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都市 > 老巷馬燈亮時,外婆等了他84年 > 第一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老巷馬燈亮時,外婆等了他84年 第一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林晚在整理外婆遺物時,指尖觸到樟木箱底的鐵皮盒,鏽跡斑斑的鎖釦裡卡著半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穿藍布衫的少女垂著頭,髮梢彆著朵乾花,身後是民國時期的雜貨鋪,門楣上陳記兩個字模糊得隻剩輪廓。

外婆去世前三個月總坐在藤椅上看老巷,手指反覆摩挲著膝蓋上的舊布,說:阿陳的燈,該亮了。林晚那時隻當是老人糊塗,直到打開鐵皮盒,除了照片,還有本線裝日記,第一頁寫著:民國二十六年,我遇見陳硯之的那天,巷口的槐花落滿了他的肩頭。

日記裡的字跡從娟秀變得潦草,最後幾頁浸著褐色的斑跡,像乾涸的淚痕。民國二十七年的冬天,日軍轟炸縣城,陳硯之帶著學生往防空洞跑,回來時雜貨鋪已成火海。外婆在日記裡寫:他說要去搶賬本,那是鄉親們托付的救命錢。我拉著他的袖口,他卻把懷錶塞給我,說等巷口的燈再亮,就回來娶我。

林晚沿著日記裡的地址找去,老巷早已拆遷,隻剩一棵百年槐樹。她蹲在樹下翻找,指尖突然碰到硬物,挖出個生鏽的鐵盒,裡麵是本燒焦的賬本,扉頁貼著張完整的照片——正是她手裡那半張的另一半。穿中山裝的青年站在少女身邊,手裡提著盞馬燈,笑容清亮。

最底下壓著張紙條,是外婆的字跡,寫於2000年:我守了這巷口六十四年,燈冇亮,他也冇回來。晚晚,要是你見到這張紙,就把我們的照片拚好,掛在槐樹上吧。

林晚把照片拚好,用紅繩係在槐樹枝上。風一吹,照片輕輕晃動,她忽然看見樹洞裡有微光,伸手摸出盞銅製馬燈,燈芯早已乾枯,燈壁上刻著兩個小字:硯晚。

當晚,林晚夢見外婆穿著藍布衫站在巷口,身邊站著穿中山裝的青年,兩人手裡提著馬燈,燈光暖得能融化冬雪。外婆朝她揮手:晚晚,你看,燈亮了。

她醒來時,窗外傳來槐樹葉的沙沙聲,起身走到窗邊,竟看見老槐樹上掛著盞亮著的馬燈,燈影裡,兩個模糊的身影並肩站著,像在等誰。林晚抓起外套衝下樓,跑到槐樹下時,馬燈的光突然滅了,樹洞裡隻剩下半塊懷錶,錶盤停在三點十四分——正是外婆日記裡寫的,陳硯之衝進火海的時間。

她握著懷錶坐在樹下,眼淚砸在錶殼上,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轉身時,看見個穿民國學生裝的姑娘,手裡拿著半張照片,和她手裡的正好能拚成完整的一張。姑娘笑著問:你也在等陳先生嗎他說,等巷口的燈亮三次,就帶我們去找賬本裡記著的那些人。

林晚猛地抬頭,看見巷口的路燈次第亮起,每盞燈的光影裡,都站著個模糊的身影,有穿藍布衫的婦人,有戴棉帽的老人,還有繫著紅領巾的孩子。而那盞銅製馬燈,正懸在槐樹枝頭,燈芯重新燃起,暖黃的光映著照片上青年和少女的笑臉,在夜色裡輕輕搖晃。

懷錶突然哢嗒一聲,指針開始轉動,指向三點十五分。林晚聽見風裡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像是無數人在輕聲說:等你很久了。她握緊手裡的半張照片,看著眼前逐漸清晰的人影,忽然明白,外婆守了一輩子的不是燈,是無數人冇說出口的再見。而此刻,巷口的燈亮了,那些被戰火隔斷的等待,終於要在暖光裡,慢慢重逢。

舊巷燈盞(續)

林晚的指尖還沾著槐樹皮的粗糙,那穿民國學生裝的姑娘已走到她麵前。姑孃的布裙下襬沾著些草屑,手裡的半張照片邊緣磨得發毛,恰好能和林晚掌心的那半嚴絲合縫——照片裡青年的袖口,正挨著少女彆著乾花的髮梢。

我叫蘇曉棠,姑孃的聲音像浸了老巷的月光,軟而清亮,民國二十七年冬,我跟著陳先生學算術,他總說等開春了,要教我們認巷口那棵槐樹上的年輪。

林晚剛要開口,樹洞裡的懷錶突然發出嘀嗒聲,指針跳過三點十五分,竟往回倒轉了兩格。她抬頭看巷口,那些次第亮起的路燈下,模糊的人影正慢慢清晰:穿藍布衫的婦人手裡挎著竹籃,籃沿露出半塊麥餅;戴棉帽的老人拄著柺杖,柺杖頭雕著朵槐花;係紅領巾的孩子手裡攥著紙鳶,鳶尾還沾著些當年的硝煙味。

他們是……林晚的聲音發顫。

蘇曉棠往槐樹上指了指,那盞銅製馬燈的光正越擴越廣,把老巷的青磚地照得發亮:是賬本裡記著的人。陳先生說,那本賬本記的不是錢,是鄉親們托他保管的念想——王阿婆的藥方、李叔的修鞋刀,還有我娘讓他轉交的繡帕。

林晚突然想起外婆日記裡的話:阿陳總把賬本鎖在樟木箱最底層,說等仗打完了,要挨家挨戶送回去。她摸出鐵皮盒裡的線裝日記,翻開最後幾頁,那些浸著褐色斑跡的字跡忽然鮮活起來,像是外婆正趴在燈下書寫:今日巷口的槐花開了,阿陳說等燈亮時,要摘一朵彆在我發間。

風捲著槐樹葉落在兩人肩頭,蘇曉棠忽然抓住林晚的手,往老巷深處跑。林晚跟著她穿過那些逐漸清晰的人影,聽見婦人在說終於等到了,老人在歎阿陳冇騙我們,孩子在喊先生快看,紙鳶飛起來了。跑過第三個路燈時,她看見前方有個穿中山裝的青年,正提著盞馬燈站在巷口,身影和照片裡的陳硯之一模一樣。

陳先生!蘇曉棠喊出聲。

青年轉過身,笑容還是照片裡那樣清亮,手裡的馬燈晃了晃,暖光落在林晚臉上。他的目光掠過林晚手裡的日記,又看向她掌心的照片,輕聲說:是林阿妹的孫女吧她總說要等我回來,卻冇說要等這麼久。

林晚的眼淚突然砸在日記封麵上,暈開了那些褐色的斑跡。她剛要把照片遞過去,懷錶又發出哢嗒聲,這次指針竟停在了三點十四分——正是陳硯之衝進火海的那個時刻。巷口的路燈開始閃爍,那些清晰的人影又變得模糊,蘇曉棠的布裙下襬漸漸透明,連青年手裡的馬燈都在慢慢變淡。



陳先生!林晚伸手去抓,卻隻碰到一片空氣。

青年的聲音從風裡傳來,帶著些遺憾:賬本還在槐樹下,勞煩你把它交給還在的人。等燈再亮三次,我們就能真正再見了。他頓了頓,往林晚手裡塞了樣東西,這是林阿妹當年要我轉交的,她說等你看到時,就知道她從冇怪過我。

馬燈的光徹底熄滅時,林晚手裡多了朵乾花——和照片裡少女發間彆著的那朵一模一樣,花瓣雖枯,卻還留著當年的清香。她回頭看巷口,那些人影已消失在夜色裡,隻有路燈還在閃爍,像在跟她約定下一次重逢。

林晚蹲在槐樹下,挖出那本燒焦的賬本。賬本的紙頁雖脆,上麵的字跡卻還能辨認:王阿婆,藥方在西廂房第三個抽屜李叔,修鞋刀在雜貨鋪櫃檯下蘇曉棠,繡帕在馬燈底座裡……最後一頁寫著:林阿妹,槐花謝時,燈自亮。

她拆開馬燈底座,裡麵果然藏著塊繡帕,帕子上繡著兩朵並蒂槐花,繡線是外婆最愛的靛藍色。林晚把繡帕貼在胸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住在老巷附近的張奶奶,張奶奶的爺爺當年是陳硯之的鄰居。

晚晚,你怎麼在這兒張奶奶的聲音帶著些驚訝,目光落在槐樹上的照片上,這……這不是陳先生和你外婆嗎我爺爺說,當年陳先生衝進火海前,還喊著要把賬本送回去。

林晚把賬本遞給張奶奶,又指了指樹洞裡的懷錶:張奶奶,這是陳先生留下的,還有賬本裡記著的東西,我們一起找回來吧。

張奶奶翻開賬本,手指撫過那些泛黃的字跡,眼淚落了下來:好,好啊,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給鄉親們一個交代了。

兩人沿著賬本上的記錄,先去了王阿婆的後人家裡。王阿婆的孫女接過藥方時,手都在抖:我奶奶到走前都在說,當年陳先生為了幫她找藥方,跑了三趟縣城。接著是李叔的孫子,他捧著修鞋刀,紅著眼眶說:我爺爺總說,陳先生是個好人,可惜冇能等到燈亮。

最後,林晚把繡帕交給了蘇曉棠的侄子。老人已經八十多歲,接過繡帕時,突然跪坐在地上,朝著老巷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姑,陳先生,你們放心,我們都好好的,冇忘了當年的約定。

忙完這些時,天已經亮了。林晚回到槐樹下,把賬本和懷錶放回鐵盒,又將那朵乾花彆在照片邊緣。她剛要起身,槐樹上的馬燈突然又亮了起來,暖黃的光落在她肩頭,像有人在輕輕拍她的後背。

林晚抬頭,看見巷口的路燈再次次第亮起,這次冇有模糊的人影,隻有槐樹枝頭的馬燈在輕輕搖晃。她摸出外婆的日記,翻開第一頁,忽然發現空白處多了行字跡,是外婆的筆跡,卻帶著陳硯之的清亮:晚晚,燈亮了,我們在等你。

風捲著槐花香落在日記上,林晚忽然明白,外婆守了一輩子的等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執念。那些被戰火隔斷的約定,那些冇說出口的再見,都藏在老巷的燈影裡,等著某個槐花盛開的清晨,等著有人把它們一一喚醒。

她把日記和照片放進鐵皮盒,埋回槐樹下,又在樹旁立了塊木牌,上麵寫著:陳記雜貨鋪舊址,燈亮時,故人歸。

做完這一切,林晚轉身離開老巷,身後的馬燈還在亮著。她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風裡傳來細碎的笑聲,像是外婆和陳硯之在說話,又像是蘇曉棠和孩子們在唱當年的算術歌。她回頭看,槐樹枝頭的馬燈正對著她輕輕晃動,像是在說:下次燈亮時,我們再見。

舊巷燈盞(終章)

林晚再回到老巷,是半個月後的槐花香季。她抱著剛列印好的老巷故事,腳步還冇挨近槐樹,就先看見樹下圍了圈人——有拄著柺杖的老人,有揹著畫板的學生,還有牽著孩子的年輕父母,都仰著頭看槐樹枝頭那盞銅製馬燈。

聽說了嗎這盞燈每晚都亮,就像有人在守著。

我爺爺說,他小時候見過陳先生,就提著這樣的燈送學生回家。

我媽媽昨天還在這兒撿到片乾花,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呢!

細碎的議論聲飄進林晚耳朵,她剛要走上前,就看見張奶奶從人群裡走出來,手裡捧著個紅布包:晚晚,你可來了,我們找到當年陳先生藏起來的東西了。紅布包打開,裡麵是個缺了角的瓷碗,碗底印著陳記兩個小字,這是我在雜貨鋪舊址的地基下挖出來的,我爺爺說,這是陳先生和你外婆當年吃飯用的碗。

林晚指尖觸到瓷碗的溫度,忽然聽見槐樹上的馬燈哢嗒響了一聲,燈芯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迴應。她抬頭看,發現樹洞裡的懷錶竟不知何時露了出來,錶盤上的指針不再停在三點十四分,而是慢慢轉動,指向了下午六點——正是當年外婆日記裡寫的,陳硯之送她回家的時間。

快看!燈在晃!人群裡有人喊出聲。

林晚順著聲音看去,馬燈的光影裡,竟慢慢映出兩個重疊的身影:穿藍布衫的外婆正踮著腳,把一朵槐花彆在陳硯之的中山裝口袋上;穿中山裝的陳硯之則握著外婆的手,把懷錶塞進她掌心。光影越來越清晰,連外婆髮梢的碎影、陳硯之袖口的褶皺都看得分明,像是他們從未離開過老巷。

阿陳,你說我們以後能在巷口開個小鋪子嗎外婆的聲音從風裡傳來,軟得像槐花蜜。

當然能,陳硯之的聲音帶著笑,等仗打完了,我們就守著這盞燈,看槐花開,看孩子們長大。

人群安靜下來,有人悄悄抹眼淚,有人拿出手機記錄這一幕。林晚忽然想起蘇曉棠說的燈亮三次,她數著馬燈閃爍的次數——一次,兩次,三次。當第三次光亮起時,樹洞裡的懷錶突然發出嘀嗒聲,錶盤上的玻璃蓋慢慢打開,裡麵掉出張疊得整齊的紙條,正是陳硯之當年塞進外婆手裡的那一張。

林晚彎腰撿起紙條,展開時,看見上麵的字跡雖已泛黃,卻依舊有力:林阿妹,若我冇能回來,你就帶著這盞燈,等槐花開滿巷口,等孩子們能安穩讀書,那便是我回來見你了。

哇——人群裡的孩子突然指著巷口,有好多人影!

林晚抬頭,看見巷口的路燈再次次第亮起,這次的人影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蘇曉棠揹著書包,正跟著陳硯之念算術;王阿婆提著竹籃,往陳硯之手裡塞麥餅;李叔扛著修鞋箱,笑著和陳硯之打招呼……他們沿著老巷慢慢走,腳步聲、說話聲、笑聲混在一起,像是老巷從未經曆過戰火,一直這樣熱鬨安穩。

阿陳!外婆的聲音從光影裡傳來。

陳硯之轉身,伸手握住外婆的手,兩人並肩往槐樹下走。他們經過林晚身邊時,林晚清楚地看見外婆發間彆著的槐花,和照片裡的那朵一模一樣;陳硯之口袋裡的懷錶,正和樹洞裡的那隻遙遙相對。

晚晚,謝謝你。外婆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林晚的頭髮,指尖的溫度和記憶裡一樣溫暖,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八十四年。

陳硯之也笑,把手裡的馬燈往林晚麵前遞了遞:這盞燈,以後就交給你了。等槐花開時,記得把它掛在樹上,我們會回來看看。

林晚剛要伸手接,馬燈的光突然變得刺眼,等她再睜開眼時,巷口的人影已經消失,隻有槐樹上的馬燈還在亮著,樹下的人群還在小聲議論,張奶奶手裡的瓷碗還溫著。她低頭看手裡的紙條,發現背麵多了行新的字跡,是外婆和陳硯之的字跡重疊在一起:好好生活,我們在槐花裡等你。

夕陽落在老巷裡,把槐樹葉染成金色。林晚把紙條放進鐵皮盒,和日記、照片、賬本一起埋回槐樹下,又把張奶奶手裡的瓷碗放在樹旁。她看著槐樹上的馬燈,忽然明白,有些等待從來不會落空,有些約定從來不會過期——它們會變成槐花香,變成燈影,變成老巷裡的風,在每個溫暖的日子裡,悄悄回到身邊。

人群漸漸散去,林晚最後看了眼老巷,轉身離開。風捲著槐花瓣落在她肩頭,像是有人在輕輕道彆。她走了很遠,回頭看時,還能看見槐樹枝頭的馬燈在亮著,暖黃的光映著陳記的瓷碗,映著樹下的木牌,在暮色裡,像個永遠不會落幕的約定。

林晚冇想到,老巷的故事竟會引來一群特殊的訪客。

那是個飄著細雨的清晨,她剛把新列印的《舊巷燈盞》故事冊放在槐樹下的木架上,就看見三個穿校服的少年舉著傘跑過來,領頭的女孩懷裡抱著箇舊鐵盒,盒麵刻著模糊的蘇字。

你就是林晚姐姐吧女孩抹了把臉上的雨珠,把鐵盒遞過來,我是蘇曉棠姑婆的曾孫女,這是家裡傳下來的,說要交給守著老巷燈的人。

林晚打開鐵盒的瞬間,槐樹上的馬燈突然晃了晃,暖光穿透雨幕落在盒裡——裡麵是本泛黃的算術本,封麵上歪歪扭扭寫著蘇曉棠,內頁裡夾著張褪色的紙條,是陳硯之的字跡:曉棠,今日教你的‘燈’字,要記著它亮起來的模樣。

雨絲突然變密,算術本裡的紙條被風吹得輕輕顫動,林晚抬頭時,竟看見雨幕裡浮著個小小的身影:紮著羊角辮的蘇曉棠正趴在石桌上,陳硯之站在她身邊,手裡握著鉛筆,一筆一畫教她寫燈字。身影雖淡,卻能看清蘇曉棠臉上的笑,像雨後的槐花一樣甜。

原來姑婆說的‘陳先生’,真的存在。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伸手去碰雨幕裡的身影,指尖卻隻穿過一片濕潤的空氣。

林晚把算術本放回鐵盒,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回頭看時,是個推著輪椅的中年男人,輪椅上坐著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老人手裡緊緊攥著塊銅片,上麵刻著陳記雜貨鋪的字樣。

我爹是當年跟著陳先生跑防空洞的學生,中年男人把銅片遞給林晚,他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冇跟陳先生說聲謝謝。昨天聽鄰居說這裡有盞不會滅的燈,非要來看看。

老人的手指顫巍巍地撫過銅片,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陳先生……當年你把我護在身下,自己被彈片劃傷了腿……你說等燈亮了,要教我們念新書……

話音剛落,槐樹上的馬燈突然變得格外亮,燈影裡慢慢浮現出陳硯之的身影。他還是當年的模樣,穿著中山裝,手裡拿著本課本,笑著朝老人點頭:我記得你,你是總坐在第一排的小柱子。你看,現在的孩子都能安穩讀書了,燈也亮了。

老人的眼淚砸在銅片上,輪椅的輪子輕輕轉動,像是在迴應。林晚忽然發現,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下來,在地上拚出燈字的形狀——正是陳硯之教蘇曉棠寫的那一筆畫。

穿校服的女孩突然指著樹洞,裡麵有東西在閃!

林晚伸手去摸,掏出個小小的布包,打開是枚銀質胸針,上麵刻著並蒂槐花,和外婆繡帕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布包夾層裡藏著張紙條,是外婆晚年的字跡:晚晚,若有人帶著蘇家人的鐵盒、陳先生學生的銅片來,就把這枚胸針交給他們——這是我和阿陳當年準備的信物,說要送給第一個幫我們完成約定的人。

她把胸針遞給女孩,又把銅片還給老人,剛要說話,就聽見槐樹枝頭傳來哢嗒聲——那盞銅製馬燈的燈座慢慢打開,裡麵掉出個小紙卷,展開是張手繪的老巷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三個地方:雜貨鋪舊址、防空洞入口、槐樹根部。

這是……林晚的心跳加快。

老人突然坐直身體,指著地圖上的防空洞入口:我爹說,當年陳先生把鄉親們的東西都藏在防空洞的石壁後,還說要等燈亮三次,才能讓人去找。

林晚數著馬燈閃爍的次數——一次,兩次,三次。第三次光亮起時,地圖上的紅圈突然變得滾燙,她順著地圖的指引,先在雜貨鋪舊址挖出個陶罐,裡麵裝著當年孩子們的課本;又在防空洞入口找到個木盒,裡麵是王阿婆的藥方、李叔的修鞋刀,還有蘇曉棠孃的繡帕;最後在槐樹根部發現個鐵盒,裡麵是陳硯之的日記,第一頁寫著:我守著這巷口,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讓孩子們能看見燈亮,能笑著長大。

夕陽西下時,老巷裡聚滿了人。有人捧著找到的舊物落淚,有人在槐樹下講述當年的故事,穿校服的女孩把陳硯之的日記讀給大家聽,老人則把銅片掛在馬燈上。林晚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聽見風裡傳來外婆和陳硯之的笑聲,像是在說:你看,我們的約定,終於實現了。

她抬頭看槐樹上的馬燈,暖黃的光映著每個人的笑臉,也映著老巷的新生。那些跨越了近百年的等待,那些藏在燈影裡的念想,終於在這個槐花盛開的日子裡,有了最圓滿的結局。

而那盞燈,從此再也冇有熄滅過。每當槐花開時,總會有人來老巷,聽一聽關於燈、關於等待、關於永不落幕的約定的故事——聽一聽,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溫柔,如何在一盞燈的光亮裡,永遠鮮活。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