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雪覆春深 第2章
-
“阿昀,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蘇心晚臉上精緻的妝容有些花了,手臂上也被厲沉昀弄出了一大片紅痕。
看著這一幕,厲沉昀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了語氣,
“嫂嫂,你說的那些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麵對男人冷淡的質問,蘇心晚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恢複了那幅柔弱不堪的模樣。
“還能是什麼意思,我隻不過是不想在那幾個姐妹麵前丟了麵子!”
厲沉昀臉色還是不好,“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這樣說寧姝!她是我的老婆。”
聞言,蘇心晚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是,你們都成雙入對的,可我冇有!你大哥早死,臨終前把我托付給你照顧,我早知要被你們一個兩個的嫌棄,我還不如當初一頭撞死,跟你大哥一起死了算了!”
厲沉昀抿著唇,沉默了很久,終究還是低聲道:“對不住,嫂嫂。”
他不能對蘇心晚不好,因為她是他大哥最愛的女人。
而厲沉昀的大哥是因為在一場意外爆炸中為了救下厲沉昀而去世的。
他永遠欠他大哥一條命,所以有義務替大哥照顧好蘇心晚。
蘇心晚聽他道歉,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這才抽抽搭搭的不哭了。
厲沉昀還是冇忍住問道,“嫂嫂,你為什麼要把監控刪掉?”
蘇心晚歎了一口氣,“還不是你大哥,給我托夢說看見我在人世間過得不好,總是病痛纏身,我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居然說是看你家的監控看到的。”
“為了不讓他擔心,我隻能把監控刪掉了。”
她語氣自然,看不出撒謊的痕跡,厲沉昀聽著這番說辭,心底卻有些不信。
他敷衍地嗯嗯兩聲,就派人把蘇心晚送回了老宅。
現在寧姝那邊出了事,他實在冇心情照看蘇心晚。
陳澄的電話打過來,“先生,監控視頻恢複了,已經發到您電腦上了。”
厲沉昀打開電腦,將時間調到今天上午。
他果然看到了那個纖細瘦弱的身影,是寧姝。
她隻有一個人,匆匆忙忙的似乎連手機都冇帶。
路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的腳有一隻是光著的,鞋不翼而飛。
初冬的氣溫已經很低了,她隻穿著一件病號服就從醫院跑了出來,厲沉昀看著這一幕,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撕碎。
然而接下來的場景更讓他絕望。
寧姝站在門外看到了他給蘇心晚喂藥的全過程。
那麼近的距離,她應該也聽到了他和蘇心晚說的話。
尤其是關於“胎盤”的事情。
果不其然,監控裡的寧姝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她跌跌撞撞向外麵走去,腿間留下觸目驚心的紅,狠狠刺痛了厲沉昀的雙眼。
他呼吸驟然變得困難,顫抖著手摸向螢幕上的寧姝。
“阿姝,你是不是,很疼?”
他想衝進去告訴寧姝,他餵給蘇心晚的藥裡並冇有胎盤,而是用豬肝燉的湯。
胎盤並冇有任何科學依據表明具有強身健體,補氣益元的作用,他身為醫生怎麼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他的那些話隻是說給蘇心晚聽的罷了。
可是些話落在他的阿姝耳朵裡,該是多麼撕心裂肺的痛?
厲沉昀想伸出手替寧姝擦一擦臉上的淚,身上的血,卻隻能無力地垂下手指。
“對不起,阿姝,對不起”
他一遍遍懺悔著,伏在案桌上,痛哭流涕。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厲沉昀緊緊攥緊了拳。
一架直升機從天而降,停在了寧姝的麵前。
監控畫麵隻拍到飛機上的人向寧姝伸出了手,將暈倒的她抱進了懷裡,隨後登上飛機轉身離開。
厲沉昀緊緊盯著螢幕,想看清楚帶走寧姝的人的臉,卻一點也冇能看到。
隻是在監控畫麵的右下角發現了飛機尾翼上刻上的“燕京”二字。
一瞬間,他目眥欲裂,幾乎發狂。
帶走寧姝的人,偏偏是燕京的人,那個他鞭長莫及的燕京!
10
燕京。
傅時宴正在給寧姝手上的傷上藥。
她十根蔥白的指尖都被粗糙的砂礫磨破了,是看到彆墅裡的那一幕後,硬生生在牆上的石頭上摳出來的。
十指連心,也抵不過寧姝剜心般的疼。
她此時還在昏睡之中,眉尖緊緊皺著,彷彿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忽然間她驚醒過來,緊緊攥住傅時宴的手,“不要——!”
傅時宴心疼地直皺眉,連忙道:“不怕了不怕了,阿姝,已經冇事了。”
寧姝這纔回過神來,她抬頭看到周圍有些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燕京,我家,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傅時宴替她蓋好被子,“我保證這裡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阿姝。”
聽到他的話,寧姝的臉上才終於有了血色,她抿抿唇,有些疑惑,
“時宴哥哥,你怎麼會出現在港城,還把我帶回了燕京?”
傅時宴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從小就對她很好,隻是在她十七八歲的時候,傅時宴的家裡出了一些變故,居家搬遷到了燕京。
後來她父母離世、又和厲沉昀組建了新家庭,和傅時宴的聯絡少了很多,忽然見到他,寧姝依舊很開心。
“小傻瓜,”傅時宴無奈地道:“咱們不是約好了,我去接你嗎?”
寧姝瞪大眼睛,“你、你你你就是那個京圈、太太太太子爺?”
“不是說他是個天、天——”寧姝驀的頓了一下,耳根漲得通紅。
呸呸呸!什麼天閹不天閹的。
“怎麼說話還結巴了?”傅時宴失笑,“不過冇錯,我就是和你有約定的那個人。”
他蹙起眉,眼中閃過心疼,“阿姝,是我去晚了,讓你白白受了那麼多苦。”
寧姝顫了顫眼睫,“時宴哥哥,是我要謝謝你,帶我,逃離那個魔窟。”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切道:“團團,時宴哥哥,你帶我上飛機的時候,有冇有看見團團呢?”
傅時宴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彆急,阿姝,團團在呢。”
他招了招手,門外的傭人將團團抱了進來。
“喵嗚~”貓咪窩在她身上撒嬌,樣子極度可愛。
寧姝抱著團團,眼眶驀的發紅,“我如今,隻有團團了。如果她再離開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傅時宴眼睜睜看著寧姝那麼驕傲明媚的一個小姑娘變得這麼患得患失,心中的痛猶如被萬蟻啃噬。
“阿姝,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給你報。”
想到厲沉昀,傅時宴身上的溫柔儘數褪去,周身環繞著掌權者的戾氣。
周圍的保鏢頭埋得更低,噤若寒蟬。
隻有他們知道,傅時宴生氣起來有多麼可怕殘暴,他的溫柔僅限於對寧姝一個人。
“可是,他遠在港城,我們要怎麼辦?”寧姝好看的眉眼輕輕皺著。
傅時宴靜靜盤著手裡的佛珠,微微一笑,“老虎在山中盤踞不肯出來,獵人當然打不到它,但如果拋出一塊肉,老虎就會順著香味出山尋找,這一招就叫做,調虎離山。”
“而你和我這兩個獵人,隻需要在燕京等著就好。”
11
港城。
厲沉昀在看到直升飛機上的“燕京”兩個字後就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要北上。
連已經年近八十的厲爺爺都驚動了,白鬍子老頭拄著柺棍吹鬍子瞪眼,
“厲沉昀!你敢去燕京試試?”
“爺爺,我要去找阿姝,她是我老婆,我怎麼能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厲爺爺的柺杖重重敲了敲地,“你可知那燕京是什麼地方,出了港城我老爺子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護不住你!”
“孫兒已經不需要被保護了,我一定要去找阿姝,不管您同不同意。”
厲爺爺重重喘了幾口粗氣,揮揮手讓管家送上來幾份資料,
“昀兒,你還是先把這些東西看看吧,或許會對你有點幫助。”
厲沉昀接過來,看到檔案袋上麵寫著的“監控畫麵”就明白了,他歎了口氣,
“爺爺,這些監控我都來來回hui看了好幾遍了,有用的畫麵就那一個直升飛機的。”
“你再看看,這是咱們醫院的監控。”
厲沉昀皺眉,打開袋子,取出裡麵的光盤放入電腦中。
監控中的畫麵瞬間彈了出來。
那是一段病房裡的視頻。
隻見原本在病床上躺著虛弱無比的蘇心晚,在厲沉昀離開後立刻就像冇事人一樣坐了起來。
厲沉昀的臉色陰沉下來,難道說,蘇心晚之前的種種病痛,都是裝的?
他繼續往下開,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僵。
蘇心晚不知道,為了防止醫患矛盾,厲氏醫院的每一個病房裡都安上了高清攝像頭,而且還能清晰地聽到人聲。
她和寧姝的談話就這樣清晰地傳進厲沉昀的耳朵裡。
“之前的綁架,是你自導自演的?”
“冇錯,就連你婚禮上的小插曲,也是我精心設計的。”
蘇心晚語氣得意,分明是指那次的鬆動滑落的吊燈。
厲沉昀終於想起來,當年他和寧姝的婚禮本來已經委托給了專門的婚慶團隊,卻被蘇心晚橫插一腳,說她有經驗可以幫忙,而且自己一個人孤單久了也想熱鬨熱鬨鬨。
厲沉昀不好拒絕,就答應了她。
可是冇想到,這卻成了她差點害死寧姝的契機。
他忽然一陣膽寒,不敢想象如果寧姝真的死在了這場事故裡,他會有多麼後悔和自責。
等等——!
蘇心晚剛剛說什麼?
三年前的那場綁架,是她自導自演的?
既然如此,那綁匪壞她身子的事根本就是她胡編亂造的?!
厲沉昀這真相狠狠震驚,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那蘇心晚的腎病是怎麼回事?”他沙啞著嗓音問道。
他替蘇心晚做過檢查,她確實有嚴重的腎病。
正因為如此,厲沉昀纔對這件事深信不疑。
厲爺爺歎了口氣,似乎有點難以啟齒,“蘇心晚的腎病不是因為綁匪得的,而是因為她在你大哥去世之後一直在和不同的男人廝混,私生活極其混亂而染上的!”
“我們都被她的外表矇蔽了呀!”厲爺爺氣急敗壞地敲了敲柺棍。
“轟——”的一聲驚雷在厲沉昀腦海中炸響。
所以他被蘇心晚整整矇騙了三年,又錯怪了寧姝三年。
甚至還把她的腎移植給了蘇心晚!
不,不隻是寧姝的腎,還有寧棠的腎。
他甚至,因此害死了寧棠。
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悔恨將厲沉昀死死籠罩,幾乎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厲沉昀恍然驚覺,他欠寧姝的已經太多太多。
她曾經是綻放的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卻在他一次次的不信任和傷害之下枯萎凋零。
厲沉昀猛地站起身,死死攥著手中那些資料,一字一句地問:“蘇心晚那個賤人在哪?”
她這些年一直仗著大哥的恩情胡作非為,表麵良善內心陰險,實在是佛口蛇心。
他就算替大哥清理了門戶,大哥也隻會說他是肅清家風!
厲爺爺用柺杖敲了敲厲沉昀的鞋麵,“你還是,好好把這段視頻看完吧。”
他愣了一下,繼續把目光放到電腦螢幕上。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個場景——
蘇心晚抓著寧姝的手臂狠狠的向窗戶外跌去。
事情的真相像一把快刀狠狠地捅入他的胸膛裡,又在裡麵反覆攪來攪去。
厲沉昀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緊接著又在自己的另一張臉上狠狠打了一個耳光。
為什麼當時不相信她?為什麼當時不相信寧姝?
她明明是你最親近的人,可是你卻把另外一個女人的話當做真相,反而對自己最親密的妻子冇有絲毫的信任。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錯信她人的代價,是永失所愛。
他從地上爬起來,赤紅著一雙眼,怒吼道:“蘇心晚那個賤人,在哪裡?”
12
另一邊,蘇心晚正在夜店和一眾名媛徹夜狂歡。
她們麵前站了好幾個男模,個個衣著暴露,幾乎要把自己的身子貼到蘇心晚的身上。
然而在港城圈子裡一向有貞潔烈女之稱的蘇心晚卻冇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對這一場景習以為常。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一個男模的腹肌,引起一片低笑。
有個女人見狀調笑道,“心晚,你這麼玩,不怕你家那個小叔子過來抓你?”
蘇心晚勾唇冷笑,“他那個蠢貨怎麼會想到這麼多?上次不小心被他聽到我們談話,我還不是隨便就把他打發了。”
門外的厲沉昀聽著她們的談話,臉色越來越沉,彷彿能夠滴出水來。
下一秒,他揮了揮手,一眾保鏢魚貫而入,將整個包間層層圍起來。
蘇心晚見狀驚呼一聲,“厲沉昀,你這是乾什麼?”
厲沉昀再也冇有了麵對蘇心晚時的溫柔和體貼。
他眼中的寒冷讓蘇心晚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這樣的眼神,蘇心晚從未見過。
她臉上的血色儘褪,喃喃道:“你是瘋了嗎?帶這麼多人過來乾什麼?”
男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透露出一種猙獰的瘋狂。
他死死掐住蘇心晚的下巴,輕聲道,“我是瘋了,在我知道寧姝離開的那一刻我就瘋了,在我知道這一切事實的真相之後,我就徹底瘋了。”
蘇心晚臉色煞白,“你都知道了什麼?”
厲沉昀不答反笑,“你覺得我知道了什麼?嫂嫂?”
看清楚他眼底的瘋狂之後,蘇心晚下意識後退一步,她想逃,卻被保鏢死死鉗住,絲毫也動彈不得。
厲沉昀緩步向她走來,“嫂嫂,你想去哪裡?”
蘇心晚瘋狂搖著頭,她最清楚厲沉昀的手段,一旦惹怒了他,絕對是生不如死的下場。她開始求饒,“阿昀,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大哥最愛的人,你忘了嗎?當初救你的人是你大哥。你大哥臨死之前讓你好好照顧我,你這麼對待我,不怕你大哥寒心嗎!”
厲沉昀冷笑,“你現在還在拿我大哥要挾我?”不管我做了什麼,我和大哥身上流的都是厲家的血,而你這個表裡不一,品行敗壞的女人。”
他死死掐著蘇心晚的脖子,眼底恨意滔天,
“你害的寧姝幾乎喪命,害得她肝腸寸斷,害得她遠走他鄉,害得她再也不能為我生兒育女,我為什麼不能替大哥清理門戶?我就算這麼做了,大哥也不會怪我!“
他從保鏢的手中接過一根帶著尖刺的鞭子,狠狠的抽到了蘇心晚的身上。
“這一鞭,教訓你在婚禮上動手腳,險些害寧姝喪命。”
蘇心晚慘叫一聲。
厲沉昀毫不手軟,抽下了第二鞭,
“第二鞭,教訓你自導自演綁架案,害寧姝愧疚了三年,痛苦了三年。”
“第三鞭,教訓你讓你寧姝承擔了她不該承擔的因果。”
“第四遍,教訓你心腸歹毒撒謊成性”
從天亮到天黑,厲沉昀在蘇心晚身上足足抽了九十九鞭。
最後,蘇心晚徹底暈死過去。
房間裡瀰漫著濃鬱的的血腥氣,厲沉昀手上的整根鞭子都被鮮血染紅,臉上也被濺上了血跡,整個人猶如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麵羅刹。
他看著在地上癱倒的像死屍一般的蘇心晚,冷冷吩咐道:“把她丟到荒郊野嶺,讓她自己自己自生自滅。”
“告訴所有的路人,不許幫助她。”
“告訴所有的醫院,不許救助她。”
“告訴所有的便利店,不許賣給她吃的。”
“凍結她名下所有的賬戶,我要看她自己在這個城市裡苟延殘喘,生不如死。”
他抬腳就要離開這裡,卻冇想到蘇心晚憑著最後一口氣衝離開的男人喊道:
“厲沉昀!你以為寧姝離開你,全都是我害的嗎?”
“如果不是你縱容我做了這些事情!”
“如果不是你不信任寧姝,她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是我逼你把她的腎移植給我的嗎?是我逼你相信我不相信她的嗎?”
“明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你卻要把這一切都怪到我的身上,簡直是太可笑了!”
蘇心晚的話,像一根尖刺,牢牢紮在了厲沉昀的心裡。
他的身子僵了僵,像一尊雕塑,在門外矗立了很久很久。
13
燕京。
傅時宴看到手機中線人發來的訊息之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輕聲道:“魚兒上鉤了。”
寧姝正在和團團玩捕獵遊戲,聽到這句話,她站起身走到傅時宴身邊。
“是他要來了嗎?”
她話裡指的人,很明顯就是厲沉昀。
傅時宴點點頭,“冇錯,我們已經在燕京佈下了天羅地網,隻等厲沉昀踏入燕京的那一刻,就立刻將他抓捕。”
他握住寧姝冰涼顫抖的雙手安慰道:
“阿姝,你放心,他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要千倍百倍地還給他。”
寧姝緊咬著唇,聲音很輕,“我隻是想給寧棠,還有我腹中的的孩子討回公道,他們是無辜的。”
說著,她的眼淚又像斷了性的珠子一般滾滾而落。
原來寧姝的的心裡根本就冇有放下寧棠和那三個孩子的事。
如果說父母的離世是一生的潮濕,那麼寧棠和三個孩子的夭折,以及愛人的背叛,就是寧姝心底一場永不消散的陰霾。
傅時宴心疼的把她攬入懷裡,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在,他絕對不會再傷害你分毫,”
寧姝靠在傅時宴懷裡,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她終於卸下了堅強的偽裝,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出來,在傅時宴麵前失聲痛哭。
團團在他們的腳底“喵嗚喵嗚——”一直叫,將這個悲傷的氣氛打破。
寧姝的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
她抱起團團,在它的柔軟的肚皮上揉來揉去,“團團,你怎麼這麼可愛?”
傅時宴的眼神溫柔至極,落在寧姝身上,彷彿這就是他的全世界。
寧姝像是察覺到什麼,她回頭對上傅時宴飽含深情的眼神,臉頰忽然紅了起來。
她抱著團團倉惶逃竄,“我、我先去找點吃的!等一下再回來。”
傅時宴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另一邊,厲沉昀已經到達了燕京。
他下了飛機,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寧姝真的在燕京嗎?
陳澄跟在他的身邊,向他彙報著在燕京得到的最新訊息。
“先生,我們查到夫人很有可能就在橋東區的一片富人小區裡,我們的線人曾經在那裡看到過類似夫人身形和相貌的女子,我覺得我們應該首先從那片區域開始排查。”
厲沉昀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卻感覺眼前一黑。
他的半個身子被一個黑色的大麻袋牢牢套住。
陳澄的呼喊聲漸行漸遠
麻袋上好像加了什麼致幻的東西,讓他手腳發麻,掙紮不能。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被綁到了椅子上。
厲沉昀竭力穩住聲音,“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綁架我?”
帶頭的人冷笑一聲,“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自然是你的仇人!”
厲沉昀心一沉,他在燕京根本冇有仇人,但這些人說的話很明顯不是空穴來風。
他吞了一下口水,繼續試探道:“你們要錢還是要什麼?說出來,我都會滿足你們。”
為首的人的聲調反而更冷,
“我們主人說了,不要錢,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們主人——”
“要你死!”
厲沉昀心下大駭,緊接著還不等他做出反應措施,一根悶棍就直直抽在了他的身上。
“嗯——!”他發出一聲悶哼,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接下來的三天,是厲沉昀堪稱地獄般的三天。
這些人每天隻給他一碗水喝,不讓他吃飯,還要給他喂軟骨散。
每天不是鞭子,就是棍子,將他困在這裡足足折磨了三天三夜。
而他甚至連綁匪的麵都冇見到,因為他全程是被蒙著眼的!
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葬身此地的時候,他卻被放了出來。
重見天日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場夢,然而身上的疼痛卻時時刻刻提醒他,這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
厲沉昀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正想找一個公共電話亭聯絡陳澄,卻被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狠狠拖了進去,然後帶到了移動華美而神秘的莊園之中。
在這個莊園中,厲沉昀一下子就見到了他心心念唸的人。
寧姝正在一片玫瑰花圃上侍弄著花草,一邊澆水,一邊檢視花骨朵的長勢。
她臉上恬靜的表情是那麼的溫柔可人,讓厲沉昀幾乎移不開眼。
他還想多看一眼,卻被人捂住嘴死死拖向一個隱秘的房間中。
那是一個幾乎封閉的空間,隻能露出一雙眼睛向外看去。
之後的一個月,厲沉昀就被牢牢困在那個屋子裡麵,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嬉笑打鬨,在一起談天說地,感情迅速升溫。
他看到寧姝看像那個男人是羞澀的眼神,又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神看向寧姝是同樣也那麼的深情繾綣。
緊接著,他們擁抱接吻,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就像他和寧姝曾經做過的那樣。
他看到寧姝的世界又重新充滿了色彩,她眉眼間的的憂愁,也一天比一天淡去。
而這些快樂和開心冇有一分是因為他。
厲沉昀在那個囚籠裡麵懺悔著,痛苦著。
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著。
原來永失所愛是這種感覺,是這樣地,令人痛徹心扉。
14
一直過了很久,厲沉昀才被從中放了出來。
他看著麵前身材修長,極具壓迫感的男人,皺起了眉。
原來就是他帶走了寧姝。
他沙啞著嗓音對傅時宴說,“放了我,你難道不不怕寧姝知道你是這樣一個殘暴至極、心腸歹毒的人嗎?”
傅時宴卻像聽到了什麼驚天笑話一樣大笑了幾聲,他看著厲沉昀,眼底寒涼如冰,
“你覺得我做的這些事是瞞著阿姝做的?那如果我說這些事,阿姝都知道呢?”
厲沉昀的臉色一白,下意識否認,“不可能,阿姝怎麼會讓你這麼對我?”
傅時宴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他掀唇冷笑,“不可能?怎麼不可能?你當初是怎樣對她的難道都忘了嗎?她現在冇有要求我了結你的性命,已經是仁慈至極!”
傅時宴無意再和他多說,抬腳便要離開。
厲沉昀卻大喊一聲,“站住!你站住!”
傅時宴停住腳步,卻冇有轉過身來。
他一襲黑色的大衣,矜貴逼人,襯得厲沉昀滿身狼狽,滿盤皆輸。
厲沉昀顫抖著嗓音,“不管怎麼樣,麻煩你轉告寧姝,這些事,是我對不起她。”
傅時宴冷笑,“如果道歉有用的話,寧姝會這麼絕望嗎?而且,你有冇有聽過一句話,叫做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男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不遠處卻出現了那個厲沉昀朝思暮想的人。
寧姝蹦蹦跳跳地跑下來,伸出手挽住傅時宴的手臂,笑得甜蜜又開心。
厲沉昀的心像是被浸泡在寒冰之中,他忽然意識到,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再見到寧姝了。
傅時宴的雷霆手段他已經領教過了,他這樣的人出手,一定是摧枯拉朽般的。
恐怕他失蹤的這段時間,港城厲家早已被打壓得七零八落。
這是,他的報應。
他衝著那個熟悉卻遙不可及的背影大聲喊道:“寧姝!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對不起你,寧姝!對不起!”
厲沉昀用頭一下一下地磕著地麵,直到鮮血混雜著泥土流了滿臉。
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句話。
最後的最後,在寧姝要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之前,厲沉昀用儘全力喊了一句,
“寧姝,你再回頭看我一眼,好嗎?就當是給我贖罪的餘生,一個微不足道的念想!”
厲沉昀期盼著,等待著,眼神死死黏在她的背影上。
卻隻看到寧姝的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她一下都冇有為他停留。
寧姝還是穿著她最喜歡的紅裙子,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世界。
從此,他的生命黯淡無光,再也冇有了那一抹紅色。
厲沉昀拚著最後一口氣回到港城,卻發現自己名下的醫院全部被查封,厲家股市震盪,資金鍊破裂,百年產業功虧一簣。
而他本人也因為在手術中存在非常規行為被要求配合調查。
一瞬間,港城無數少女迷戀的厲家二少變成了街頭人人喊打的對象。
他從頂峰跌落到深淵,隻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
厲沉昀失去了寧姝,失去了自己的事業、名譽、金錢。
甚至,喪失了活下去的心氣。
他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遊蕩在港城街頭。
嘴裡一遍又一遍喊著一個名字——
寧姝,寧姝。
然而他再也冇有得到過迴應。
後來,寧姝麵對著傅時宴的求婚,並冇有直接答應下來。
她想了想,對他說,如果三年後你還是愛我,我再考慮和你共度餘生。
現在,我要去追求我的人生了。
傅時宴答應了下來,他說,阿姝,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寧姝笑了笑,一個人登上了去往非洲的航班。
她去肯尼亞看了動物大遷徙,去冰島看了極光,去大西洋觀鯨,去美加交界看尼亞加拉瀑布
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江河四海,天南海北,她扛著一把吉他四處闖蕩,在每一個熱烈、壯觀的地方都留下她的腳印。
她說——
她想跟著自己的心走,心是跳動的,而她,是自由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