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照青衣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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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照雪麵無表情，彷彿那厲聲指責隻是耳旁風。該做的事，她都已做了，成敗在此一舉。隻希望在她拖延時間的間隙裡援軍能儘快到來吧。
她的目光如同冰錐，越過趙懷恩，直刺他身後那位垂手侍立的“管事”。
“構陷”木照雪的聲音響起，比堂外的秋風更冷，更清晰，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瞬間壓下了所有的雜音，“趙大人，何不問問你身後這位‘得力管事’問問他錦繡坊徐家滿門十七口，昨夜可曾托夢於他問問他運河排水溝外，那三枚‘銀燕子’的蛇牙鏢，沾的是誰的血再問問他…”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冽的殺意，“何老栓何老的命，他打算用什麼來償!”
“放肆!”趙懷恩猛地一拍驚堂木，臉色陰沉如水，“木照雪!公堂之上，豈容你含血噴人，攀誣本官府中管事!來人!將此狂悖之徒…”
“趙大人且慢!”
一個清越冰冷的女聲，如同玉磬敲擊，陡然打斷趙懷恩的話!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隻見溫折玉上前一步，與木照雪並肩而立。她素淨的衣裙在肅殺的公堂上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她的目光不再躲閃，不再畏懼，如同燃燒的寒星，直直射向趙懷恩!
“民女溫折玉，江南鹽商溫如海之女!”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堂，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悲憤和孤注一擲的決絕，“三年前，溫家滿門十七口，葬身火海!表麵是庫房失火，實則是有人為掩蓋天佑四年賑災官銀被掉包、鹽引憑證被篡改的驚天黑幕，殺人滅口!”
她的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炸開了鍋!鹽商代表們一片嘩然!溫如海的名字，在江南鹽商中並非無名之輩!
“血口噴人!”趙懷恩身後的“管事”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凶戾，聲音嘶啞低沉，“哪裡來的瘋婦!在此胡言亂語!溫家失火，早有定論!來人!把她…”
“閉嘴!”溫折玉厲聲打斷他，聲音尖銳如同淬毒的匕首!她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邊緣焦黑、浸染著暗褐色汙跡的冊子，高高舉起!
“這本!便是我父溫如海，以命相護，藏於書房暗格夾層之中，記錄著天佑四年那批‘賑災鹽’從入庫、到被掉包、再到偽造鹽引憑證、最後流入私鹽渠道的完整賬冊!每一筆!每一個經手人!每一處偽造的印章和簽名!都記錄在案!上麵沾著的，是我溫家十七口的血!”
她的聲音帶著泣血的控訴，目光如同利刃，死死釘在趙懷恩和那“管事”驟然變色的臉上!
“而這枚偽造的官銀憑信拓片!”溫折玉指向托盤，聲音斬釘截鐵，“正是木捕頭在徐正清緊握的手中發現的!是徐正清臨死前，從凶手身上撕下的鐵證!徐正清，正是當年參與偽造鹽引、最終被滅口的經手人之一!”
證據!鐵證如山!
堂上瞬間死寂!針落可聞!所有質疑和幸災樂禍的目光瞬間轉為震驚和難以置信!雷震猛地看向木照雪，眼中精光爆射!
趙懷恩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放在案上的手微微顫抖。他身後的“管事”，眼神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袖袍下的手悄然握緊。
“僅憑一本來曆不明的冊子，就想定朝廷命官的罪荒謬!”趙懷恩強自鎮定，聲音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此賬冊必是偽造!定是你二人勾結，意圖擾亂鹽政，其心可…”
“其心可誅的是你!趙懷恩!”木照雪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她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爆發出凜冽如實質的殺氣!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穿透趙懷恩的偽裝，直刺他身後那看似卑微的“管事”!
“還有你!”木照雪的刀鋒般的目光死死鎖定那“管事”，“‘銀燕子’的首領!戴了這麼多年的人皮麵具，躲在彆人身後攪動風雲，當縮頭烏龜的滋味，好受嗎!”
“嘩——!”堂上徹底炸開了鍋!“銀燕子”首領!這個鹽運司的低級管事!
那“管事”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瞬間爆發出凶戾到極致的寒芒!他猛地擡頭，臉上那層偽裝出來的卑微恭敬瞬間褪去，隻剩下扭曲的猙獰和瘋狂!
“找死——!”
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他身體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如一道灰色的閃電，直撲溫折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幽藍如毒蛇獠牙的短匕!目標，正是溫折玉手中那本染血的賬冊!
快!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
“小心!”木照雪瞳孔驟縮!她幾乎是本能地、毫不猶豫地將溫折玉往自己身後猛地一拽!同時，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不退反進!腰間長刀發出一聲清越龍吟，瞬間出鞘!
“鏘——!”
冰冷的刀光如同撕裂黑暗的匹練，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迎向那道致命的灰色閃電!她竟是用自己的身體和刀鋒，硬生生為溫折玉擋下了這必殺一擊!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徹大堂!
火星四濺!
巨大的衝擊力讓木照雪悶哼一聲，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順著刀柄流下!她本就未曾痊癒的身體承受不住如此巨力，腳下踉蹌後退!
“保護大人!”
“拿下刺客!”
堂上瞬間大亂!六扇門捕頭、鹽運司衙役紛紛拔刀!雷震更是怒喝一聲，魁梧的身形如同鐵塔般撲向那灰衣人!
然而，那灰衣人身法詭異至極!在刀光劍影中如同鬼魅般穿梭，幽藍的毒匕每一次揮出，都帶著刁鑽狠辣的死亡弧線!數名撲上去的衙役瞬間捂著喉嚨倒地，傷口處迅速泛起青黑!
混亂!極致的混亂!
溫折玉被木照雪護在身後，死死抱著那本染血的賬冊，心臟狂跳!她看著木照雪浴血奮戰、腳步虛浮的背影，看著那灰衣人如同跗骨之蛆般緊逼不捨的毒匕，巨大的恐懼和恨意交織!
就在這時!
“趙大人!小心刺客!”混亂中，不知誰驚恐地喊了一聲!
隻見那灰衣人竟在雷震的猛攻下，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幽藍的毒匕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向端坐案後、臉色煞白的趙懷恩心口!
“大人!”堂上一片驚呼!
趙懷恩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僵硬!
然而，就在毒匕即將刺入趙懷恩心口的刹那!
木照雪眼中寒光爆射!她猛地將手中長刀脫手擲出!刀身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射灰衣人持匕的手腕!
這一擲，凝聚了她全身殘存的力量和所有的恨意!
灰衣人顯然冇料到木照雪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會救人，手腕下意識地一偏!
“嗤啦!”
毒匕擦著趙懷恩的官袍掠過，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擲刀的力量讓木照雪徹底脫力，身體一晃，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
灰衣人被阻了一瞬，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扭頭，放棄趙懷恩，毒匕帶著更加淩厲的殺意，再次撲向失去武器的木照雪和被她護在身後的溫折玉!
“死——!”
毒匕的幽藍寒芒在溫折玉眼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木頭——!”溫折玉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咻!咻!咻!”
三道細微卻異常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三點幽綠的光芒如同毒蜂出巢，精準無比地從大堂側門方向射來!直取灰衣人後心、脖頸和持匕的手腕!
角度刁鑽狠辣!時機妙到毫巔!
正是五仙教獨門暗器——碧磷針!
灰衣人臉色劇變!他猛地擰身，毒匕迴旋，險之又險地格開射向後心和手腕的兩針!但射向脖頸那一針，角度太過刁鑽，他隻來得及微微偏頭!
“嗤!”
碧磷針擦著他的耳廓掠過!帶起一溜血珠!同時，一股陰寒的麻痹感瞬間從傷口蔓延開!
“啊!”灰衣人發出一聲痛哼，動作瞬間遲滯!
“拿下他!”雷震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如同猛虎下山，鐵掌帶著淩厲的勁風，狠狠拍向灰衣人後背!
“砰!”
一聲悶響!灰衣人如遭重錘，身體向前踉蹌撲出!他臉上的偽裝再也維持不住，人皮麵具的邊緣被掌風掀開一角!
“趁現在!”木照雪嘶聲厲喝!
溫折玉眼中爆發出刻骨的恨意!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如同被本能驅使的獵豹，猛地撲向踉蹌的灰衣人!目標，正是他臉上那鬆動的人皮麵具!
“撕拉——!”
一聲布帛撕裂的脆響!
溫折玉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將那層薄薄的麵具徹底撕下!
一張極其普通、丟在人堆裡絕不會被多看一眼的中年男人的臉暴露在所有人麵前!然而，當眾人看清這張臉時，整個大堂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連憤怒的雷震都僵在了原地!
“是…是你!”趙懷恩如同見了鬼，指著那中年男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戶部…戶部清吏司…王…王主事!”
戶部清吏司主事!掌管天下錢糧審計的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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