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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夕 無法接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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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接受的真相

七許的校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寒意沁骨。

她向班主任請了假,匆匆趕回家換衣服。

郝南心裡放不下,乾脆利落地翻牆出了學校,守在七許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遠遠地,那個熟悉的身影剛出現,他便像隻撒歡的小狗般衝了過去,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七許!”

她腳步一頓,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兒?”

“來找你,”他喘著氣,眼神真誠,“萬一你又碰上什麼事,身邊也好有個人。”

“郝南,你真的很好。”七許彎起眼睛,笑容像初綻的梨花。

郝南隻覺得耳根“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掩飾般地催促道:“快回家換衣服吧,小心感冒。”

兩人很快走到了七許家樓下。郝南腳步微頓,心裡隱隱期待著那句“上來坐會兒”。

然而,七許隻是朝他揮揮手,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進了單元門。

那扇門在眼前輕輕合上,隔絕了他的視線。

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間攫住了他,沉甸甸地墜在心頭。

他默默走到旁邊的樓梯台階,坐了下來,樓道裡彌漫著夏日午後的沉悶。

七許進了家門,發現家裡空無一人。

她站在玄關,望著緊閉的大門,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門。

剛才沒請他上來,是不是顯得不太好?可家裡沒人,似乎又不太合適……猶豫片刻,她還是打消了念頭。

她迅速找出乾淨的衣物,衝了個熱水澡。溫熱的水流帶走寒意,也暫時衝散了心頭的些許不安。

換上乾爽的衣服,又仔細吹乾了頭發,她開啟冰箱,拿出了一瓶冰鎮可樂。

推開家門,果然看到郝南還坐在樓梯上,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你傻呀?”七許的聲音帶著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乾嘛非蹲在這兒?”

“對,我傻。”郝南擡起頭,扯出一個笑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可樂上,卻沒有伸手去接。

七許舉著飲料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見他沒反應,正要收回去,卻被郝南猛地一把奪過。

“給我的?”他聲音裡帶著點試探,又有點期待。

“嗯。”七許輕輕應了一聲。

郝南咧嘴笑了,一邊用力擰著瓶蓋一邊嘟囔:“給我的也不知道說一聲,我還以為你隻是拿著玩呢。”

“我都遞到你眼前了,當然是給你的。”七許解釋著,看著他孩子氣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我就愛聽你說話,”郝南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讓他舒了口氣,“以後多說點。”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七許以為他要回學校,連忙說:“等等我,一起走吧?”

郝南卻隻是笑了笑,轉過身,聲音輕鬆地說:“你先回吧。”話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七許張了張嘴,想喊住他,但那個背影轉瞬就消失在巷口。

她看著空蕩蕩的樓梯口,心裡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七許整理換下的濕衣服時,發現裡麵裹著郝南那件同樣濕透的校服外套。

她歎了口氣,仔細地將他的校服洗淨晾好,又疊好他那件濕了的白色t恤,這才收拾心情返回學校。

而此刻的郝南,正帶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怒火,在學校外某個僻靜角落堵住了夏晝。

沒等對方反應,他猛地一拳揮了過去,狠狠揪住夏晝的衣領,眼底燃著憤怒的火苗:“欺負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夏晝被打得偏過頭,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腥甜,非但不懼,反而扯出一個充滿挑釁的笑:“嗬,你這麼明顯,傻子都看得出來你喜歡她,她難道就真不知道?”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又一記重拳落在夏晝臉上。

“閉嘴!”

夏晝也毫不示弱地回擊。

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拳頭落在皮肉上的悶響在角落回蕩,直到彼此臉上都掛了彩,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夏晝靠著牆,喘著粗氣,嗤笑一聲,摸出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青紫:“傻子,她不是不知道,是根本不想知道!”

他吐出一個煙圈,看著郝南瞬間僵硬的臉色,語氣帶著點惡意的憐憫,“她罵了我一頓,我氣也出了,以後懶得再找她麻煩。至於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碾滅煙頭,搖搖晃晃地走了。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

夏晝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反複紮進郝南的耳朵,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路邊,雙手插進頭發裡。

那份朦朧而熾熱的心意,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宣之於口,就被這冰冷的真相判了死刑。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七許,卻沒想到連一句拒絕的真相都承受不起,像個懦夫般隻想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幻夢裡。

到底是哪裡錯了?明明初見時對她隻有不耐煩的嫌棄,怎麼不知不覺,心就再也拉不回來了?

以前看到那些初中高中談戀愛又分手、哭得死去活來的同學,他總是不屑一顧地嘲笑他們幼稚。

現在想來,自己纔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至少他們曾短暫地擁有過彼此,而自己呢?連開始都未曾出口,就已結束。

指尖觸碰到臉頰,一片濕涼。郝南怔住,才驚覺自己竟已淚流滿麵。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漸漸變黑。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路口。

七許回家的腳步頓住,目光疑惑地投向路邊那個蜷縮的身影。

她試探地、小聲地叫了一聲:“郝南?”

熟悉的聲音像電流擊穿了郝南的身體。

他猛地一僵,身體像被凍住了,一動不動,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七許沒得到回應,又仔細看了看那個身影,雖然輪廓相似,但光線太暗看不清臉。

她搖搖頭,心想大概是自己認錯了,便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去。

感覺到她的腳步漸遠,郝南才緩緩擡起頭。

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背影。她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後,發尾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路燈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她,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突然,她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

郝南的心臟彷彿驟停了一拍,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僵硬地定在原地。

他隱在樓體投下的濃重陰影裡。七許眯起眼睛,努力辨認,視線最終落在他左臉頰一道明顯的傷痕上。

她記得郝南臉上並沒有這道傷。果然認錯了。

她不再探究,轉回身繼續前行。

而在郝南的視角裡,她回頭時那短暫的一瞥,微微蹙起的眉頭,都像是看清了他後的……嫌棄。

心,瞬間涼了大半,沉入冰窟。他麻木地坐在原地,任由那冰冷的絕望蔓延。

郝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癱坐在沙發上。

郝父立刻放下手機遊戲,倒了杯溫水遞過去,熟練地給她捏著肩膀:“老婆辛苦了。”

郝母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淡淡“嗯”了一聲,問道:“郝南還沒回來?”

“大概跟朋友玩去了,說不定跟他喜歡的那個小姑娘約會去了。”郝父語氣輕鬆。

郝母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意,帶著點驕傲:“這小子總算開竅了?以前就知道抱著手機打遊戲,我真怕他以後找不到物件。”

“嘖,我兒子隨我,帥著呢!”郝父起身往廚房走,把溫著的飯菜端上桌,“當年追我的人可排著隊呢,我兒子能差得了?”

“自戀的老毛病。”郝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您先吃,我去把咱兒子找回來。”郝父說著,回臥室換了身衣服,推門出去。

沒走多遠,就在昏暗的路燈下發現了那個蜷縮在馬路牙子上、失魂落魄的身影。

走近看清兒子臉上的淤青和未乾的淚痕,郝父心頭一緊,挨著他坐下,聲音放得很輕:“怎麼了?跟爸說說。”

郝南隻是搖了搖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郝父看著他這副模樣,心疼得不行。他伸手,粗糙的大掌在兒子背上安撫地拍了拍:“說說吧,那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郝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沙啞的聲音擠出幾個字:“挺……矛盾的。看不透。”

“嘿,當年我追你媽,那才叫一個難。”郝父像是陷入了回憶,語氣帶著點感慨,“她那會兒,心思全在書本和工作上,像塊捂不熱的石頭。你老爸我可是使出渾身解數,才把人追到手。”

“我媽那麼優秀,怎麼就看上你了?”郝南悶悶地說,語氣裡帶著點孩子氣的質疑。

“臭小子怎麼說話呢!”郝父作勢要拍他腦袋,又收了回來,佯怒道,“我當年那也是過五關斬六將,在你媽一堆追求者裡殺出重圍的好嗎?你爸我差哪兒了?”

“沒工作,成天在家,讓我媽養著,”郝南擡起頭,帶著點叛逆的直白,“你有什麼特彆的?”

郝父臉上的玩笑神情收斂了些,目光變得溫和而堅定:“兒子,這是為愛犧牲,也是家庭分工。”

“你媽不喜歡、也不擅長圍著鍋台轉,她天生就該在外麵發光發熱。”

“可這個家,總得有人照顧,總得有人在你放學回家時,能給你端上一碗熱飯。我們不願意把你丟給爺奶,自己的孩子,自己帶才親。”

他看著兒子似懂非懂的眼神,繼續道,“想知道我怎麼喜歡上你媽的?”

郝南點點頭。

“她當年在明德中學,那可是出了名的冰山學霸女神,追她的人能從教學樓排到校門口,就沒一個能入她眼的……”郝父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自己先笑了起來。

“爸,你笑什麼?”

“咳,”郝父清了清嗓子,“你媽那時候,屬於那種彆人把心掏出來捧到她麵前,她都能麵不改色當沒看見的狠角色。”

“我記得有個男生,追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結果呢?全給我做了嫁衣。”

“哦?那你挺走運。”

“走運?”郝父搖頭,“她為了徹底擺脫那些煩人的追求者,直接找到我,讓我假扮她男朋友,期限一年。”

“理由嘛……說我看著老實本分,不會煩她。我就答應了唄。”

“高考一結束,各奔東西,就斷了聯係。”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悠遠,“可緣分這東西,真奇妙。我們在大學裡又遇上了。”

“她還是那麼耀眼,追她的人一點沒少。當然,這次,我也加入了。”

“然後呢?”

“然後?”郝父臉上露出一個得意又溫柔的笑,“你老爸我,憑著一顆真心,加上那麼點鍥而不捨的傻勁兒,曆經九九八十一難,總算把他們的女神追到手了。”

“所以啊,兒子,”他用力拍了拍郝南的肩膀,“彆怕。”

“喜歡就去追,大大方方地追。人心都是肉長的,捂不熱的石頭?那是不存在的!關鍵是,你得讓她感受到你的真心實意,彆藏著掖著,也彆怕失敗。”

父子倆正說著,郝母也尋了出來,看到路邊依偎著的兩個身影,輕輕走了過去。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她在郝南另一邊坐下。

“媽,”郝南搶先告狀,“我爸說你當年鐵石心腸,他追你追得可辛苦了。”

郝母忍不住笑起來,燈光下眼角帶著溫柔的細紋:“那時候啊,是覺得那些感情都挺沒意思的,耽誤時間。不過……”

她側頭看向郝父,目光柔軟,“你爸他,不一樣。他太……真誠了。笨拙得要命,可那份心意,沉甸甸的,讓人沒法忽視。是他讓我明白了什麼叫‘被偏愛’的感覺。”

父母相視一笑,空氣中流淌著經年累月的默契與溫情。

聽著他們平凡又動人的故事,郝南心底那份刺骨的冰冷和絕望,彷彿被注入了一絲暖流。

是啊,連媽媽這樣的冰山都能被爸爸的真心融化……他心裡的勇氣又悄悄滋生了一些。

就在這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響亮。郝南頓時漲紅了臉,尷尬地撓了撓頭。

郝父郝母相視一笑,同時站起身。

郝母拉起郝南的手:“走,回家吃飯!天大的事,吃飽了再說!”

郝父也一把摟過兒子的肩:“對!吃飽了纔有力氣追姑娘!”

一家三口並肩而行,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笑聲和說話聲在靜謐的街道上回蕩,朝著那個溫暖明亮的家走去。

郝南感受著父母手掌傳來的溫度,心頭的陰霾雖未完全散去,但至少,前路似乎不再那麼黑暗冰冷了。

與此同時,在縣城的另一個角落,氣氛卻截然不同。

李夢瑤帶著幾個跟班,堵住了獨自回家的皖小伊。

她眼神陰鷙,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皖小伊驚慌失措的臉上。

“嗬,原來他心心念唸的人……是你?”李夢瑤的聲音尖利而刻薄,每一個字都帶著怨毒。

麵對眼前步步緊逼的人群,皖小伊嚇得臉色慘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後背抵上了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李夢瑤臉上掛著扭曲的笑,緩緩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小折刀。

“啪”的一聲輕響,刀刃彈了出來。

她用冰涼的刀麵輕輕拍了拍皖小伊的臉頰,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你說……要是這張漂亮臉蛋上,多了幾道口子……他還會不會喜歡你?”

旁邊兩個女生立刻上前,粗暴地按住皖小伊的肩膀和手臂,將她死死固定在牆上。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皖小伊的心臟,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那閃爍著寒芒的刀尖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放開我。”她徒勞地掙紮著,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刀尖幾乎要貼上肌膚的刹那。

“住手。”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一隻強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李夢瑤持刀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緊接著,徐盛如同暴怒的獅子,狠狠兩腳踹開按住皖小伊的女生。

他急切地伸出手想扶起嚇得渾身發抖的皖小伊,卻被她猛地一把推開。

皖小伊靠著牆,勉強站穩,胸口劇烈起伏。

她擡起頭,那雙總是含羞帶怯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像受傷的小獸,死死地盯著徐盛,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不用你管。把你自己的爛攤子收拾乾淨。”

那眼神裡的冰冷和恨意,像一把冰錐刺進徐盛心裡。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她決絕地轉身離開,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

他想追上去,腳步卻沉重地粘在在原地。

徐盛猛地回頭,眼神凶狠得要吃人,衝著李夢瑤怒吼:“李夢瑤!你是不是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李夢瑤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眼淚混雜著瘋狂的表情在臉上縱橫,“我他媽就是病得不輕!無藥可救!”

徐盛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歇斯底裡的女孩,隻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厭惡湧上心頭。

他一個字都不想再說,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

其他人見勢不妙,也紛紛離開此處。

空蕩蕩的巷子裡,隻剩下李夢瑤一個人。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無力地癱軟下去,蹲在地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暈開深色的水漬。

麻木感漸漸取代了瘋狂的灼熱。

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她隻是想,在生命最後這段短暫得可憐的日子裡,能被人好好地、真正地愛一次……為什麼連這麼卑微的心願,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上次偷偷去複查時,醫生沉重的話語隔著診室的門板,清晰地鑽進她的耳朵:“……情況很不樂觀……保守估計……可能……不到一個月了……請……做好心理準備……”

門外的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有嘴角緩緩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她沒有推門進去,隻是默默地、像個幽靈一樣,轉身走回了那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病房。

因為這個該死的病,家裡早已掏空了所有積蓄,換來的卻是一次次無望的宣判。

父母的歎息越來越沉重,目光裡的期待也一點點熄滅,最終,那所剩無幾的、沉重的愛意和微薄的精力,都理所當然地轉移到了年幼健康的弟弟身上。

一個註定要死去的人,怎麼能和一個活生生、擁有無限未來的生命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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