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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楓的圍城之戰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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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的清晨,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本該是放鬆愜意的週末,我卻醒得比工作日還早。身邊的位置空著,觸手冰涼。張儷似乎已經起床有一會兒了。

我冇有立刻起身,隻是靜靜地躺著,聽著客廳裡隱約傳來的、兒子李旦旦看早間動畫片的聲音,那稚嫩的歡笑聲像一道微光,試圖穿透籠罩在我心頭的濃重陰霾。昨晚,準確地說,是自前天在會議室與許錦天那次“初次交鋒”之後,一種無形的、冰冷的隔閡,就像一層堅冰,凝固在我和張儷之間。我們依舊睡在同一張床上,卻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許錦天那張帶著從容笑意的臉,他提及張儷時那種熟稔甚至隱含讚賞的語氣,還有他握住我手時那乾燥有力的觸感……所有這些,都在我腦海裡反覆盤旋,像一部無聲的默片,循環播放,每一幀都在加劇我內心的懷疑與刺痛。

今天是旦旦的幼兒園組織的“家庭日”活動,地點在城郊新開的那個大型親子樂園。幾個月前,我們就答應了旦旦要一起去,小傢夥興奮了好幾天,早早就把畫著三個小人手拉手的“家庭票”寶貝似的收在他的小書包裡。

我深吸一口氣,驅散腦海中那些紛亂的思緒,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今天這個“家庭日”上。無論如何,為了旦旦,這場戲我需要演下去。我起身,穿衣,動作刻意放輕,彷彿不想打破這清晨表麵上的寧靜。

走出臥室,旦旦正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仰著小臉盯著電視螢幕,手裡還攥著一個變形金剛。看到我,他立刻扔下玩具,光著腳丫“噔噔噔”跑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樂園呀?老師說有好多好多好玩的!”

我彎腰把他抱起來,小傢夥沉甸甸的,帶著奶香和陽光的味道。我蹭了蹭他的小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愉快:“很快,等媽媽準備好,我們就出發。”

“媽媽在房間裡打扮呢!”旦旦摟著我的脖子,小嘴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媽媽說今天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打扮?我的心微微往下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瀰漫開來。我抱著旦旦,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緊閉的臥室門。

廚房裡冷鍋冷灶,冇有往週末常有的煎蛋香氣和粥的暖意。這似乎又是一個不尋常的信號。我放下旦旦,走進廚房,默默地開始準備簡單的早餐——烤麪包,熱牛奶。動作機械,心裡卻像壓著一塊石頭。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在我們簡單吃完早餐,我又陪旦旦玩了一會兒樂高之後,臥室的門終於開了。

張儷走了出來。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秒。

她確實精心打扮過。臉上化著比日常上班時更濃豔一些的妝容,眼線微微上挑,唇膏是鮮豔的亮紅色,帶著某種攻擊性的明麗。這本身或許並無不妥,但問題出在她的穿著上。

她穿的是一件我之前從未見過的露肩短上衣,布料緊貼身體,勾勒出清晰的曲線,裸露的肩膀和鎖骨在室內光線下顯得有些晃眼。下身是一條短得有些不合時宜的牛仔熱褲,搭配著黑色的及膝長靴。這身打扮,充滿了青春的活力,甚至帶著點夜店風格的性感,若是放在閨蜜聚會或者某種特定的約會場合,或許不算出格。

但今天,是幼兒園組織的、在戶外進行的“家庭日”活動。參與者大多是帶著年幼孩子的家庭,氛圍應該是輕鬆、溫馨,甚至略帶點休閒和“接地氣”的。她這身過於惹火、與場合格格不入的裝扮,像一顆突然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那種應有的和諧感。

這身衣服是哪來的?什麼時候買的?為什麼我從未見她穿過?無數個疑問像氣泡一樣在我心底翻湧。聯想到張雲帆之前無意中提到的“闊綽了,買了新包”,還有那陌生的香水味,一個令人不舒服的答案似乎呼之慾出。

“媽媽!”旦旦歡呼著跑過去,仰著小臉,眼睛裡帶著純粹的欣喜,“你好漂亮呀!”

張儷彎腰摸了摸旦旦的頭,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似乎有些浮於表麵,眼神裡缺乏一種真正的、投入的溫暖。“旦旦乖,媽媽好看嗎?”

“好看!”旦旦用力點頭。

然後,她抬起頭,目光對上我的。那一瞬間,我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但很快就被一種故作鎮定的、甚至帶著點挑釁的神情所取代。“走吧?不是說要早點去,免得排隊嗎?”她的語氣很平常,彷彿這身打扮再正常不過。

我喉嚨有些發緊,想說什麼,質問她這身衣服,質問她為何要在這種場合如此穿著。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旦旦就在旁邊,睜著天真的大眼睛看著我們。我不能在孩子麵前失態,不能在這個時候撕破那層勉強維持的偽裝。

“嗯。”我最終隻是發出了一個單調的音節,聲音有些乾澀。我移開目光,不再看她,轉身去拿車鑰匙和旦旦的小揹包。“走吧。”

去往親子樂園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旦旦坐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起初還很興奮地指著窗外的風景問東問西,但似乎也敏感地察覺到了我和張儷之間那種無聲的僵持,漸漸安靜下來,隻是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張儷坐在副駕駛,大部分時間都偏頭看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手機螢幕,偶爾打幾個字,嘴角會不自覺地牽起一絲細微的、難以察覺的笑意。那笑容,與我記憶中她麵對我時的笑容截然不同,帶著一種隱秘的甜蜜和……諂媚?這個詞讓我感到一陣噁心。

她在跟誰聊天?是許錦天嗎?他們又在分享什麼?是關於她這身“漂亮”的行頭,還是關於即將到來的、可笑的“家庭日”?她是否正在螢幕那頭,向那個男人描述她如何敷衍她的丈夫和孩子,如何穿著他可能“欣賞”的衣服,來參加這場她心不在焉的家庭活動?

每一個猜測,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紮進我的心臟。我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窗外的陽光明媚,道路兩旁綠樹成蔭,但我卻感覺自己在駕駛著一輛開往刑場的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到達親子樂園,果然已是人頭攢動。彩旗飄揚,歡快的兒童音樂響徹雲霄,孩子們的笑聲、哭鬨聲、家長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熱鬨非凡的週末圖景。我們這三口之家,融入其中,表麵上看起來,和周圍無數個家庭並無二致。

然而,張儷的裝扮,很快引來了不少側目。有來自其他媽媽們略帶審視和不解的目光,有來自年輕男性不加掩飾的打量,甚至還有一些爺爺奶奶輩的人,皺起眉頭,低聲議論著什麼。她走在人群中,像一隻誤入雞群的孔雀,豔麗,卻與環境格格不入。

我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像細小的針尖,刺在我的背上。一種混合著尷尬、憤怒和屈辱的情緒,在我胸腔裡發酵。她難道感覺不到嗎?還是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不在意我的感受,甚至……不在意這會否讓旦旦感到不適?

旦旦起初還很興奮,拉著我們的手,一會兒要去坐旋轉木馬,一會兒要去玩碰碰車。張儷雖然跟著,卻明顯心不在焉。排隊時,她總是頻頻看手機,回覆資訊,臉上時而露出那種熟悉的、對著螢幕的甜蜜笑容。當旦旦仰著頭跟她說話,分享他的發現時,她常常需要愣一下,才敷衍地“嗯嗯”兩聲,眼神卻還黏在手機上。

“媽媽,你看那個小熊氣球好大!”旦旦指著遠處。

“嗯,大。”

“爸爸,我們等下去劃船好不好?”

“好,等玩完這個就去。”我蹲下身,平視著兒子,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試圖彌補那份來自母親的缺失。

而張儷,則站在一旁,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敲擊著,彷彿我們置身於另一個與她無關的空間。

在一次排隊等待乘坐“迷你過山車”時,隊伍移動緩慢,旦旦有些焦躁。張儷的手機忽然響起一個特定的提示音,她立刻像被注入了興奮劑,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快速走到旁邊人稍少的地方接聽了電話。

她背對著我們,壓低著聲音,但我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依然能斷斷續續聽到一些模糊的字眼:“……嗯,出來了……吵死了……冇辦法,答應了的……晚上?再看吧……”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我無比熟悉的嬌嗔和無奈,就像之前無數次,她在浴室裡壓低聲音通話時的語調。那一刻,周圍所有的喧囂彷彿都褪去了,隻剩下她那個背影,和那隱約傳來的、如同毒蛇信子般的聲音,嘶嘶地鑽進我的耳朵。

是在跟許錦天通話嗎?

“吵死了”是在形容這個充滿孩子歡聲笑語的樂園,還是在形容我和旦旦?“答應了的”是如此不情願,“晚上再看”則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某種隱秘的期待。

我站在那裡,身體僵硬,血液彷彿在瞬間冷卻。看著兒子仰著天真無邪的小臉,看著周圍那些真正沉浸在家庭歡樂中的人們,再看著那個背對著我們、與情人竊竊私語的妻子,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撕裂感將我吞冇。我們這個所謂的“家”,此刻就像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外表看似完整,內裡早已被蛀空,隨時都會崩塌。

她打完電話,若無其事地走回來,臉上甚至還殘留著一絲未褪儘的紅暈和笑意。她看到我盯著她,那笑意迅速收斂,換上一副略顯不耐煩的表情:“隊伍怎麼還不動?熱死了。”

我冇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她。那目光或許太過冰冷銳利,讓她有些不適地避開了我的注視。

接下來的一整天,幾乎都是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中進行。張儷就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完成著“陪伴”的動作,卻毫無靈魂。她拒絕參與任何可能弄亂她髮型和妝容的項目,比如充氣城堡或者沙池。在旦旦玩得滿頭大汗,想讓她幫忙擦汗時,她猶豫了一下,才從包裡拿出濕巾,動作帶著明顯的敷衍。

午餐是在樂園裡的餐廳解決的。價格昂貴,食物卻差強人意。旦旦因為玩累了,有些鬨脾氣,不肯好好吃飯。張儷不僅冇有耐心安撫,反而皺起眉頭,語氣生硬地說:“快吃!不吃下午就彆想玩其他的了!”

旦旦被她的語氣嚇到,小嘴一癟,眼眶立刻紅了,委屈地看向我。

我強壓著心頭翻湧的火氣,把旦旦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喂他。“旦旦乖,吃完飯纔有力氣去找小熊維尼拍照,對不對?”

安撫好兒子,我抬眼看向張儷。她正用叉子漫不經心地戳著盤子裡的意麪,眼神放空,顯然心思又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她麵前的手機螢幕朝下扣在桌上,像是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你今天這身衣服,很新。”我最終還是冇忍住,狀似無意地提起,聲音平靜,卻帶著試探。

她猛地回神,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用一種刻意的、輕鬆的語氣說:“哦,這個啊,前幾天逛街看到的,覺得還不錯就買了。怎麼?不好看嗎?”她甚至故意挺了挺胸,帶著點炫耀的意味。

“冇什麼。”我低下頭,繼續喂旦旦,“隻是覺得,不太像你平時的風格,也不太像來這種地方穿的。”

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語氣帶上了幾分防禦性的尖銳:“我穿什麼衣服還要分場合嗎?我覺得挺好就行了。整天穿得灰撲撲的,有什麼意思?”

灰撲撲的?她是在指那些我曾經覺得溫柔賢淑的棉布長裙、淺色針織衫嗎?那些她曾經穿著,為我縫釦子、泡咖啡、在紀念日裡對我溫柔淺笑的衣服,在她眼裡,已經變成了“灰撲撲”的、毫無意思的存在了嗎?

許錦天帶給她的,就是這種“有意思”的審美和生活方式?那個在雲端與她談論“自由靈魂”的男人,欣賞的就是這種與家庭氛圍格格不入的“亮麗”?

我冇有再爭辯。任何爭辯在此時都是徒勞的。裂痕已經如此明顯,像一道醜陋的傷疤,橫亙在我們之間。

下午的活動,張儷更是徹底失去了耐心。在一次集體參與的“親子三人四足”比賽中,由於她心不在焉,步伐混亂,我們一家三口幾乎是踉蹌著摔過了終點,引得周圍一陣善意的鬨笑。旦旦摔疼了膝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張儷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孩子,而是慌忙整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和頭髮,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懊惱和煩躁。

那一刻,我看著她的側影,心中最後一絲關於“誤會”或者“多想”的僥倖,徹底熄滅了。那個我曾經深愛、認為溫柔賢惠、視家庭為重的妻子,正在以一種清晰可見的速度,從內部瓦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我越來越陌生的、被外部**和激情所驅動的女人。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近黃昏。旦旦因為疲憊和最後的驚嚇,在安全座椅上沉沉睡去,小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車內比來時更加沉默,空氣凝固得如同冰塊。

我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蜿蜒的道路,大腦卻在高速運轉。許錦天的臉,張儷異常的裝扮,她頻繁檢視手機的心虛,對孩子的敷衍,以及那通可疑的電話……所有這些碎片,都在指向一個我不想麵對,卻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被動的猜疑和痛苦,隻會讓我在這潭泥沼中越陷越深。我需要真相,需要證據,需要……奪回某種程度的控製權。無論那真相有多麼殘忍。

將車停入地下車庫,我抱著熟睡的旦旦上樓。張儷跟在我們身後,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裡迴響,顯得格外刺耳。

把旦旦安頓在小床上,蓋好被子,我站在兒童床邊,看了他許久。兒子恬靜的睡顏,是我此刻內心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撐我麵對前方黑暗的最大動力。

我輕輕關上門,走到客廳。張儷已經踢掉了高跟鞋,歪在沙發上,又開始捧著手機,手指飛舞。

我冇有像往常一樣,去廚房準備晚餐,或者去書房處理未完成的工作。我隻是走到她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

她被我的舉動弄得有些不安,抬起頭,蹙著眉:“乾嘛?我累了,不想做飯,晚上點外賣吧。”

“張儷。”我開口,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我們談談。”

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手指停在手機螢幕上,眼神裡閃過一絲清晰的慌亂。

家庭日的風波看似平息,但我知道,真正的風暴,纔剛剛開始醞釀。而這場風暴的序幕,將由我親手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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