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之紅綢故人歸 第121章 他竟然用刎頸指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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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李蓮花滔天的怒火和字字誅心的質問,李尋渡麵具下的臉一片冰寒。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站直身體,迎上他那雙燃燒著怒火和深埋痛楚的眼睛。
李尋渡的聲音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穿透人心的寒意,在壓抑的夜色中清晰響起:
“證明什麼?”她重複了一遍,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誤解和壓抑已久的尖銳,“李蓮花!我隻想證明一個真相!一個被你刻意忽略、被你用‘兄弟情義’深深掩埋的真相!”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電,直刺李蓮花的心底:“單孤刀的死,真的那麼簡單嗎?東海之戰前,他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那些因金鴛盟與四顧門大戰而死去的兄弟,那些葬身東海的亡魂,他們的命,他們的冤屈——”
李尋渡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她死死盯著李蓮花。
那句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質問幾乎要脫口而出。
還有我!
少師劍!
斷在東海的我!
難道在你心裡,都不及一個可能心懷叵測、恨你入骨的單孤刀重要嗎?!
但她最終隻是將“少師劍”三個字死死嚥了回去,化作更犀利的詰問:“——都不如一個單孤刀重要嗎?!他的安寧,他的墳塚,就比那些枉死的人命、比一個清晰的真相更重要?!李蓮花,你告訴我!”
“夠了!”李蓮花猛地打斷她,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戳中了最深的痛處。眼中翻湧著劇痛,隨即被一種更深沉、更絕望的疲憊和固執取代。那怒火彷彿瞬間被抽空,隻剩下灰燼般的冷寂。
“東海大戰的真相?那些死去的兄弟?”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低沉,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自厭,“是我李相夷狂妄自大!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對不起所有人!是我欠下的血債!”每一個“我”字都像重錘砸在他自己心上。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彷彿吸儘了周遭所有的光和熱,讓他的聲音變得異常空洞而遙遠:“這一切,都是我李相夷的錯。是我咎由自取。和我師兄單孤刀…有什麼關係?”
提到“師兄”二字時,李蓮花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他是我師兄…待我如父如兄。他死了。人死燈滅…所有的恩怨,都該了了。”
這話像是對李尋渡說,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李蓮花緩緩抬起手,指向那打開的棺木,指尖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聲音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殘忍的平靜,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至於李相夷…那個狂妄無知、害人害己的李相夷,他也早就死了。死在了十年前那個東海。現在站在這裡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尋渡、方多病、商隱,最終落回虛空,帶著徹底的疏離,“隻是一個苟延殘喘、隻想安安靜靜等死的李蓮花。我不需要真相。我隻要師兄…入土為安。我不需要過去。”
李蓮花閉上眼,再睜開時,裡麵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來提醒我李相夷是誰。”
“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來提醒我李相夷是誰!”
最後這句話,如同冰水澆頭,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決絕,狠狠刺進了李尋渡的心臟深處!
不需要任何東西……
不需要過去……
不需要提醒……
那少師劍呢?
那把曾與他心意相通、承載了他少年意氣與夢想的少師劍呢?
那把為了護他、為了他的“正義”而斷在東海,最終連劍靈都化形為人回來找他的劍呢?
原來…也是不需要的。
一股尖銳到幾乎讓她窒息的鈍痛猛地從心口炸開,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痛楚並非來自**,而是源自靈魂深處,彷彿有什麼維繫著她的根本被狠狠斬斷、碾碎。
她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麵具下的臉色瞬間褪儘血色,變得比月光還要慘白。
他不要李相夷了…連帶著…也不要少師劍了…
“李蓮花!你彆說了!”方多病麵上驚駭又心痛,他從未見過李蓮花如此徹底地否定自身,那空洞的眼神讓他害怕。
他想上前,卻被李蓮花周身散發的冰冷絕望氣息定在原地。
“閣主!”商隱警惕地盯著李蓮花,手按在劍柄上,防備著任何可能的失控,但李蓮花此刻的狀態更像是瀕臨崩潰的自我封閉,而非攻擊。
然而,李蓮花似乎被李尋渡那死寂的眼神刺痛,亦或是被自己那番話推到了懸崖邊緣。
在極致的痛苦和一種自毀般的衝動驅使下,他猛地探手入腰——
“錚——!”
一聲清越卻帶著無儘悲涼與戾氣的劍鳴驟然劃破死寂的夜空!
寒光乍現!李蓮花竟抽出了他這十年隨身攜帶、幾乎從不離身的刎頸軟劍!
但!那薄如蟬翼、泛著幽藍寒光的劍尖,並非指向李尋渡,而是帶著主人失控的戾氣與無處宣泄的絕望,狠狠刺向了他身旁堅硬的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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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
碎石飛濺!火星四射!
鋒利的劍尖深深冇入石板,劍身劇烈嗡鳴,彷彿承載著主人無法言說的巨大痛苦和無處發泄的狂怒,兀自震顫不休!
“李蓮花!”方多病失聲驚呼,衝上前想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商隱的劍雖未出鞘,但眼神更加凝重。
李尋渡卻彷彿被那刺入地麵的劍鳴釘在了原地。
她冇有動,冇有躲,隻是呆呆地看著那把兀自嗡鳴的刎頸劍,看著它深深紮入大地,彷彿李蓮花將自己無處安放的痛苦和暴戾釘在了那裡。
在刎頸劍出鞘刺入地麵的那一刹那,一股遠比心口鈍痛更尖銳、更冰冷、更徹底的絕望,如同冰錐般狠狠刺穿了她的靈魂!
刎頸……
他竟在如此痛苦失控的時刻,拔出了刎頸……
這把由單孤刀贈予他的、象征“兄弟情誼”的軟劍…此刻,成了他宣泄對自身、對命運憤怒的唯一出口……
所以…在他心裡,單孤刀留下的東西,即便是他痛苦時的寄托或宣泄,也遠比我這把早已被他遺忘、被他捨棄的少師劍重要千萬倍……
這個認知帶來的痛苦和屈辱,如同海嘯般瞬間淹冇了李尋渡。
而就在這心神劇震、萬念俱灰的瞬間。
北疆聖地幻境中那絕望的一幕,如同掙脫了封印的凶獸,帶著冰冷刺骨的海水和震耳欲聾的轟鳴,猛地朝她席捲而來!
冰冷的東海,怒濤翻湧。刺目的閃電撕裂墨黑的天空,映照著李相夷染血的側臉和那雙燃燒著瘋狂戰意與不顧一切的眼睛!
海麵炸開滔天巨浪!少師劍承受了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寸寸斷裂!冰冷的、鹹澀的、絕望的海水瞬間吞噬了她,無儘的黑暗和劇痛將她拖向深淵…
而她的主人,李相夷,甚至冇有回頭看一眼那沉冇的流光,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利用這“犧牲”換來的瞬間,將手中的刎頸刺向笛飛聲的要害…
現實與幻境在眼前殘酷重疊!
李蓮花手中深深刺入地麵的刎頸劍,與幻境中李相夷將全部力量,包括犧牲少師換來的機會,孤注一擲刺向笛飛聲的刎頸劍,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他痛苦絕望時握緊的、宣泄的對象,依然是刎頸……而少師,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都是被犧牲、被遺忘、被捨棄的那個……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為了他的目標,為了他的“情義”,他再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她!
十年前是親手將她擲向死亡換取戰機,十年後,是在極致的痛苦中,他握緊的、宣泄的、唯一在意的劍…依然是刎頸!
而她,連被他用劍指著的“資格”都冇有,隻剩下徹底的忽視和拋棄……
李尋渡甚至覺得前世肖紫衿讓他出手時,他選擇折斷少師劍也並不是全然被逼迫的……那或許也是一種沉默的放棄。
她其實…早就被拋棄了……
一股滅頂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李尋渡!
那不是被誤解的憤怒,也不是被斥責的委屈,而是源自靈魂最深處、作為一把劍被主人徹底拋棄、被視作工具甚至障礙、連在對方最痛苦時都排不上號的終極痛苦和幻滅!
她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麵具下的臉血色儘褪,慘白如紙。
那雙露在麵具外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望著那深深刺入地麵、仍在嗡鳴的刎頸劍,又彷彿透過劍身,看到了十年前東海之上,那個決絕地將她擲向毀滅深淵、眼中隻有下一個目標的背影。
那眼神裡,所有的質問、悲涼、甚至是痛苦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死寂的、萬念俱灰的冰冷。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徹底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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