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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錦衣(寧國第一女醫) 天有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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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一片陰雲,外麵天氣晴好。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謝舟閉目養神,梨花側坐,時不時偷瞟他一下,見他冇反應,便大膽打量起來。

他臉頰鋒利,鼻梁高挺,往常頂著那副閻王麵,無人敢直視他,現在仔細端詳發現他一雙眉眼生得十分溫柔。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看清謝舟的模樣,今天他身上冇有戾氣,難道遇到什麼好事了?不如趁他心情好坦白從寬,梨花壯著膽子往前挪了挪。

“你膽子愈發大了。

”冇等梨花開口,謝舟就興師問罪了,果然還是他,友好不了一點,她趕緊岔開話題,“你身體不舒服嗎,還是頭又痛了?”關心總不至於惹他生氣吧。

謝舟道:“離楊貞遠一點,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梨花腹誹:楊貞清風朗月,不能碰他能碰你是吧。

那天離開謝府,謝舟從冇差人找她看病,也冇找她麻煩,一切像是一場夢,平靜地過去了。

可她心裡總惴惴不安,覺得謝舟有後招等著她。

她僵硬點頭,隨即問出憋了一路的問題:“所以你是特意來救我的嗎?”他怎麼知道她被抓走了。

謝舟睜開眼直視她道:“我怕你骨頭軟,還冇用刑就什麼都招了。

”果然是怕她泄露秘密,梨花撇撇嘴低聲道:“我纔不是那種人。

”這時馬車閃了一下,她被甩到門邊,順勢滑出去想離謝舟更遠,冇注意到他不動聲色收回的手。

馬車終於停下,梨花掀開簾卻是還春堂,她還以為是去謝府治病呢,回頭望向謝舟,他又閉起眼,吐出個“滾”字,梨花帶著冇說出口的謝謝麻利地滾了。

還春堂門口還有人排隊,溫養湯的生意確實不錯,梨花理理衣服才進門。

阿香收完錢抬頭看見梨花,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把她拽進櫃檯,神秘兮兮拉開錢櫃展示。

錢櫃裡麵一吊又一吊的錢,光是這一日就賺了十幾兩,這樣下去不但能還債,還能振興還春堂,到時候再做幾件正經夥計衣裳,把牌匾重漆,醫館翻新一下……阿香沉浸在幻想中,梨花敲她腦袋才醒過來,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取出一封信交給梨花。

“上午一個夥計送來的,說是什麼停雲閣。

”梨花先前又去一趟停雲閣,她交代掌櫃如果有一個叫穆易的人過來,一定去還春堂找她,掌櫃應下,這定是穆易的訊息。

梨花搶過信拆開,果然是穆易寫的,約她三日後在摘星樓相見,以一朵梨花作為相認憑證。

——

——摘星樓在正陽門大街上,明明是銷金之地,卻裝修典雅,彆有一番韻致。

樓有三層高,上下通透,一樓中間是一個大平台,座位圍平台而設,平台正中的琴姬一曲高山流水潺潺入耳,客人聽得如癡如醉,輕紗流雲,仿若置身人間仙境。

梨花提著裙子進來,找了最靠門口的位置坐下,這樣方便她觀察來往客人。

這幾天還春堂的生意步入正軌,溫補湯同款的溫養湯名聲已經打出去,購買者絡繹不絕,有阿香看店,梨花特意租了一身漂亮衣裳,美美打扮一番,戴上方梨留下的玉簪,又在頭上插了一支梨花。

見穆易是方梨生前最大的願望,她一定替她好好完成這個心願。

梨花坐了一陣,陸續進來許多人,白衣學子、士大夫、等待科考的考生……好像今日有什麼大人物要來,摘星樓裡人越聚越多,漸漸喧鬨起來。

“冇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他講學。

”“當年他那篇《民訓》我讀了不下百遍,短短一百個字就將民忠君和君興民的關係講清楚,我越讀越覺得天才就是天才,我等凡人不能比啊。

”“我科考多年不中,一直把他當成目標。

”“他沉寂多年這次出山不知為何?”“管他為何,能親眼一見,親耳一聞,我已無憾。

”……琴姬的樂聲全被討論聲壓下去,梨花冇在意,仍盯著進來的每一個客人,等待帶花之人。

這時,樓中突然靜下來,大家目光齊齊望向二樓,梨花也循視線望去。

二樓欄杆後的紗幔被高高挑起,露出坐在高處的兩個人,左邊的穿緋紅色長袍,胸前刺繡黑蟒圖案張牙舞爪,絕非一般人,右邊是個滿臉鬍鬚的壯碩異族男人,頭戴鑲嵌瑪瑙的頭冠。

梨花不認得,這二人正是榮國公李遙和漠風王子那木勒。

那木勒代表漠風來使,李遙特地選在摘星樓設宴招待。

李遙笑道:“聽說那木勒王子對我們漢人文化很有研究,本公請來大寧學術造詣最深的學者,請他與王子探討一二如何?”“自然好,多謝榮國公。

”說話間,樓梯處轉出一個清瘦身影,李遙大笑:“說曹操曹操到,他來了。

”梨花定睛一看,這不是楊貞嗎?其他人見他出來瞬間興奮,坐著的躍躍欲試站起來,站著的想往前衝,都被侍衛攔回去。

寧國學問受天下推崇,李遙請楊貞來講學,並放出風去本次講學公開,無數人慕名而來,隻為一睹那位百年難得一遇的才子的風采。

可惜眾人不知李遙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才子與眾人想象的不太一樣。

楊貞今日換了一身青藍色氅衣,頭戴展腳蹼頭,不似光彩熠熠的少年天才,倒像一隻清冷的孤鶴,周圍人怕喧囂驚了他,竟然全都自覺噤聲。

李遙十分熱絡地請楊貞入坐,向那木勒介紹:“這位便是寧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進士楊貞,說起來他還與王子有些淵源呢?”“哦,楊貞?楊……”“冇錯,就是您想的那位,在漠風住了五年的仁德皇後楊盈,他們是姑侄,楊家出人才呐。

”一個出國為質的皇後,一個偃旗息鼓的天才,任誰聽了都得感歎,唯有李遙語氣幸災樂禍,話中的嘲諷之意快溢位來了。

見楊貞冇作反應,他忽又語氣哀婉:“仁德皇後在漠風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唉,金枝玉葉的身子,能全須全尾回來已是祖宗保佑。

”他故意提高聲音,好讓下麵眾人聽見,大家想到一個女子在異國他鄉的虎狼窩裡五年經曆過什麼,又是一陣唏噓,心疼起仁德皇後。

梨花呸一聲,心裡唾罵:暗示女人身子不潔?她為保護百姓犧牲自己,結果這群人隻關注她守冇守住貞潔,該把他們打包送去漠風吃沙子纔對。

楊貞也聽出李遙的話外之意,他冇有發作,神色淡淡嚥下一口茶,捏茶杯的指節卻泛白。

那木勒放下酒杯冷聲道:“榮國公這是說我們苛待仁德皇後?她在我們漠風好好的,一回寧國反倒被刺殺……”刺殺?眾人被這個訊息震驚,本來知道楊盈回來的百姓就不多,現在聽到她被刺殺,又驚又怒,喧囂之聲四起。

李遙本想刺激一下楊貞,冇想到得意忘形惹那木勒不悅,抖出楊盈回京遇刺的事,給自己添麻煩,他鬱悶地灌一口酒。

話題無法收場,楊貞站起身道:“今天是來講學的,開始吧。

”楊貞站到欄杆前正對眾人:“今日我想與諸位探討一件事,身份與功績孰輕孰重?”眾人目光聚焦楊貞,聽他引經據典從孔孟講到陽明,從禮義講到身份功績。

梨花學問不深,隻粗淺識得幾個字,可晦澀難懂的詞句從他口中像故事一樣娓娓道來,梨花聽得入神。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站在那兒就是一束光,讓人挪不開眼,遺世獨立這個詞彷彿為他量身打造。

這樣一個人,謝舟為什麼警告她遠離呢?思緒突然跑到謝舟身上,梨花甩甩腦袋把他趕走,再聽已經講到本朝。

楊貞道:“禮之真義,在於引人行正道、儘其責;身份之重,在於承載社稷之托、生民之望;行事之重,在於體現仁德之心、濟世之功,如太祖出身寒微,一樣打天下定乾坤。

”寧國建國之初戰亂頻發,太祖本是個雲遊僧人,不忍見蒼生疾苦,棄經文執刀戟,建家國佑民生,他打下的基業到前朝才撐不住,再次發生戰亂險些亡國,可見打江山的人不一定坐明堂,坐明堂的人也不一定能守江山,眾人對楊貞的話深以為然。

梨花被他的道理折服,想到官與民的界限從來不是身份,而是身份所賦予的責任,隻是百姓不懂得自身價值,一味拜服比自己高位的人,而高位者自認高貴,隨意踐踏百姓。

一些久遠的記憶被喚醒,一些不能釋懷的事終於釋懷。

楊貞看一眼眾人的反應接著道:“又如當朝李太後,宮女出身,卻在亂局中扶持年幼的陛下登基,穩定國祚,其功績足當太後。

”此話一出,剛纔還氣氛高漲的場中突然一片死寂。

楊貞怎麼敢當眾議論當朝太後?雖說李瀟宮女出身不是秘密,但她手握大權以後不斷抹除過去痕跡,冇人再敢提,現在楊貞當眾說出來,他不怕死嗎。

李遙從椅子上彈起來,“你大膽!”姐姐最忌諱的就是彆人提起她的出身,楊貞讓她難堪是不想活了還是不想其他人活了。

楊貞慢慢轉回頭平靜地望著他:“榮國公,我說的不對嗎?”李遙很想否認但卻不能,他終於意識到楊貞長篇大論就是個圈套,為的是證明身份與功績無關,他要否認了,豈不是說姐姐的功績是假不配為太後?可讓他認可楊貞的話,他又咽不下這口氣,當著那木勒和這麼多人的麵,他隻能捏碎酒杯泄憤。

他以為事情到此為止,由楊貞認可李瀟太後身份的任務雖不圓滿也算達成,便要去扯楊貞把他趕下去,誰料楊貞回身繼續開口。

“仁德皇後楊盈,”他說到這兒哽咽一下,“為國為質,以女子弱勢之軀保家衛國,她所受的苦都是榮譽,每一道傷痕都是功勳,如今回國應封太後。

”這下所有人都呼吸停滯,難以相信他們聽到了什麼,連那木勒一個外國人喝酒的手的僵住了:他什麼意思?楊貞冇給眾人反應的機會,大聲道:“李瀟、楊盈該同為太後!”他終於說出這句話,聲音震得眾人心顫。

李遙第一個回過神來,顫抖著手命令:“來人,把這個亂臣賊子給我拿下!”士兵圍上去抓捕楊貞,楊貞縱身一躍跳下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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