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銀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柳知夏登門
元昌帝原本在低頭批閱奏摺,眼前銀光一閃,硃砂在宣紙上洇開一團紅暈。
他緩緩抬頭,目光落在沈寄風身上,很快又移到她手中的銀塊上。
沉甸甸的銀塊落在手心上,十分有分量。
從七夕遇襲開始,元昌帝再沒遇到一件順心事,青龍又如十年前一樣,石沉大海。而他卻不能像十年前那樣大肆殺戮,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再就是工部,監守自盜。短短不到兩個月,六部先後折了兩部,給元昌帝敲響了警鐘。
立國尚不到三十年,朝臣居然能膽大至此,發現的是工部和刑部,沒發現的呢?元昌帝坐在龍椅往下望去,隻覺得吏部,戶部,兵部,禮部,樞密院,禦史台人人都可疑。
大臣們如今上朝步子都不敢邁太大,生怕遭他的眼,惹來無妄之災。
沈寄風見元昌帝望著銀塊愣神,輕輕搖了搖手掌。
“皇爺爺?”
元昌帝回過神來,眼中露出慈愛,“你做得很好,皇爺爺很欣慰。”
沈寄風把銀塊拿回來,放在胸前捂住,“皇爺爺,孫女的生死狀可算是完成啦?”
元昌帝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礦上一日這樣的銀塊能出多少?”
沈寄風暗叫不好,太著急表功,礦上的煉銀流程還沒走利索呢,每日能煉上多少,她根本不知道。
“現在是煉銀初期,這銀子是第一爐的第一塊,還熱乎的時候,我就揣著它來見皇爺爺了,主要是想給您一個驚喜。”
不正麵回答就是沒法回答。
元昌帝難得遇見一件還算高興的事,沒再追問,“你估算一下,到了八月初九,能交少來多少銀子?”
沈寄風不敢托大,也不好把數量說得太少,糾結片刻,問道:“差不多幾百兩?”
元昌帝笑了,“你問朕?”
沈寄風搖著他的胳膊,“皇爺爺,煉銀才剛開始嘛,匠人還在捋順呢,以後肯定越來越順手,銀子也會越來越多。但孫女是個實誠人嘛,說不好的事不敢哄騙皇爺爺。”
林平安看著元昌帝舒展的眉眼,連日吊著的一口氣總算緩了緩,還得是齊王府的兩個寶貝,最能討元昌帝的歡心。
“晏如,把銀子給平安看看?也讓他沾沾你的喜氣。”
林平安平日裡不像元昌帝不接觸銀子這類俗物,他拿到手裡看著顏色,就覺得不太對。
不過,他向來謹慎,見元昌帝沒有異議,他便什麼都不會說。
“平安,你說郡主的生死狀算完成了嗎?”元昌帝問道。
林平安把銀子送回到桌案上,躬著身子微笑道:“老奴以為,算是完成了。”
在元昌帝身邊二十多年,滿朝上下,若是問誰最能揣摩元昌帝的心思,林平安排第二,無人能排第一。
沈寄風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皇爺爺,林公公都這麼說啦!那孫女的生死狀就算完成啦?”
“算是完成了。”元昌帝手指輕輕敲著桌案,話鋒一轉,“不過,你真的打算就用這麼塊銀子向朝臣交代?”
沈寄風心裡頓時不大高興,軍令狀是和元昌帝簽的,與朝臣有什麼相關?
元昌帝不緊不慢道:“晏如,生死狀隻需這一塊銀子,但若想堵住悠悠眾口,遠遠不夠。”
沈寄風垂下眼皮,輕聲道:“孫女知道了,礦上如今正在加班加點,等到八月初九那日,一定能抬著箱子過來。”
“恩。”元昌帝抬眼望見窗邊的那株金桂,正含苞待放,隱隱發出一股桂花的清香。
“八月十一是皇爺爺的生辰,今年你無需費心準備旁的禮物,好好回去煉銀,就算給朕的禮物了。”
沈寄風輕聲應是,原本百十兩就能搞定的禮物,如今變成了礦上的第一桶金。
沈寄風心裡老大的不痛快,當初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罷了,沈寄風心裡歎著氣,給自己放寬心,皇爺爺既然這麼說了,她必須得聽從,以後朝臣學會了閉嘴,也挺好的。
“樸兒的傷如何了?”元昌帝狀似無意提起。
沈寄風早得了趙樸的吩咐,麵露愁容,“恢複得一般,將將能下床而已,府醫說,至少還要臥床半個月。”
衛驍怎麼能如此沒輕沒重?元昌帝沉了臉色,當初讓他去行刑,本就是念在他心係郡主,一定會對趙樸手下留情,竟沒想到他居然是塊木頭!
怪不得朝裡參他的人那麼多,一點眼力價沒有!
“平安,你帶著晏如,去庫房裡,挑選些藥材和補品,我記得太醫院有個養氣修身的聖藥,也給他帶上。”
沈寄風秉持著又便宜不占就是吃虧的原則,橫掃內宮庫房,拉了幾大車藥材回去。
當她回到齊王府時,熟悉的大門口,站著一個不熟悉但卻印象深刻的人影。
當朝柳相的女兒,柳知夏孤身一人,正靜靜地望著齊王府的牌匾若有所思。
沈寄風跳下馬車,“柳小姐,是來找我的?”
“不,我是來找齊小郡王的。”柳知夏道了個萬福。
沈寄風輕咳一聲,好吧,算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我帶你進去。”
柳知夏並沒有挪動腳步,反問道:“不需要問問小郡王的意思?我此次過來,屬實過於唐突了。”
能在火場不顧自身安危救人的人,一定有一顆仁心。而這樣的人,值得誠心相交。
“沒關係,阿樸還在養傷,你先和我進府,若是他不方便見你,你就當來看我,如何?”
柳知夏回到京城不到半年,見慣了繼母明裡暗裡的絆子,也看多了京裡高門貴女的花團錦簇,美則美矣,隻可惜,和她不是一路人。
但眼前的朝陽郡主不同,她的眼裡好像燃著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火,既熱情又真摯,整個人生機勃勃得像峨眉金頂挺拔傲立的青鬆。
“如此,便叨擾了。”
跟著沈寄風的腳步飄然而入。
書房裡的趙樸聽說柳家小姐登門,停頓了好一會,柳相自詡清流,從不參與黨爭,也從未表達過關於立儲的隻言片語。他與柳家小姐,除了火場裡的匆匆一瞥,對方狠狠踢了他一腳之外,再無交集。
何以會主動登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