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風過GL 錢阿姨要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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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阿姨要移民了
錢阿姨把移民手續遞到我麵前時,我的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那張薄薄的紙片上密密麻麻填滿了英文,右上角貼著她標準的證件照——依然燙著時髦的短捲髮,隻是白髮比上次見麵時又多了些。
\"下個月就走?\"我強迫自己放下表格,拿起茶杯掩飾情緒,\"這麼快?\"
\"手續都下來了。\"錢阿姨推了推老花鏡,眼角堆起笑紋,\"兒子說加拿大的房子都收拾好了,就等我們老兩口過去。\"她頓了頓,\"就是放心不下團隊裡那些老姐妹\"
辦公室裡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連中央空調的出風聲都清晰可聞。窗外,深州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間的條紋。我盯著那些光斑,突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見到錢阿姨的場景——那時她隻是個來店裡做護理的普通退休教師,誰能想到會成為我最得力的合夥人?
\"阿姨\"我嗓子發緊,不得不清了清喉嚨,\"這些年多虧有你。\"
錢阿姨擺擺手,從手提袋裡掏出一個檔案夾:\"這是我整理的客戶資料,都標註好了每個人的消費習慣和注意事項。\"她翻開第一頁,指著一個名字,\"張教授現在是你最大的銀髮客戶,但她對葡萄酒過敏,千萬彆推薦含葡萄酒的產品\"
我接過檔案夾,紙張因為反覆翻閱已經有些泛黃。每一頁都寫滿了工整的筆記,有些地方還貼著彩色便簽。這本手冊凝聚了錢阿姨七年的心血,如今就這樣交到了我手上。
\"團隊裡的小李可以接我的班。\"錢阿姨繼續說,聲音輕快得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她以前是醫院護士長,專業知識比我紮實多了。\"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下週三的歡送會,您可千萬彆提前告訴其他人,我們準備了個驚喜\"
送走錢阿姨後,我站在辦公室窗前久久未動。深州的天際線比七年前更加壯觀,而我的事業也從一家小店發展成了十幾家小店。可為什麼此刻,胸口卻像被挖空了一塊?
手機震動打斷了我的思緒。是鄔姐發來的訊息:「那個姐姐又下單了,這次要五萬的貨。你真不加她微信?」
我盯著螢幕歎了口氣。鄔姐是我在一個拉拉群裡認識的,這些年給我介紹了不少客戶,但也熱衷於當紅娘。半年前她非要給我介紹個比我大十一歲的\"姐姐\",被我婉拒後居然還不死心。
「把訂單發我就行,還是走公司渠道吧。」我回覆道。
鄔姐立刻發來一串語音:\"哎呀你這孩子,人家姐姐多好啊!事業有成還溫柔體貼,聲音跟小姑娘似的!你就當交個朋友嘛!\"
我搖搖頭,把手機調成靜音。這些年我早已學會了對這類牽線搭橋一笑置之——自從專心搞失業後,我就再冇動過談戀愛的念頭。偶爾的生理需求,有的是辦法解決,何必牽扯感情?
但鄔姐顯然不打算放棄。三天後,當我正在覈對錢阿姨歡送會的流程時,她又發來訊息:「姐姐說想谘詢保健品搭配,我把你微信推給她了哈!人家可是你的大客戶!」
我皺眉看著這條訊息,還冇來得及回覆,一條好友申請就跳了出來。頭像是一片海邊的晚霞,微信名簡單寫著\"聽風\"。
猶豫再三,我還是通過了申請。畢竟這位\"姐姐\"半年內已經在我這兒買了近十萬的貨,於情於理都該提供完善的售後服務。
「你好,我是林芮。」我發了條公式化的問候。
對方回覆得很快:「小林你好!終於加上你了~我是趙一楠,鄔姐應該介紹過吧?」
我盯著這條訊息,突然愣住了。不是內容,而是那條語音轉換的文字旁邊,有個小小的喇叭圖標——這意味著對方發的是語音,被微信自動轉成了文字。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那條語音。
\"小林你好!終於加上你了~我是聽風,鄔姐應該介紹過吧?\"
我的手機\"啪\"地掉在了桌上。這個聲音——清亮、柔軟,帶著一點點上揚的尾音——簡直和梅梅一模一樣。
手指微微發抖,我又點開聽了第二遍。不,不是完全一樣,但相似度至少有八成。特彆是那個\"了\"字的發音方式,和梅梅如出一轍。
「您好,姐姐。」我打字回覆,努力保持專業,「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機械地回答著關於保健品搭配的問題,耳朵卻全神貫注地等待著每一條語音訊息。她似乎更喜歡發語音而非文字,而每一條都讓我心跳加速。
\"這個葡萄籽精華和膠原蛋白可以一起吃嗎?\"
\"我睡眠不太好,有冇有什麼推薦的?\"
\"對了,上次買的紅酒朋友們都說好喝,能再訂兩箱嗎?\"
我閉上眼睛,任由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流淌。七年了,我以為自己早已淡忘了梅梅的聲音,卻原來它一直深埋在記憶深處,隻等一個相似的音色來喚醒。
\"小林?你在聽嗎?\"聽風姐的最新一條語音把我拉回現實,\"我是不是問題太多了?\"
「冇有冇有。」我趕緊回覆,「剛在查資料。您的問題都記下了,我會做個詳細的搭配方案發您。」
\"太好了!\"她的笑聲通過揚聲器傳來,像一陣清風拂過耳畔,\"鄔姐說你特彆專業,果然冇錯!\"
結束谘詢後,我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張海邊背影照,配文:\"四十不惑,隨心而行。\"往前翻,有讀書筆記、旅行照片、偶爾的健身打卡冇有露臉照,但每條動態都透著知性與活力,完全看不出是比我大十一歲的人。
鄔姐的訊息又跳出來:「怎麼樣?聲音是不是特彆好聽?姐姐可是名校畢業的才女,現在做金融投資,年薪七位數起步!」
我放下手機,冇有回覆。窗外,夕陽將整個辦公室染成橘紅色。旁邊是她的訂單明細。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軌跡,卻在這個黃昏奇妙地交織在一起。
一週後的錢阿姨歡送會上,我喝得有點多。團隊裡的老姐妹們輪番上台表演,最後連錢阿姨的兒子——那個曾經對我感激涕零的科技精英——都紅著眼眶致謝詞。
\"林總,說兩句吧!\"小楊把話筒塞到我手裡。
站在台上,看著台下這些年來並肩作戰的麵孔,我突然哽咽:\"七年前,錢阿姨第一次來店裡時\"話剛開頭,手機震動起來。我本想忽略,但瞥見是她發來的語音通話請求,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抱歉\",轉身接了起來。
\"小林?\"那個酷似梅梅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我收到你寄的方案了,想問問那個益生菌\"
\"姐姐,我在參加一個活動。\"我壓低聲音,\"晚點回您可以嗎?\"
\"啊,對不起!\"她立刻道歉,\"你忙,我微信留言就行。\"
掛斷電話,我發現全場都在盯著我。錢阿姨促狹地眨眨眼:\"男朋友?\"
\"不是,客戶谘詢。\"我尷尬地解釋,趕緊把歡送會進行下去。
活動結束後,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宴會廳裡,翻看著她發來的長串語音。每一條我都聽了至少三遍,彷彿這樣就能抓住什麼轉瞬即逝的東西。
「益生菌建議早餐前服用,效果最好。」我回覆道,又補充了一句,「您的聲音很像我一個老朋友。」
發完我就後悔了。這太不專業,甚至有些冒犯。但她的回覆出乎意料:
\"真的嗎?那她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我看著這條訊息,突然鼻子一酸。梅梅溫柔嗎?記憶中的她明明是個急性子,說話像連珠炮,笑起來冇心冇肺,哭起來驚天動地但此刻,我隻記得她在我懷裡時的溫度,和那句帶著哭腔的\"林芮,我好想你\"。
「嗯,很溫柔。」我最終回覆道。
從那天起,我和姐姐的聊天漸漸超出了工作範疇。她喜歡毛姆,恰好是我的最愛;她對宏觀經濟有獨到見解,我們常常就某個政策討論到深夜;甚至連對娛樂圈八卦的品味都出奇一致。
\"你確定她比你大十一歲?\"小楊有次聽到我們的語音聊天後驚訝地問,\"這聲音說是大學生我都信!\"
確實,她的聲音有種神奇的魔力——既保留了少女的清脆,又蘊含著成熟女性的溫婉。如果不是鄔姐再三保證,我絕不會相信她已年過四十。
一個月後,聽風姐又下了一筆大單。這次我親自打包,在箱子裡悄悄放了本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扉頁上寫著:\"給聲音裡有月光的人。\"
她收到後發來一條長長的語音,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小林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讀原版?這本書我找了很久\"末尾似乎還帶著些許哽咽。
我反覆聽著這條語音,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溫暖。那天晚上,我們破天荒地通了兩個小時的電話,從文學聊到旅行,從童年趣事聊到人生理想。掛斷時已是淩晨三點,我卻精神得像剛喝了一整壺咖啡。
\"林總,你今天心情很好啊?\"第二天一早,小楊好奇地問。
\"有嗎?\"我摸了摸自己上揚的嘴角,\"可能是昨晚睡得好。\"
小楊狐疑地看著我:\"你黑眼圈都快掉到嘴邊了\"
我冇有解釋,隻是哼著歌開始一天的工作。手機螢幕亮起,是聽風姐發來的早餐照片——燕麥粥配水果,旁邊放著那本《月亮與六便士》。
「今天要出差,路上看。」她寫道。
「注意安全。」我回覆,猶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到了報個平安。」
發完這條,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七年前經常對梅梅做的事。這個認知讓我手指一僵,但很快又釋然了——不過是句普通的關心,何必過度解讀?
然而當她晚上發來廣州的夜景照,說\"平安到達,想你的保健品建議\"時,我的心還是漏跳了一拍。
鄔姐的訊息適時出現:「怎麼樣?姐姐人不錯吧?考慮見麵嗎?」
我看著這條訊息,手指懸在螢幕上方。理智告訴我應該拒絕——十一歲的年齡差、未曾謀麵的距離、還有那個與梅梅過於相似的聲音這一切都像是個精心設計的陷阱,等著我重蹈覆轍。
但心底有個聲音在輕聲反駁:如果連嘗試的勇氣都冇有,又怎麼配得到幸福?
「等回頭再說吧。」我最終回覆。
發完這條訊息,我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深州的夜色如常璀璨,車流在高樓間穿梭,像一條條發光的河流。遠處,perfect的巨幅廣告牌依然醒目,隻是當年那個帶我入行的表姐,如今已是個兩歲孩子的媽媽;而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梅梅,估計早就開始了新生活。
七年光陰,足夠改變許多事,也足夠讓一些傷痕結痂脫落。或許現在,是時候允許自己再次心動——不是為了填補空虛,而是因為遇到了值得欣賞的人。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她發來的語音:\"小林,我剛發現酒店旁邊有家很棒的咖啡館,他們用的咖啡豆和你上次推薦的是一種\"
我微笑著點開,讓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次充滿整個房間。窗外,一輪明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與城市的霓虹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奇妙的畫卷——就像生活本身,既現實又夢幻,既複雜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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