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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撥卿卿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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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芍苑書房內,蘇玥正凝神於案頭堆積的賬冊。

“小姐。”芸香剛踏入書房,氣息微促,“盯梢李捕頭的人剛傳回訊息。”

“李捕頭是趙德才的遠房親戚,他的兒子,嗜賭,欠了賭坊三百兩雪花銀,剛還清。”

芸香頓了頓,語速加快,“暗樁那邊也遞來線報。趙德才半月前突然吃進一批‘損耗鹽引’,價錢壓得極低,近乎白撿。轉手就倒給了兩條跑漕運的船。其中一條‘順風號’,查了,明麵上掛靠在徽州茶行,根子卻紮在萬通漕運的暗股裡。”

“損耗鹽引?”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趙德才的胃口,倒比運河裡的漕船還大。隻是不知王萬通給的這碗斷頭飯,他咽不咽得下去了。”

話音未落——

一枚細小的青竹筒從窗外暗處無聲遞進。

蘇玥手腕微轉,拈起竹筒。她抽出捲成筒的薄紙,目光掃過上麵蠅頭小楷的密報,唇角極細微地向上勾了勾,那笑意如同冰麵綻開的裂痕,危險又銳利。

“走,去聽雨軒。”候在一旁的芸香立刻拿起門口旁邊的油紙傘。

陽光穿透聽雨軒的雕花窗欞,在紫檀木案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棋盤。

崔清珩指尖捏著一枚白玉棋子,卻冇落子。

“表弟好閒情。”

蘇玥的聲音自珠簾外傳來,帶著幾分慵懶的調侃。她指尖輕挑簾櫳,步搖垂珠折射著陽光,在案幾上灑落細碎光點。

她在崔清珩對麵落座,姿態閒適。素手自袖中抽出一張薄紙,輕輕推至案幾中央,順帶將李捕頭、趙德才的“損耗鹽引”與“順風號”之事,言簡意賅地道出。

“趙德才新納的那位外室,倒是個妙人兒。這鶯娘子極愛奢華,尤其嗜好金銀珠翠。”

“萬通銀樓藏珍閣的赤金嵌珠步搖,內圈刻‘萬’字暗記——這東西,上月隻打了兩支。一支在揚州鹽運使夫人頭上,”她抬眼,燭光跳躍在眼底深處,“另一支,上月廿八憑王萬通的親筆批條,從銀樓提出。”

崔清珩執白子的手在半空略微一頓,隨即穩穩落下,敲在枰上,發出清脆一響。“鹽引票據呢?”他問,目光仍落在錯綜複雜的棋局上,彷彿隻是在問下一步棋路。

“影五、影六。”蘇玥忽然開口,聲音不高。

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出現。

蘇玥的目光並未離開崔清珩沉靜的側臉,話卻是對著影衛說的:“煩請兩位得力臂助,去金水巷走一遭。步搖和票據,十有**便在其中,鹽課司的票據,經手數目、日期、印記,一字不差地記下,帶回來也行。”她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他一個小小鹽課司吏,俸祿幾何?買得起足金步搖送外室?倒賣鹽引的票據,便是催命符。”

影五影六無聲抱拳,身形一晃,便如墨汁溶於暗夜,消失不見。

午後的陽光熾烈,將棋盤上的黑白子照得有些晃眼。

“嗒。”

崔清珩修長的手指再次拈起一枚墨玉棋子落下。

他落子的位置,並非防守,也非進攻,而是落在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卻又隱隱牽動全域性的邊角。

蘇玥的目光也隨之落在棋盤上。

“表弟這步棋,”

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興味,眼波流轉間,卻銳利如針,“落得倒是……意味深長。看似閒庭信步,實則已扼住了此處咽喉。”她蔥指虛點棋盤一處,正是方纔崔清珩落子的邊角。

崔清珩並未抬眼,隻淡淡道:“棋局如世局,邊角之地,看似偏僻,有時卻能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指尖又拈起一枚白子,懸而未決,“表姐方纔那步‘暗度陳倉’,不也是劍走偏鋒,直指要害?”

查趙德才先查人家外室,可不就劍走偏鋒。

蘇玥唇角微揚,那笑意如同冰麵反射的冷光:“兵者,詭道也。能贏的棋,便是好棋。管它是堂堂正正,還是……偏鋒奇招?”她話音微頓,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棋盤,也靠近了對麵那人,“倒是表弟,穩坐釣魚台,任憑風浪起,這份定力,當真令人佩服。”

她的氣息帶著淡淡的冷蘭幽香,拂過棋盤,也拂過崔清珩執著棋子的手背。

崔清珩執棋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那枚溫潤的白玉棋子在他指腹下微微發燙。他麵上卻依舊沉靜無波,唯有眼睫在明亮的光線下投落一片深而靜的陰影。

“棋局未終,勝負未分。”

他聲音低沉,如同深潭靜水,“此時言定力,為時尚早。”

他指尖的白子終於落下,不偏不倚,正點在蘇玥方纔虛指的那處“咽喉”之側。這一步,看似輕描淡寫,卻瞬間將那看似無關緊要的邊角,與棋局腹地隱隱勾連起來,形成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將蘇玥方纔所指的“要害”隱隱圍困。

“好棋。”

蘇玥眸光微閃,眼底掠過一絲真正的讚賞,隨即化為更深的、帶著挑戰意味的光芒。她不再多言,執起一枚黑子,毫不猶豫地落下,直刺那剛剛形成的薄弱枷鎖!

“嗒!”

棋子落枰,發出玉石相擊的脆響。

兩人目光在棋盤上空無聲交彙。一個沉靜如淵,深不見底;一個鋒芒畢露,銳意逼人。棋枰之上,黑白子交錯縱橫,殺機暗藏;棋枰之外,無形的網早已在白晝下悄然張開,隻待獵物入彀。

直至日頭西落。

影五影六的身影再次無聲地出現在書案下,影五雙手呈上一個用尋常粗布包裹的物件。

芸香立刻上前接過,在書案空處攤開。

粗布展開,露出一支赤金嵌珠步搖,珠光在夕陽下流轉。芸香熟練地將步搖翻轉,湊近窗邊熔金般的餘暉——內圈一個極其隱蔽的陰刻“萬”字,清晰可見!

緊接著,芸香展開幾張薄薄的桑皮紙票據。蘇玥指尖翻飛如蝶,迅速掃過:

“丙戌年三月初七,五百引。”

“三月初九,七百引。”

“三月十二,一千引……”

幾張票據日期緊密相連,數額累加——

“短短十日,竟逾三千引!”

她指尖重重點在那模糊卻獨特的鳥爪狀壓痕上,抬眼看向崔清珩,眼中冷光湛然,如同淬火的寒星:

“不知鹽課衙門三月存檔入庫的官鹽引,是多少?”

“八百引。”崔清珩聲音沉如寒潭。

十日之內,三千引的巨量倒賣。與官檔八百引相較,二千二百引的差額,如同天淵之彆,無聲地昭示著這江南鹽政之下,是何等觸目驚心的暗流與腐朽!

“主子,還屬下還發現了這個。”影六沉默地遞上兩枚沉甸甸的金錠。

蘇玥伸手拿起一枚,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傳來。她看也不看那金燦燦的光澤,直接將金錠底部轉向燭光。底部邊緣,帶著熔鑄後特有的、未完全打磨光滑的毛刺感,更清晰地陰刻著四個小字:蘇鹽丙戌。

“鹽課司丙戌年入庫的庫銀印記。”崔清珩的聲音如同冰珠砸在玉盤上,字字清晰,帶著徹骨的寒意。

蘇玥用指尖輕輕刮擦了一下那印記邊緣,指腹沾上一點細微的金屬碎屑,“熔了重鑄,連印記都懶得磨平。”

“看來這江南,表弟來得甚是巧妙。”

紅唇微勾,音色撩人。

趙德才這顆石子掀起的波瀾,激起的漣漪卻遠超預期。官銀私鑄、鹽引巨量倒賣、乃至牽扯整個江南鹽政司……這潭渾水之深,已非蘇玥所能涉足,亦非她所願涉足。

最後一縷殘陽將二人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上。

“三日之約,看來,已無需再提。”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意如同冰麵消融後初綻的雪蓮,

“蘇家的清白,想必表弟心中,已有明斷。”

她頓了頓,指尖在那玉貔貅上輕輕一點,寒芒流轉:

“至於這枚玉貔貅背後的魑魅魍魎……”

她眼波流轉,“我自會繼續追查。”

“嗯。”崔清珩喉間逸出一聲低沉的應和。

他下頜線繃緊如刀鋒,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燭光在他眸底深處跳躍,卻映不出一絲溫度。

蘇玥對他的臉色視若無睹。

懸在蘇家頭頂那柄淬毒的利刃,已移開!她就開心。

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個訊息告訴她爹孃。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慵懶媚色儘顯。

“如此,”她盈盈起身,裙裾拂過冰涼的金磚地麵,未驚起半分塵埃,“便不打擾表弟,料理這江南鹽政的‘爛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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