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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刑警的尋人啟事,貼滿了我的食譜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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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活了三百年的怪物,靠著吃人維持不老容顏,但我有原則,隻吃惡人。

直到那天,我新搬來的鄰居是個刑警,他敲開我的門,遞給我一張失蹤人口名單,指著其中一個問我:「你見過嗎?」

我笑了:「不認識。」

他不知道,那張名單上的所有人,都在我的肚子裡。

門被敲響時,我正在處理今天的「食材」。

那是一個家暴男,白天是衣冠楚楚的公司高管,晚上回家就對妻子拳腳相加。他的妻子向社羣求助過,向親友哭訴過,換來的隻有「家醜不可外揚」和「他隻是壓力太大了」。

沒人幫她,我幫。

我處理得很乾淨,就像處理之前那幾百個一樣。骨頭埋在後院的銀杏樹下,成了最好的養料。

門鈴聲執著地響著,打斷了我的工作。

我擦乾淨手,脫下沾了血汙的圍裙,換上一條乾淨的素色長裙,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風衣襯得他肩寬腿長。他看我的眼神很銳利,像鷹。

「你好,我叫陸沉,剛搬到你對門。」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點點頭,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你好,我叫沈月見。有事嗎?」

陸沉沒有回答,而是遞過來一張A4紙。

那是一張列印出來的失蹤人口名單,上麵有十幾張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下麵標注著姓名、年齡和失蹤日期。

我的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臉孔,心中毫無波瀾。

「我是市局的刑警。」陸沉自我介紹,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反應,「最近這片區域失蹤案頻發,我們正在排查。你看看,對這些人有印象嗎?」

我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接過那張紙,假裝認真地從上往下看。

張偉,男,42歲,涉嫌金融詐騙,三個月前失蹤。嗯,就是他,騙光了幾個老人畢生的積蓄,導致其中一位心臟病發作去世。他的味道,油膩得像一鍋放了三天的回鍋油。

李莉,女,35歲,校園霸淩主導者,兩個月前失蹤。她逼得一個女孩從教學樓一躍而下。我找到她時,她正在酒吧裡吹噓自己的「光榮事跡」。她的靈魂,充滿了腐爛的甜腥味。

……

我的指尖劃過一張張臉,就像在翻看我的食譜。

陸沉的目光忽然定住,他抬手,指著名單最下麵的一個男人:「重點是這個人,周凱,你見過嗎?」

照片上的周凱,就是我剛剛處理掉的那個家暴男。

我抬起眼,對上陸沉探究的視線,笑意更深:「不認識。」

他沉默地看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

良久,他收回名單,說:「他最後失蹤的地點,就在這棟樓附近。如果你想起什麼,隨時聯係我。」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然後轉身離開。

我關上門,將那張名片隨手扔進垃圾桶。

回到廚房,我看著料理台上的半成品,忽然沒了胃口。

這個叫陸沉的刑警,像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讓我三百年來第一次感到了些許煩躁。

第二天一早,我出門扔垃圾,又碰到了陸沉。

他正在晨跑,穿著一身運動裝,額上帶著薄汗,看到我,他停下腳步。

「沈小姐,早。」

「早。」我點頭致意,準備離開。

「你的垃圾袋……」他忽然開口,目光落在我手裡的黑色垃圾袋上,「好像漏了。」

我低頭一看,一抹暗紅色的液體正順著袋子底部滴落,在乾淨的地麵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印記。

是周凱的血。我處理時太過匆忙,袋子被一小塊碎骨劃破了。

我的心跳沒有漏掉一拍。

我平靜地抬起頭,看向陸沉:「哦,大概是昨晚的番茄牛腩湯吧,倒的時候太急了。」

陸沉的視線從地上的血跡,緩緩移到我的臉上。

那眼神,彷彿要將我從裡到外剖開。

「是嗎?」他輕聲問,語氣裡聽不出情緒,「我聞到的,倒不像是番茄的味道。」

「那大概是我的嗅覺出了問題。」我麵不改色地回答,然後將垃圾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陸警官,如果沒彆的事,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沒有再看他一眼。

回到家,我站在窗邊,看著陸沉的身影消失在晨光裡。這個男人,比我想象的還要敏銳。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能「偶遇」陸沉。

在小區的花園裡,在附近的超市裡,甚至在我常去的一家書店。

他從不主動與我搭話,卻總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那雙銳利的眼睛像兩盞探照燈,無聲地籠罩著我。

我知道,他盯上我了。

這天下午,我正在後院給我的銀杏樹澆水,院門被人敲響了。

我開啟門,門外不止站著陸沉,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胖女人。

胖女人一見到我,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就是她!警察同誌,就是這個女人!周凱失蹤那天晚上,我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從外麵回來!」

這女人我有點印象,是住在隔壁樓的王太,小區裡有名的長舌婦。

陸沉看了王太一眼,然後轉向我,公式化地開口:「沈月見,我們懷疑你與周凱的失蹤案有關,請你配合調查。」

「我?」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憑什麼?」

王太立刻搶著說:「就憑我看到了!那天晚上都快十二點了,我起夜看到她一個人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回來!那箱子看起來可沉了!周凱一米八的大個子,肯定就在那箱子裡!」

我看向她,眼神冷了下來:「王太,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行李箱裡裝的是周凱?」

王太被我看得縮了縮脖子,但仗著有警察在身邊,又挺直了腰桿:「我……我猜的!你一個單身女人,半夜三更拖那麼大個箱子,不是藏屍是什麼?」

真是愚蠢又惡毒的揣測。

我懶得再跟她廢話,直接看向陸沉:「陸警官,就憑這種無稽之談,你就要調查我?」

陸沉沒有理會王太的叫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後的院子裡,那棵長勢極好的銀杏樹上。

「沈小姐,我們隻是例行問話。」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你院子裡的這棵銀杏樹,長得真不錯,肥料很足吧?」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了一下,但臉上依舊平靜。

「還行,偶爾會用點廚餘垃圾當肥料。」

「廚餘垃圾?」陸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比如……骨頭?」

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固了。

王太聽不懂我們之間的機鋒,還在一旁喋喋不休:「警察同誌,你們快搜搜她家!肯定能找到證據!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徹底失去了耐心。

我活了三百年,見過的人比王太吃過的米還多。像她這種依附於男人、以窺探和中傷他人為樂的女人,是我最瞧不上的生物之一。

「王太。」我冷冷地開口,「周凱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他喝醉了打老婆,連你家都聽得見。這樣一個男人失蹤了,你不是應該放鞭炮慶祝嗎?怎麼還急著幫他找凶手?」

王太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你胡說八道什麼!周凱和他老婆那是夫妻間的情趣!你一個沒結婚的懂什麼!」

「情趣?」我嗤笑一聲,「把人打到進醫院的情趣嗎?」

「你……你……」王太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陸沉適時地打斷了我們:「沈月見,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眼神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我身上:「你家的廚餘垃圾裡,都有什麼?」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你想知道,不如自己來挖挖看?」

我以為他會就此罷休,或者申請搜查令。

但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對王-太說:「王太太,你的證詞我們已經記錄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王太不甘心地走了。

院門口隻剩下我和陸沉。

「沈小姐。」他忽然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我不是想針對你。隻是周凱的妻子,現在精神狀況很不好。她懷孕了,卻找不到丈夫。」

我心中冷笑,精神不好?恐怕是開心的吧。

「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

「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陸沉追問。

「沒有。」

他沉默了片刻,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警惕。

這隻獵犬,正在收緊他的包圍圈。

果然,麻煩很快就找上了門。

第二天,社羣物業的人帶著兩個工人,敲開了我的門。

領頭的是物業張經理,一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我,臉上堆著假笑:「沈小姐啊,不好意思打擾了。是這樣的,有業主投訴,說你家後院的銀杏樹樹根,影響了樓體的地基安全。我們得派人來檢查一下,必要的話,可能要把樹移走。」

影響地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棟樓建成五十年了,我這棵樹也才種了不到三十年。

我不用想也知道,這背後是誰在搞鬼。

「張經理,這個理由是不是太牽強了?」我堵在門口,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意思。

張經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沈小姐,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嘛。再說了,投訴的是王太,你也知道她那個人,我們也沒辦法。」

他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如果我不同意呢?」

張經理的臉色沉了下來:「沈小姐,這是小區的公共事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問題。你要是阻撓,出了事你負全責嗎?」

他身後那兩個工人,手裡拿著鐵鍬和鋤頭,一副我再不讓開就要硬闖的架勢。

我明白,他們今天是非要挖我的樹不可。

樹下埋著的東西,絕不能被發現。

我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用些「特殊」的手段讓他們知難而退,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在乾什麼?」

是陸沉。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冷著臉看著我們。

張經理一看到他,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哎呀,是陸警官啊!您也住這兒?是這樣的,我們接到業主投訴,來處理一下這棵樹的問題。」

陸沉的目光掃過那兩個拿著工具的工人,最後落在我身上。

我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想看看,他到底想乾什麼。

「處理樹的問題,需要帶這些東西?」陸沉指了指鐵鍬,「你們是來移樹的,還是來挖地的?」

張經理被問得一愣,連忙解釋:「這不……這不是以防萬一嘛。」

「根據《城市綠化條例》,小區內的樹木屬於全體業主共有,單方麵進行砍伐或移植,是違法的。」陸沉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有業主大會的決議嗎?有向園林局報備嗎?」

一連串的專業問題,直接把張經理問懵了。

「這……我們……」

「沒有的話,就請回吧。」陸沉下了逐客令,「如果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報警處理。」

張經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沒想到這個新來的住戶居然是個懂法的硬茬。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彷彿在說「你等著」,然後灰溜溜地帶著工人走了。

一場危機,就這麼被陸沉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我看著他,心裡卻沒有半分感激,隻有更深的疑慮。

他為什麼要幫我?

「陸警官,謝了。」我淡淡地說。

「不用。」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我隻是不想有人用違法的手段,來達到查案的目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是我自己來查,我會用合法的手段。」

這話裡的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

「比如,一張搜查令?」我挑眉。

他沒有回答,算是預設了。

「那我等著。」我說完,關上了院門。

我靠在門後,聽著外麵陸沉離去的腳步聲,煩躁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

他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我平靜了三百年的湖心,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更讓我不安的是,我發現自己竟然有點看不透他。

他明明懷疑我,卻又阻止彆人來挖我的樹。

他到底想乾什麼?

當晚,我做了一個決定。

與其被動地等待他來查我,不如主動出擊,解決掉這個麻煩。

我需要一個新的「獵物」,一個能把陸沉的注意力從我身上引開的獵物。

很快,我就找到了目標。

一個叫趙林的高利貸販子。他逼得好幾個家庭家破人亡,最近正因為一筆爛賬,到處躲藏。

巧的是,他最後出現的地方,離陸沉負責的另一個區的警局不遠。

我換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之中。

找到趙林的過程很順利。他藏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身邊還跟著兩個打手。

我沒有費多少力氣,就解決了那兩個打手。

趙林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給我磕頭求饒。

「彆殺我!彆殺我!你要錢我全都給你!」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在看一隻待宰的豬。

「我不要錢。」我說,「我隻是來告訴你,有些人,你惹不起。」

說完,我擰斷了他的脖子。

處理完現場,我故意留下了一些指向性的線索,一些能讓警方把這起案子和之前幾起懸案聯係起來,但又絕對找不到我身上的線索。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快亮了。

我回到家,洗了個澡,以為終於可以清靜幾天了。

然而,第二天下午,我的門鈴再次被按響。

我開啟門,看到陸沉站在門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身後,還站著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沈月見。」他看著我,一字一頓地開口,「我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涉嫌多起連環殺人案,被逮捕了。」

他拿出了一副冰冷的手銬。

我看著陸沉手裡的手銬,有一瞬間的錯愕。

連環殺人案?

我明明把現場處理得很乾淨,留下的線索也足夠將警方的視線引到彆處。

「陸警官,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冷靜地問。

「有沒有搞錯,跟我們回去就知道了。」陸沉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他身後的兩個警察上前一步,似乎準備強行給我戴上手銬。

「證據呢?」我沒有動,「沒有證據,你們憑什麼逮捕我?」

陸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證物袋。

袋子裡裝著一小塊布料,墨綠色的,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是在昨晚的死者趙林身上發現的。」陸沉說,「經過比對,和你在超市買菜時,掛在購物籃上的環保袋布料,完全一致。」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個環保袋,是我前幾天去超市時,隨手掛在購物車上的。因為裝的東西太重,袋子被劃破了一個小口子。當時我並沒有在意,隨手就扔掉了。

沒想到,竟然被他撿了去。

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我,並且不動聲色地收集我的東西,用來做比對。

「就憑一塊布?」我冷笑,「陸警官,這種布料滿大街都是,你也太武斷了。」

「當然不止這個。」陸沉的眼神更冷了,「我們還從趙林的指甲縫裡,提取到了一些微量物質。經過化驗,是銀杏樹的葉片碎屑。而整個小區,隻有你家後院,種了銀杏樹。」

後院……

我昨晚回來的時候,為了避開監控,是從後院翻牆進來的。

當時夜色很深,我沒有注意到身上可能沾了東西。

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早就懷疑我的後院有問題,所以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他名正言順來調查我的機會。

趙林的死,恰好就成了這個機會。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趙林藏在哪裡,故意等著我動手。

「帶走!」陸沉沒有再給我辯解的機會,直接下了命令。

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鎖住了我的手腕。

這是三百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冰冷的束縛。

一種陌生的,被壓製的感覺,讓我極度不悅。

我被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地架著,帶出了家門。

經過對門的時候,陸沉家的門開著,我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口,擔憂地看著陸沉。

「阿沉,你……」

「媽,你先進去。」陸沉打斷了她,沒有讓她說下去。

我被押上警車,呼嘯而去。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

陸沉到底是怎麼知道趙林的藏身之處的?他又是怎麼精確地預判到我會去找趙林的?

除非……

除非他對我瞭如指掌。

他知道我的「原則」,知道我隻對什麼樣的人下手。

他不是在查案,他是在給我設套。

從他搬到我對門的那一刻起,這個套就已經設下了。

車子停在了市局門口。

我被帶進審訊室,刺眼的白熾燈從頭頂打下來,照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陸沉坐在我的對麵,手裡拿著一份卷宗。

「沈月見,女,年齡不詳,身份不詳。三百年前,出現在江南一帶,此後每隔三四十年,就會更換一個身份,一個住處。對嗎?」

他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瞳孔緊縮。

他知道我的底細。

他不是普通的刑警。

「你是誰?」我第一次正視起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是誰不重要。」陸沉翻開卷宗,「重要的是,你是什麼。」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名單上的第一個人,張偉,金融詐騙犯。你用他的銀行卡,把他騙來的錢,匿名轉給了所有受害者。」

「第二個人,李莉,校園霸淩者。你把她囚禁在那個被她逼死的女孩跳樓的教學樓頂,讓她在恐懼和悔恨中待了七天七夜,最後自己跳了下去。」

「第三個,王浩,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你把他賣掉的每一個孩子都找了回來,然後把他裝進鐵籠,賣到了他曾經賣過孩子去的一個黑煤窯。」

……

他一個一個地數著,將我做過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說了出來。

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細節,他都一清二楚。

「還有周凱。」他說到最後一個名字,停了下來,「你把他埋在了你家後院的銀杏樹下。對不對?」

審訊室裡一片死寂。

我看著他,這個知道我所有秘密的男人。

我忽然笑了。

「陸警官,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問我?」

「我想聽你親口承認。」

「承認了,然後呢?」我問,「給我定罪?以什麼罪名?替天行道罪嗎?」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無論你的動機是什麼,殺人就是犯法。」陸沉的聲音冰冷而堅定。

「法律?」我笑得更大聲了,「如果法律真的有用,這些人為什麼還能活得那麼滋潤?張偉的受害者報了警,警察說證據不足無法立案。李莉逼死的那個女孩,學校賠了點錢就壓了下去。王浩拐走的孩子,至今還有一半沒有找到。周凱的妻子,被他打得流產,報警換來的是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收起笑容,眼神變得和他的手銬一樣冰冷。

「陸沉,你告訴我,你所謂的法律,保護的到底是誰?」

陸沉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他緊緊地抿著唇,臉色鐵青。

審訊室的門在這時被推開,一個老警察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沉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憤怒。

「沈月見,你最好期待,我們挖開你家後院的時候,裡麵什麼都沒有。」

他說完,轉身快步離開了審訊室。

我知道,他要去我家了。

去挖那棵銀杏樹。

而樹下,不僅埋著周凱,還埋著過去三十年裡,我在這座城市裡處理掉的,所有「垃圾」。

密密麻麻的白骨,足以震驚整個警局。

我被獨自留在了審訊室裡,手腕上的鐐銬冰冷刺骨。

三百年來,我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困境。

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正在被這個凡人的鋼鐵牢籠慢慢壓製。

但我沒有慌亂。

因為我知道,陸沉挖開那片土地後,看到的,絕不會是他想看到的。

而他,也將為他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審訊室裡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我的後院裡,一定圍滿了警察。他們揮舞著鐵鍬,一寸一寸地掘開我精心嗬護了三十年的土地。

陸沉一定站在旁邊,眼神裡充滿了誌在必得的期待。

他在等,等那些白骨重見天日,成為給我定罪的鐵證。

我閉上眼睛,安靜地等待著。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進來的人是陸沉,他的臉色比離開時還要難看,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身後沒有跟著任何人。

他走到我對麵,一言不發地坐下,隻是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裡,有震驚,有困惑,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挫敗。

我笑了。

「陸警官,挖到了嗎?」我明知故問,「我的『罪證』。」

陸沉沒有說話,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是挖到了金子,還是挖到了石油?看你的表情,收獲應該不小。」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樹下……為什麼是空的?」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什麼都沒有,連一塊骨頭渣都沒有!」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我攤了攤手,手銬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用的是廚餘垃圾當肥料,早就被土壤分解乾淨了。陸警官,是你自己不信。」

「不可能!」陸沉猛地一拍桌子,情緒有些失控,「周凱的屍體呢?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什麼周凱。」

「沈月見!」他低吼著我的名字,額上青筋暴起,「你彆跟我裝傻!我知道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看著他暴怒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當然知道樹下是空的。

在我決定對趙林動手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經預料到了陸沉會搜查我的後院。

所以,在去找趙林之前,我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將樹下埋著的那些「東西」,全都轉移了。

我活了三百年,這點預判和能力還是有的。

我隻是沒想到,他會用這麼直接又愚蠢的方式,給我送上一份大禮。

「陸警官,沒有證據,就不要在這裡血口噴人。」我靠在椅背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非法拘禁,再加上毀壞私人財物,我想,我應該有權起訴你吧?」

陸沉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死死地瞪著我,彷彿要用眼神把我淩遲。

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證據,他之前所有的推論和指控,都成了笑話。

他不僅抓錯了人,還用非法的手段毀了我的院子。

這下,他該頭疼怎麼收場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忽然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我是沈月見。」我回答。

僵持了許久,他頹然地靠回椅背上,臉上寫滿了挫敗和不甘。

最終,他站起身,親手開啟了我手腕上的鐐銬。

「你可以走了。」他說。

我揉了揉被勒出紅痕的手腕,站起身,與他擦肩而過。

走到門口時,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陸沉,遊戲才剛剛開始。」

我走出市局大門時,天已經黑了。

晚風吹在身上,帶著一絲涼意。

我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打車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本市最豪華的私人會所之一,「雲頂閣」。

趙林隻是個小角色,他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老闆,一個叫陳東升的男人。

陳東升是本市有名的企業家,慈善家,表麵上光鮮亮麗,背地裡卻乾著放高利貸、暴力催收的勾當。趙林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條狗。

陸沉以為他設了個局抓我,卻不知道,他隻是幫我把水攪渾了。

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連環殺人案」上,沒人會注意到,真正的鯊魚,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我走進雲頂閣的時候,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我身上的這條裙子,雖然款式簡單,卻是出自名家之手,價值不菲。加上我這張三百年來未曾老去的臉,足以成為任何地方的通行證。

我很快就打聽到了陳東升所在的包廂。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左擁右抱,和一群男男女女玩得正嗨。

包廂裡烏煙瘴氣,酒氣和香水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的出現,讓喧鬨的包廂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我這個不速之客。

陳東升眯著眼睛打量著我,揮手讓身邊的女人讓開。

「美女,走錯門了?」他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找陳東升。」我開門見山。

「我就是。」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找我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

我沒有動,隻是看著他:「趙林死了。」

陳東升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神一凜,揮手讓包廂裡所有閒雜人等都出去。

很快,包廂裡隻剩下我和他。

「你是誰?」他警惕地看著我。

「一個想和你談生意的人。」

「生意?」他冷笑一聲,「我和條子可沒什麼生意好談。」

看來,他已經知道我是從警局出來的了。他的訊息倒是靈通。

「你錯了。」我說,「我不是警察,我是殺了趙林的人。」

陳東升的瞳孔猛地一縮,他下意識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說了,談生意。」我走到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趙林死了,你手下少了一條好狗。而我,正好可以幫你解決一些……你不好親自動手解決的麻煩。」

陳東升沒有立刻回答,他審視地看著我,似乎在判斷我話裡的真假。

「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這個。」

我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包廂裡那盞價值百萬的水晶吊燈,忽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燈光忽明忽暗,彷彿隨時都會砸下來。

陳東升臉色大變,驚恐地看著頭頂的吊燈。

我又打了個響指,吊燈瞬間恢複了平靜。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

但足以讓陳東升嚇出一身冷汗。

他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從警惕,變成了恐懼。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能幫你的人。」我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猩紅的液體在杯壁上劃出優美的弧線,「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嗎?」

陳東升嚥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坐回沙發上。

「你想怎麼合作?」

「很簡單。」我說,「把你那些見不得光的對手名單給我,我幫你處理掉。作為回報,我要你一半的家產。」

「一半?」陳東升失聲叫了出來,「你這是搶劫!」

「你可以選擇不給。」我笑了笑,「不過,趙林的下場,你應該不想親自體驗一下吧?」

陳東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他知道,他沒得選。

和我合作,他隻是損失一半家產。

不和我合作,他損失的,可能就是他的命。

「好。」他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我答應你。」

我滿意地笑了。

「合作愉快。」

我從雲頂閣出來的時候,心情很好。

陳東升很上道,當晚就把他一半的資產轉到了我指定的匿名賬戶裡,同時附上了一份長長的名單。

名單上的人,都是他在生意場上的死對頭,每一個都算不上什麼好人。

這下,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口糧」,都有著落了。

更重要的是,陳東升這條線,能完美地將警方的視線從我身上引開。

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失蹤案,他們第一個懷疑的,都會是陳東升和他的商業對手之間的黑吃黑。

而我,將再次隱於幕後,成為那個最安全的獵人。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後院。

院子裡一片狼藉,那棵陪伴了我三十年的銀杏樹倒在地上,根部被挖得亂七八糟,像一個巨大的傷口。

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陸沉,這筆賬,我記下了。

我沒有立刻去處理院子,而是先給自己放了一池熱水。

泡在浴缸裡,感受著溫熱的水流包裹著身體,我開始複盤整件事。

陸沉的出現,是個意外。

他的敏銳和執著,也確實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從結果來看,他非但沒有將我置於死地,反而幫我掃清了障礙,讓我找到了陳東升這個完美的擋箭牌和提款機。

從這個角度看,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他?

這個念頭隻在我的腦海裡閃現了一秒,就被我掐滅了。

我從不相信巧合。

陸沉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刑警。

他知道我三百年的過往,知道我每一個「獵物」的詳細資料,甚至知道我的捕獵習慣。

他對我,瞭如指掌。

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

這種資訊上的不對等,讓我非常不爽。

我必須搞清楚,他到底是誰,他接近我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第二天,我請了專業的園林公司,來重新修整我的後院。

那棵被毀掉的銀杏樹被移走了,我在原來的位置上,種下了一棵新的,更漂亮的楓樹。

一切都煥然一新,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做完這一切,我開始著手調查陸沉。

以我現在的財力和人脈,想查一個人的底細,並不難。

很快,我就拿到了一份關於陸沉的詳細資料。

陸沉,28歲,市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警界新星,履曆優秀,破案無數。

他的家庭背景很簡單,父親是退休的大學教授,母親是家庭主婦。

一切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問題就出在這份「正常」的資料裡。

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刑警,他從哪裡知道我三百年前的過往?

我繼續往下查。

我發現,陸沉在進入警隊之前,曾經休學過一年。

而那一年的去向,資料上是空白。

我又查了他父母的資料。

他的父親,陸明德,退休前是曆史係的教授,主攻的是明清野史和民間傳說。

我心中一動,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我黑進了陸明德教授的個人電腦。

在他的一個加密資料夾裡,我找到了一本電子版的古籍手稿。

手稿的名字,叫做《鎮妖錄》。

那是一本記錄了各種精怪鬼魅的古書,裡麵詳細描述了它們的形態、習性、弱點,以及……獵殺它們的方法。

我快速地翻閱著,直到我看到熟悉的一頁。

那一頁上,畫著一個女子的畫像,眉眼與我現在的容貌有七分相似。

畫像旁,用硃砂小字寫著注釋:

「魅,以怨為食,以惡為餌。貌美,善惑人心。居無定所,三百年一輪回。非大奸大惡者不噬,亦正亦邪,非人非妖……」

而在手稿的最後一頁,我看到了一個署名。

——天師陸家,第三十七代傳人,陸明德。

原來如此。

我終於明白了。

陸沉不是警察,或者說,他不僅僅是警察。

他是一個現代的天師,一個以獵殺我為目標的,家族傳承的獵妖人。

他接近我,調查我,設局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他家族的「使命」。

難怪他對我瞭如指掌。

那本《鎮妖錄》,就是他們陸家代代相傳的,關於我的「說明書」。

我靠在椅子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活了三百年,還是第一次碰到想「收」了我的天師。

而且,還是一個披著警察外衣的天師。

陸沉,你讓我對這個無聊的世界,又多了一點興趣。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知道了陸沉的真實身份,我反而不急了。

一場持續了三百年的貓鼠遊戲,現在纔算真正進入了**。

我開始按照陳東升給的名單,按部就班地進行我的「狩獵」。

第一個目標,是一個叫劉總的地產商。他為了拿到一塊地,逼得十幾戶居民無家可歸,其中一戶人家的老人,因為接受不了打擊,當場猝死。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豪宅裡,開著泳池派對。

我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化作一陣風,潛入了他的書房。

我沒有立刻殺他,而是用我的能力,給他製造了一些小小的「驚喜」。

比如,讓他看到他逼死的老人,就坐在他的辦公椅上,衝他詭異地笑。

比如,讓他的電腦螢幕上,不斷地滾動播放他當年暴力拆遷的視訊。

比如,讓他的手機裡,不斷地接到「地獄」打來的電話。

僅僅三天,那個不可一世的劉總,就被折磨得精神崩潰,主動跑到警局自首,把自己乾過的所有壞事都抖了出來。

第二個目標,是一個姓錢的P2P老闆,捲了上億的資金跑路,讓無數家庭血本無歸。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整了容,換了身份,躲在國外一個偏僻的小島上。

我把他綁了起來,用他的電腦,把他騙來的錢,一分不少地,全都轉回給了受害者。

然後,我把他扔進了海裡,餵了鯊魚。

……

我一個一個地清理著名單上的「垃圾」。

每一次,我都處理得乾淨利落,不留任何痕跡。

整個城市開始流傳起一個傳說,說有一個神秘的「暗夜判官」,在用自己的方式,懲罰那些逃脫了法律製裁的惡人。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恐懼不安。

而我,則享受著這種遊走在刀尖上的刺激。

我知道,陸沉一定在密切地關注著這一切。

這些案子,手法詭異,動機明確,都帶著強烈的我的個人風格。

他肯定知道是我乾的。

但他沒有證據。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個又一個地「替天行道」。

我能想象得到他有多麼抓狂,多麼憋屈。

這天,我處理完名單上的最後一個目標,心情愉悅地回到家。

一開啟門,我就聞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種淡淡的,混合了檀香和硃砂的味道。

是陸沉。

他坐在我的客廳裡,手裡端著一杯茶,像是在等我。

「回來了?」他抬起頭,平靜地看著我。

「陸警官私闖民宅,是想再被我告一次嗎?」我反手關上門,走到他對麵坐下。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來的。」他說。

「哦?」我挑眉,「那是以什麼身份?天師陸家的第三十八代傳人?」

陸沉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他眼中的平靜終於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震驚。

「你知道了?」

「你家的《鎮妖錄》,是本不錯的睡前讀物。」我笑了笑,「就是畫畫得醜了點。」

陸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古樸的木劍,劍身上刻滿了複雜的符文,隱隱有流光閃動。

「沈月見。」他念著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或者,我應該叫你『魅』。你為禍人間三百年,今日,我陸家就要收了你!」

木劍出鞘,一道金光朝著我直射而來。

我沒有躲。

我隻是抬起手,輕輕一揮。

那道淩厲的金光,就在離我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瞬間消散於無形。

陸沉瞳孔緊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這桃木劍,是我陸家世代相傳的法器,專克你這種邪祟!」

「邪祟?」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他,「陸沉,你真的覺得,我是邪祟嗎?」

我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就強盛一分。

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牆壁上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

陸沉被我強大的妖力壓迫得連連後退,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我殺的,是騙光老人棺材本的詐騙犯,是逼死無辜少女的霸淩者,是拐賣兒童的人販子,是草菅人命的黑心商人!」

「而你呢?你所謂的正義,你所謂的法律,保護過他們嗎?」

「你和你那本破書,憑什麼來定義我是正還是邪?」

我走到他的麵前,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他手中的桃木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在我手中劇烈地掙紮著,卻無濟於事。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那點天師的道行,根本不堪一擊。

「三百年來,想殺我的人很多,天師也不止你一個。」我看著他因為缺氧而漲紅的臉,眼神冰冷,「但他們都失敗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因為,我吃的每一口『惡』,都會化為我的力量。這個世界上的惡越多,我就越強大。」

「陸沉,是你們這個世界,造就了我。」

說完,我鬆開手。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在看一隻螻蟻。

「滾。」我說,「回去告訴你的家族,不要再來惹我。否則,下一次,你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陸沉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著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不甘,還有一種……信念崩塌後的茫然。

他撿起地上的桃木劍,狼狽地逃離了我的家。

我知道,我今天在他心裡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這顆種子,遲早會生根發芽,徹底摧毀他那套可笑的黑白觀。

陸沉沒有再來找我。

他甚至從對門搬走了。

我以為這場遊戲會就此結束,但沒想到,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頭。

一個月後,陳東升突然找到了我。

他看起來很驚慌,像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麻煩。

「沈小姐,救我!」他一見到我,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出什麼事了?」我皺眉。

「是陸家!是陸家的人找上門了!」他語無倫次地說,「他們說我與妖邪為伍,要……要替天行道!」

陸家?

看來,陸沉把他和我合作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家族。

而那些老頑固,坐不住了。

「他們有多少人?」

「來了三個,都是老頭子,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他們打傷了我所有的保鏢,現在就在我公司等我!」陳東升嚇得渾身發抖,「沈小姐,你一定要救我!我們是合作夥伴啊!」

我心中冷笑。

現在知道是合作夥伴了?當初把禍水引到我這裡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天。

不過,他現在還有用。

「帶我去。」我說。

我跟著陳東升來到他的公司。

大廳裡一片狼藉,他的那些保鏢都躺在地上呻吟。

三個穿著唐裝的老者,正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喝茶。

為首的一個,須發皆白,麵容清瘦,但眼神卻異常銳利。他看到我,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魅』?」

我能感覺到,這三個老頭子身上的氣息,比陸沉要強大得多。

他們是陸家的長輩,真正的老牌天師。

「是我。」我平靜地回答。

「與凡人勾結,擾亂陰陽秩序,殘害生靈。」為首的老者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審判的意味,「今日,我們三人,就要將你徹底抹殺,以正天道。」

他說完,三人同時從懷裡掏出了法器。

不再是桃木劍,而是三張金色的符紙。

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三道鎖鏈,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我疾射而來。

這鎖鏈上蘊含的力量,遠非陸沉那把桃木劍可比。

我不敢大意,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

鎖鏈擊空,打在後麵的牆壁上,直接將鋼筋混凝土的牆壁,打出了三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陳東升嚇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躲到了柱子後麵。

「妖孽,休想逃!」

三個老者齊聲大喝,手中的法決變幻,那三道鎖鏈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在空中一個轉彎,再次朝我追來。

我一邊閃躲,一邊尋找著他們的破綻。

這些老家夥,實戰經驗比陸沉那個菜鳥豐富太多了。三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備,一時間,我竟然被他們逼得有些狼狽。

「束!」

為首的老者抓住一個機會,猛地一捏法決。

三道鎖鏈瞬間合而為一,化作一張金色的大網,從天而降,將我牢牢地罩住。

我隻覺得渾身一緊,一股灼熱的力量順著大網傳遍全身,我的妖力,竟然被壓製住了。

「孽障,中了我的『縛神網』,看你還如何作祟!」為首的老者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們一步步地向我逼近。

「等等!」

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是陸沉。

他衝了進來,擋在了我的麵前。

「三爺爺,住手!」他對著為首的老者喊道。

「阿沉?你來乾什麼?快讓開!」被稱作三爺爺的老者皺眉喝道。

「不能殺她!」陸沉張開雙臂,護住我,「她殺的,都是該死之人!她沒有錯!」

「胡鬨!」三爺爺怒道,「人有人法,天有天規!她一個妖物,有什麼資格代替天道審判凡人?你被她迷惑了心智,快給我讓開!」

「我沒有被迷惑!」陸沉的眼神異常堅定,「我親眼看到過那些受害者有多絕望!如果不是她,那些惡人至今還逍遙法外!我們陸家自詡為天道守護者,可我們守護的,到底是什麼?是那些無辜的受害者,還是那些披著人皮的惡魔?」

這番話,讓三個老者都愣住了。

我看著陸沉的背影,心中也泛起一絲波瀾。

我沒想到,他真的想通了。

我更沒想到,他會為了我,公然對抗自己的家族。

「執迷不悟!」三爺爺氣得渾身發抖,「既然如此,我就連你一起收拾了!」

他說著,就要催動法決。

「我看誰敢動他!」

我猛地一聲怒吼,被「縛神網」壓製的妖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三百年來積攢的,來自無數惡人的怨與恨,化作了最純粹的黑暗能量,從我體內噴湧而出。

金色的「縛神網」發出一陣哀鳴,寸寸碎裂。

強大的氣浪將三個老者直接震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口吐鮮血。

整個大廳的玻璃,在這一瞬間,全部碎裂。

我懸浮在半空中,黑發無風自動,雙眼變成了純粹的血紅色。

我徹底解放了我的力量。

「老東西,你們的時代,該結束了。」

我看著地上掙紮的三個老者,眼中殺意湧動。

他們想殺我,那就要有被我反殺的覺悟。

我抬起手,準備送他們上路。

「不要!」

陸沉再次攔在了我的麵前,他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祈求。

「放過他們吧。」他說,「他們隻是……太固執了。」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地上那三個奄奄一息的老頭。

殺了他們,很簡單。

但殺了他們,我跟他們,又有什麼區彆?

我心中的殺意,慢慢退去。

血紅色的雙眼,也恢複了正常的顏色。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冷哼一聲,屈指一彈,三道黑氣沒入那三個老者的體內。

「我廢了你們的道行。從今以後,你們隻是個普通人。」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準備離開。

「沈月見!」陸沉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謝謝你。」他說。

我沒有回答,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那件事之後,陸家再也沒有來找過我麻煩。

我從陳東升那裡聽說,那三個老頭子回去之後,就宣佈閉關,再也不問世事。

陸沉,則正式脫離了陸家,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刑警。

他用自己的方式,和我劃清了界限,也和他的過去,劃清了界限。

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白天,我是沈月見,一個有點錢,有點閒的單身女人。

晚上,我偶爾會出門「覓食」,清理一下這個城市裡,法律管不到的垃圾。

隻是我的食譜,更新得越來越慢了。

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有些無聊。

這天,我正在後院給我的楓樹澆水,院門被人敲響了。

我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推銷員,有些不耐煩地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人,卻讓我愣住了。

是陸沉。

他穿著一身便服,手裡提著一個果籃,看起來有些侷促。

「我……路過。」他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順便來看看你。」

我看著他,沒說話。

「你……最近還好嗎?」他問。

「挺好的。」

「那就好。」

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了。

他走進院子,看到那棵長勢正好的楓樹,眼神有些複雜。

「這棵樹,比之前那棵好看。」他說。

「我也這麼覺得。」

他跟著我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我給他倒了杯水。

「你找我,有事?」我問。

「沒事。」他搖搖頭,「就是想來看看你。」

他又沉默了。

我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他纔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我。

「沈月見,」他說,「我辭職了。」

「哦?」我有些意外。

「我想換一種活法。」他笑了笑,那笑容裡,有釋然,也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然後呢?」

「我不知道。」他坦誠地說,「還沒想好。或許會去開個書店,或許會去環遊世界。」

「挺好的。」

「你呢?」他問我,「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就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看著他,反問:「不然呢?」

「或許……」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你可以試著,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普通人?」我笑了,「我本來就不是人。」

「但在我眼裡,你比很多人,都更像人。」陸沉說得無比認真。

我的心,莫名地動了一下。

三百年來,第一次。

「我下週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他說,「走之前,想再見你一麵。」

「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保重。」我說。

「你也是。」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沈月見,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累了,不想再當『魅』了,或許可以來找我。」

他說完,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我站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動。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沾滿了鮮血和罪惡。

但也是這雙手,守護了我心中的那一點點正義。

累了嗎?

或許吧。

但這個世界上的惡,還遠遠沒有被清除乾淨。

我的路,還很長。

我走到窗邊,看著陸沉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儘頭。

或許,等到這個世界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去找他。

開一家書店,養幾隻貓,像個普通人一樣,安安靜靜的度過餘生。

但不是現在。

我拿起桌上的那份最新的報紙。

頭版頭條,是一個跨國犯罪集團的頭目,剛剛通過各種手段,洗脫了罪名,被無罪釋放。

報紙上,他笑得無比猖狂。

我笑了笑,把報紙扔進垃圾桶。

看來,今晚又有新的「食材」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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