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風過GL 銀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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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的距離
冷佩寧發來訊息說她要來珠州時,深州正下著連綿的秋雨。手機螢幕在昏暗的臥室裡亮起,我盯著那條簡短的訊息看了許久:「這次一個人來,珠州待三天。」
雨水敲打著窗戶,我蜷縮在被窩裡,手指懸在螢幕上方。上次紅酒品鑒會後,冷佩寧去了法國,我們偶爾會在微信上聊幾句,但都刻意避開了那個未完成的對話。四個月過去,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印是否已經消失?那枚被摘下的戒指又代表著什麼?
「要來深州玩嗎?」我最終回覆道,「可以住我這兒。」
訊息發出去後,我立刻補充:「客房一直空著。」
冷佩寧回得很快:「好啊,正好想你了,見見你。」
放下手機,我起身拉開窗簾。雨中的深州朦朧而安靜,高樓大廈的輪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上次冷佩寧離開前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耳邊:\"回來時,希望能聽到你的答案。\"
而現在,我們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冷佩寧到達的那天,深州難得放晴。我開車去高鐵站接她,遠遠就看到她站在出站口,一身米色風衣,短髮比上次見麵時長了些,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她腳邊放著個小小的行李箱,看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旅行都要輕裝簡行。
\"好久不見。\"她微笑著走向我,身上帶著熟悉的香水味。
\"好久不見。\"我接過她的行李箱,刻意避開肢體接觸,\"旅途順利嗎?\"
\"嗯,挺順利的。\"
回程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有些微妙。我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深州新開的商場、今年的颱風季、甚至路邊偶然看到的廣告牌。就是絕口不提這四個月發生了什麼,不提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印,不提那個懸而未決的\"答案\"。
\"新店怎麼樣?\"等紅燈時,冷佩寧突然問道。
\"還不錯,上個月剛過盈虧平衡點。\"我鬆了口氣,終於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錢阿姨現在是我那兒的活招牌,帶著她那幫'銀髮戰隊'天天開養生講座。\"
冷佩寧輕笑:\"她可真是個寶藏。\"
\"是啊,上個月還幫我談下了兩家養老院的長期訂單。\"
就這樣,我們一路聊著工作,直到車子停在我的公寓樓下。公寓是去年買的,兩室一廳,雖然不大但視野很好,能俯瞰深州灣。
\"客房在這邊。\"我領著冷佩寧參觀,\"浴室裡有新的洗漱用品,需要什麼隨時跟我說。\"
冷佩寧把行李箱放在床邊,環顧四周:\"比我想象中整潔多了。\"她揶揄道,\"記得你以前屋子東西放的很淩亂。\"
\"人總會變的。\"我輕聲回答,不知為何有些傷感。
那晚我們叫了外賣,坐在陽台上看夜景。冷佩寧開了瓶從法國帶回來的紅酒,醇厚的酒香在夜風中飄散。
\"敬重逢。\"她舉起酒杯。
\"敬重逢。\"我輕輕碰杯,紅酒在杯中盪漾,映出遠處閃爍的燈火。
酒過三巡,冷佩寧的臉頰微微泛紅。她靠在椅背上,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在陽台柔和的燈光下,那個淡淡的戒指印清晰可見。
我假裝冇看見,轉頭望向遠處的海麵。冷佩寧卻突然開口:\"想問什麼就問吧。\"
\"什麼?\"
\"這個。\"她舉起左手,那個蒼白的印記在燈光下格外刺眼,\"你從接我時就一直在看。\"
我握緊酒杯,不知該如何迴應。冷佩寧苦笑著搖搖頭:\"不代表什麼。\"
\"哦。\"我乾巴巴地應道,心裡有千萬個問題,卻一個也問不出口。
冷佩寧仰頭喝光杯中的酒:\"睡吧,明天不是要帶我去新店看看嗎?\"
那晚,因為客房物資準備不足的原因,冷佩寧還是和我睡了主臥。我們像兩個陌生人一樣躺在我的床上,中間隔著足以容納一個人的距離。黑暗中,我能聽到冷佩寧均勻的呼吸聲,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曾經在珠州酒店裡,我們也曾這樣背對背躺著,但那時的心境與現在截然不同。
我知道,那條無形的銀河,終究橫亙在了我們之間。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像普通朋友一樣遊玩。我帶冷佩寧去了新開的\"美麗工坊\"旗艦店,她讚歎了裝修風格;我們去了海邊棧道,在秋日的陽光下散步;甚至去了遊樂園,在過山車上尖叫大笑。
表麵上看,一切都很完美。但每當夜幕降臨,回到那個必須共享的臥室,沉默就會像一堵無形的牆,將我們隔開。
第四天晚上,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回來的路上,冷佩寧突然在一家珠寶店前停下腳步。櫥窗裡陳列著各式婚戒,在射燈下閃閃發光。
\"很漂亮,對吧?\"她輕聲說,目光落在一對素圈對戒上。
\"嗯。\"我站在她身旁,心跳加速,\"你之前的那枚是什麼樣的?\"
冷佩寧沉默了片刻:\"dr定製款,內側刻著日期。\"她頓了頓,\"結婚戒指。\"
我冇有追問,現在還在婚內嗎?戒指又為何被摘下。這些問題像尖刺一樣卡在喉嚨裡,卻終究冇有問出口。
\"走吧,有點冷了。\"冷佩寧最終轉身,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
那晚,我們依然背對背躺著。但半夜我醒來時,發現冷佩寧不在床上。透過半開的房門,我看到她站在陽台上,指尖夾著一支菸,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輪廓。
我輕輕走過去,遞了件外套給她:\"會感冒的。\"
冷佩寧接過外套,卻冇有穿上,隻是抱在胸前:\"在法國學會的。\"她晃了晃手中的煙,\"壓力大時抽一支。\"
\"以前冇見你抽過。\"
\"很多事你都未必瞭解。\"她吐出一個菸圈,聲音有些啞,\"就像我也不瞭解你的全部。\"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輕輕劃開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偽裝。是啊,認識這麼久了,我們分享過商業機密,討論過營銷策略,卻很少觸及彼此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那個戒指\"我鼓起勇氣開口。
\"我結婚了。\"冷佩寧打斷我,\"是形婚,我們不住一起。\"她彈了彈菸灰,\"他有對象。\"
我的心猛地一沉:\"所以你\"
\"所以我摘下了戒指。\"冷佩寧轉頭看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隻是不想帶來不必要的猜疑。\"
她舉起左手,那個戒指印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白色。我突然明白,那不僅是戒指留下的痕跡,更是一段生活閱曆在生命中的印記,無法輕易抹去。
\"林芮,\"冷佩寧的聲音很輕,\"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等你那個'答案'嗎?\"
我搖搖頭,心跳如雷。
\"因為我想確定,你不是因為寂寞才選擇我。\"她掐滅菸頭,\"就像我不能因為責任和眼光一直處在婚姻的狀態裡。\"
夜風吹起她的長髮,露出光潔的額頭。我想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皺紋,卻最終隻是握緊了欄杆。
\"我明白。\"我輕聲說,\"愛情應該是雙向的。\"
冷佩寧笑了,那笑容裡帶著釋然:\"是啊,雙向的。\"
我們沉默地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深州灣的點點漁火。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距離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靈上的。就像那條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銀河,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遙不可及。
冷佩寧在深州的最後一天,我們去了海邊。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熱,海水呈現出深邃的藍色。我們脫了鞋,赤腳走在沙灘上,留下一串並排的腳印。
\"明天幾點的車?\"我問。
\"上午十點。\"冷佩寧彎腰撿起一枚貝殼,\"不用送我了,我叫車就行。\"
\"那保持聯絡?\"
冷佩寧直起身,將貝殼遞給我:\"當然,商業夥伴嘛。\"
我接過那枚小小的貝殼,陽光下它呈現出珍珠般的光澤。就像我和冷佩寧的關係,美麗卻脆弱,經不起太用力的握緊。
那晚,我們破天荒地冇有背對背睡覺。冷佩寧側身麵對我,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芮,\"她輕聲說,\"如果有一天,你徹底放下了京江的那個人\"
\"嗯?\"
\"記得告訴我。\"她伸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然後迅速收回,\"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冷佩寧已經離開了。客廳和廚房裡被收拾得一塵不染。隻有床頭櫃上的一枚法國硬幣和一張字條證明她曾來過:「下次見。」
我拿起那枚硬幣,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翻到背麵,是埃菲爾鐵塔的浮雕。我突然想起冷佩寧說過,她最喜歡巴黎的日落,因為那時的鐵塔會變成金色。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冷佩寧發來的訊息:「上車了。謝謝這幾天的招待。」
我盯著螢幕看了許久,最終隻回了一個太陽的表情。有些話,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有些距離,一旦承認就再也無法忽視。
就像那條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銀河,星光璀璨,卻永遠無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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