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 原由的真相
原由的真相
翻牆對聽月和聽敘白來說早是家常便飯,兩人輕鬆利落地就翻了出去。
七許倒不用操心,她小時候比這兄妹倆還能折騰,隻是自從父親七衍生離開後,她收斂了不少。
“聽月,”聽敘白忽然想到什麼,頓了頓,“我們是不是忘了個人?”
“哎呀!”聽月一拍腦門,“韓雪會不會翻牆啊?”
話音未落,牆頭人影一閃,七許和韓雪已穩穩落地。
“我們還擔心你出不來呢。”聽月跑到韓雪身邊。
韓雪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平淡:“小時候偷溜出來玩習慣了。”
這簡單的解釋裡,似乎藏著一段久遠的叛逆時光。
“那還等什麼?網咖走起!”七許一手拉起聽月,一手拽上韓雪,風風火火地就跑。聽敘白笑著搖搖頭,快步跟上。
韓雪的心被一種久違的、輕快的暖流包裹著。自從6年級被所謂的朋友狠狠背刺,她再沒真正交過朋友。
可現在,她如此渴望能和七許成為朋友,一起上學,一起聊天,一起玩耍……這份期待讓她腳步都輕盈起來。
一行人興衝衝地走在去網咖的路上,拐過一個街角,聽月猛地刹住腳步,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在她的角度隻看到了那令人討厭的老師,沒有發現角落蹲著的男孩。
“換條路走。”她聲音緊繃,不容置疑地轉向另一條小巷。
其餘三人順著她剛才的目光望去。
角落裡,正是那個令人生厭的柳老師。她正揪著一個看起來不到六歲的小男孩,麵目猙獰。手指像鐵鉗一樣深掐進男孩細瘦的胳膊裡,孩子疼得哇哇大哭。
更駭人的是,她竟從旁邊抄起一根木棍,狠狠抽打在孩子身上,單薄的衣衫下,一道道刺目的紅痕清晰可見。
“累贅!廢物!要你有什麼用!”惡毒的咒罵伴隨著棍棒聲。
“錯了,我錯了”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木棍再次揮下,男孩本能地瑟縮躲閃。
“你還敢躲?!”柳老師徹底被激怒,另一隻手更用力地掐擰他的皮肉,“讓你躲!讓你躲!”木棍帶著風聲,一下又一下,無情地落下。
目睹這一幕的四人,早已眉頭緊鎖,怒火在胸中翻騰。
無需多言,他們不約而同地衝了出去。
七許快速上前,將男孩護在身後,迅速掀開他的衣服,觸目驚心!大大小小的傷痕布滿幼小的身體:燙傷、掐痕、刀疤……舊傷疊著新傷。
“少管閒事!”柳老師厲聲嗬斥,眼神凶狠。
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瞬間席捲了韓雪全身,燒儘了平日的冷靜。
她猛地擡手,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柳老師臉上!
聽家兄妹剛想上前製止暴行,卻被韓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震住,驚訝地看著她。
柳老師被打懵了,捂著臉剛要發作,卻猛地認出了韓雪,校長的女兒!她臉色瞬間煞白。
完了,工作鐵定保不住了,就算回去……想到家裡那個男人,她隻覺得一陣絕望。此刻她隻想逃離,最後怨毒地瞪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男孩,頭也不回地狼狽離開。
眾人的目光這才落回男孩身上。
七許蹲下身,拿出紙巾,極其輕柔地擦拭著男孩臉上的淚水和汙痕,像安撫受驚的小動物,一下下拍著他的背:“不怕了,沒事了。”
男孩認出了聽月和聽敘白,小聲啜泣著:“謝謝……哥哥姐姐……”
聽月看著他身上的新傷,聲音裡滿是擔憂:“上次給你的藥,都用完了?”
“嗯”男孩哽咽著,低下頭,“被媽媽,扔了。”
聽敘白二話不說,立刻轉身跑向不遠處的藥店。很快,他帶著消腫止痛的藥膏回來。
“我來吧。”韓雪伸出手,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聽敘白把藥遞給她。七許抱著男孩坐到路邊一處稍乾淨的石階上,將他穩穩放在自己腿上。
韓雪小心翼翼地擠出藥膏,動作輕緩地塗抹在那些猙獰的傷口上。
聽月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包裝鮮豔的水果糖,剝開,輕輕塞進男孩嘴裡。
甜味瞬間在舌尖化開,男孩抽噎著,終於露出了一絲微弱的笑容。
“甜嗎?”聽月柔聲問。
男孩點了點頭。
聽敘白見狀,乾脆把口袋裡所有的糖都掏了出來,一股腦兒塞進男孩的口袋,揉揉他的頭發:“哥哥把糖都給你,藏好了,每天偷偷吃一顆,彆讓媽媽發現。”
“謝謝哥哥……”男孩的聲音帶著依賴。
“不客氣。”聽敘白回以溫和的笑容。
接著,他給七許、聽月和自己也各分了一顆糖。
輪到韓雪時,看她正專注地上藥,便先收回了手。
等韓雪仔細塗好藥,七許幫男孩整理好衣服。
韓雪剛把藥膏蓋子擰緊,一顆糖果就遞到了她眼前。
她擡眼,對上聽敘白帶著笑意的目光。
“給你,人人有份。剛纔看你忙著,就沒打擾。”他解釋道。
韓雪接過糖,低聲道:“謝謝。”
七許把男孩放到地上站好:“我們送你回家吧?你一個人走,我們不放心。”
男孩抿了抿唇,有些猶豫:“我……我自己能回去……”
“送送你我們才安心。”七許堅持道。
男孩沒再拒絕,默默在前麵帶路。
聽月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家裡,沒有其他人了嗎?”
“有爸爸,”男孩的聲音更低了,“他,最近上班去了。”
聽月意識到不能再問下去,適時住了口。
一行人跟著男孩,來到一片顯得有些破舊雜亂的小區。
剛走近男孩家所在的單元,就聽見裡麵傳來刺耳的摔砸聲和一個男人暴怒的吼叫,夾雜著女人壓抑的哭泣。
男孩的腳步停在門口,小小的身體僵住了,沒有敲門,也沒有進去。
屋內的情形,眾人瞬間瞭然於心,那哭泣的女聲,顯然就是剛剛離開的柳老師。
七許的手輕輕落在男孩頭上,聲音溫柔得能融化寒冰:“我看小區外麵好像挺熱鬨的,有很多小吃攤?帶我們去逛逛好不好?姐姐有點餓了。”
“我也餓了!”聽月立刻會意,笑著附和。
韓雪看了看手錶:“嗯,快到飯點了。”
恰在這時,聽敘白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
這意外的聲響打破了沉重的氣氛,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緊繃著小臉的男孩,也破涕為笑,點了點頭:“好,我帶你們去。”
他們在附近簡單吃了些東西,陪著男孩聊了會兒天,看他情緒穩定了,才把他送回到單元門口。
男孩朝他們揮揮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裡。
屋內,男孩的母親正驚恐地蜷縮在角落。
他的父親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煙,煙霧繚繞中臉色陰沉。
看到兒子回來,他立刻掐滅煙頭,臉上堆起笑容迎上去。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兒子手中提著的藥袋,笑容瞬間凍結。
他一把脫下兒子的外套,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裸地暴露出來。
父親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可怕。他一把抱起兒子,大步走進臥室,聲音儘量讓自己平和:“乖,在屋裡待著,爸爸處理點事。”門被砰地一聲緊緊關上。
緊接著,臥室外響起了刺耳的鞭打聲和男人暴怒的咆哮:“我讓你照顧孩子!你就是這麼照顧的?還想跑?”
“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女人淒厲的求饒聲傳來。
“錯?晚了!媽已經不在了!都是你這個毒婦!”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恨意。
柳老師因丈夫出軌背叛,心生怨恨,沉溺打牌酗酒,虐待年邁婆婆致其癱瘓,最終婆婆在丈夫回家時已奄奄一息。
丈夫發現母親身上傷痕後,家庭徹底崩壞。
臥室裡,男孩坐在床邊,清晰地聽著外麵的一切。
他攥緊了衣角,指尖觸碰到口袋裡硬硬的糖果。
七許她們溫暖的笑容、輕柔的話語、嘴裡的甜味……那些短暫的快樂畫麵清晰地浮現腦海。
他慢慢地,慢慢地,剝開一顆糖紙,將那顆小小的、甜甜的糖果放進嘴裡,彷彿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將門外那些痛苦的聲響,一點點隔絕在外。
送走男孩,一行四人終於抵達了網咖。
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屬於他們的“美好時光”這才真正開始。
逃課的理由?他們早已有理由。
韓雪和七許是校長的女兒,成績優異,韓雪自會處理善後。
聽家兄妹則聲稱被老師罰抄校規,在圖書館思過。
他倆也是優等生,老師睜隻眼閉隻眼,甚至還有可能樂於幫忙遮掩。
更重要的是,下午剩下的課都是社團活動。像他們這種沒選社團的自由人,根本沒人會特意去管。
“韓雪,你玩什麼?”七許拿起耳機,動作慢了一拍,等著她的回答。
“要不一起《和平精英》?剛好四人一隊,完美。”聽月湊過來,眼睛亮晶晶地提議。
“我ok啊,一起唄?”聽敘白也笑著發出邀請。
麵對三人熱情的邀請,韓雪點了點頭,她確實也在玩這款遊戲。
清脆的耳機扣合聲響起,四人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入虛擬的戰場。
鍵盤敲擊聲、滑鼠點選聲、遊戲裡的槍炮轟鳴和隊友的指令交流,交織成一片。
時間在激烈的戰鬥中悄然流逝。
同一時刻,明德中學。
社團課結束的鈴聲響起。
美術社裡,郝南小心翼翼地捲起那幅尚未完成的七許肖像畫,和好友徐盛一起離開了教室。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班級,想第一時間把畫給七許看,卻發現她的座位空空如也。
他收拾好自己的書包,目光一次次掃向門口,七許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皖小伊這時回到了教室。郝南立刻上前問道:“看到七許了嗎?”
“沒有啊,”皖小伊搖頭,“可能在圖書館或者衛生間?”
“這麼久?”郝南眉頭微皺,“我去找找看。”
“我跟你一起。”皖小伊跟了上去,在走廊又遇到了徐盛,三人便一同尋找。
圖書館裡靜悄悄的,沒有七許的影子。返回教室,依舊空無一人。
“她會不會,跟聽月他們一起走了?”皖小伊猜測。
“去2班看看!”徐盛提議。
三人快步走到高二(2)班教室門口。門已上鎖,裡麵空無一人。聽月和聽敘白顯然也不在。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郝南有些失落地站在緊閉的教室門前。
三人來到自行車棚。聽月和聽敘白的自行車還靜靜地停在那裡。
“你們先回去吧。”郝南對皖小伊和徐盛說。
兩人點點頭,騎上車離開了校園。郝南推著自己的車,卻遲遲沒有離開。
他在車棚附近徘徊著,目光一次次投向教學樓的方向,直到校園裡的喧囂徹底歸於寂靜。
“要鎖門了,同學快回家吧!”門衛大叔的聲音傳來。
郝南最後望了一眼暮色中沉寂的教學樓,終於跨上自行車,駛出了校門。
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哐當”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