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贗行者 第81章 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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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文山猛然一回頭,帽簷上的泥水甩在龍楚雄臉上罵道:“你他媽是不是被嚇傻了?”
寸文山攥著黑布包的手指縫裡還滲著血,那是剛纔翻牆時被碎玻璃劃了。
“碼頭那陣仗你冇看見?警察快把地皮都掀了,現在回聚寶齋就是送死!”
龍楚雄還想說話,被寸文山狠狠踹了一腳,踉蹌著撞在潮濕的磚牆上,濺起片汙泥。
“命都快冇了,還琢磨你那個破聚寶齋呢?”寸文山眼珠子轉了轉,話鋒一轉繼續補充道,“你要知道,段小龍在聚寶齋,真要有事,他比誰都機靈,我也不是不信他,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警方肯定把聚寶齋給層層包圍如同鐵桶那樣,咱仨這模樣過去,不是給段小龍添亂?”
沐孟蓮單手扶著牆喘粗氣,左肩的傷口被陰溝裡的冷風一吹,疼到她牙床都打顫。她撕下塊還算乾淨的衣角,胡亂往傷口上一纏:“六爺這番話冇錯,咱們先找地方躲躲,前麵拐過第三個彎,裡邊有一間廢棄許久的水泵房,我前幾年幫人運木料時藏過東西,門是鐵玩意還能鎖。”
龍楚雄撇著嘴,腳底下踢到個爛掉的菜筐,發出“嘩啦”的輕響,嚇到他趕緊捂住嘴。
“那水泵房還不如這地道呢,去年我路過時,看見窗戶都被乞丐拆了燒火,耗子能在梁上打群架。”
“打群架也比被警察抓走強。”寸文山扯著他的後領往前拽,黑布包在懷裡硌著肋骨生疼,“今晚就湊合一晚,等天亮了看風聲,要是警方那邊冇啥大動靜,再想辦法往聚寶齋遞個信。”
沐孟蓮緊跟著這二人,手指在潮濕的磚牆上劃過,成功摸到了一塊較為鬆動的小石頭。
這是沐孟蓮去年做的記號,開口道:“水泵房後麵有個通風口,能看見聚寶齋的後牆。”
隨後,沐孟蓮為穩定人心,主動開口道:“今晚先躲一躲,明天天亮了,我去瞅瞅動靜。”
龍楚雄的腳被汙水裡的鐵皮劃破,疼到齜牙咧嘴,卻不敢輕易出聲,隻能跟著寸文山的影子往前挪,他總覺著聚寶齋的方向有什麼東西一直暗中召喚自己,那雕花窗欞後的月光,庫房裡木料的清香,甚至連賬房先生那支老掉牙的算盤聲,這些都比這陰溝裡的惡臭讓人踏實。
與此同時,聚寶齋的閣樓裡,段景宏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帶著鬆木香的枕頭裡。
窗外的梆子敲過五更,天井裡的石榴樹被風吹到沙沙響,像有人用手輕聲翻書。
段景宏昨晚特意喝了半杯安神茶,此刻睡得正沉,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夢裡他站在博物館的展廳裡,滇王印被放在防彈玻璃罩裡,金光在射燈下流轉,王保山拍著他的肩膀說“收網了”。
樓下的自鳴鐘“當”地敲了一聲,段景宏咂了咂嘴,把被子往頭上拉了拉。
當然,他此刻根本不知道寸文山三人,正像耗子似的躲在陰溝裡,也不想知道。那些人躲在哪裡,怎麼躲,會不會想起回聚寶齋,其實都在計劃的褶皺裡藏著,如同鐘錶裡的精細齒輪,該轉的時候自然會轉。
床頭櫃上的銅製鎮紙映著月光,上麵刻著的“聚寶”二字被磨到發亮。
段景宏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彷彿整個聚寶齋的寧靜,都凝結在他平穩的鼻息裡。
第二清晨,天纔剛矇矇亮,聚寶齋的天井裡就徐徐飄起了淡淡的水汽。
段景宏打著哈欠推開房門,青石板上還凝著露水,踩上去有涼絲絲的寒氣。
段景宏從井裡打了桶水,就著晨光往臉上潑,冰涼的井水徹底驅散了睡意。
“龍哥早!”小馬拎著個油紙包從外麵跑進來,粗布褂子上沾著些麪粉,“街口張記的油條剛出鍋,還熱乎著呢,我給你帶了兩斤。”
段景宏單手接過了油紙包,油條的香氣混著天井裡石榴花的甜味飄進鼻腔。
“算你小子有良心。”他拍了拍小馬的後腦勺,“去把碗筷擺上,吃完了教你幾招。”
兩人坐在石桌旁,小馬捧著碗豆漿吸溜得正香,段景宏則慢悠悠地嚼著油條,眼睛卻不著痕跡地掃過院門口。
一切如常,牆角的牽牛花還在安靜地開著。
吃完早飯,段景宏從柴房裡拖出根棗木棍,在手裡掂了掂:“昨天教你的招式,再給我走一遍。”
小馬立刻紮好馬步,胳膊剛抬到一半就被段景宏一棍子敲在腿彎:“膝蓋再彎點!屁股撅那麼高,想當靶子讓人打?”
他接過木棍,親自示範,“看好了,重心要穩,像紮在地裡的老樹根,敵人怎麼推都晃不動。”
小馬學得認真,額頭上很快滲出細汗。
段景宏時不時用棍子“點撥”兩下,嘴裡唸叨著:“對,就是這樣,氣沉丹田,你這胳膊得再硬點,跟麪條似的能打誰?”
幾句話把小馬忽悠得眉飛色舞,掄著木棍練得更起勁了。
不遠處的水泵房裡,沐孟蓮正趴在滿是鐵鏽的通風口前,眼睛死死盯著聚寶齋的方向。
她的頭髮糾結成一團,沾滿了汙泥,左肩的傷口昨晚冇處理好,此刻腫得像個饅頭,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
“咋樣?有動靜冇?”龍楚雄湊過來,嗓子啞得像破鑼,他昨晚在冰冷的地上蜷了半宿,這會兒正不停地打噴嚏。
沐孟蓮搖搖頭,聲音乾澀:“冇看見警察,聚寶齋的門開著,段小龍和小馬在院子裡,好像在練武。”
寸文山靠在發黴的牆角,黑布包被他緊緊摟在懷裡,聽見這話皺了皺眉:“再等等,天亮透了再說。”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烏拉烏拉”的警笛聲,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竟然徑直朝著聚寶齋的方向去了!
沐孟蓮的臉“唰”地白了,手死死抓住通風口的鐵欄杆,指節泛白:“來了,警察真的來了!”
寸文山猛地站起身,黑布包差點掉在地上,他扒著通風口往外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龍楚雄則像被抽走了骨頭,一屁股癱在地上,嘴裡不停地唸叨:“完了,這下徹底完了,警察都堵到聚寶齋了,咱的那些貨跟出貨的路,全廢了啊!操他媽的沐思茅,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龍楚雄抓著自己的頭髮,急到眼淚都快出來了,嘴上還不斷低聲唸叨著:“那可是聚寶齋啊!我守了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聚寶齋,我小半輩子積攢下來的家業,這一下子就要付諸東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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