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風過GL 她的不安
-
她的不安
巴黎歸來的第一個清晨,陽光透過主臥的落地窗灑進來時,我還有些恍惚。
身旁的床鋪已經空了,隻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和微微凹陷的枕頭。我伸手摸了摸那個位置,餘溫尚存。床頭櫃上放著一張便簽紙,上麵是姐姐龍飛鳳舞的字跡:「早安,我的小寶貝。有會議,晚上見。——敏」
我捏著那張便簽,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主臥比客房大得多,衣帽間裡我的衣服已經和姐姐的掛在一起,梳妝檯上並排放著兩套護膚品。浴室裡,兩支牙刷親密地挨著,一支薄荷綠,一支櫻花粉。
手機震動起來,是銀行的簡訊通知:「您賬戶8787於05月01日09:15入賬人民幣200,00000,餘額」
我盯著那一串零看了足足十秒。二十萬,相當於我在深州時小半年的收入,現在卻成了姐姐口中的\"零花錢\"。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姐姐發來的訊息:「家用到了嗎?今天想吃你做的意麪。」
廚房裡,管家陳姨正在準備食材。見我進來,她微笑著退到一旁:\"林小姐,張總吩咐過,您可以用廚房的任何東西。\"
大理石檯麵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廚具,冰箱裡塞滿了進口食材。我係上圍裙,開始笨拙地切西紅柿。在深州時我很少下廚,最多煮個泡麪,現在卻想為姐姐做一頓像樣的午餐。
\"需要幫忙嗎?\"陳姨在一旁問。
我搖搖頭:\"我想自己來。\"
兩個小時後,我盯著飯盒裡有些糊掉的意麪和形狀不規則的煎蛋,歎了口氣。最終我還是讓陳姨幫忙重新做了一份,但堅持把自己煎的心形雞蛋放在了最上麵。
e寶金融的總部大樓在國貿三期,玻璃幕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前台小姐看到我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職業微笑:\"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我找張楠敏。\"我說,\"我是她妹妹\"
\"林小姐!\"姐姐的助理小林從電梯裡快步走出來,\"張總正在開會,讓我來接您。\"
電梯直達樓層,透過玻璃牆能看到會議室裡姐姐的身影。她穿著深藍色西裝,正在白板前寫著什麼,神情專注而淩厲,與在家時的溫柔判若兩人。
\"張總最近胃口不好,\"小林帶我來到姐姐的辦公室,\"您能來送飯真是太好了。\"
辦公室寬敞明亮,一整麵落地窗外是北京的城市景觀。我小心翼翼地把飯盒放在茶幾上,目光掃過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和幾盒打開的胃藥。
\"她經常不吃午飯嗎?\"我問。
小林猶豫了一下:\"張總工作起來經常忘記時間\"
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姐姐的聲音由遠及近。當她看到我時,淩厲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怎麼來了?\"
\"給你送飯。\"我指了指茶幾上的飯盒,\"答應過你的意麪。\"
姐姐的眼睛亮了起來,快步走過來掀開蓋子。當她看到那個歪歪扭扭的心形煎蛋時,突然笑出了聲:\"你做的?\"
我紅著臉點點頭。
\"我嚐嚐。\"她直接用手拿起煎蛋咬了一口,\"嗯有點鹹,但很好吃。\"
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我突然明白了小林說的\"胃口不好\"是什麼意思——不是不想吃,而是冇人提醒她吃。
從那天起,我正式開始了\"家庭主婦\"的生活。
每天早上七點半起床,為姐姐準備早餐——開始是簡單的煎蛋吐司,後來慢慢學會了做班尼迪克蛋、可麗餅甚至小籠包。八點半送姐姐出門,然後開始打掃房間、準備午餐。如果冇有商務宴請,我就會開車去公司給她送飯。下午去超市采購,或者上烹飪課、插花課。晚上五點準時準備好晚餐,等姐姐回家。
姐姐對我的\"工作\"非常支援,不僅給我辦了最高級的健身卡、美容卡,還專門請了米其林廚師來家裡教我做飯。每月初,二十萬家用準時到賬,我甚至不需要動用自己的積蓄。
\"今天怎麼樣?\"某天晚上,姐姐一邊脫西裝一邊問我。
\"挺好的,\"我幫她按摩肩膀,\"上午去上了烘焙課,下午把客房的窗簾換了。\"
姐姐轉過身,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開心嗎?\"
\"開心啊。\"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是實話。能為愛的人洗手作羹湯,看著她吃光我做的飯菜,這種幸福感是經營\"美麗工坊\"時從未體驗過的。
然而,變化來得悄無聲息。
那是個普通的週三下午,我在skp給姐姐挑選生日禮物。路過一家理髮店時,玻璃窗上\"招聘髮型師\"的告示讓我停下了腳步。透過玻璃,我看到一位年輕的理髮師正在給客人修剪劉海,剪刀在她手中靈活地轉動著。
手指不自覺地跟著比劃起來——握剪刀的姿勢、梳子的角度、手腕的力度這些肌肉記憶從未消失。我站在櫥窗前看了整整十分鐘,直到店員疑惑地探出頭來:\"女士,要剪髮嗎?\"
\"不,我\"我搖搖頭,卻忍不住問,\"你們在招人?\"
\"是啊,缺個髮型師。\"店員打量著我,\"您有興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香奈兒的套裝,愛馬仕的包包,指甲上精緻的法式美甲。這身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要去應聘理髮師的樣子。
\"我過去是乾這行的。\"我輕聲說。
晚餐時,我試探性地提起這件事:\"今天看到小區門口那家理髮店在招人。\"
姐姐正在切牛排的手頓了一下:\"嗯?\"
\"我想去試試。\"我放下叉子,\"反正白天也冇什麼事。\"
餐廳突然安靜下來,隻有水晶吊燈發出細微的電流聲。姐姐慢慢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是零花錢不夠用嗎?我可以再加。\"
\"不是錢的問題。\"我急忙解釋,\"我就是想找點事情做。\"
\"插花課不是剛結束嗎?下週還有——\"
\"姐姐,\"我打斷她,\"我想工作。真正的工作,不是打發時間的興趣班。\"
姐姐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那家理髮店在招髮型師,我本來就是學這個的\"
\"理髮店?\"她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你是說你要去給彆人洗頭剪髮?\"
我抿了抿嘴唇:\"我以就乾過這個。\"
\"那不一樣!\"姐姐猛地站起來,餐巾掉在地上,\"那時候你是老闆,現在你要去給彆人打工?\"
\"我不在乎當老闆還是打工,\"我也站了起來,\"我隻是想找點事情做。\"
姐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轉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影僵硬得像塊石頭。窗外的北京夜景燈火輝煌,卻照不進我們之間突然拉開的距離。
\"如果\"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如果隻是打發時間,我可以給你開家店。\"
\"我不要你給開店,\"我走到她身後,\"我就想去那家理髮店上班,從最基礎的做起。\"
姐姐轉過身,眼裡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為什麼?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這一刻我才明白,她不是不理解我的需求,而是害怕失去掌控感——就像她曾經失去過的兩段感情一樣。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準備了早餐,但氣氛明顯不同以往。姐姐沉默地吃完,臨走時突然說:\"你想去就去試試吧。\"
我驚訝地擡頭。
\"但是,\"她穿上外套,語氣生硬,\"如果太累或者受委屈,就不要做了。\"
理髮店的麵試比想象中順利。店長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叫祥子,紮著個小辮子,手臂上全是紋身。
\"以前在哪兒乾過?\"他翻著我的簡曆。
\"外地,自己開的店。\"我如實回答。
阿傑吹了聲口哨:\"怎麼跑京都來了。\"
\"家庭原因。\"我含糊其辭。
他讓我現場給模特頭剪個髮型。當我拿起剪刀的那一刻,彷彿回到了多年前在美容美髮學校的第一堂課——手指自動找到了最舒適的位置,剪刀開合的節奏像呼吸一樣自然。
二十分鐘後,阿傑圍著模特頭轉了一圈:\"明天能來上班嗎?\"
第一天上班,我特意換上了簡單的t恤牛仔褲,把貴重的首飾都留在了家裡。但當我推開理髮店的玻璃門時,還是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新來的?\"洗頭小妹好奇地問,\"你這一身至少兩萬吧?\"
我這才意識到,即使是最簡單的裝扮,長期養尊處優的氣質還是掩蓋不住。祥子給我安排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第一個客人是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想要剪個初戀頭。
\"您是新手嗎?\"女孩看著我光溜溜的工具台,有些猶豫。
\"放心,她可是老手。\"祥子幫我解圍,\"以前開過店的。\"
剪刀在手的感覺真好。當第一縷髮絲落下時,我彷彿找回了丟失已久的自己。女孩看著鏡子裡的新髮型,驚喜地轉來轉去:\"太好看了!我以後就找你剪了!\"
晚上回到家,姐姐已經坐在客廳等我了。我手上還沾著染髮劑的味道,身上粘的全是碎髮。
\"怎麼樣?\"她放下平板,語氣刻意輕鬆。
\"挺好的。\"我晃了晃手,\"今天接了幾個做頭髮單子辦了卡,估計能提成八百。\"
姐姐的表情有些複雜:\"你缺這八百塊?\"
\"不缺,\"我衝姐姐笑了笑,\"但是我喜歡這個感覺。\"
她走過來,突然伸手撣了撣我得肩膀:\"累嗎?\"
\"腰有點酸,\"我實話實說,\"站了七個小時。\"
姐姐歎了口氣,拉我到沙發上坐下,開始給我按摩肩膀。她的手法很專業,力道恰到好處。
\"我讓陳姨燉了湯,\"她輕聲說,\"洗完澡喝一點。\"
就這樣,我開始了白天在理髮店上班,晚上回家陪姐姐的生活。祥子很快發現我不隻是個普通理髮師,開始讓我負責培訓新人;客人們口耳相傳,指名要我的預約越來越多;甚至有幾個網紅專門來找我做髮型,把我的作品發到了社交媒體上。
一個月後,祥子提出讓我當技術總監,工資翻倍。我興沖沖地回家告訴姐姐。
\"怎麼了?\"我問。
她默默把照片推過來。那是幾張我和客人聊天的照片,
\"誰拍的?\"我的手開始發抖。
\"不重要,\"姐姐把照片扔進垃圾桶,\"明天彆去了。\"
\"就因為我和客人聊天?\"我提高了聲音,\"我在那裡很開心!\"
\"但我不開心!\"姐姐突然爆發了,\"為什麼非要出去工作?我對你不夠好嗎?就隻在家等我不行嗎?\"她的聲音哽住了。
\"姐姐,\"我握住她的手,\"我隻是和客人正常的聊天。我們什麼也冇做,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聊天!\"姐姐猛地抽回手,\"我不喜歡你和彆人聊天!\"
那天晚上,我們第一次分房睡。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淩晨兩點,手機亮了一下,是姐姐發來的訊息:「對不起,我隻是害怕失去你。」
我冇有回覆。淩晨三點,主臥傳來隱約的啜泣聲。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到姐姐蜷縮在床上,懷裡抱著我的枕頭。
\"吵到你了。\"她啞著嗓子說。
我爬上床,把她摟進懷裡。她的身體冰涼,微微發抖。
\"我們折中一下好不好?\"我輕聲提議,\"我不和客人聊天了,以後就隻給她們剪頭髮,絕不閒聊,你彆多想可以嗎,也彆再找私家偵探跟著我。\"
姐姐在我懷裡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你不許在和她們說話,我也不在找私家偵探。\"
\"好!我答應你\"我打斷她,\"你彆瞎想好嗎?我和你保證我隻愛你,最愛你,不和她們說話,可以嗎?\"
她擡起頭,月光下我看到她眼中的淚光:\"你說話算數。\"
\"算數,\"我擦掉她的眼淚,\"真不知道誰是姐姐。\"
我照常在理髮店上班,姐姐也遵守約定,不再讓私家偵探跟蹤我。除了理髮我也不再和客人閒聊,在店裡我全天都帶著口罩。姐姐每天都會發十幾條訊息,問東問西,但始終遵守承諾。
晚上輪到我值班打烊時,姐姐會特意過來幫我打掃衛生。她笨拙地拿著掃把清理地上的碎髮,昂貴的西裝褲上沾了不少頭髮茬。
\"怎麼樣,張總?\"我調侃道,\"體力活不好乾吧?\"
她直起腰,突然把我拉進懷裡:\"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她的聲音悶在我的肩膀上,\"冇有離開我。\"
窗外,北京的夜色漸漸深沉。在這個小小的理髮店裡,我們終於找到了平衡點——不是誰依附誰,而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因為愛情而選擇並肩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