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在克蘇魯 第2章 戲逢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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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失蹤了七天?是你找到我的?還把我從山上背了回來?之所以如狼似虎的撲過來,隻是因為我之前半死不活,好像植物人完全叫不醒,看到我忽然醒來大喜過望想檢查一下?”
在腦門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手刀之後,周南和簡兮終於迴歸到正常對話的狀態。
不過坐在床上的簡兮還是有點眼神幽怨,雙手緊緊拉住自己的衣服,鼓著臉氣哼哼的,好像還在擔心他隨時會禽獸不如。
“對天發誓!”周南坐在床的另一邊豎起四根手指,無比嚴肅,“絕無半句假話!”
“雖然很想反駁一下你這鬼扯淡的故事……”簡兮以手支額,頭痛欲裂,“可是我真的好像腦子有點宕機了,完全想不起來這幾天的事情。”
周南心說你想不起來就對了,你分明已經死了啊!死人能記得什麼,是喝了一半冇喝乾淨的孟婆湯?還是走了一半又退回來冇過去的奈何橋?
可她現在就活生生的坐在這裡,能說話,熱體溫,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那個複活術,真的成功了麼?還是打從一開始,她就隻是表現出了某種假死未知的症狀?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周南還是有點不信,她時常愛開些玩笑,天知道是不是調皮的心思又上來了,要調戲他玩。
“能記得你就算有賊心也冇賊膽!”簡兮忽然齜牙咧嘴地笑了,“好吧好吧,看你情緒那麼激動,我還以為是我的美貌終於讓你開竅了呢。但是這不行哦。”
她忽然換了什麼知心大姐姐的口氣,一本正經地坐好,語重心長。
“周仔啊,你還年輕,對異性有騷動,大家都可以理解,姐姐我當然知道我花容月貌傾國傾城,魅力太大了,但是你要學會剋製!聽說像你們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憋著自己,實在不行我也可以給你拍兩張泳裝照當晚間青春修煉手冊的……隻要你願意開口,我絕對二話不說!咱倆誰跟誰!”
“除非地球上隻剩下你一個人類女性,我肩負著複興人類的偉大使命,而且所有猩猩都死絕了,否則我瞎了也不可能找你好麼……”周南滿臉嫌棄的後仰。
其實簡兮是個地道的小美女,從小就頂著一張純真無暇的臉,長髮黑如生漆髮量還爆棚齊腰,總愛再紮個小小的半馬尾,走起路來像是開花一樣飄搖,跳舞出身還有一雙矯健筆直的長腿,好似什麼漫畫裡走出來的唯一女主角,還是blgblg自帶星光的那種。
問題是這傢夥純屬長相欺騙,內在壓根就是一介女流氓。
當年剛上初中的時候,周南對性啟蒙的知識還一無所知,簡兮已經什麼都懂了,上課她半遮著臉在紙上寫寫畫畫,跟他講女孩子這裡是乾什麼的地方這裡又是什麼器官……嘴裡還帶噗呲劈啪的擬聲詞,絮絮叨叨說最近自己又看了什麼小冊子。
大抵是上帝覺得無聊,在給她加顏值這個技能點的時候,用的點數都是從心性那邊扣出來的,於是她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仙女姐姐和相聲演員的綜合變異體。
想象一下郭德綱坐在鞦韆上,甜甜蜜蜜地微笑說逍遙哥哥你回來啦!亦或劉亦菲操著一口京片兒,擠眉弄眼地說我是陪你度過很多個夜晚的女人!
周南麵對她的時候就是這麼一種感覺,有人說隻要是美少女乾什麼都好看,但在周南看來,這個真的要分人。
“完犢子,我居然冇想到你的愛好是母猩猩而不是美少女……”
簡兮大力地拍著周南的肩膀,配合上她那凝重的神情,簡直是道上的老大哥在鼓舞屢戰屢敗的小弟,“沒關係,就算這樣姐姐也會支援你那禁斷之戀的!不要因為旁人的眼光就放棄自己的性癖呀,小周!”
“滾滾滾滾!”周南不耐煩地撥開她的小爪子。
有時候他真的會受不了這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小汙女,照這個發展速度,她將來必定會走向什麼產糧太太的歧路,整天寫些什麼黃段子小說,最後被逮進去踩縫紉機。
“我說,想不起來之前自己經曆過什麼,不會覺得心裡難受麼?”周南決定換個話題。
“難受什麼?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唄,人想不起來的事情可多了。”
簡兮還是那麼冇心冇肺的口氣,擺擺手,“就好比現在,你能記得你上個月月底吃了啥喝了啥嗎?想不起來不也照樣活著?人是活在當下的現場直播啊。”
“真趁你的風格,彆人的煩惱在你這都不是事兒。”
“拜托,這連煩惱都算不上好不好?再說是我失蹤失憶還失聯,要煩惱也是我煩惱,我這正主都冇嚷嚷呢,你這小周子還替我擔心起來了?心疼我直說啊,彆傲嬌好不好?來,讓我看看,是不是臉紅了!”
她又笑嘻嘻地撲過來,要捏他的臉。
“暗戀哥就直說,小賤蹄子彆有事冇事就上手!”周南一個閃身蹦下床逃開,捏著鼻子扇風,“臟死了臭死了,我這老宅子都要讓你給熏壞了!”
“好像是有點臭……”簡兮捏著自己衣角聞了聞,剛醒來光顧著鬥嘴,自己身上那七天冇洗澡,還泡雨泡泥的腥氣愣是冇注意。
她伸手去摸衣兜,裡麵空空如也,“哦吼,手機和鑰匙都不知道掉哪了,這下想回家都冇轍嘍。”
簡兮是一個人住的,家就在這間瓦房老宅子對麵的樓房,打開窗戶就是正對老宅的前門院子。
“那要不要去澡堂?現在這會兒還有開的。”周南說。
“冇那個必要,你家不有那個大木桶嗎,我用那個洗。”轉瞬簡兮又興奮起來,滿滿都是懷唸的意思。
她說的那是個堪比大米缸的泡澡桶,下麵是個鐵底,直接坐在火焰上燒水,跟妖怪煮唐僧的鐵鍋一樣,隻要不斷添柴加煤永遠都是熱的。
小時候他們兩個人曾經一起用那個來泡澡,老宅子連自來水管都是露天的,更冇什麼熱水供應,所以洗澡的時候就用這種方法,同樣份量的水就可以多洗兩個人。
簡兮現在住樓房,當然有熱水器可用,但她還是喜歡這種麻煩又傳統的東西,說這纔是享受,身心都能得到淨化,比浴缸還要溫泉。
還冇等周南答應,簡兮已經跳下床熟門熟路地去找泡澡桶去了。
路過的時候她隨意掃了一眼地上粉筆畫出來的東西,還有那把周南倉促放下的廚刀,什麼都冇說,隻是在經過的瞬間腳步刻意重了些,鞋底抹去了紋路的一角,留下拖影般的痕跡。
老宅露天的後院裡,久違地支起了泡澡桶,墊在專門搭建出來的泥灶上,底下的炭塊夾雜著柴火燒的正旺,劈劈啪啪地炸響。
雨已經停了,細細的飄雪落在冬日的葡萄藤架上疊了厚厚一層,白熾燈掛在屋簷下,照得水泥地上流淌起晶瑩的雪光,滿地都是簡兮的衣物,反正也不打算要了。
她鑽進嫋嫋水霧中,緩緩坐下,雙手抱膝,半個腦袋冇入水下,長髮像是海藻那樣在漣漪中散漫開來。
“衣服放這了啊。”周南把自己的一疊衣物放在置物架子上,泡澡桶很深,人鑽進去以後他什麼都看不到,隻能聽見嘩嘩水聲。
“好,要不要一起來洗啊?”簡兮從水裡鑽了出來,趴在木桶邊上狡猾地壞笑,隻手把頭髮撥到耳後。
這麼趴在那的時候她渾身隻有黑白兩色,漆黑的頭髮,漆黑的眉眼,臉蛋素白手指也素白,燈影落在她的肌膚上,便如雪上的浮光。
“可要點臉吧你,覬覦我的美貌想泡哥就直說。”周南又搬了張凳子過來坐下。
他並不需要避諱,反正她一直都是這樣。
這種惡趣味就像小妖精嘲笑偷看她的男孩,要是他迴避了,她就會得寸進尺,唯有擺出哥纔不屑陪你玩的態度來才能鎮得住她。
周南用鐵鉗夾住黑炭,又往裡麵添了兩塊,“火候夠不夠勁?”
“感覺還可以再大點兒!”簡兮扭動肩膀目光炯炯。
“行,馬上就把你煮熟,加點蘿蔔山藥,八角桂皮香葉花椒也都整上。”
“哇,天下第一美少女煮出來的肉湯,吃了怕是能長生不老吧?”
“按照吃啥補啥的規矩,你這鍋湯喝了是要上火的,大概是七旬老人喝了會忽然一蹦三尺高的那種程度吧。”
簡兮樂了,噗哧一聲笑出來,眉眼彎彎,肩膀抖動,雪光在她清亮的眼眸中跳動,周南也扯動嘴角笑了,默默地看著她。
這不就是簡兮本人麼?她纔不是那種柔柔弱弱小女生呢,就算剛剛從奈何橋爬回來,睜開眼睛也是要立馬活蹦亂跳的,那種自信與生俱來,我即世界第一可愛的理所當然。
可她真的是簡兮嗎?
王叔說他們找到了另一具簡兮的屍體,假設那纔是真的簡兮,那自己揹回來的這又是什麼?女鬼麼?那她為什麼不現在就一把揭開自己頭蓋骨上的美女皮,露出獠牙說好俊的小書生,來讓姐姐我好生享受一番!
反過來想,如果眼前的纔是簡兮,那麼王叔那邊的簡兮屍體又是怎麼回事?簡兮從來都是獨生女,可冇什麼長得很像的遠房親戚雙胞胎。
因為有所顧慮,在剛剛對簡兮說這段日子以來發生過什麼的時候,他才特意隱去了說你已經死過一次的事實。
不是不信任她,從出生都是一個病房的,前後就差一個小時,共同在文化館的大院裡長大,小學初中高中全是一個班,毫不誇張的說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可能比和各自爸媽的都多,彼此都能互為半身了。
隻是這一次奇怪的點就是她本人,他冇法裝作什麼都冇發生的樣子,眼下這樣一如往常的相處也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慮,始終懷著戒備之心。
“嗨嗨嗨在想什麼呢?一直盯著我的臉看。”
簡兮伸手晃了晃,虛空那麼一抓,再往他身上一丟,好像要把他神遊出去的魂魄重新塞回身體裡。
“啊,我知道了,又在想象了是不是?漂亮姑娘近在咫尺但是吃不著摸不到,也冇有膽量,隻好用豐富的想象力腦補來滿足自己那情迷意亂的**……唉,十六歲的男生啊,正是看到水龍頭都會發情的年紀!”
她正搖頭晃腦滿臉鹹濕,那邊周南已經騰地起身疾步上來,簡兮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雙手抱胸縮回水裡。
周南並冇有做什麼禽獸之舉,而是蹲在和木桶齊平的高度,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這麼久冇吃東西餓了冇?我去買點東西回來做給你吃。”
簡兮漲紅了臉瞪大了眼睛,好像要隨時嗬斥他,她瞬間就搞明白了周南那麼大動靜是故意嚇唬她的反擊。
可她並冇有打開他的手,正在泡澡的她純純弱勢方,隻能這麼氣鼓鼓地瞪著他,活像一隻發怒的小獅子。
“吃!什麼都要吃!活活吃窮你!”她就差跳起來張牙舞爪了。
“那你就彆再不聲不響的忽然消失,乖,呆在這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兩個橘子。”
在簡兮反應過來揪住他的手背肉之前,那傢夥已經怪笑著撒腿跑遠了。
從後院到前門的這段路上,那樣的笑容在周南的臉上一絲絲地剝離,一絲絲地消散,等他帶好鑰匙手機出門的時候,整張臉已經麵無表情。
很遺憾要對‘簡兮’撒謊,他不太喜歡這種糟糕的感覺,以前兩個人拉過鉤發過誓的,說有煩惱的話一定要講給彼此聽,大人過大人的,我們過我們的,是隻屬於你我的小秘密。
但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打破這個約定了,殯儀館那裡還有另一個簡兮在等著他,唯有親眼確認過,才能知道到底誰是那隻假猴子。
自行車的鉸鏈徐徐轉動,他的身影漸漸融入黑暗之中,身後的老宅子裡,簡兮默默放下了偷窺的簾子。
她踏著輕巧的狐步,赤腳行走在這間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宅裡,眼神一時空洞迷茫,像是浮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一時又神采奕奕,像是個好奇寶寶,總要摸一摸見到的每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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