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金術無人島荒野求生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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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司承在電話裡告訴孟希賢,他已經到了,就在村口那塊有著“吳家村”三個大字的石頭旁站著。
孟希賢連忙叫他站著彆動,自己現在去接他。
村裡的土路坑坑窪窪地,孟希賢走得有點喘,揹包在身後一顛一顛地拍打著,裝著相機的側袋也硌著腰。
到底惦記著金司承,她還是一口氣往前走。
快到村口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穿著淺灰色休閒褲和米白色套頭衫的男人安靜地站著。
他身姿挺拔,臉上架著一副深色墨鏡,遮住了眼睛。
他那副樣子,跟周圍灰撲撲的黃土坡和遠處連綿光禿的山巒,顯得格格不入,就像件精貴的瓷器擺在了農貿市場的地攤上。
孟希賢在金司承麵前站定,“你真找來了啊?”
“嗯”,金司承聽到她的喘氣聲,嘴角動了一下,“你跑什麼。”
“怕你等急了”,孟希賢左右看了看,村口除了蹲在牆根曬太陽的兩個老頭,冇彆人,“這地方可不好找,導航都導不準。你一個人來的?”
金司承說:“常鳴來我家,他和蕊希一起送我來的。”
孟希賢有點吃驚,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慈善夜宴上常鳴對金司承充滿敵意的畫麵。
金司承簡單解釋了下,又補充道:“剛纔下車的時候,蕊希摔了一跤,裙子臟了。她有潔癖,非要換衣服,常鳴帶她找地方買衣服換掉。他兩等下回來。”
孟希賢“哦”了一聲,看著腳下的黃泥路,深有同感道:“這種路走起來,確實很費勁。”
她說著,目光落在金司承垂在身側的手上,然後往前一步,很自然地牽住了他,“走吧,還是我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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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希賢領著金司承,一邊沿著村裡的土路往回走,一邊跟他叨叨剛纔拍到的窯洞素材。
拐了個彎,她看到兩輛沾滿灰土的小轎車,停在了離窯洞不遠的地方。
老太太的院子裡站著三個人,一個男人五十出頭,穿著件polo衫,肚子有點鼓;另一個年輕點,四十好幾的樣子,頭髮抹得挺亮。
“媽,您看您,犟啥呢?”年紀大點的男人聲音有點粗,語氣裡帶著不耐煩,“城裡的大房子,四室兩廳,亮亮堂堂的,不比您守著這破窯洞強一百倍?冬暖夏涼,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城裡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
“就是啊媽”,年輕點的男人接上話,“您瞅瞅這周圍,還有幾家住窯洞的?鄰居早都搬走了,這窯洞多落伍啊,土裡土氣的。再說了,這地方缺人維護,年頭久了,誰知道啥時候塌一塊下來?萬一砸著您,誰擔得起這責任,我們哥倆兒在外頭還咋安心工作?”
老太太冇吭聲,隻是轉臉看向旁邊低矮的院牆缺口,像是冇聽見,又像是固執地守著什麼。
年輕點的男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小兒子,率先看見了孟希賢兩人。
他打量著她身上的專業相機,帶著警惕開口:“你們是?”
孟希賢上前道:“您好,我是記者。這老窯洞很有特色,我們過來拍幾張照片,做個鄉土記錄。”
“記者同誌啊,那正好,你們也幫我勸勸我媽”,大兒子也過來和孟希賢說話:“這窯洞不能住了,太危險!我們兄弟倆在城裡房子都給她收拾好了,孫子孫女天天唸叨奶奶咋還不來。一家人就差她了,這破窯洞還有啥好留戀的?”
老太太嘟囔了句:“啥破窯洞……在這兒活了大半輩子……”
孟希賢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窯洞的黃土拱頂。
她放柔了聲音,像是在和自家老人商量,“奶奶,謝謝您剛纔邀請我進去您家,您這窯洞佈置得真溫馨,我都拍下來了。但是,他們擔心的安全問題,確實需要考慮。這種老的土窯洞,畢竟年頭長了,又冇人專門維護檢查。您一個人住這兒,萬一,我是說萬一,颳大風下大雨,或者牆體裡麵有點啥問題,外麵看不出來,還是有人在身邊照顧著更放心些。您家人都很想您,有句話叫做,‘有家人的地方叫做家’,您覺得對嗎?”
孟希賢的話,顯然比她兒子們直接的抱怨更戳中了老太太的心事。
老太太嘴唇抿了抿,眼神裡那點固執的光彩,漸漸黯了下去。她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黃土,沉默著。
大兒子趕緊趁熱打鐵:“媽,聽見冇?人家記者都說了,不安全!”
小兒子也湊近一步:“媽,跟我們走吧。您進城就享福,啥都不用操心。我女兒可想您了,總是盼著您來教她捏泥人。”
老太太緩緩擡起頭,目光在自己住了幾十年的窯洞門上轉了轉,又在兩個兒子臉上看了看。她歎了口氣,那聲音又輕又長,好像把一輩子的眷戀和不捨都吐了出來。
她揮揮手,“唉……聽你們安排吧。”
兩個兒子臉上立刻露出喜色。小兒子鬆了口氣:“這就對了媽,我去給您收拾收拾。”
老太太卻說:“不用急,我先拿幾樣用得上的東西。”
趁著老太太進窯洞的間隙,兩個男人掏出煙點上,商量著車子座位怎麼安排,東西往哪放。
孟希賢碰了碰金司承的胳膊,低聲說:“老奶奶答應搬了。”
金司承點了點頭:“嗯,聽到了。”
過了一會,老太太出來了。
她右手攥著一個磨得發亮的老木頭煙桿,菸嘴是銅的,煙鍋很小。
她把那煙桿攥得緊緊的,像是攥著命根子。
她走到院子中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窯洞。
陽光照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映出複雜的情緒。
孟希賢立刻舉起相機。
她調整著焦距,鏡頭緊緊跟隨著老太太。
她拍下老太太攥著煙桿的手,指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拍下她回頭凝望窯洞時,眼神裡沉重的告彆;拍下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兒子們走去時,腳步裡帶著的那份決然;也拍下那兩個兒子迎上來,攙扶著她的手臂,臉上真實的笑容。
孟希賢不斷按下快門,捕捉著老人從舊世界走向新生活的每一瞬間。
這不僅僅是搬家,更是一場個人史詩的沉默落幕。
孟希賢放下相機,看著轎車駛離,心中五味陳雜。
她對金司承說:“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窯洞就真的冇了。但老太太在這過的日子,她和老伴的那些事兒,誰也帶不走。它會一直在她的心裡,也在這些照片上。”
金司承靜了靜,說:“其實,不見得非讓它消失不可。”
孟希賢一怔,轉頭看向他。
金司承的臉對著前方,像是對著那片窯洞,又像是對著更遠的山梁。
“以前,在我還能看見東西的時候,我接觸過一些文旅合作的項目。像這種老窯洞,挺有特色的,其實可以想辦法盤活。”
“最簡單實用的,可以跟村裡,或者地方政府談,把它設為一個小景點。不用大拆大建,就保留原樣,讓人能進去看看真正的窯洞生活是啥樣。屋裡頭那些老物件,都是活曆史。配套呢,就在旁邊合適的地方,搞幾孔窯洞稍微改造一下,作為農家樂。”
“現在週末有很多城裡人都喜歡周邊遊,他們可以來體驗住窯洞的感覺。吃飯的話,在土窯裡起灶台,搞地道農家飯,比如柴火雞、鐵鍋燉羊雜、洋芋擦擦、油饃饃……就叫‘土窯味道’。食材用村裡種的養的,夠新鮮。遊客吃著香,村民也能賺點錢。”
“關鍵是,有了遊客,有了收入,就能撥出錢來專門維護這些老窯洞。請懂行的師傅定期檢查加固,確保結構安全。這樣窯洞本身就能留下來,老奶奶要是哪天想回來看看,就能回來。她還能跟遊客講講過去的故事,當個活招牌。”
他說完了,最後又補充了一句,“關鍵得有懂行的人願意牽頭,還得有啟動的錢。”
孟希賢手裡還握著相機,鏡頭蓋都忘了蓋上。
陽光照在金司承身上,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打下一道清晰的光影界限。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孟希賢心裡,盪開一圈圈漣漪。
那些話,條理清晰,目標明確,既看到了儲存的價值,又想到了可行的出路,還兼顧了經濟效益和人文關懷。
他不是在空談情懷,是在實實在在地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那一刻的孟希賢,彷彿和高一時候的自己重疊了——
她覺得金司承整個人都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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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黑了,村裡人家稀稀拉拉亮了燈。
金蕊希兩人還不見蹤影。金司承掏出手機,撥了過去,“你們到哪裡了?”
金蕊希:“快到了,前麵就是村口。你等著急了啊?就在剛纔下車那兒等我。”
金司承皺了下眉:“你和常鳴說一聲,直接開到窯洞這邊。”
“哎呀不行!”金蕊希的聲音透著煩躁,“哥你趕緊過去,我們接上你就走,這破地方我是一分鐘都不想待了!我下午在縣裡轉了一圈,那些衣服,我的天,都是什麼玩意啊?料子硬的能紮死人,款式土的掉渣,白送我都不要!我現在渾身難受得要死,就想趕緊回家泡澡。你快點,我們馬上到了!”
金司承聽著孟希賢收拾東西的聲音,對金蕊希道:“我不走,孟希賢還得拍夜景。我跟她待村裡,晚上找個地方對付一宿。”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金蕊希激動起來:“你說什麼?你要在這鬼地方過夜?金司承你瘋了吧你!這地方是人待的嗎?你看看這路,你看看這灰,還有那窯洞,黑黢黢的,指不定多少蟲子。你住哪兒?”
“總有地方睡”,金司承的語氣還是那樣,但眉頭擰得更緊了,“你管我睡哪兒,你們自己回去。”
“我不管你誰管你?”金蕊希的聲音帶著哭腔了,“你眼睛這樣,一個人在外麵住這種地方,出了事怎麼辦?孟希賢她能照顧你嗎?她自己還得拍照片呢。哥,你能不能彆這麼任性了,從來不管彆人擔心不擔心。”
“說了冇事”,金司承打斷她,聲音也擡高了一點,“我用不著你們看著,你彆在這兒吵吵。”
金蕊希徹底爆發了,聲音連旁邊的孟希賢都聽得清清楚楚,“金司承,你有冇有良心!我今天這麼狼狽是為了誰啊?你現在是連我這個妹妹都不要了!”
金司承聽著金蕊希的哭聲和常鳴在旁邊的勸慰聲,臉色也很難看。
他聲音低了一些,讓步道:“好了好了,彆哭了,村口是吧?”
金蕊希帶著濃重鼻音應了一聲,還在抽氣。
金司承歎了口氣,“我現在過去,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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