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決定了:由你來當騎士王 第56章 兵匪
「男爵大人命令!這座倉裡的存糧隻能用來保障領民的生活!」
一名穿著磨損皮甲、眼眶布滿血絲、臉上凍瘡崩裂的老隊長,用儘全身力氣死死頂住儲存著優質糧秣的大型倉門,試圖阻止一位王國軍官闖入這裡
「那是留給婦孺孩子的!」
「滾開!」領頭的年輕軍官滿臉不耐,粗暴地將對方狠狠推開
老衛隊長趔趄數步才勉強站穩,血氣上湧正想發作,軍官卻輕蔑地抖開手中蓋著雙獅紋章、代錶王權至高意誌的征用令:
「奉馬格努斯公爵令!海因裡希男爵代理統帥征用此地!一切物資,優先保障王國軍主力安全撤離!」
他抬手,極其隨意地指揮著手下進入糧倉
老衛隊長看著對方手中那張如同冰刃般刺目的公文,死死咬著牙關,緊握的雙拳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陷掌心
可最終,他隻能對著腳下冰冷的青石板地,狠狠啐出一口混合著心頭血的唾沫,絕望的讓出了道路
這樣的場麵在約靈城內此起彼伏,撤離的命令如同致命的瘟疫,在疲憊驚惶的王國軍中飛速蔓延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富庶的東方、南方領地貴族軍官們,幾乎在命令下達的瞬間便行動起來
他們帶著貼身護衛,好似嗅到生路蹤跡的鬣狗群,爭先恐後地湧向港口泊位上設施最完善、空間最寬敞的武裝商船,對身後無數士兵和港民沉默絕望的注視視若無睹
而在混亂中,也有不一樣的聲音
諾格蘭重甲軍士們正一絲不苟地拆卸著他們賴以成名的重型武器、巨大的攻城器械構件
這些象征著諾格蘭武力與榮耀的冰冷鋼鐵部件,被麵無表情的士兵費力地吊裝上一艘噸位最大、最堅固的戰船,正是他們從北方開來的那些戰艦
這時,一箱標有戈德溫徽記的烈酒,幾箱裝著醃肉的板條箱,正要被一行士兵搬上船,卻聽得庫瓦德伸出劍鞘擋住了他們的步伐,冷硬的聲音同時響起
「這是給傷兵用的」
隨後,便讓兩個諾格蘭軍士接過了酒箱,將其遞給了駐守在港口的約靈港衛兵
同行的貴族臉色尷尬,卻無人敢反對這位異國統帥的權威,隻能將目光轉向其他能夠【呼叫】的物資上,匆匆帶人趕了過去
「南方王庭,還是這麼令人生厭」庫瓦德沒有多說什麼,沉悶地指揮著部隊進行應有的撤離工作,冷眼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都給我住手!」
另一頭,稱號騎士諾貝爾正嚴厲的喝止了一群想要衝擊成衣店的兵痞
「諾貝爾大人,這可是公爵」
砰!
他一拳揍飛了帶頭的那人,強悍的衝擊讓對方直接昏死了過去
「我不管你們受了誰的命令,是誰的部下!在我眼皮底下滋擾居民,先問過我的拳頭!」諾貝爾的肥肉都開始隨著他的氣憤而顫抖
這夥人本就是打著王家撤離令的名頭胡作非為,哪裡敢真的和稱號騎士叫板,連忙灰溜溜的逃走了
「老馬格努斯你到底在想什麼」諾貝爾不可能管得到這座城的所有角落,他隻能鬱結的將目光投向了內堡上層,馬格努斯病房的方向,隨後趕到下一個暴行點,試圖阻止騷亂
海風卷著港口的喧鬨和混亂,狠狠抽打在哈羅德男爵溝壑縱橫的臉上,他沉默地站在冰冷的垛口上,目光同樣冰冷的掃過下方的混亂
王國軍的士兵們在撤離命令下達的瞬間就變了,不知是慶幸自己終於能逃離這場和惡魔的鏖戰,還是慶幸不會死在同胞的刀劍下
總之,他們此時正冷漠甚至貪婪地將物資從屬於約靈的倉廩中粗暴拖出,塞進那即將把他們帶離這片死地的船艙,而約靈的主人哈羅德卻無法阻攔
瑪加麗塔站在哈羅德稍靠後的位置,纖細的身軀在寒風中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港口此刻彌漫著的絕望與背叛的氣息,令她內心飽受折磨
她淡金色的長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精心組織的道歉話語組織了幾次,都被眼前混亂的景象和王國軍近乎背叛的掠奪撕得粉碎
淚水在她灰藍色的眸子裡打著轉,最終,無聲地滑落冰冷的臉頰,如同凍結的珍珠
她鼓足了最後一點勇氣,向前邁了一步,聲音帶著顫抖和濃重的哭腔「哈羅德叔公我我真沒想到會這樣」
每一個字都像是卡在喉嚨裡的砂礫,艱難地擠出「是我的錯!都是我提議撤回約靈的我沒想到馬格努斯王叔他會」
她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道歉在王國軍冰冷的征用令和異國統帥刺耳的諷刺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看著老人的側臉,那刀刻斧鑿般的皺紋裡,此刻填滿了一種近乎凝固的憤怒
在這份壓抑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哈羅德猛地轉過身,皮袍在風中獵獵翻卷好似北民長船上不屈的戰旗
「孩子!」他出乎意料地沒有責備,隻是帶著某種看破世道的無奈和冷硬「抬起頭!看看這片海!你聽見它的咆哮了嗎?像悶雷一樣!」
「眼淚在這裡沒用!澆不活一寸凍土!它隻認得兩樣東西——」他指節嶙峋的手指蜷曲,彷彿握住了無形的利斧「鐵斧子的刃口!還有淬過凍風、砸不爛碾不碎的北民的骨頭!」
瑪加麗塔肩膀微微一縮,好像抓住了什麼,但又沒完全理解
「馬格努斯那個蠢貨!」他朝著內堡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彷彿要吐出胸中積鬱的怒氣「他那顆號稱鐵做的心,被惡魔打穿了!被嚇破了!他眼裡隻剩下他那點可憐的殘兵敗將,隻想著怎麼保全他王兄克努特搖搖欲墜的椅子!他看到的隻有自己的命,卻徹底忘了肩膀上扛著的到底是什麼!」
老人的胸膛劇烈起伏,憤怒的火焰幾乎要破眶而出「我討厭貝爾塔那個從小就奸猾的小子,但他有一點沒說錯!北地不隻是王室的私產!每個北地人都應該對自己腳下的土地負責!」
「約靈城每一塊石頭的縫隙裡,浸透的都是幾代戈德溫家男人的血汗!是祖祖輩輩用牙齒從凍土裡、從冰海的浪尖上一寸一寸摳出來的活路!是我們用命守下來的根!」
哈羅德的聲音蓋過了港口的喧囂混亂「哈!他選得可真好!夠狠!夠公爵!他的一道命令,就把我們祖輩的根基、城裡嗷嗷待哺的孩子、父老鄉親們辛辛苦苦攢下的活命口糧橫征暴斂,就為了換他那群狼心狗肺的廢物能多喘幾天氣!」
「這算什麼王國?算什麼王權?」哈羅德的姿態充滿了徹底的輕蔑與唾棄,似乎有一種狂怒正在他的體內奔湧,讓他的情緒越發難以自抑
「這樣的血脈,這樣懦夫的選擇,才真正害了王國!它讓所有人都看清楚,當大難臨頭,所謂王國隻會吸乾地方的膏血來給自己續命!這樣的王權,如何換來北民的世代效忠?!」
瑪加麗塔怔怔地看著哈羅德,眼看著他的憤怒像淬火的鐵水潑濺開來,帶著一種原始、粗糲、幾乎要將人靈魂點燃的力量
他的話像是一把重錘,將她心中那套從小關於王國榮耀、上層決策、大局觀的王室理念砸得粉碎,又在廢墟之上,點燃了一簇更原始、更熾熱的火焰——那是隻屬於家園、土地、人民和血脈誓言的認知
「所以,小瑪加麗塔」哈羅德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長輩的溫和「彆用馬格努斯那蠢貨的懦弱來懲罰自己!眼淚在這裡是多餘的,悔恨更是無用!北民信奉的,從來不是眼淚和空談!我隻希望今天這一切你能永遠記在心裡,把這些話說給下一代的埃斯特麗德聽!」
他深吸一口凜冽的空氣,彷彿要汲取這片土地最後的力量,渾濁的眼中爆射出磐石般的決絕光芒:
「約靈是我的根!斯維恩、克裡姆他們的靈魂已經砌進了城牆的每一塊石頭裡!戈德溫家的最後一條老狗,隻會死在自己的窩裡!老子——絕不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