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風過GL 夜航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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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畫室

周佑說的\"地方\"，是美術樓頂層那間廢棄的畫室。

週日的校園空蕩蕩的，我跟在她身後穿過長滿爬山虎的走廊。鐵門推開時，灰塵在斜陽裡飛舞。畫室不大，窗戶朝西，正對著一片梧桐樹。畫架散亂地堆在角落，牆上貼滿被撕剩一半的素描紙，地上散落著乾涸的顏料管。

\"我們係的秘密基地。\"她踢開腳邊的鉛筆屑，\"畢業班的人才能用。\"

我走到窗邊。夕陽正沉下去，梧桐葉被染成金色，風一吹，像無數晃動的火焰。我突然明白為什麼她總在傍晚來剪頭髮——這個時辰的光線最好，所有東西都帶著毛茸茸的邊。

\"坐下。\"她從包裡掏出炭筆和紙，\"給你畫張正式的。\"

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我習慣當觀察者，不習慣被觀察。剪刀在手時我能掌控一切，但現在我連手該放哪兒都不知道。

\"彆動。\"她的筆尖沙沙作響，\"你平時給客人剪頭髮什麼樣，就什麼樣。\"

我慢慢放鬆下來。我看著她畫畫時的樣子：眉頭微蹙，下唇無意識地咬著，右手小指外側蹭滿了炭灰。畫到一半，她突然起身，指尖托起我的下巴。

\"頭再偏左一點。\"

她的手指很涼。我聞到她袖口沾著的鬆節油味道，混著一點汗水的鹹。這個角度能看清她鼻梁上淺褐色的雀斑，和睫毛投下的細小陰影。

天光漸暗時，她拉開電閘。老舊的日光燈管閃爍幾下，投下青白的光。她突然從背後矇住我的眼睛：\"等會兒再看。\"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音，她的呼吸掃過我的耳際，還有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

\"好了。\"

畫裡的我坐在窗邊，半邊臉浸在暮色裡。最驚人的是頭髮——她用炭筆把它畫成了流動的河流，髮梢纏繞著星星點點的金光。

\"像不像你那天剪的雨？\"她指著窗外。

暮色中的雨絲確實閃著光。我想說點什麼，但鈴聲突然響了——美術樓要鎖門了。

我們摸黑下樓。拐角處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這邊。\"

她的掌心有汗，滑膩膩的，但我冇鬆開。走廊儘頭有扇小門，推開是防火梯。鐵製的台階鏽得厲害，踩上去嘎吱作響。爬到一半，她突然停下。

\"看。\"

整座城市在腳下鋪開。遠處商業街的霓虹剛剛亮起，像一串浮動的瑪瑙。近處的梧桐樹冠在風裡搖晃，沙沙聲像某種私語。

她從包裡摸出兩罐啤酒。易拉罐打開時\"噗\"地一聲，泡沫濺到我手背上。

\"畢業前我要畫滿一百張你。\"她碰了碰我的罐子，\"從二十一歲開始畫。\"

我喝了一口。啤酒又苦又澀，但我胸腔裡突然漲滿一種陌生的溫熱。我想問\"然後呢\"，但最終隻是抿了抿嘴邊的泡沫。

回程時起了霧。她騎著自行車，鏈條哢哢響，我坐在後座，手裡攥著那幅畫。夜霧濕漉漉地撲在臉上，我偷偷把額頭抵在她的背上。

t恤下麵是溫熱的皮膚，和一下一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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