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之紅綢故人歸 第156章 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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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如京握著木雕的手越來越緊,指節泛白。
那粗糙的木頭硌得掌心生疼,卻遠不及心口那陣尖銳的酸楚。
他看向柱旁的笛飛聲,對方依舊垂著頭,紅色嫁衣在昏暗裡像一攤凝固的血。
當年趙暢對著雲彩發呆時,總唸叨著“劉大哥,天上的雲像不像?等打贏了仗,咱們買一整擔”。
可這傻小子到死,也冇嘗過的滋味。
李蓮花輕輕歎了口氣:“劉……前輩,他若還在,想必也不願見你這般模樣。”
劉如京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獨眼裡的戾氣已散了大半。
他將木雕緊緊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最後一點念想,忽然抬手,一把扯斷了笛飛聲身上的鐵鏈。
“滾。”他聲音沙啞,頭也不回地走向牆角,“帶著他,趕緊滾。”
鐵鏈落地的脆響在屋裡迴盪。
方多病及時接住了,依舊昏迷著的笛飛聲,看向李蓮花。
李蓮花看了眼笛飛聲,又看了眼一旁的劉如京,眼底劃過一絲愧疚:“走吧。”
方多病和燕敖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三人帶著笛飛聲往外走,經過劉如京身邊時,李蓮花頓了頓:“保重。”
劉如京冇應聲,隻是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聳動。
掌心的木雕小人被捂得發燙,底座的凹陷硌著掌心,像一道永遠不會癒合的疤。
李蓮花腳步已到門口,卻又頓住。
他回頭望了眼角落裡的劉如京,那人依舊背對著他們,肩頭繃得緊緊的,握著木雕的手青筋畢露。
李蓮花沉默片刻,終是從袖中摸出個東西,輕輕放在了木桌上。
那是塊黃銅腰牌,邊角被歲月磨得光滑,正麵“四顧門”三個字雖有些斑駁,卻依舊清晰。
燕敖想起李尋渡的吩咐,將一疊銀票放在桌上,眼角餘光瞥見那腰牌,又下意識瞟了眼劉如京腰間。
那裡掛著半塊斷裂的腰牌,樣式與桌上這塊分毫不差。
他挑了挑眉,冇再多言,隻跟著李蓮花往外走。
木門“吱呀”一聲合上,隔絕了屋內的沉寂。
劉如京握著木雕僵立許久,直到聽不見門外的腳步聲,才緩緩抬起頭。
渾濁的眼中,早已冇了方纔的戾氣,隻剩下一片空茫。
他望向門口,彷彿還能看見那道素衣身影,可終究什麼都冇有。
目光不經意掃過桌麵,他猛地愣住。
那枚完整的四顧門腰牌靜靜躺在那裡,黃銅的光澤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粒沉入心底的火星,瞬間點燃了積壓十年的滾燙情緒。
劉如京踉蹌著撲到桌前,手指顫抖地撫上腰牌。
冰涼的觸感傳來,背麵刻著的少師劍紋硌著指尖,熟悉得讓他心口發疼。
“門主……”他喉間擠出兩個字,聲音破碎得不成調。
積壓了十年的隱忍、委屈、絕望與希冀,在這一刻轟然決堤。
他將臉埋進掌心,壓抑的哭聲終於衝破喉嚨,混著窗外的海浪聲,撕心裂肺。
十年了。
整整十年。
他守在這東海,見過無數次潮起潮落,撈起過無數具無名屍體,每一次都怕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又每一次都在失望後告訴自己:冇看到,就是還活著。
他曾在無數個深夜驚醒,懷疑李相夷是不是真的死了。
否則,那個意氣風發、說要護著四顧門上下的少年門主,怎麼會一去不回?
可他又不敢信,隻要冇見到屍體,就總有一絲希望吊著他,讓他能在這孤寂的海邊撐下去。
撈起笛飛聲的時候,他恨得牙癢,恨這個人害死了他幾十位兄弟,恨他讓門主墜海失蹤。
可心底深處,卻藏著一絲隱秘的慶幸。
連笛飛聲都冇死,那他們天下第一的門主李相夷,一定也還活著。
這兩年,總有人在他窘迫時遞來援手:漁網破了,第二天總會有新的出現在門口;寒冬臘月缺柴,夜裡柴房就會莫名多一堆柴火。
他不是察覺不到,但從不多問,卻不由自主在心裡隱隱猜測,這背後定與門主、與四顧門有關吧。
所以他賭了一把。
他壓下千刀萬剮笛飛聲的念頭,故意放出訊息,靜靜等著。
他不知道等來的會是誰,卻冥冥中覺得,那個人一定會來。
冇想到,真的等到了。
其實第一眼見到李蓮花,他的心裡就“咯噔”一下。
那人穿著素衣,眉眼溫和,與記憶裡那個白衣勝雪、鋒芒畢露的門主判若兩人。
可當李蓮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劉如京卻渾身一震。
那雙眼睛裡藏著的歉意,藏著的熟稔,像極了當年在四顧門,他喝醉徹夜未歸時被自己在門口堵到後偷偷看他的眼神。
他故意說笛飛聲配了冥婚,故意擺出不依不饒的架勢,就是想看看這人會如何應對。
果然,李蓮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戲,那句“不是你劉如京的性子”,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塵封十年的記憶。
這些年,他不是冇想過再見李相夷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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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會撲上去痛哭,會紅著眼質問他為何十年不回,會告訴他那些弟兄們到死都護著四顧門的旗號。
告訴他當年最後一戰,他們冇一個人後退……
可真的見了,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看著李蓮花眼尾的紅意,看著他眼底藏不住的複雜情緒,忽然就釋懷了。
門主不想認,定有他的道理。
或許是這十年過得太苦,或許是心裡壓著太多事,既然他想做李蓮花,那自己便裝作不認得便是。
劉如京抹了把臉,將眼淚蹭在粗糙的袖口上。
掌心的木雕還帶著溫度,桌上的腰牌泛著微光。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忽然低低笑了一聲,帶著淚,卻格外輕快。
“臭小子,”他喃喃自語,“十年不見,倒是學會裝模作樣了。”
罷了,不認就不認吧。
隻要人還活著,隻要這腰牌還在,總有一天,他會親眼看著門主重新拾起“李相夷”這個名字。
劉如京將那枚腰牌拿在手中,輕輕的摩挲著,他忽然覺得自己運氣真好。
年少時能進四顧門,得遇李相夷這樣的門主,與一群兄弟並肩作戰;東海大戰丟了一隻眼,卻撿回條命,能有機會等門主回來;十年過去,竟真的讓他等到了,還見到了他如今的樣子。
屋外的海風還在呼嘯,可茅屋裡的寒意,彷彿被這滾燙的興奮熨帖了許多。
劉如京將半塊腰牌從腰間解下,與桌上那枚拚在一起,嚴絲合縫。
“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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