沐浴出來。
衣襟大敞著,他隻要轉頭就能看到流暢的肌肉線條,甚至就連他頭顱依靠的臂膀,也因為用力肌肉鼓起,石頭一樣的硌腦袋。
再看看經過多年調養,依舊瘦削的自己的軀體,晨曦默默將羨慕壓下心底。
等到身軀接觸到柔軟的床榻,晨曦立刻恢複正襟危坐的姿態,對暮夜道:“攝政王有何事稟報?”
“天色不早了,陛下也累了,明日再說,先睡吧。”
不是你說要秉燭夜談嗎……
晨曦忍耐了一晚上,剛想發作,目光突然看到麵前暮夜胸口處的傷疤,幾乎就是在心臟的位置。
“這是什麼?”
暮夜順著他的視線低頭,渾不在意的回道:“中了一箭,但臣命大,沒什麼大礙。”
晨曦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暮夜殺了他的父兄,謀朝篡位,狼子野心,可他的功績同樣浩大。
若非暮家鎮守邊疆多年,馬革裹屍,他那個不理朝政的父皇有沒有那個命在皇宮揮霍都不一定。
暮夜自身更是殺的胡人歸降,永絕後患,這樣大的功勞,已經是賞無可賞的地步,逾矩就逾矩吧。
一夜無話。
翌日。
時隔多年的人體火爐出現,晨曦睡了一個好覺,以至於醒的時候都有些恍惚,連佩心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陛下,該……該起床了。”
看清龍床上的情景,佩心多年沉澱出的氣度險些沒有維持住。
冷靜下來後,她當即對著身後的人吩咐了一句:“陛下還在休息,先全部退下去。”
宮女們頭也不敢抬的退出去了,殿中隻剩下佩心。
這時候她再看過去,陛下已經在整理衣襟,而攝政王卻手撐著頭,好整以暇的盯著陛下看。
那眼神著實炙熱。
再想起剛才窺見的攝政王將陛下抱在懷裡的場景,佩心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
等到晨曦收拾整齊,佩心才重新讓宮女進來,兩刻鐘後,皇帝和攝政王一起踏出寢宮,準備上朝。
經過佩心的身邊,身材高大的攝政王突然頓住腳步,目光在佩心姣好的麵容上頓了頓。
雖然比晨曦大了不少,但也還有兩分姿色,加上多年情誼在,容不得不防。
道:“你叫佩心?”
“回王爺,奴婢是佩心。”
“看你年紀不小了,本王會給你尋一門好的親事,作為你照顧陛下多年的獎賞。”
“多……多謝王爺恩賞。”
佩心跪下謝恩,心卻一寸寸沉了下去,她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王太傅。
攝政王他對陛下……
……
小皇帝(七)
二次逼宮
下朝之後,
王利安急急的來到勤政殿。
晨曦剛批完一本奏摺,看到王利安走進來,
步伐急促,額頭上滲出一點汗水。
“微臣拜見陛下。”
“太傅快快請起,賜座。”
王利安沒有坐下,對著晨曦拱手,直接道出來意:“陛下年紀也不小了,天子無嗣,人心不穩,陛下是不是該考慮一下選秀了?”
晨曦端茶杯的手一頓,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件事。
縱觀曆任帝王,
沒有孑然一生的人,
他雖然對情愛無感,
但既然做了皇帝,就有綿延國祚的責任,
選秀也是應該的。
“可以,
吩咐一下內務府,準備選秀吧。”
……
暮夜剛回到將軍府,換了一身衣裳,
就聽到宮裡傳來訊息,
陛下準備選秀。
當即軍務也顧不上了,再次禦馬回宮。
“攝政王殿下,陛下正在接見王太傅,
攝政王殿下……”
宮人攔不住暮夜,一路讓他闖到了勤政殿門口,門口的侍衛抽刀出鞘,卻不敢真的砍上去。
“滾!”
暮夜徑直推門走入殿中,
晨曦和王太傅都回頭看來,暮夜臉上餘怒未消,但麵對晨曦,還是忍著性子拱了拱手。
“微臣有急事拜見陛下。”
晨曦於是對著王利安道:“太傅先下去吧。”
王利安有些遲疑,他大概已經知道暮夜為何而來,擔心年紀尚輕的皇帝應付不了。
可晨曦對他搖了搖頭,王利安隻好行了一禮,慢慢退下了。
殿門剛剛合上,暮夜就著急上前,連敬稱都忘了。
“你要選秀?”
晨曦慢悠悠道:“朕是天子,選秀不是正常的事嗎?甚至早就該選了。”
暮夜氣急。
“是不是那群老東西逼你?”
“沒有人逼朕,是朕自己要選秀的。”
暮夜強撐的氣一下泄掉,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憤怒,眼睛生出血絲。
“我不準!
”
晨曦抬眼看暮夜,神情冷淡。
“攝政王是站在什麼樣的身份和朕說這樣的話?”
“你問我什麼身份,你當真看不出我的心意?扶持你登基多年,我可曾與你奪過權?還有邊疆那些胡人,你以為我為什麼鐵了心要將他們趕出锪而莫草原?”
暮夜撕開衣襟,露出胸口數道橫亙的傷疤,有的甚至才剛結痂。
“這些年來我出生入死,不為功勳,不為名利,隻是為了你能坐穩這個位置。
我根本不在乎彆人的死活,我隻在乎你,你感覺不到嗎?你說我是什麼樣的身份!”
他一把抓住晨曦的手,兩人身軀貼近。
“我愛慕你,想要與你廝守,所以不願意你和彆的女人在一起,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我的皇帝陛下!”
嗓音嘶啞,猶如困獸猶鬥,晨曦的眼眸顫了顫,他又不是木頭,怎麼會一點感覺沒有。
他隻是不願意相信,相信攝政王一介男身會愛上同為男子的自己,何況他們一個君一個臣,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無法回應暮夜的心意,更不願兩人的關係影響到大局。
“朕是皇帝,庇護黎民蒼生是朕的責任,穩固朝堂是朕的責任,綿延子嗣也是朕的責任,朕隻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
“那我呢?你要我看著你和彆的女人在一起,安安分分在你身邊再當一輩子狗?”
麵對暮夜的質問,對上他紅了眼睛,晨曦不自在的垂下眼眸。
“攝政王不用多言,朕意已決。”
暮夜氣笑了。
“好好好,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辜負本王,你且記住了,本王有本事把你扶上這個皇位,也有本事把你拽下來!”
話說轉身就走,步伐卻並不算快,他在等晨曦叫住他,跟他服軟,可晨曦隻是看著他一步步走遠。
一國之君是不可能和一名朝臣糾纏到一起的,他若是真的做了,天下必亂。
會死很多人的。
……
回到將軍府,暮夜的胸口因為憤怒劇烈起伏,偏偏這時候體內的飲魂毒還發作了。
俊美的麵容完全扭曲,暮夜的身體踉蹌一下,手掌撐住桌麵勉強維持站立。
桌上的茶盞全部被震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王爺?”親衛軍在門外詢問。
“沒事。”
暮夜回了一句,就趕緊朝著床榻走去,翻找出解藥,一口吞了下去。
原本隻需要撐過一刻鐘就能緩解的劇痛,這次遲遲未能緩解,暮夜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倒在地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乾脆開啟藥瓶,又抖落出幾枚藥丸,一口氣嚥了下去。
噗——
鮮血噴落在床幃上,暮夜感受到體內好似有活物在遊走,快速的吞噬他的生機。
他不經意瞥向銅鏡,發現自己額頭上竟然長出一縷白發,嘴唇和印堂都有黑青之色,明顯是中毒極深的症狀。
萬毒手曾言,飲魂毒十年才會爆發,如今不過第八年,他的陛下都還沒及冠,怎會如此?
那家夥竟然蒙騙本王!
暮夜抹掉嘴角血跡,強撐著站起身,按住床頭一個暗格,立刻有暗門開啟,順著暗門往下,走過漆黑的樓梯,來到一見石牢之中。
石牢的角落用鎖鏈鎖縛著一具枯槁的身體,頭發枯黃,麵板褶皺,宛如乾屍,唯有一雙手潔白如玉。
如此明顯的標誌,誰也不會認錯,正是早就傳出死訊的萬毒手。
“把飲魂毒的解藥給我!”
萬毒手虛弱的抬起頭,看著麵前的暮夜,一下就知道了他的情況,咧嘴笑了起來。
“毒發的時候心臟受了傷,直接將毒引入心臟,攝政王,你活不了多久了。”
暮夜當然知道這一點,實際當時若不是他突然毒發,也不會中箭。
“給我解藥,我給你一個痛快。”
“嗬嗬,攝政王猜的不錯,飲魂毒還真的有解藥。”
“在哪裡?”
“當今皇帝陛下的心臟中,隻要取一碗他的心頭血,攝政王的毒立即可解。”
“你找死!”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王爺想活命,就去殺掉自己辛苦救回來的人,這是唯一的辦法。”
萬毒手笑的癲狂,他腦子一直不太正常,否則也不會定下一命償一命的規矩。
按照他喜歡看人掙紮痛苦的德行,將解藥放在晨曦身上還真是有可能,可暮夜不敢賭。
確定無法從萬毒手身上獲取解藥之後,暮夜回到房間中。
已經是半夜時分,明月高懸,暮夜站在窗邊,眺望空中明亮的圓月。
夜風吹進來,他低咳了幾聲,嘴角再次有血跡滲出,氣息跟著虛弱。
按照萬毒手所言,他最多還有三個月可活。
嗬……三個月,他能做什麼?
是拉著晨曦去死,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將對方珍視的一切毀個乾乾淨淨,重蹈以前的覆轍。
還是就這樣安靜死了,任由晨曦在他死後風風光光選秀,後宮三千,美人環繞?
……
內務府在熱熱鬨鬨的籌辦選秀,京城所有適齡的官家女子都在選秀行列,但和以往不同,新月帝言明並不強召,自願就好。
他不想因為自己一番舉動,拆散一些有情人。
就在正式選秀的前一天,暮夜突然號召了所有親衛軍,氣勢洶洶朝著皇宮而來,像是要進行第二次逼宮。
數年前的經曆猶在眼前,大臣們嚇的躲在府邸裡瑟瑟發抖,皇宮的禦林軍則是和暮夜的人在宮門口對峙。
沒有多餘廢話,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暮夜臉上一片陰鬱之色,手掌抬起。
“殺!”
兵卒開始衝擊皇城,八年前的混亂重新上演。
晨曦知道訊息的時候並不意外,他已經聚集了自己能聚集的所有力量,如果今天他死了,那就是他命該如此,暮夜也不用扶持傀儡了,自己做皇帝就是。
鮮血流淌青石板,禦林軍顯然不是這群久經沙場的老兵的對手,且戰且退,很快就進了宮門之中。
晨曦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直到他站在金鑾殿門口,遠遠和站在廣場上的暮夜相望,身邊隻剩下零星幾人。
袖口裡藏著他為自己的準備的匕首,如果真到了那時候,他會自刎好保全自身。
畢竟是一國之君,也是有一番傲氣在,他絕不允許自己淪落成攝政王關押的禁-臠。
一身明黃的年輕帝王
長身玉立,冕旒遮擋視線,看不清神情。
暮夜一劍挑飛一名昏迷的禦林軍,抬了抬手,所有人都停下腳步。
“微臣拜見陛下,陛下是要臣親自上去親您,還是自個兒走下來?”
晨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涼如水,卻格外悅耳。
“暮夜,你抓不住朕。”
“哦,是嗎?那加上他們兩個呢?”
他吩咐一聲,立刻有人將兩人押到晨曦麵前,是倉惶的佩心,和滿臉灰暗的王利安。
“亂臣賊子,不得好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王利安對著暮夜怒目而視。
佩心則是哭著看向晨曦:“陛下不用管我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晨曦的手一顫,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鬆了片刻,但很快又重新收緊。
見晨曦無動於衷,暮夜嗤笑了一聲:“還不夠嗎?陛下的心真狠啊。”
“暮夜,你要針對的隻是朕,不要傷及無辜。”
暮夜掏了掏耳朵,露出滿是惡意的笑。
“無辜?說到無辜,京城裡還有無數的百姓,他們更無辜吧,陛下要是在我動手之前死了,我就送他們去見你好不好?”
“你,你瘋了!”
沉靜的晨曦第一次被氣的變了臉色,暮夜這個瘋子,難不成真要拉著無數人一起死不成。
“哈,我本來就是個瘋子,你不知道嗎?哦,你失憶了,你當然不知道。”
他伸手將佩心和王利安抓到身前,擋住自己的大半身軀,對著晨曦散漫道:“你也彆說我欺負你,我給你一個機會,朝我射出一箭,看是射中我,還是其他人,就一箭的機會,要不要試試?”
“好。”
晨曦從侍衛手裡拿過弓箭,好巧不巧,他的弓箭正是暮夜教的。
彎弓搭箭,開始調整姿勢,暮夜臉上的笑已經徹底消失,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晨曦,半點沒有畏懼。
難道他真的自大到以為自己射不中?
當晨曦拉開弓弦,他在想今天發生的一切,有什麼古怪的地方沒被發現,腦子裡卻突然浮現暮夜當初對他講的話:
“陛下的問題,不是不夠準,是太心軟,總是猶猶豫豫,權衡太多。
目標就在那裡,任何猶豫都是給對方反擊的機會,當你拉弓時,你已經在狩獵。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晨曦記住了,所有他毫不猶豫的射出了這一箭,箭羽破空,直衝佩心的肩膀而且,然後血花綻放,同時貫穿了佩心和暮夜。
佩心比暮夜矮上不少,肩膀於她隻是重傷,可背後卻是暮夜的胸口。
噗——
鮮血吐出,本就微弱的生機徹底走到儘頭。
暮夜一把折斷了箭羽,將佩心推開,半跪在地上,遠遠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晨曦。
他還是那樣高高在上,像個真正的神明。
而他也為他鏟除了所有的障礙,最後隻要殺了自己,那些士族的仇怨,朝臣的恐懼都將消散。
他是讓晨曦成為登臨絕頂的最大障礙,如今晨曦親手除掉了這個障礙,他將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
“攝政王,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晨曦最終還是走下台階,在暮夜彌留之際,問出了這句話。
暮夜艱難的勾了勾唇角,眼眸貪戀的看著晨曦的臉,卻一點點模糊下去。
“陛下的箭術已經不輸我這個師父了,做的很好,恭喜陛下成為真正的仁君,您會名流青史的……”
話落,他終於合上了眼眸,身軀倒地。
晨曦心裡一緊,朝前邁了一步,抬起的手掌想要扶住他的身軀,卻晚了一步。
伸出的手就那麼長久的停滯在空中,連晨曦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一刻心裡是什麼感受。
……
小皇帝(完)
愛我,或是……
攝政王伏誅,
群臣振奮,所有將領歸降,
新月帝仁慈,主動赦免了天下。
這次宮變死亡的兵卒很少,禦林軍大多也隻是重傷,欽點名單出來的時候王利安都震驚了,大呼天佑吾皇。
隻有晨曦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收斂了暮夜森*晚*整*理的屍身,讓人查驗,得知攝政王竟然早就身中劇毒,時日無多。
這結果是晨曦沒有想到,
暮夜怎麼會中毒?
他又讓心腹前去搜查將軍府,
在暮夜的書房暗格裡發現許多將軍府的隱秘,
還有臥室密室裡奄奄一息的萬毒手。
真相的一角被晨曦揭開。
暮家世代從軍,鎮守邊疆,
暮夜上麵還有兩個哥哥,
可就在晨曦登基前一年,包括暮夜父親在內的所有嫡係男丁全部戰死沙場。
原因十分可笑,先帝窮奢極欲,
耗空國庫,
軍餉本就不多,還被層層盤剝,真正到暮家手裡的少的可憐。
最後暮家一眾鎮守邊疆幾十年的將領連飯都吃不上,
還被送糧的軍官出賣,就這麼戰死在了落雁穀,僅僅留下年紀最小的暮夜苟延殘喘。
後來暮夜帶領士兵突襲了邊境幾個大寇的山頭,獲得一些物資,
再短暫的擊退了胡人,立刻帶兵回朝逼宮。
可以說暮夜會反,完全是被先帝和那些貪官逼的,他並不像他口中說的那般殘忍嗜殺。
至於萬毒手,他告訴晨曦的話更是讓晨曦久久難以回神,千香引,飲魂毒,十年之期……
這樣大的事,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著急招來當初為他診斷過的鄭太醫,才知道事情竟然是真的。
所以暮夜早知道自己會死,還是為了救他而死,卻要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逼宮嗎?
晨曦忽地明白了暮夜最後給他那一箭的用意。
他不是想要逼宮,他是想要用自己的命為他收買人心,也想讓他自己親手洗去曾經作為傀儡的屈辱。
暮夜為他把能考慮的都考慮到了,他卻親手殺了對方,這一刻,向來問心無愧的晨曦第一次生出不知所措。
……
虛無空間。
死亡後脫離的暮夜顯出虛靈本體,一身黑袍,容貌俊美中帶著邪氣,正透過世界之門看著坐在窗邊發呆的晨曦。
【我以為你會把神明大人抓起來,自己得不到,也不要彆人得到。】
“嗬……”
【你可知,你死之後,他很快就會選秀,會有彆的女人與他共度一生。】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做了一些彆的安排。”
【哦?是什麼?】
暮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說道:“當初虛無界生出靈,是因為界靈生出了人類的情緒,有了私心,唯獨晨曦是個例外,他保留了界靈的純淨。
我當初正是因為這一點被他吸引,可最終也是因為這一點無數次想要毀滅一切。
直到最近我漸漸懂了一個道理,晨曦眼中隻有大局,他不是沒有愛,隻是愛的是眾生黎民,你可以說他博愛,也可以說他無情。
這樣一個存在,讓他在我和芸芸眾生,無數生靈中做選擇,我永遠都會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可不是隻有愛,才能讓兩個人在一起的。”
暮夜的語氣似是輕鬆,又好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偏執,係統卻沒有注意到,追問道:
【是什麼?】
“愧疚啊……隻要他虧欠我的,他就會一直彌補我,那怕是用自己彌補……”
其實這一點,早在晨曦做前幾次任務的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不願意跟任何人產生額外的因果。
當初因為在姬凜夜和姬凜風之間選擇了姬凜風,明明他的選擇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姬凜夜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晨曦最後還是獻祭自身,給了姬凜夜一個保留意識的機會,那怕會留下後患。
就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姬凜夜。
晨曦的溫柔對所有人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同時這種溫柔也會化作蛛網,困住彆人,也困住自身。
暮夜看著小世界裡望著手上黃寶石戒指長長出神的晨曦,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
“他以為我死了,所以覺得虧欠我,可我是虛靈啊,一條命而已,我怎麼會在乎?馬上送我重新進去這個小世界。”
【你要做什麼?】
暮夜的笑容擴大,像個豪擲一切的賭徒。
“當然是參加選秀啊,老子要專寵後宮,老子要做皇後!”
【……】
……
不管晨曦如何想,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選秀還是依舊進行,在暮夜留下的無數暗手運作下,他成功混到最後一批。
今天就是皇帝親自選人的環節,能被皇帝留下來,就算是成功成為後宮一員。
晨曦在宮人的簇擁下,來到閒心殿中,殿裡已經俏生生站了幾十位秀女,燕環肥瘦,各有千秋。
美人太多,很容易就晃花了眼,可晨曦還是一眼看見了人群中人高馬大的暮夜。
暮夜五官做了修飾,柔和許多,勉強也能看成英武的女子,隻是這個身材……
誰家秀女身高八尺啊!
像個柱子一樣杵在人群中,想不注意都難,而且這寬肩窄腰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古怪,晨曦的目光卻在落在那張臉上時有些出神。
“你叫什麼名字?”
“臣女暮妲己,拜見大王。”努力夾著嗓子,暮夜發出了太監一樣尖細的聲音。
晨曦:“……”
係統:【……】
也幸虧晨曦現在失憶了,不然暮妲己三個字一出來,就知道有問題了。
如今的晨曦隻是迷惑了一下,聽到姓暮,都顧不得她古怪的聲音。
“暮夜和你……什麼關係?”
“回陛下,暮夜那反賊是臣女的遠方親戚,臣女也是受牽連,望陛下開恩啦~”
說著就要淒淒切切匍匐在地,露出並不玲瓏,還很大一隻的曲線,像隻熊趴在地上咕湧。
晨曦有些腦殼痛了。
但不管怎麼樣,他虧欠暮夜,理應保暮家榮華富貴,這暮妲己出現的剛好。
“就她吧。”
……
暮妲己是晨曦第一個選的,也是第一個召寢的,佈置了一番的寢殿內,暮夜一大隻坐在床邊。
門外響起腳步聲,他立刻挺直了後背,很快於燭火搖曳中見到了漫步走來的青年。
青年黑發黑眸,容貌清雋,如高空之明月,清冷懸掛了很多年,終於在今夜投射到他麵前。
對上暮夜直勾勾的視線,晨曦總覺得身上毛毛的,可對方隻是秀女,而自己是帝王,怎麼可能威脅到自己。
錯覺吧。
“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斟滿酒液的酒杯被送到晨曦的唇邊,暮夜環抱住他的脖子,雖然外形不像,但行為顯然就是禍國殃民的妖妃作態。
轉眼三杯酒下肚,晨曦有些昏沉了,暮夜牽著他的手走到床榻邊。
“時候不早了,安寢吧……”
雖然覺得這位暮妲己有些古怪,但晨曦對情愛之事本就不感興趣,早或者遲好像也沒區彆,所以隻是慢半拍的點了點頭。
“臣妾給陛下寬衣。”
暮夜徹底站到麵前,晨曦才發現對方竟然比他還高,高大的身形遮蔽燭光,形成陰影,將他徹底籠罩。
在晨曦晃神的時候,兩人已經隻穿著貼身衣物倒在床上了,唇齒相接,暮夜像一團熱烈的火,在酒液的副作用下,融化了晨曦身上的冷漠。
終於,晨曦的手落在了暮夜的胸口,本來隻是不小心劃過,感受到觸感不對,他突然頓了頓,來回摸索了一下。
平……平的?
他甚至懷疑了一下暮妲己可能是先天發育不良,可緊跟著抵在他小腹的東西,讓晨曦不懷疑都不行了。
“你是男子?!”
此時燭火映照下的一張臉,少了先前的柔和,多了幾分冷峻,那裡是和暮夜相似,分明是一模一樣。
即便晨曦不明白暮夜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切,可顯然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暮家的遠房親戚,就是暮夜本人。
“暮夜,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欺君之罪!”
說著就想從床上下去,被暮夜直接按住了手腕,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看著他。
“我現在不是你的什麼臣子,是你親自選進來的秀女,彆人都能侍寢,我為什麼不能?”
“你——”晨曦深吸一口氣,腦瓜子在酒液的侵蝕下更顯昏沉,“朕需要子嗣穩定朝局,你是男子,如何能孕育子嗣?”
“試試,不試試怎麼知道生不了?”
“……”
真是說不通了。
晨曦最終還是推開暮夜下了床,起身即將離開的時候衣擺被人抓住,他回過頭,燭火下,暮夜的眼眸像深淵一樣漆黑。
可是少見的不顯得恐怖,反而有種可憐的感覺,像被遺棄的小狗。
他的衣襟已經在先前的糾纏中敞開,胸口的疤痕映入晨曦的眼簾。
不是曾經那道戰場上留下的陳年舊疤,而是前段時間,他親手射進去的,還未癒合的箭傷。
晨曦心裡一顫,他走不了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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