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 韓雪的心事
韓雪的心事
鍵盤敲擊聲與滑鼠點選聲在網咖裡彙成一片激昂的交響。少年們緊盯著螢幕，手指翻飛，眼神專注。
“聽月，左後方草叢有人。”七許急促的聲音在耳機裡傳開，她正被前方的敵人死死咬住，無暇他顧。
話音剛落，螢幕驟然灰暗——暗處的冷槍精準命中了她。
七許輕歎一聲，看著聽月操控的角色循聲撲去，卻也在幾聲槍響後頹然倒地。
“哎，看你們的了，敘白、韓雪。”七許摘下一邊耳機，語氣帶著點無奈，和聽月一起將視角切到隊友身上。
螢幕中，聽敘白和韓雪的角色背靠著背，在槍林彈雨中穿梭。
聽敘白利落地解決掉一個側翼的敵人，聲音透過耳機傳來，清晰而冷靜：“跟我來。”
韓雪緊隨其後，兩人迅速占據了一處二層小樓的製高點。
剛架好槍，視野尚未完全展開。
砰！
一聲冷槍，韓雪的角色應聲倒地。
“樓頂，對麵樓頂。”七許忍不住在觀戰視角喊出聲。
“沒事。”聽敘白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他瞬間調轉槍口，精準點射，對麵樓頂的敵人應聲而倒。
然而，槍聲也暴露了他的位置，敵人隊友迅速包抄，兩麵夾擊下，螢幕也暗了下來。
“還繼續嗎？”韓雪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聽不出太多情緒。
“當然玩啊。”聽月立刻響應。
但下一秒，七許猛地想起什麼，“哎呀，不行了不行了。”
她一把摘下耳機，語氣帶著點慌亂，“得撤了，我還有事情，下次玩。”
韓雪也摘下耳機，站起身：“我也不玩了。”
“行，那你們路上小心點。”聽敘白點點頭，目光仍專注在螢幕上。
“嗯，我和我哥再打會兒。”聽月目光轉向七許和韓雪。
兩人走出網咖，傍晚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
剛拐過一個街角，七許的腳步猛地一頓。
郝南推著自行車，就站在路燈的光暈邊緣，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審視。
七許心裡莫名一虛，有種做壞事被抓現行的感覺。
空氣凝固了幾秒，郝南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
“……好巧啊，郝南。”七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我們先回去了啊！”她幾乎是拽著韓雪，腳步匆匆地朝家的方向逃竄。
郝南握著車把的手緊了緊。他抿著唇，看著那兩道匆忙的背影，一言不發地推著車，遠遠跟了上去。
走出幾步，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夜色：“下午……去哪兒了？”
韓雪默默地跟在七許身側，聞言，警惕地瞥了郝南一眼。
七許腳步未停，心裡飛快組織語言，那句去圖書館幾乎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下意識地隱瞞了網咖的事。
郝南的目光掃過韓雪帶著防備的眼神，又落回七許略顯僵硬的背影上。
他嘴角極輕微地扯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什麼，最終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追問，加快腳步越過了她們。
看著郝南走遠，韓雪才低聲問：“你跟他什麼情況？”
“朋友啊，還能什麼情況？”七許故作輕鬆地回道，心裡卻有點亂糟糟的。
韓雪暗自鬆了口氣，心裡卻更篤定了對郝南的不喜。
成績平平，穿衣打扮土氣，頂個刺眼的寸頭……在她心裡，郝南實在配不上七許，從頭到腳都沒一處順眼的地方。
回到家，飯菜香氣彌漫。韓城正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你媽出差了，這幾天回不來。”
七許心頭瞬間湧上一股隱秘的雀躍，終於能清淨幾天了。
她強壓住嘴角想要上揚的衝動，隻是乖巧地坐下，埋頭扒拉著碗裡的飯，用碗沿巧妙地遮住了那點壓不住的笑意。
韓城看了她一眼，斟酌著開口：“七許，那個我是明德校長這事，之前沒告訴你，不是故意瞞著。”
“嗯，沒事。”七許頭也沒擡，語氣平淡。
“以後在學校有什麼事，隨時可以來辦公室找我。”
“好的。”
“爸您放心，”韓雪適時接話，“我會照顧好七許的。”
韓城點點頭，沒再多說，三人安靜地吃完了飯。
飯後各自收拾好碗筷，七許幾乎是衝回自己房間，一頭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興奮地滾了一圈：“耶，自由了。”
全身的細胞彷彿都在歡呼。躺了幾秒，她猛地坐起，目光掃向書架，郝南的生日禮物！
她跳下床，在書架底層一陣翻找，終於抽出一個略顯陳舊的硬殼畫本。
翻開扉頁，初中時期的塗鴉和夢想撲麵而來。
她拿起畫筆，就著台燈柔和的光線，開始細細修改那些曾經覺得不夠完美的人物線條和色彩。
這份承載了她過去時光的畫冊，將成為她送給郝南的心意。
最後一頁空白處，她工整地寫下：祝你所願皆成。
筆尖劃過紙麵，沙沙作響。當她放下畫筆，窗外天色已漸入黑夜。
濃重的睏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她幾乎是沾到枕頭的瞬間，就沉入了夢鄉。
同一片夜空下，郝南的書桌台燈還亮著。他反複默唸著英語單詞，眼皮沉重得直打架，腦海裡卻清晰地回響著七許那句前途大於一切。
他用力甩甩頭，拿起冰冷的濕毛巾擦了把臉，繼續盯著書本。
相信努力會有回報，他不斷給自己打氣。
然而疲憊終究戰勝了意誌。不知過了多久，哐當一聲悶響，他的額頭重重磕在攤開的單詞書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聽月家。饑餓感如同小獸在胃裡抓撓，而聽敘白的房門依舊緊閉。
聽月拉開厚重的窗簾，刺眼的陽光瞬間湧入，窗外熱量彷彿肉眼可見。
她煩躁地在手機上劃拉著外賣軟體，選擇困難症再次發作。
最終，她認命地做好全副防曬武裝，頂著烈日出門覓食。
沿著街走了幾個來回，琳琅滿目的餐館招牌讓她更加困惑。
“新同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聽月循聲望去，隻見蔣輝站在一家小店門口，正笑著看她，“找不到吃的？要不要試試我們家的涼麵？”
“蔣輝？這是你家店？”聽月有些意外，走了進去，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
蔣輝點點頭，在她對麵坐下，遞過一張塑封選單：“想吃什麼？烏冬涼拌、麻醬雞絲、酸辣涼麵，都挺不錯。”
聽月盯著選單，猶豫片刻：“那來碗酸辣拌麵吧。”
“稍等。”蔣輝起身進了後廚。不一會兒，他端著一大碗麵出來，手裡捏著一次性筷子。他目光掃過店內，正好空調附近一桌客人離開。“坐這兒吧，”他招呼聽月，“涼快。”
聽月換了位置，接過筷子，看著碗裡堆得滿滿的麵條，忽然促狹一笑，擡眼看向蔣輝：“喂，你是不是偷偷給我加料了？份量這麼足？”
蔣輝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大方承認：“嗯，給你多抓了把雞絲。”
聽月一愣，這反應怎麼跟她預想的不太一樣？她以為他會臉紅害羞呢。
想起之前在圖書館被他毫不留情拆穿的場景，她瞬間打消了那點念頭，低頭專心吃麵。酸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確實開胃。
扒拉了幾口，她疑惑地問：“說好的雞絲呢？沒看見啊。”
“翻翻底下。”蔣輝低聲提示。
聽月用筷子往下一挑，果然，麵條下麵藏著一大堆雞絲，“哇，真夠實在的。”
她不再多想，美味的吃起來。幾分鐘，碗就見了底。
“再幫我打包一份，”聽月擦擦嘴，“帶回去給我哥。”
蔣輝很快拎著打包好的麵出來。聽月付了錢，接過袋子：“謝啦，學校見。”
“嗯，學校見。”蔣輝目送她離開，轉身回到忙碌的店裡。
母親正在清點食材，看著明顯少了一截的雞絲盆，疑惑道：“咦？這雞絲怎麼消耗這麼快？”
“生意好，用量自然就大嘛。”蔣輝麵不改色地回答，心裡那點小愧疚隻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投入到招呼新客人的忙碌中。
聽月回到家，聽敘白依舊睡眼惺忪。她把麵放在餐桌上，敲響房門：“哥，起床，吃飯。”
聽敘白迷迷糊糊地開門出來，看到桌上的打包盒：“什麼飯？”
“酸辣拌麵，”聽月語氣平平，“你肯定沒吃過。”
聽敘白揉著眼睛走向衛生間洗漱。
客廳傳來聽月略帶炫耀的聲音：“酸酸辣辣的，可好吃了，我還吃到超多雞絲呢。”
洗漱完畢，聽敘白坐到桌邊，拆開包裝，迫不及待地翻找起來。
幾筷子下去，他擡起頭，一臉困惑：“我的雞絲呢？”
聽月瞄了一眼他碗裡，果然隻有麵條和配菜，忍不住噗嗤一笑：“哦，大概忘了給你加料了吧？”
聽敘白沒多想，嘟囔了一句，便邊刷手機邊吸溜起麵條來。
週末的時光總是溜得飛快。
週一清晨，七許小心翼翼地將那本精心修改過的畫冊裝進素雅的禮盒，係好絲帶。
“好了嗎？”韓雪敲了敲門。
七許開門出來，手裡提著那個顯眼的禮盒。韓雪的目光瞬間被它吸引：“這是給誰準備的禮物？”
郝南，他今天生日。”七許答道，語氣自然。
韓雪心裡咯噔一下，一股強烈的不適感湧了上來。
給郝南準備禮物？還這麼用心？她強壓住那句為什麼給他的質問，儘量平靜地問：“哦？準備了什麼？”
“就一本我自己畫的畫冊，都是些喜歡的動漫人物。”七許沒多想。
自己畫的？韓雪感覺眼前一黑。完了，七許該不會真對那小子，不行，絕對不行。
郝南那家夥哪點配得上七許？成績、品味、氣質，一無是處。
一路上，韓雪的目光緊緊鎖在七許手中的禮盒上。大腦飛速運轉：該怎麼不動聲色地讓七許離郝南遠點？怎麼才能讓郝南放棄呢？
一踏進教室，七許便徑直走向郝南的座位，將那個承載著她心意的禮盒，輕輕放在了他的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