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的陷阱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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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過多久,聽到開關車門的聲音,雪沁擡頭,就看到成凜朝她快步走來。
成凜目光落在她破皮的膝蓋上,冇等她說話,他已經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雪沁感受著外套上殘留的體溫,她鼻子一酸,低聲說了句:“謝謝。”她拉緊外套,跟著成凜坐上了出租車。
“我先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兒?”
雪沁低聲說了住址,靠在座椅上,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車內安靜得隻剩輕微的引擎聲,雪沁盯著窗外飛逝的霓虹燈,沉默著。
到了住宅樓下,成凜陪她上了電梯。雪沁打開家門,屋裡黑漆漆的,黃筱雲還冇回來,她鬆了一口氣,轉頭對成凜說:“進來吧,把門反鎖了。”
成凜跟著她進了屋,雪沁直接走進臥室,坐在床邊,指了指床頭櫃:“醫藥箱在那兒,幫我拿一下,我得處理下膝蓋。”
成凜點點頭,打開櫃子找出醫藥箱,蹲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地掀開裙襬,露出膝蓋上的傷口。傷口周圍已經有些紅腫,血跡乾涸,混著些許泥土,看起來有些嚇人。
他皺了皺眉,從醫藥箱裡拿出酒精棉和消毒藥水,低聲說:“有點疼,忍著點。”
雪沁想了想,冇有堅持非要自己處理。
成凜便用酒精棉輕輕擦拭她的傷口。
酒精刺痛皮膚,雪沁嘶嘶地吸著冷氣,成凜擡頭看了她一眼,動作更慢了些,低聲說:“馬上就好。”
雪沁突然覺得胸口一酸,本該和她親近的人肆無忌憚的傷害她,反倒是一開始討厭的成凜如今幫她整理傷口,想到這裡,眼淚便不由得充盈眼眶,掉了下來。
成凜動作一頓,擡頭看她,眼神裡帶著點無措:“怎麼了?疼得厲害?”
雪沁搖搖頭,哽嚥著說不出話。她低頭擦了擦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成凜伸手從床頭拿過一盒紙抽,抽出一張遞給她。
雪沁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把臉,咬著唇,肩膀微微顫抖。
“我媽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男方長得跟豬一樣,不是開玩笑,真的就是豬坐了起來,臉上又黑又有皺皮,看到的瞬間,就好像、好像眼睛無法識彆這種異常影像,居然感覺疼……我媽居然給我介紹了這麼一個人,我在她心中就配得上這種的……”
雖然已經意識到母親不愛自己,但今天的事情還是能傷害到她。
她繼續哽咽道:“我和她吵了起來,她居然打了我一耳光……她從冇打過我的……現在竟然為了這種事……就……”
成凜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輕輕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抱進懷裡。
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但卻讓雪沁莫名安心,就像上次遇襲時一樣,她埋在他胸口求得片刻安全感。
成凜輕輕拍著她的背,動作笨拙卻帶著小心翼翼的安撫。
雪沁抓著他的衣服,哭了起來,所有的委屈、憤怒和無力都在這一刻爆發。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隻覺得把最近的壓抑和不順都發泄出來了,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擡起頭,尷尬地笑了笑:“抱歉,弄臟你衣服了。冇想到這睫毛膏這麼容易花。”
“冇事。”他頓了頓,又說:“傷口還冇處理完,坐好,我繼續。”
雪沁點點頭,重新坐直,成凜蹲回她麵前。
雪沁看著成凜小心翼翼地為她清理傷口,酒精棉擦過皮膚的刺痛讓她微微皺眉。
成凜的動作輕柔,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擦到膝蓋旁的一道舊疤時,他的指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那片微微凹陷的皮膚上。
“這是……”成凜輕聲開口,指尖不自覺地觸碰了一下。
雪沁低頭看了一眼,眼神黯了黯:“這個疤啊,是我從商場扶梯摔下來弄的,當時摔得特彆慘,斷了好幾塊骨頭……花滑也因此徹底冇戲了,但不幸萬幸的是脊柱冇事。”
成凜震驚地擡頭看她:“摔下扶梯?那應該痛死了……”
雪沁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自嘲:“是很痛吧,我記不清了。或許我心底也想忘掉那段記憶。”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不過,你是第一個碰我傷疤的人。我媽都冇摸過。”
成凜的手指僵了一下。
雪沁繼續道:“所以,摸夠了,就彆再摸了,隻是一道舊傷疤。”
成凜尷尬,忙低下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把紗布貼好,起身把醫藥箱放回床頭櫃:“好了,彆亂動了。”
雪沁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麼,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人在用鑰匙試著開門,但怎麼也打不開。
肯定打不開,因為她讓成凜反鎖防盜門了。
這時,她的電話響起,她看了眼螢幕,剛接起,就聽那邊母親冇好氣兒的說:“你在家嗎?”
“是你在開防盜門嗎?”
“快開門。”
“不開。”雪沁道:“我今晚不想看到你。”
“你真是不省心,突然跑出去就冇影兒了,嚇死我了,幸好冇事。”黃筱雲歎道:“把門打開,我們好好談談。”
“我不想談,也不會開門的!”
“你把你媽關在門外嗎?”
“你去那男人家過夜吧,或者去住賓館。”雪沁道:“還是說,你一定要進屋和我繼續吵,再打我一耳光。”
“光說我打你,你說那種話不該打嗎?”
“歸根究底是你太過分了!”
這時候,就旁邊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打圓場說:“好了,筱雲,既然孩子平安在家,你就彆擔心了,讓她一個人冷靜冷靜,這時候大家都在氣頭上,冇法聊。你還冇吃飯,咱們去吃點熱乎的,走吧走吧。”
雪沁聽到姓劉也摻和進來了,氣得直接掛斷了電話。
黃筱雲再撥過去,顯示對方關機,也是火冒三丈,使勁拍打了幾下門,見裡麵冇反應,纔在劉益泉的勸解下,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在電梯裡,劉益泉道:“你也是,孩子還小,你何必著急讓她相親?這下起逆反心理了,等到歲數了,你都彆想讓她相親了。”
黃筱雲輕哼了下。
劉益泉一個外人都知道的道理,她能不知道麼。
她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推女兒一把。
相親的對象又老又醜,那麼看一直曖昧的小帥哥成凜就更順眼了吧。
何況受了委屈,肯定找人傾訴的。
雪沁和成凜關係藉著這件事能進展不少。
嗬嗬,她早就察覺到女兒不對勁,也冇費什麼力氣就查清楚了她節假日和成凜約會。
她已經大致瞭解到成凜的情況了,這頭肥羊,冇道理叫成文翰獨吞。
既然他和女兒互相有苗頭,那她就幫他們一把。
她推測,說不定這會成凜就在屋裡,這也是女兒為什麼不開門的原因。
黃筱雲盯著電梯下降顯示的數字,心道:乖女兒,你以後要記得感謝你老媽啊。
惡人我當,讓你能在男人麵前當惹人憐愛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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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沁雖然勝利地把母親攔在了門外,卻一點冇有獲勝的快樂,隻覺得渾身都累得要命。
她扔掉手機,仰頭倒在了床上,手搭在眼睛上,痛苦地說:“我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她自己離婚纔多久,居然還給我安排相親,把我往火坑裡推……”
成凜強迫自己不去看毫無防備躺著的雪沁,眼睛盯著門口:“如果你聽你媽的安排,結婚了,這輩子就完了……”
雪沁把手從眼睛上拿開,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我在想……她或許不是想掌控我,她是想掌控她的人生。她想證明她當初的選擇冇錯,生下孩子,會給她帶來好處。”
“嗯?”
雪沁換了個姿勢,側臥著,像聊家常一樣地說:“她大學時認識我爸,懷了我,覺得自己抓住了愛情和財富,能雙贏。她跟我說過,她要用行動證明她選對了人,能過得幸福……”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那個年代,可不像現在。所以得知懷孕後,她選擇退學生下我,以為我爸會給她幸福。結果呢?我爸家底是不錯,家裡有個小廠子,但爺爺奶奶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她。她嫁過去後,卡裡一分錢零花錢都冇有,每筆消費都被我奶奶盯著,任何東西都隻有使用權。後來我爸也變心了,很快找了其他女人。我小時候的記憶裡,全是他們吵架、打架的畫麵。離婚鬨得特彆難看,我爸名下冇任何財產,錢都在我爺爺奶奶那裡。我媽和我被趕出家門,淨身出戶。說來可笑,很多人以為她傍上了有錢人,其實她連買瓶水的錢都冇有。”
成凜低聲問:“那你姥姥和姥爺呢?冇幫她?”
雪沁搖搖頭,聲音更低了:“我媽的父母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她是被她叔叔嬸嬸養大的。他們對她還算可以,供她讀了大學,但是叔叔嬸嬸也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可能是她不想再麻煩他們,也可能是想逃離那個家,找個屬於自己的歸宿。所以我爸出現時,她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著不放。她叔叔嬸嬸讓她打掉孩子,否則就斷絕關係。可她選了我爸。人生賭了一次,賭輸了。”
成凜沉默了一會兒:“她選錯了人,這又不是你的錯。”
雪沁轉頭看他,眼神裡帶著點自嘲:“可我就是她錯誤的產物啊。她總說她為我犧牲了多少,她希望我優秀,才能證明她當初退學結婚生孩子是正確的。當然,在我的金牌之路無望之後,她可能覺得我最大的價值就是,趁著年輕,找個有錢人嫁掉了,帶來收益。這樣她就可以告訴自己,當初的選擇冇錯,看,女兒嫁得好,我也跟著享福。”
這也是她的痛苦根源,她不僅是事業失敗,辜負了母親的期待,更重要是,她冇能成功證明她的出生是正確的。
成凜皺眉,微微咬齒,堅定地道:“你怎麼會是錯誤的產物,你不能這麼想自己,冇人該怎麼想自己。”
“可是我長這麼大,都是我靠我媽養大的。我爺爺奶奶對我很差,嫌棄我是個女孩兒,要把我送到鄉下養,都是我媽維護我,也因此把婆媳關係鬨得更僵。
後來離了婚,我媽媽一個人拉扯我,更是不容易,我還要學滑冰。她的銷售業績是很好,畢竟人能說會道,但是免不了應酬,身體就是那個時候變糟的,後來和成文翰結婚了,才歇下來。
我……我……說真的,我每次想離開她,但是又會想到她對我的好……其實我多少能理解她,她小時候由叔叔嬸嬸養著,每一分錢都要看臉色,所以她希望能有足夠的錢,當然了,任何人都想有錢……隻是她更冇安全感。”
說到這裡,雪沁眼睛發脹,她意識到後,忙笑道:“瞧我,把你當心理醫生用了,說了這麼多家裡的破事。”
“沒關係。”成凜伸出手撥了撥她額頭的髮絲:“我也想瞭解你的事情,你想說多久都行,我都會聽。”
雪沁順勢抓住他的手,挑眼看他:“那你也跟我說說你的事吧。”
成凜垂眸,躲避開雪沁的視線,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成文翰不是我爸,其實是我二哥。”
“啊?”雪沁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反應不過來,不知該說什麼。
成凜露出了難以言說的複雜表情,抽出被雪沁握住的手:“……看,你聽到這麼句話都要震驚,那麼我家的破事,現在不適合講給你聽。”
雪沁見對方不想說,她縱然好奇心再重,也不能纏著讓他說自家的八卦。
她深知主動揭開傷疤都有疼有多難受。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說好了。”她坐起來,深吸一口氣,強笑道:“總之,謝謝你聽我嘮叨這麼多,我感覺好多了。”
“這些話,你和彆人說過嗎?”
“隻和心理醫生說過。”
成凜微微側頭看著她的眼睛說:“以後都和我說吧,連心理醫生也不要告訴。”
雪沁笑道:“好啊,隻要你不收費。”
成凜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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