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 未開口即失戀
未開口即失戀
郝南起身整理好書籍,踱步間,那隻停棲在他衣襟上的紫色蝴蝶悄然滑落在地,無人察覺。
圖書館的另一側,聽敘白正一絲不茍地整理著書架。
而聽月望著地上堆積如小山的書本,幾趟來回搬運讓她煩躁。
不如一股搬過去!她心一橫,彎腰將那摞書猛地抱起。
書本瞬間拔高,徹底遮蔽了她的視線。
起初還很平緩,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
但沒走多遠,雙臂便開始發酸發麻。
腳下終究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前撲去!
書本一本接著一本墜地,她的視線豁然開朗。
剛在二樓收拾完畢的蔣輝,正與好友談笑著步下樓梯,迎麵便撞見了這狼狽的一幕。
四目猝然相對,蔣輝!聽月!
心底驟然震驚。原以為再無交集的兩人,竟在如此情景下的重逢。
聽月此刻還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他。
蔣輝的同學目光在兩人之間飛快轉動,識趣道:“那…我先走了。”
蔣輝朝同學微微頷首,目光卻粘在聽月身上,不曾移開半分。
他走到她身側,俯視著地上的她,聲音低沉:“你打算…坐到什麼時候?”
聽月這才如夢初醒,慌忙起身。
他下意識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她已自己站起。
那手隻得默默收回,指尖蜷縮排掌心。
她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好巧…你在理科班還好嗎?”
“挺好。”他目光掃過地上狼藉的書堆,“怎麼一次抱這麼多?”
“來回跑太麻煩,想省事。”她語氣裡帶著點懊惱。
他蹲下身,開始拾撿散落的書籍:“我來幫你。”
“謝謝。”聽月也連忙蹲下。原本枯燥乏味的整理工作,此刻卻夾雜著一絲快樂。
聽月似乎有些懂了郝南說過的那句話的含義。
聽敘白整理完自己的區域,走過來想幫聽月,卻見她身邊已有了幫手,那身影根本不需要他。
沉浸在整理中的聽月和蔣輝,對聽敘白的到來渾然不覺。
兩人將枯燥的歸類變成了遊戲,不時低語輕笑,彷彿圖書館的喧囂都被隔絕在他們的小世界之外。
聽敘白倚著書架靜靜看了一會兒,唇角淺起一絲弧度,轉身離開。
他隨意從架上抽出一本書,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沉入字裡行間的“黃金屋”。
另一邊,曆經幾小時的奮戰,七許和郝南終於宣告完工。
七許累得胳膊垂在身側,卸下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郝南也坐了下來,目光飛快地掠過她,隨即轉向彆處。
他朝對麵揚聲道:“你們倆收拾好了沒?”
聽月聞聲,看看地上還剩大半的書山,歎氣道:“我怎麼感覺越收拾越多呢?”
蔣輝正好將手中的書歸位,也回頭看了看:“慢慢來吧,反正回去也是大掃除。”他語氣帶著點安撫。
“知道了。”聽月朝郝南喊道,“還沒呢,你們先歇著,快了!”
圖書館重歸寧靜。
七許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指尖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麵。
“咚…咚…咚…”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郝南坐在她對麵,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沉默。
無人打擾的圖書館角落,他凝望著她的目光,此刻的目光極為熾烈。
七許察覺到了那目光的灼燙,指尖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擡眼,迎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看什麼?”
“沒什麼,”他喉結微動,“看看你耳洞,恢複得怎麼樣。”
“這次保護得很好,準能成型。”她語氣篤定。
“用手轉動過嗎?”他問。
七許坐直身體,手擡起來就要去摸索耳釘。
郝南卻已起身,繞到她身後,輕輕握住了她擡起的手腕:“我幫你。”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七許身體微微一僵,沒有說話。靜默在空氣中彌漫。
半晌,郝南纔不舍地鬆開她的手腕。
那微涼的細膩觸感從掌心抽離的瞬間,彷彿心尖也被帶走了一小塊。
一種強烈的失落和佔有慾驟然攫住了他。他猛地再次握緊她的手腕!力道比方纔重了許多。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她的耳垂上,可眼角的餘光、全部的心神,都已被她占據,根本無法集中在那個小小的耳洞上。心,慌得厲害,在胸腔裡跳動。
七許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弄得一怔,下意識掙紮了一下。
那掙紮的力道讓郝南猛地清醒,,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腕。
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枚小小的耳釘,開始轉動。
指腹不經意間蹭過她微涼的耳垂,那涼意反而激起他更深的渴望,想試探那柔軟的冰涼究竟有多深。
然而,那深嵌在皮肉裡的耳洞提醒著他可能帶來的刺痛,讓他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嗬護。
七許敏銳地察覺到了郝南連日來的反常。心中思索,最終的答案已然清晰。
她也感受到了郝南那無聲洶湧的情愫。
她輕聲開口,聲音卻比剛才更冷,像淬了冰的刃:“郝南,以後彆這樣了。我不是小孩子,能照顧好自己。”
正輕柔轉動耳釘的手指,在她話音落下的刹那,猛地僵住了!
那委婉的拒絕,落在他耳中卻如同最尖銳的諷刺,反複回蕩,刺得心口生疼。
一股強烈的不甘和委屈猛地衝上頭頂!他不顧一切地扳住椅背,將七許連人帶椅猛地轉向自己!雙手撐在椅臂上,俯身逼近,將她困在自己與椅背之間!
七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呼吸一窒,但僅僅一瞬,那雙眼睛便恢複了冰封般的平靜,毫無波瀾地回視著他。
她問心無愧,亦無所畏懼。
郝南的眼眶瞬間紅了,明亮的水光在其中劇烈地閃爍。
他心中翻湧著千言萬語,衝出口的卻隻剩乾澀的一句:“可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朋友,”七許的聲音斬釘截鐵,“但你越界了。”
不知為何,說出這句話後,七許心頭也掠過一陣沉悶的滯澀。
是他眼中那閃爍的光太過刺眼?還是因為轉學後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早已悄然在她堅固的心防上撬開了一道縫隙,讓她產生了依賴的錯覺?
或者…她隻是貪戀那份被妥帖照顧、被真心關愛的溫暖?就像當年父親將她護在羽翼之下,讓她可以做個無憂無慮、受了委屈能撒嬌的孩子。
可惜,那樣的七許,早已被時光埋葬。如今的她,絕不願再做任何人的提線木偶,被動地接受安排。
“七許!”郝南撐在椅臂上的手緊握成拳,指節咯咯作響,從喉嚨深處擠出壓抑的低吼。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地掙脫束縛,重重砸在七許的臉頰上。
那灼熱的濕痕沿著她的肌膚滑落,最終墜落地麵,留下一個微小的、轉瞬即逝的印記。
看著眼前少年泛紅的眼眶和強忍的脆弱,七許終究還是心軟了。
她微蹙著眉,從口袋摸出紙巾,動作生疏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濕意:“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也值得掉眼淚?”
郝南卻一把抓住了她為自己擦拭的手,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不也越界了?”
七許愣住了,想抽回手,卻被郝南更緊地攥住,這一次,他握住的不是手腕,而是她溫熱的手掌,那是他長久以來隻敢偷偷描摹卻不敢觸碰的禁地。
“性質不一樣。”她的語氣依舊平淡無波,但手卻在他掌心更用力地掙紮起來,不顧那收緊的力道帶來的細微疼痛。
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掙脫!
郝南看著她在自己掌中徒勞扭動的手,眉頭痛苦地擰緊:“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七許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我討厭的是你的行為。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可以如你所願討厭你。”
最後幾個字,如同冰錐,刺穿了郝南最後一絲強撐的勇氣。他頹然地鬆開了手。
“那…現在呢?”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希冀的微光,“還討厭嗎?”
“現在是朋友。”七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眼神銳利如刀,“如果你再做出另我反感的事,我不介意讓這‘朋友’二字,也到此為止。”
“七許!”郝南像是被刺傷般低吼,“你真的一點情麵都不講?”
“我就是這樣。”七許迎著他受傷的目光,眼神比方纔更加冰冷、堅定,彷彿在宣告一個不容更改的事實,“這纔是真實的我。現在認清,不算晚。你若接受不了,大可以轉身就走,我們兩不相欠。”
“你當真以為,”郝南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沉痛和某種決絕的認真,“誰都能像你一樣,說放下就放下?”他坐回了對麵的椅子,目光卻依舊鎖在她臉上。
“那就與我無關了。”七許毫不閃避他的視線,勇敢地直視著他,語氣卻透著一股事不關己的淡漠。
兩人無聲地對峙著。
空氣彷彿凝固。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裡,郝南終於清晰地窺見了七許堅硬外殼下那顆強大、堅韌、近乎冷酷的核心。
她遠非表麵看起來那般安靜、好學生、畫技高超。
一種難以言喻的卑微感,再次悄然爬上他的心頭。
七許注意到他眼神中那抹複雜的傷感,眉頭蹙得更緊:“彆再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像我欠了你什麼。”
“……嗯。”郝南終於移開了視線,目光茫然地投向遠處某個虛無的點。
這一次的衝突,像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郝南。他開始在心底反複咀嚼、反思。
那不顧後果、近乎魯莽的靠近,終於被理智強行壓下。他不敢再輕易嘗試。
然而,挫敗並未讓他放棄,反而讓他的鬥誌更加強烈。
他想要她,隻想是她,他以後的人生裡也隻能是她。他悄然將目光重新投向七許,眼底深處是沉澱後的執著。
七許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視線,卻彷彿剛才那場激烈的衝突從未發生,語氣恢複了平日相處時的平靜:“又想說什麼?”
“沒什麼。”郝南的聲音有些低啞。
七許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越過郝南,投向圖書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