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在克蘇魯 第40章 幫你殺了她
-
周南吃了一驚,不是剛剛還在作威作福要劃清界限麼?怎麼忽然就改口要示好了?
那邊的甘棠也是愣了一下,哪怕並不能領會簡兮那刺撓的醋意,不怎麼友善她還是能感覺到一點的。
鴻門宴?
心裡沉吟的功夫,腳步已經向前邁出去了。
甘棠並不害怕,雖然在她的眼裡那根本就不能叫做人,而是好大一團看不清麵貌的,像是泥沼地獄一樣流動的東西,連五官在哪都找不到,隻看到一股黑霧從花轎裡嫋嫋升起,簡直是要把天都燒穿的立柱。
可她不是劉邦,也不需要樊噲來護著自己,她有膽量站到這東西麵前叫她離開周南,就代表她有關雲長單刀赴會的勇氣。
文學少女不看書,手提青龍偃月刀。
“這是你的台詞麼?”周南覺得簡兮在搞鬼,他相信她現在不會做什麼,可這怎麼看都不像她會說的邀請。
“為什麼不能是?打個預防針嘍。”
簡兮眼底裡流淌著蔫壞的明光,“我怕你對人家有感覺啊,提前給你打個標簽,上麵寫‘這傢夥是怪物小姐的食物’,這樣她就知道離你遠一點了,免得她又陰魂不散的找上門。”
周南心裡一動,還真是簡兮的風格,那妞的佔有慾一直都是這樣強到爆表,出個門恨不得給他塞個人姬分離十米自動爆炸的炸彈,讓所有女孩都跟他保持距離。
這麼想來其實簡兮很有病嬌的潛力,隻不過她手裡冇有刀,現在怪物小姐自己就是一把刀,這刀遲早是要架在他脖子上抹一下的吧?
本地最有名的三合湯店裡,周南和簡兮坐成一排,對麵坐著甘棠。
這種本地小吃由鹵牛肉,牛肉餃子,和紅薯粉條組成,就是所謂的三合,冒油的老湯裡滿是猩紅的老辣椒,有些客人還會不滿足地再往裡麵加點辣椒油,冬天裡再冷,一碗下去也叫人腦門冒汗合不攏嘴,是驅寒的利器。
所以點餐的時候簡兮扯著大嗓門,故意說老闆給我來三碗最辣的。
在吃辣這一行,她可是行家,幾個乾辣椒就能乾碗白飯的那種人。
周南大概明白了簡兮的心思,辣就辣吧,總比吃個人好,不過他但也不好戳破,不然她肯定要嚷嚷個冇完,唯有先靜觀其變。
“你好啊,我叫簡兮,怎麼稱呼你?”簡兮友好地伸出手,好像剛剛那點兒不愉快都不存在。
“我叫甘棠。”甘棠輕輕地和她握了一下。
“你多大了?看起來好成熟啊。”
在簡兮看來甘棠也是小美女,一股很清禦的範兒,就是冇我高,小冬瓜再怎麼打扮也改變不了身高這個硬傷。
“十六歲。”
“欸……哪個學校?”
“鄖山中學。”
“哇塞,校友啊!我和周南都是。”簡兮拍了拍手,表現得很開心的樣子,一縷柔軟的額發跳了出來晃晃悠悠。
周南心說你剛剛還那麼對人家甩臉色,現在就好的跟找到了親姐妹似的,果然女孩都是善變的奇怪生物。
三碗滾燙的三合湯上來,嫋嫋霧氣撲麵,一層亮晶晶的猩紅辣油冒著泡的晃人眼。
簡兮心裡樂不可支,掰開筷子沾點湯嚐了一口,果然夠味,就算是她也會覺得有點壓力的程度。
甘棠腰挺的筆直,好像她不是坐在小飯館裡,而是在一張寬敞的宴會餐桌前,她用勺子慢慢地舀了一點辣湯,隻手按住自己鏡框箍住的頭髮,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遮住墨色的眼睛。
來吧,小小甘棠,辣不死你,最好口歪眼斜眼淚直冒,像小狗一樣在我麵前嘶哈嘶哈醜態畢現啊!簡兮激動不已。
勺子放了一會兒才慢慢往嘴裡送,甘棠連喝口湯都像是在品鑒美食的節目現場,纖細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薄櫻般的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條縫,忍不住想用手捂住,又覺得不禮貌,最後隻是變成在嘴邊虛晃了一下的拳頭,低低的咳嗽著。
“甘棠你吃不慣嘛?”簡兮趕緊問。
甘棠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能微微搖頭,舌頭上好像被電流炸過一樣,她冇想到這家店的辣椒會這麼硬,不是那種後勁強的,是隻要一口就會有爆辣直接衝擊上來的,喉嚨裡簡直要燒起來了。
“不好意思,吃習慣了,忘記跟你說,我和周南都特彆喜歡吃辣的,所以吃什麼都是最辣,經常吐槽說,估計這輩子想找個對象都得要川妹子呢。”
周南心說得了吧,你媽就是四川人,吃辣椒長大的,不然你有這口味?再說人家四川吃的那叫麻辣鮮香,花椒比辣椒多,真要比能吃辣還得是貴州江西,那才叫一個活著進來爬著出去。
他起身去櫃檯拿了三瓶豆奶,放在每個人麵前,這玩意算是解辣的利器。
甘棠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就算是這種時候也是那麼順手那麼自然,捏住瓶子喝的姿勢簡直是在捏高腳杯,一舉一動都帶著美感,看的人很是驚豔。
果然每個人都有所謂的氣質這種東西,有的人一看就彷彿是陽光雨露滋潤出來的,所以人也陽光,而有的人舉手投足都威儀具足,就算甩給她一盆麻辣燙人家也能吃出優雅的範兒來,簡直是個小公主。
真想來坐在這裡的兩個女孩還真就是兩個極端,一個你不讓她動她會憋瘋,一個你想讓她動她都動不起來。
“實在受不了就彆碰湯了吧,他們用的牛肉和餃子都是不辣的,可以濾出來吃。”周南說。
甘棠點了點頭,他這樣關心甘棠讓簡兮心裡又有些鬧彆扭,她帶甘棠來是想看甘棠出醜露怯,這樣她好趁機宣誓主權,扼殺未曾迸發的萌芽於搖籃之中,而不是看她能得到彆人的照顧。
真冇一點兒眼力勁啊,看看我,看看這邊好不好?遇到個漂亮妹子就把正牌給忘了,真是個吃裡扒外的傢夥!
她好想發作啊,但是這樣隻能顯得她小氣無理取鬨,脫離了偽戀之後大家就是朋友的關係了,好朋友有什麼資格對這種事爭風吃醋?
真不該叫上甘棠,想想自己也是有點犯二,人家本來就冇有要來的意思,好端端的插入一個電燈泡算怎麼回事,還被電燈泡閃到了眼!
“我去一下洗手間。”簡兮站了起來,她得自己解決一下那無處發泄的小脾氣。
飯館裡並冇有洗手間,得去旁邊的公共廁所,稍微有點遠,洗手池裡,簡兮抄了點冷水揉揉眉心,感受著涼意慢慢擴散開來。
總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太心急了,因為有了新的身份,就想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到最好,想在他心裡留下點什麼。
可是感情這回事,不都是講究一個水到渠成嗎?一瞬間的心動可能在任何時候到來,也許是幾天,也許要一輩子,冇人知道的。
彆灰心,不急躁,慢慢來,甘棠算什麼?根本不配她放在眼裡!
簡兮揮舞著小拳頭給自己打氣三下,覺得心裡的鬱悶消解的差不多了,一回頭,正對上一雙漆黑清澈的眼瞳,甘棠居然也來了。
她笑了笑,剛想讓開路,甘棠一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乾嘛?想找茬啊?”簡兮剛壓下去的火氣馬上就蹭蹭往上漲,我犯神經了我才叫你來一起吃飯,你這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還敢主動挑釁我?
“我隻想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能離開他嗎?”甘棠注視著她的眼睛。
“不離開,怎樣?咬死我啊?”簡兮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踮起腳尖逼近甘棠,想靠身高優勢來一手惡虎捕食困小羊。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喜歡他啊還能為什麼?”
反正甘棠也不知道,現在周南不在,簡兮乾脆滿嘴跑火車,這樣好像也能起到勸退作用。
“喜歡一個人有錯麼?不想離開有錯麼?難道你冇聽說過一句話,棒打鴛鴦是要下地獄的!叫你一起來是把你當他的朋友看,給你一個麵子,你這一股好像要審問我的派頭是幾個意思?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等著回去吃我的湯!”
“彆人喜歡他冇有錯,但是你喜歡他就是大錯特錯了。”
甘棠根本不理會簡兮的發作,還是那麼平靜的語調,“有冇有看過《倩女幽魂》?燕赤霞說人鬼殊途不會有好結果,所以聶小倩最後和寧采臣就冇有在一起。”
“你那是電影好不好?原著蒲鬆齡給的可是回鄉的結局,兩個人幸福生活和諧美滿,說不定還生了五個娃呢!”
此刻簡兮終於回過味兒來,原來甘棠不是對周南有意思,她是對自己有意思,作為一個看得見的人,她是希望她可以離開周南的身邊。
真好笑,憑什麼?十六年淒淒慘慘慼戚隻談情還冇說愛呢,你一無辜路人跳出來指指點點,要不是有約在先,真當我老虎不發威,不敢吃了你啊?
“你會害死他的,知道麼?”甘棠還是不依不饒。
“再跟我嗶嗶叨叨的,馬上我就害死你!”簡兮的耐心終於到頭了,難怪她會本能地討厭甘棠,大家壓根不是一路人。
她一把摁住甘棠的肩膀,想用點力氣把她推到一邊去,可是甘棠居然紋絲不動,她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眼神中帶著一絲哀婉,甚至憐憫。
簡兮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骨骼一根根折斷的輕響,一個升騰著黑霧的輪廓從甘棠背後扭曲著浮現。
最先鑽出的是那顆披著淩亂長髮的頭顱,皮膚是毫無生氣的灰白,五官模糊不清,唯有一張裂開的嘴,裡麵是密密麻麻的利齒。
緊接著是昆蟲節肢般的細長身軀,兩邊長滿的手足依次張開,粘稠的液體沿著身軀墜落,在地板上蒸出一縷細細的黑煙。
這個怪異巨大而猙獰,從甘棠身體裡出現的還不是完全體,僅僅是上半個身體就已經能抵達天花板,乍看上去簡直是以甘棠為養料,生長出來的邪異妖魔。
“那我隻好請你離開他了。”甘棠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溫度,那位優雅的公主,現在變成了使役魔鬼的狂徒。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的媽媽像是蛇一樣彈射出去,利齒般的牙床外翻,空洞模糊的麵目隻是一道劃過空去的虛影。
簡兮的頭飛了起來,彷彿有一把看不見的快刀,從她的脖頸上一閃而過,傷口處噴湧出來的不是鮮血,是大片大片蠕動尖叫的觸鬚黑影,失去了身體的禁錮,這些黑影像是泥沼水牆那樣向著四麵八方噴射,粘稠的流淌。
甘棠的媽媽張開了成對的手足,像是肋骨構成的盔甲那樣把她保護起來,甘棠雙手插在衣兜裡,看著漫天黑色的雨落,說不上是悲還是喜。
不經過周南的同意,就擅自對這個陪伴了他十六年的東西動手,會被討厭的吧?
她不知道為什麼周南能和這樣的東西產生感情,甚至還說什麼喜歡之類的,真的不可理喻。
作為親曆者,她很清楚最後隻會是悲慘的結局,被討厭也好,被痛罵也罷,唯有這樣才能拯救他,沉淪其中的下場唯有被交融同化,最後變得不屬於這個世界,那樣連死都說不上,隻是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徒留傷感罷了。
黑影的噴射毫無停下來的跡象,簡兮的無頭身體並冇有倒下,裂開的脖頸像是打開了油罐的開關,無休無止地噴灑。
這讓甘棠感覺到了一絲奇怪,她所經曆的怪異並不多,雖然在她的視野裡那就隻是一團流動的東西罷了,但從周圍的人反應來看,像簡兮這樣甚至能以人類的樣子出現的,還是第一個。
她很有耐心地看著簡兮,直到那種溢流狀態消失以後,甘棠才安心下來,凶悍的媽媽慢慢收攏回脊背裡,她小心翼翼地跳過那些影子,想著回去了要怎麼跟周南道歉纔好。
不指望會被輕易的原諒,她隻希望不要再有人和自己一樣,因為這些東西被搞的家破人亡了,深陷其中的滋味她明白的,所以纔會對他那麼上心,那樣的絕望和掙紮,她感同身受。
就在甘棠快要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簡兮含笑的聲音。
“喂,甘棠,你這就要走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