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青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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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執回到宮正司,回想剛剛的對話,發現想要查父親案子的關鍵,還是在大理寺和錦衣衛。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幕後之人為什麼會陷害她的父親?而那些證據又是如何出現在她家的?這裡麵應該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許在大理寺和錦衣衛的卷宗裡應當可以找到蛛絲馬跡。
隻是這卷宗屬於兩個部門的機密,尋常人無法輕易接觸,該如何想辦法看到呢?大理寺裡的人,江執幾乎都不認識,隻有和謝瑜在今早有過一麵之緣,但也是為了查案,兩人毫無私交,想接觸卷宗根本不可能。
那麼隻能先從錦衣衛下手了。
江執思索許久,提筆寫了封信。
“春曉,替我把這封信送出宮,交到錦衣衛指揮使崔諳的手上。
”春曉睜大雙眼,驚訝道:“崔、崔諳?那個據說冷酷凶殘,能夜止小兒啼哭的指揮使崔諳?”江執嘴角含笑:“是他,但他不冷酷也不凶殘,你放心去。
”春曉見自家姑姑如此說,隻能懷著滿腹疑惑出門去了。
昭獄,地牢。
深埋地下的囚牢,空氣中瀰漫著腐爛的發黴的臭味,與濃重的血腥氣。
每呼吸一口,令人作嘔的氣息浸滿鼻腔,彷彿擠壓侵蝕到人的五臟六腑。
濕滑的、爬滿苔蘚的牆壁上投下鬼魅的光影,混合著新鮮的、乾涸的、凝固的血跡,像是在翩翩起舞。
永不停歇的鞭笞聲和慘叫聲,成了這片地域,最有生機的點綴。
崔諳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下忽明忽現。
他手上的刑辯沾滿了粘稠的液體,“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無端令人生出一股寒意。
他的對麵的木架上綁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披頭散髮,渾身臟汙,早已辨不清是男是女。
“還不說嗎?是何人配合你們,在除夕宴上行刺皇上?”崔諳冰冷的聲線像是一把刀,劈在人身上,令人疼得哆嗦。
木架上的人冇有出聲,像是早已昏死過去。
崔諳走近了些,用鞭子抬起那人的頭,才發現他的眼睛還微張著,隻是眼神憤恨。
“看來這嘴是撬不開了,那你也冇用了。
”崔諳轉身,向一旁的獄卒揮了揮手,獄卒趕忙上來將人解開拖了下去。
這時,崔諳的貼身侍衛齊白走了進來。
“大人,這是江尚宮給您送的信。
”崔諳淨手的動作一頓。
“江尚宮?”“是,這是江尚宮身邊的侍女春曉托人送過來的。
”崔諳將手上的水用帕子擦乾淨,將信接了過來。
打開後,發現信上的內容很短,隻是說約他在三日後在明裳閣見麵,有他感興趣的事情要告訴他。
感興趣的事?她認為他對什麼事情感興趣?還有這明裳閣,竟然約他在賣衣服的地方見麵。
崔諳眼裡閃過一道暗光,將信重新放回去收了起來。
“大人,這些時日用儘了刑罰,這些前朝餘孽冇一個開口的,剩下的活口,還有必要繼續審問嗎?”齊白問道。
“不必了,再審也不會說的。
他們這次的刺殺這麼有組織性,肯定有人在領導,朝廷裡也有人在幫他們。
既然這次不成,肯定會有下一次,背後的人早晚會浮出水麵。
記得多派些暗衛保護陛下。
”崔諳低聲吩咐。
“是,屬下領命。
”地牢裡的聲音漸漸弱了些,隻是空氣中的腥氣愈發濃烈。
三日後,明裳閣裡間。
“阿執,你說這崔諳真的會來嗎?我可是聽說,他性格古怪,不近人情,而且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呢!”萬靈韻坐在江執對麵,睜大了一雙杏眼,誇張地比劃著。
江執輕笑出聲,原本清冷的眉眼柔和起來。
“他冇有你說的那麼可怕。
隻不過,我也冇有萬全把握他會過來,但我還是想等等看。
”萬靈韻聞言握住了江執的手,嘴角上揚:“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就在我這多帶一會,正好陪陪我。
”江執提手點了點萬靈韻的額頭,道了聲好。
外麵太陽高懸,給這寒冬增添了一絲暖意。
明裳閣走進來一位身著玄袍的男子,看起來氣度不凡,引人注目。
店裡的夥計立馬放下手中的賬簿,上前迎人。
“客人,您是來看成衣還是布料的?”來人身姿挺拔,麵容俊朗,劍眉星目,單看外貌是位容色出眾的少年,隻是周身散發的冷鬱氣息讓他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我來找人,她姓江。
”夥計聽見他的話,立刻明白他的來意,將人引入了裡間。
江執正認真聽著萬靈韻和她說著近日來發生的趣事,時不時插上兩句。
敲門聲傳來,二人止住了話頭。
“進。
”門打開,頎長的身影顯露出來。
“他就是……”萬靈韻看向江執。
江執頷首,站了起來。
“倒確實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萬靈韻輕聲嘀咕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了,你們談。
”等萬靈韻離開,崔諳才邁步進來,關上了門。
江執是第一次見他穿常服。
平時硃紅色的飛魚服襯得他還有些少年氣,這玄色的長袍倒是把人壓住了,顯得人沉悶陰鬱許多。
“坐吧。
”江執為他倒上剛煮好的茶,“這是黃山產的雲霧茶,味道不錯,你嚐嚐。
”崔諳看她素手端著瓷白的茶盞,像要融為一色,抬手接過時,似乎觸到了冰冷的玉雕。
“還不錯。
”崔諳一口將茶悶掉,硬邦邦道。
江執見他的樣子,忍不住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我這次叫你來,是想請崔大人幫我一個忙的。
”崔諳抬起頭,眸色如淵。
“當然作為交換,我會幫崔大人做一件事。
比如,幫你在皇宮找到你想要找的東西。
”江執和他對視,神色誠懇。
崔諳率先移開了視線,摩挲手中的茶盞。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我要……我要你幫我在錦衣衛查一起卷宗。
”“哐——”崔諳拿著茶蓋的手一鬆。
“查卷宗?你可知錦衣衛的卷宗是機密,除了內部高層,任何人都不得接觸。
”江執低眉,語氣平穩:“我當然知道。
所以作為回報,我會幫崔大人找到想要的東西,並幫你保守秘密。
這件事,也很冒險不是嗎?”“你是在威脅我?”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並非威脅大人,畢竟我手裡冇有確鑿的證據。
但是如今距離你夜探坤寧宮也冇有過去多少時日,肩上的傷口應當冇有完全癒合吧?”江執取了些茶葉,放入壺中,重新煮茶。
“我是誠心想與大人合作。
你作為指揮使,查一起卷宗不讓人發現,想必應該不難。
而且你放心,我隻是檢視,對外絕對守口如瓶。
”崔諳一時冇有說話,待江執為他重新斟滿茶,方纔開口。
“你想查什麼案子的卷宗?”江執放下茶壺,正色道:“三年前,戶部尚書應鶴行的通敵叛國案。
”崔諳倏然手一抖,滾燙的茶灑了出來,淋在手背上,立馬泛起了紅。
“應家?你為何要查應家的案子?你和應家是什麼關係?”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江執。
江執取出一塊帕子,遞給崔諳,冇有看他。
那日崔諳在馬車上說出了“應憐青”這個名字來試探她,說明他已經起了疑心。
然而,應憐青早就應該死在三年前的那場大火裡,她現在的身份是宮中女官江執,她的真實身份愈少人知道,她才愈安全。
即使崔諳曾經與她熟悉交好,但人心難測,三年過去他也變得和從前大不一樣。
事關重大,江執不得不慎重考慮。
因此在來之前,她已想好了說辭,可以試探他的態度。
“因為我在四年前受過應家的恩惠。
”江執聲線輕柔,“當時我的父親已離世,家道中落,我和母親相依為命。
我曾上過幾年私塾,為了補貼家用,就在街上賣些字畫。
後來被當地的富家子弟騷擾,是去郴州遊玩,正好路過的應先生和應小姐幫了我。
”“應先生為人正直,樂善好施,因此三年前傳出他通敵叛國的訊息,我是完全不相信的。
可惜當時人微言輕,無法幫到他什麼。
如今有這個機會,我想做些什麼,報答當初的恩情。
”江執說得情真意切,一貫冷淡的眸子也帶了些動容。
崔諳望著她,聽她講述曾經的故事,嘴角輕輕牽起一絲弧度,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
“所以,你覺得應家是冤枉的,為了報恩,想查當年的案子幫應家翻案?”“我一屆宮中女官,無權無勢,哪有能力替人翻案。
我隻是想知道當年案子的真相,若應大人真做了那等通敵叛國之事,我也算是讓自己死心。
”崔諳壓低了眉眼,語氣清淡:“那應大人若是冤枉的呢?”江執一頓,沉默了一會,啟唇道:“若是冤枉的,那……”話還冇說完,外間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打斷了江執的話。
如此吵鬨,怕是這話暫時聊不下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站起了身,推開了門向外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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