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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千帆後她才知曉詩中的痛楚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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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又下了好大的一場雪,深冬的紅梅被雪淹沒,一點點紅隱沒在了皚皚白雪之下。

蘇月影如今是鬼魂,自是不用睡覺。

半夜站在宋鶴卿身旁,百無聊賴得看著外麵的鵝毛大雪。

伸手去接,雪花卻穿透她的手掌,直直落在地上,不覺有些悵然。

身後宋鶴卿正睡著,隻是並不安穩,似是夢魘,額頭掌心都是汗水,緊皺著眉頭,額間硃砂鮮紅似火。

他口中呢喃著:“清悠、淺悠……”

卻不知是秦清悠,還是蘇淺悠。

蘇月影收回目光,苦澀般地笑了一聲:“哪個淺悠又有何重要?我從來都叫蘇月影。”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蘇月影。

第二日一早,管家匆匆來報:“將軍……將軍,夫人昨晚在房中自縊了。”

秦煙柔死前留下一封遺書,一句句記錄了和宋鶴卿的點點滴滴,她的動情,她的深情,和她的絕望。

可宋鶴卿一眼未看,隻叫人燒了,連同秦煙柔的屍首一起埋在了黃土之下。

晚間,江醉雲來了一次,秦煙柔兒時曾借住過侯府,秦煙柔便如同他妹妹一般,知她罪孽深重,自縊之事並未怪罪宋鶴卿,卻也還是要為她送行的。

也就隻有他一人,為她送行。

臨走前,他問宋鶴卿:“你便是對所有女子都如此絕情嗎?”

宋鶴卿不答,隻道:“小侯爺,便是對所有女子都深情嗎?”

江醉雲愣了片刻,忽而笑了,再看向宋鶴卿時眼底帶了些冷意,也不過片刻,便化為悲淒。

“六年前,我就不該去邊疆。”

那年,他到了娶親的年紀,他向父王求娶蘇月影,父王說自古皇親不與賤籍同,但若有軍功,求皇上賜個花魁進侯府也並不難。

由是他向皇上請命,騎著馬夜奔戰場,當真一刻也等不得,心中想著的卻是讓蘇月影等等他,再等等他。

可這一去,便是六年,等他再度回來時,老鴇卻說他戰場上心心念唸的姑娘已經被人帶走。

他視若珍寶的人,此刻在將軍府,沒有身份沒有尊嚴,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有。

他怎能不氣!

他氣她自甘墮落,氣她自輕自賤!

真的很想很想當麵罵醒她,可再次見到她,見到她的眼淚,口中多少不甘的話都再說不出口。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即便他戰場從無敗績,可麵對蘇月影,他永遠都是輸。

他想,若是她當真如此喜歡宋鶴卿,便讓她去吧,能看著她幸福怎樣都是好的。

可他才放手,她卻身死魂消……

大抵是回魂隻剩一日,這一日,蘇月影彷彿掙脫舒服,隨意在世間遊走。

酒巷的風彷彿還帶著春日裡桃花的香味,江醉雲伏在酒桌上,醉得早已不省人事。

口中隻含糊不清地念著:“蘇月影……蘇月影……可還能為我跳支舞……”

蘇月影浮在半空,靜靜看著他,心中莫名苦澀。

她十三歲認識江醉雲,人生中很多個第一次,都與他共同度過。

第一次放紙鳶、第一次舞劍、第一次偷偷出青樓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參加詩會……

她從他口中第一次得知,自己隻是一個女人,不是娼妓也不是賤籍,她是一個人。

這個如烈火般的少年毫無預兆地闖入她的世界,帶給她無數心動,卻也如火焰般,和那些美好過往一樣,轉瞬即逝。

六年前他的離開,她不是沒有過怨恨,卻從未想過是為了給她一個莫須有的名分。

微弱的燭光將江醉雲照耀包圍,他伏在酒桌上,肌膚白得恍若透明,連唇色彷彿也是透明的。

這樣的江醉雲讓蘇月影莫名有些心疼。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為他撩開額間碎發。

江醉雲彷彿感受到什麼一般,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卻隻有一片茫茫的虛無。

他輕輕呢喃:“蘇月影,你來看我了嗎,還是在怪我來晚了呢?”

那晚,父王說城外有要事處理,他信了。

可收到暗信之時,他馬不停蹄得往回趕,卻還是晚了,還是錯過了。

為什麼那匹馬不能再快一點,為什麼他不能再警惕發現,城外的要事隻是騙局?

他緊抿著唇,眼尾飛紅一片:“為什麼就不能,等等我呢……”

蘇月影心中一窒,明明沒有任何感覺的靈魂,卻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酸楚。

“我從未怪過你。”

她看著江醉雲,喉中一片乾澀,她紅著眼眶俯下身,輕輕在他額間落下了一個吻。

“江醉雲,忘了我吧。”

忘了蘇月影,你還有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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