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祭下的複仇 第46章 閻羅逆鱗,鳳鳴定音
刹那間,以蕭澈和沈清歌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的空氣彷彿瞬間被抽乾,溫度驟降!
原本沸騰喧囂、歡呼著「聯姻」的聲浪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成千上萬的蠻族族人臉上的狂熱笑容瞬間僵住,轉化為驚愕、茫然,隨即是難以置信的憤怒與被冒犯的恥辱感!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那道玄衣如墨、身姿挺拔如孤鬆的身影!
他竟然……他竟然敢?!
他竟然敢在他們黑狼部最神聖的祭壇之上,在他們萬千族人麵前,以如此輕描淡寫卻極度羞辱的方式,拒絕了他們尊貴無比、戰功赫赫的大王子的求婚?!甚至將未來閼氏稱為「本王的人」?!
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蔑視!
高台之上的長老們臉色瞬間陰沉如水,眼中爆發出驚怒交加的光芒。幾位脾氣火爆的鷹派長老甚至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巴圖王子單膝跪地的身軀猛地一僵!
他仰著頭,淺褐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裡麵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愕然,隨即迅速被一種火山爆發般的屈辱與暴怒所取代!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又猛地湧上,額角青筋暴起!
他為了這次求婚,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付出了多大的決心,許下了何等莊重的誓言!他甚至在萬千族人麵前單膝跪地,行最高之禮!他以為……他以為即便她一時難以決斷,也至少會為他的真誠與承諾所動容……
他萬萬沒有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她的回應,而是這個中原男人如此冰冷、如此霸道、如此不留情麵的……截斷與宣示!
「靖王殿下!」巴圖猛地從地上站起身,銀甲葉片因他劇烈的動作而發出刺耳的碰撞聲!他高大的身軀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淺褐色的眼眸中燃燒著駭人的火焰,死死地盯著一臉平靜的蕭澈,聲音因憤怒而嘶啞低沉,卻帶著雷霆般的震怒:「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小姐並非誰的附屬!她的去留,她的意願,豈容你一言決之?!你這是在羞辱我,還是在羞辱我黑狼部全體?!」
他的話語,瞬間點燃了所有蠻族人心中的怒火!
「沒錯!」
「中原人太狂妄了!」
「竟敢在祭壇上如此無禮!」
「把他趕出去!」
群情激憤的怒吼聲如同潮水般再次響起,這一次,充滿了敵意與殺氣!無數的蠻族戰士下意識地向前逼近,刀劍出鞘的鏗鏘聲不絕於耳,沉重的腳步踏在地麵上,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整個祭壇的氣氛瞬間從狂熱降至冰點,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麵對這如同怒濤般洶湧的敵意與殺氣,蕭澈卻彷彿置身於和風細雨之中。
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喧囂,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王子殿下當著萬千之眾,以部族命運相迫,行逼婚之實,不覺得……可笑麼?」
他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刀,精準地剝開了巴圖那番盛大求婚背後隱含的「道德綁架」與壓力,讓巴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你!」巴圖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握緊了拳頭,狼首彎刀幾乎要脫鞘而出!
「至於羞辱……」蕭澈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
「轟——!!!」
一股無形卻磅礴浩瀚、冰冷徹骨、彷彿來自九幽深淵的恐怖威壓,如同沉睡的太古巨獸驟然蘇醒,以他為中心,轟然向四周擴散開來!
那不是殺氣,卻比最濃烈的殺氣更令人窒息!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至高無上的威嚴與力量!
靠近的蠻族戰士隻覺得胸口猛地一窒,彷彿被無形的巨山當頭壓下,呼吸驟然困難,血液幾乎要凝固!他們踉蹌著連連後退,臉上露出駭然之色,手中的刀劍都變得沉重無比!
高台上的長老們亦是臉色劇變,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他們看到那玄衣男子周身的空間都微微扭曲了起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平靜,而是化作了兩口吞噬一切光線的、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滾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冰冷的怒意!
北境閻羅!這纔是真正的北境閻羅!無需刀兵,僅憑氣勢,便可壓服千軍萬馬!
蕭澈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刃,刮過巴圖的臉,聲音低沉而緩慢,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上:「本王若真想羞辱黑狼部,今日站在這祭壇上的,就不會是本王一人。」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令人膽寒的力量!暗示著他背後所代表的、足以傾覆整個草原的龐大帝國機器!
巴圖的呼吸猛地一窒,在那恐怖的威壓下,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死死咬著牙,倔強地挺直脊梁,與蕭澈對視著,眼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卻無法再吐出一個字!
整個祭壇,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一種更加壓抑、更加危險的死寂!
所有蠻族人都被這恐怖的威壓所震懾,敢怒不敢言,隻能用憤怒的目光死死盯著蕭澈。而蕭澈帶來的少數影衛,則無聲無息地聚攏,眼神冰冷地掃視著全場,隨時準備爆發雷霆一擊!
矛盾已被激化到了極致!一場流血的衝突,似乎已在所難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夠了。」
一個清亮、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的女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是沈清歌。
她從最初的震驚與無措中迅速冷靜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背後傷口因緊張而傳來的隱隱作痛,一步踏前,與蕭澈並肩而立,擋在了他與巴圖之間。
她的動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先是轉向暴怒而不甘的巴圖王子,右手撫胸,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蠻族禮節,神色鄭重而真誠:
「巴圖王子殿下,」她的聲音清晰而柔和,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您的厚愛,您的承諾,清歌感激不儘。您願以畢生之力,推動蠻漢和平,此心此誌,天地可鑒,清歌更是敬佩不已。」
她的話語,首先肯定了巴圖的真誠與宏願,讓巴圖和周圍族人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緊接著,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然而,婚姻之事,非報恩之途,更非結盟之器。它應是發自本心,源於至誠。王子殿下胸懷天下,未來必有真正與您心意相通、攜手共築和平大業的賢良伉儷。但那個人,並非清歌。」
她微微停頓,目光掃過周圍屏息凝神的族人,聲音提高了一些,清晰地傳開:「清歌救王子,是出於道義與本心,從未想過任何回報,更不敢以此換取如此厚重的、關乎一族未來的承諾。若因清歌一人之事,致使蠻漢之間再生嫌隙,甚至兵戎相見,那纔是真正的罪過,更是違背了清歌救人的初衷,違背了今日這『共生』圖騰所代表的真正意義!」
她的話語,邏輯清晰,情理並重,既顧全了巴圖與黑狼部的顏麵,又明確而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求婚,更將話題拔高到了蠻漢和平的大義之上,讓人無法反駁。
巴圖怔怔地看著她,眼中的憤怒與不甘漸漸被一種複雜的、夾雜著失落、釋然與更深敬佩的情緒所取代。他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
周圍的族人聞言,躁動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解決了巴圖這邊,沈清歌緩緩轉過身,麵向身旁氣息依舊冰冷如淵的蕭澈。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湧著暗流的眼眸。
在萬千目光的注視下,她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她緩緩抬起手,輕輕地、卻堅定地握住了他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的手。
他的指尖冰涼,帶著隱忍的怒意。
她的指尖溫暖,帶著撫慰的力量。
蕭澈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震,周身的恐怖威壓瞬間出現了一絲紊亂。他低下頭,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愕然與詢問,看向她。
沈清歌仰頭望著他,臉上緩緩綻放出一抹極淡卻極其溫柔的笑容。
她握緊了他的手,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足以讓附近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至於我……」
她的目光掃過巴圖,掃過周圍的所有人,最後深深地望入蕭澈的眼眸深處,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的心很小,裝不下草原的遼闊,也承不起一族的未來。」
「它早已許給了清風明月,許給了…一個人。」
說到這裡,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帶著一絲無奈的縱容與甜蜜。
「…但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所以,」她深吸一口氣,最終給出了那個明確的答案,聲音溫柔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祭壇上空:「王子殿下的厚愛,清歌心領,但…恕難從命。」
「我的心,早已給了…靖王殿下。」
話音落下,萬籟俱寂。
所有的憤怒、不甘、緊張、敵意…彷彿都在她這番清晰而堅定的表態中,悄然消散了。
她既保全了巴圖與黑狼部的顏麵,明確拒絕了婚事,又當眾表明瞭對蕭澈的心跡,巧妙地將一場足以引發衝突的危機,化解於無形。
巴圖王子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與蕭澈交握的手,看著她眼中的深情與堅定,最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眼中的所有情緒最終化為了一片複雜的釋然與深深的遺憾。他撫胸,對著沈清歌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沉默地退後了一步。這一步,代表了他的放手與尊重。
周圍的族人麵麵相覷,最終也紛紛收起了敵意,眼神變得複雜,卻多了幾分理解和惋惜。
高台上的長老們亦是神色變幻,最終化為一聲聲無奈的歎息。
蕭澈周身的冰冷氣息,在她的話語中,如同春雪般悄然消融。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指尖,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揉入骨血之中。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暴怒與冰冷儘數褪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慶幸與足以將人溺斃的深情。
「清歌……」他低聲喚道,聲音沙啞而繾綣。
沈清歌對他微微一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