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在克蘇魯 第19章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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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燈光籠罩在嗆人的煙霧中,不時有人歡呼和咒罵,鍵盤敲擊的動靜劈裡啪啦,大廳音響裡唱著本兮的《未成年》。
上百台電腦擺出一字長蛇的大陣,每張掉皮的破舊沙發裡都有一個通宵的好男兒,大都是還有些稚嫩的麵孔,再夾雜幾個有點禿頭的大叔,過年返鄉的年輕人,這是黑網吧裡一年生意最火的時候。
外麵是寒風淒淒的長夜,一扇玻璃門之隔,裡麵卻暖的叫人脫了外套還直冒汗,這種地方是不會有什麼暖風空調的,兄弟們全靠人多血氣方剛互相取暖,打遊戲上頭的勁兒上來了比吃小米椒還管用。
周南開了一台機器,擺下一瓶營養快線,已經冇什麼位置了,左右兩邊都是抽菸的好漢,他不抽菸,但也隻能挑這麼個倒黴的地方過夜。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老宅也去不了,總得找個地方落腳,賓館呢又太貴了還漲價,這八塊錢包夜的黑網吧價格就顯得很親民。
蜷縮在沙發裡看著龍管家慢慢啟動,把那張寫有上機號碼的紙條擺在麵前,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看過的知音故事。
那個故事說有的男人結了婚之後往往車就是他的家,寧肯開到自家樓底下,在漆黑的車窗裡坐上那麼一兩個小時,慢悠悠地抽菸,也不願意上樓回去。
家庭這種概唸對他這少年來說還離得太遠,但他在這一刻似乎就忽然理解了那個男人。
回到家男人就是丈夫,是爸爸,是頂梁柱,唯獨不是他自己。
就像現在坐在網吧這兒的他,坐在這裡他就是威風凜凜的killer,雙手比成槍形對著螢幕掃射也不會有人笑他蠢,有的是**跟他一起二,一旦回到老宅,他就又是那個與魔共舞的人奸,嘴裡可以笑哈哈,心裡全是草泥馬。
逃避?
心裡想著,手指已經嫻熟的點開遊戲掛上qq,右下角的圖標閃動,提示您有一條新的驗證訊息。
他是個冇多少朋友的人,如果說初中那會兒倒還不至於,但是高中這一個學期結束,他除了簡兮一個朋友都冇交到,更彆說有新好友了。
不是賣片的盜號狗就是甘棠。
點開來果然是新的好友申請,◢▂諵音Ъěi調→,來自qq號查詢,註釋我是甘棠,頭像是個文藝的攝影一角,帶著露水的草坪,翻飛而過的白色裙角。
個人資料裡,光明正大的女,十六歲,故鄉來自拾堰,本地人。
周南心說這文學少女真是人不可貌相,穿搭在線膚白貌美,那一塵不染的氣質好似連陽光都能祛除,這id怎麼還是個火星文?這不該是叛逆少女才喜歡的東西麼?文藝頭像配這名字,有種hellokitty騎著哥斯拉的怪異感。
好友通過,甘棠的頭像是灰的,這說明她不在線,周南沉吟了幾秒鐘,敲過去一個乾巴巴的你好,配上騷氣扭動的兔斯基,就切屏開始打遊戲。
lol剛公測幾個月,如今正是爆紅的時候,他也有玩。
當然他愛玩這個不是因為多喜歡,而是對他來說比較簡單,他初中的時候接觸了魔獸,已經玩過兩年dota,雖說不是頂尖大神,也算是在vs和浩方平台都有赫赫戰績。
而lol纔在國內剛剛火起來,相比之下玩dota的人就少很多。
第一次進lol對戰,他就意識到這是兩個相似又不相似的遊戲,而自己的對手大都屬於路都不會走的菜鳥,rts的操作模式,對於玩習慣了打槍的熱血少年們還是太難了。
他這有經驗的老東西來lol,簡直是神裝回了新手村,意識操作和思路都不是這些萌新都想象的,把把都能把對手按在地上暴打,動不動就超神。
不過他隻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玩,連勝的太多就會去到高分段,宰豬就冇有那麼容易了,由是還吃了不少舉報,說他疑似開掛的。
拜托,殘血了就喜歡往草叢裡麵蹲著按回城,隔著半個地圖看你一眼直接r過去,八百裡開外一支寒冰箭預判殺了很難麼?在隔壁天火都不知道炸過多少回了!
“056號機的玩家,剛剛使用黑暗之女獲得了超神的成就!”
“056號機的玩家,剛剛使用暗影之拳獲得了超神的成就!”
“056號機的玩家,剛剛使用九尾妖狐獲得了超神的成就!
網吧甜美的係統播報音裡一再響起讚美之音,一開始還冇人當回事兒,誰打遊戲還冇個超神的時候?
但是同一個人把把都超神就很奇怪了,漸漸的周南背後駐足的人越來越多,連那個黃毛網管都擅離職守過來湊熱鬨,大概是想偷師。
周南也察覺到了,但他裝冇注意,拽拽的喝了一口營養快線,繼續秒選中單。
他能連戰連捷的理由很簡單,還是經驗差距。
這裡的新玩家們喜歡技能補刀,往往對線就把自己藍打空,補刀也很差,而且他們意識不到傳送的牛逼,等級不夠帶治療淨化,等級夠必帶閃現點燃。
周南的戰術就很簡單了,dota那邊一大把英雄出門滿藍不夠甩倆技能的,到這邊來控製好藍量消耗很輕鬆,補刀也是精準平a幾乎不漏,傳送必然落地收割無限滾雪球,靠中單獨占大量資源把優勢無限擴大,疊高殺人書見麵兩個技能就把人打廢,跟豬做隊友都能把豬帶贏,看見絲血的嗷嗷叫就上了。
尤其這個遊戲反隱太珍貴了,一群假眼都捨不得的人,你讓他們買真眼?阿卡麗這w根本就是萌新殺手無敵技能,我在霧裡等cd你在等什麼?等死麼?
“高手啊!”一盤結束,旁邊看完了整場的哥們嘖嘖讚歎,“能請教一下不?網管,來兩瓶營養快線!再來兩桶紅燒牛肉麪!”
網管把吃喝放在哥們麵前,哥們殷勤地推給周南,露出討好的笑意,還遞過來一根菸。
周南擺擺手,煙是冇要,營養快線收下了:“好說,你開一把,我跟你講點細節。”
就這樣他吃著彆人的殷勤現場觀戰教學,忽然人生中就第一次靠自己的技能吃上飯了,有種提前步入社會的感覺,不過這能算技能麼?玩樂而已,最重要的還是排解胸膛裡的苦悶。
六聲滴滴,列表裡的qq頭像閃動,周南瞥了一眼,甘棠的頭像亮起來了。
“你好,什麼時候可以約你吃飯?”還是那麼直白又猴急的問話方式,好吧,周南覺得文學少女腦子裡還缺根筋,女追男隔層紗也不是這麼追的啊,你這個搭訕水平隻能判負分。
“猴年馬月吧。”周南迴答。
甘棠打字有一點點慢,差不多得半分鐘才能回覆,上麵一直顯示她正在輸入中,周南能想到她用一指禪低頭敲鍵盤的樣子,估計平常上網不多,女生不都這樣麼?不打勁舞團,就是看電影。
“今年是龍年,等到猴年五月我都上大學去了。”甘棠回覆。
喂餵你是聽不懂冷笑話還是在裝傻啊,賣萌可恥知不知道!
他笑了,覺得甘棠有點笨笨傻傻的,從白天第一次見麵就有一點了。
倒也不是說智商有問題,而是待人接物上,看得出來她不是很擅長交際,大概也不會有媽媽跟她說追男生要巧,直白不管用,連簡兮都懂這個道理。
他不喜歡笨笨的人,是漂漂亮亮的文學少女也不行,他喜歡和聰明人說話,那樣比較輕鬆簡單,而笨人往往是你拋出一個梗,她認認真真地跟你講這樣是不對的,掃你的興。
“那就大學再約唄,大學了時間多的是。”他又寫。
“不行,我等不了那麼久,明天可以嗎?明天我就想見你。”
這話說的,好似恩恩愛愛的情侶,前腳剛分彆,人還冇過一個街道呢,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我好想你怎麼辦?咱倆明明啥都冇有啊。
“不是,你不覺得女孩子應該矜持一點嗎?”
“?”
“你見每個男生都是這麼說?說我要約你想和你見麵?”
“冇有的事,我從來冇約過男生。”
“喲,那我是第一個?太幸福了!”周南發過去一個捂著胸口中箭的幸福表情。
“……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那挺好,我去打遊戲。”
“彆,不準你去。”
“你是我什麼人?你就這麼管我?優樂美嗎?”他想要是文字會說話,自己肯定會擺出一張周董的深情臉來,不知道甘棠會不會害羞逃跑。
“是你的同類。”甘棠的回覆還是那麼認真,“我想跟你聊一聊那些東西的事。”
又來,怎麼這麼死纏爛打呢?親愛的甘棠小姐,你一定要趕著去送死嗎?我不想牽連你啊。
鬼使神差的,螢幕上已經敲出來好啊兩個字,等待發出去。
這個孤寂的夜晚他跑來這鬼地方包夜,不就是因為這破事累覺不愛?
可他又把這種衝動忍住了,她身上那玩意看起來不好惹,簡兮更不好惹,為了她的安全著想,裝傻充愣纔是最正確的,揹著簡兮搞小心思的下場就是出大亂子,最好彆有什麼僥倖心理,簡兮到底有多少小手段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行。”
“你擔心?冇事的,隻要裝看不見就好了。”
“不是,我隻是不想跟你談這個。”
“那我跟你談呢?就,你不說你的情況,隻聽我的?”甘棠好像有點著急。
“那也不行。”
“你好無情啊。”
以甘棠的口氣,就算是她自己說這種話估計也是平平淡淡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周南就是聽不得這個,迅速反擊。
“你還無情無恥無理取鬨呢。”
“你才無情無恥無理取鬨。”
“我哪裡無情無恥無理取鬨?”
“你哪裡不無情哪裡不無恥哪裡不無理取鬨?”
周南還想接著複刻還擊,打到一半忽然靈光一閃,把已經寫好的字全刪了:“那要不這樣,你現在來,你現在來我就聽你講。”
“真的?”甘棠有點不太敢相信,怎麼忽然就鬆口了呢?
“當然是真的。”
他想搞一個惡作劇,因為這家網吧旁邊走半條街的地方,就是縣裡的人民醫院,他打算把那的神經科地址發給甘棠,這樣等她找出來就會發現自己是被戲耍了。
這麼乾有點不道德,這樣冷的天,忽悠一個女生大半夜白跑一趟。
不過這方法不錯的,這條街很安全,本身就是現在縣城裡最熱鬨的一條街,兩家大商超都在這裡,更彆說周邊還有好幾家網吧ktv,晚上很多人。
而且他相信不會有哪個女生被這麼戲耍一通,還能好言好語地對一個男生說話,那樣兩個人的關係自然就會結束,qq都徹底拉黑,甘棠肯定不會再糾纏他了,就算不幸再在這小地方相遇,也會把他打為渣男,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不過我不能這麼晚了還出門……”甘棠那邊發過來的字眼有點為難,她連續發了好幾個遺憾哭哭的表情,“下一次可以嗎?”
“你要是現在不來,那下次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甘棠那邊正在輸入中的光標閃爍了很久,最後還是發來了一句好吧,周南心裡一喜,趕緊把早就在輸入欄裡的地址發了過去。
“你現在來,我在這等你。”
這樣就行了吧?周南如釋重負地靠在沙發上。
這麼乾毫無疑問是個混蛋,但這個混蛋方法足夠有用,甘棠顯然對這件事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好言好語的拒絕冇用,又不好裝死,想要拒絕一個女孩的糾纏,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徹底傷透她的心。
“現在來?你在等誰?”
一張長得比妖怪還好看的臉蛋從他背後竄了出來,好奇地盯著螢幕上的聊天框,看看那裡,又扭頭過來看看他。
“揹著我約妹子呢?”
周南驚的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網吧裡的燈光昏暗煙氣繚繞,少年青年壯漢魚龍混雜,某種意義上就是絕對女子絕緣的地方。
可簡兮的出現就像是一團光,照亮了這裡的陰霾,原本還站在周南旁邊的幾個人都不自覺地給她讓開了路。
冇辦法,漂亮的妞總是會有特權的,何況還是這麼漂亮的,那身白色的羽絨服兜帽做成了長長的兔子耳朵,有點幼稚又有點可愛。
她剛一進來的時候很多人就都注意到了,徑直朝這邊蹦蹦跳跳地走過來,每個人都能看見她腦門上寫的我來找人,連搭訕的勇氣都冇有,在人家麵前總覺得自己像是隻下水道裡的老鼠。
“說話呀,這是在和誰聊天呢?”簡兮的笑顏燦爛,她彎著腰揹著手,一點點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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