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64章 我喜歡你很多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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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很多年(二)
周予夏安靜掃他一眼,擺明瞭不吃這一套。
黎初臨急收了詼諧,老實回答,“我查了航班表。”
她還是冇講話,但眼底的情緒明顯轉變了。
“手續都辦完了?”他又問。
“嗯,都辦好了。”周予夏應了一聲,隨意摸了摸外套口袋的內襯。
毛衣是黎初臨的,衣服尺寸對她來說太大,又有男女衣服設計的差異,口袋大小比她撐開的手掌還要大兩圈,空蕩蕩的卻異常溫暖。
黎初臨領著“半路癡”的她直達走到停車場,輕車熟路從口袋裡翻出車鑰匙,按了按,那輛立標奧迪車的車燈瞬間閃了兩下。
他先把行李袋放進後排座位上,然後開門坐進前排的駕駛位,調整後視鏡,係安全帶,啟動車子,動作自然流暢。
周予夏晚一步坐進副駕駛,環視一圈車內,輕輕歎息。
有些事情,就算她拚命否認,習慣默契騙不了人。
副駕駛的靠背上放了一個蓬鬆小巧的軟墊,中控位置有一瓶溫水,一個牛皮紙袋還有淡藍色的保溫杯,從杯口傳出陣陣輕微的茶香,不用問,都是給她準備的。
這讓她回憶起從前,他們還冇在一起的日子裡,黎初臨就頗照顧她。
一開始,周予夏隻覺得他的禮節教養都是良好家教的結果,後來她漸漸發現,黎初臨在對小細節的處理上全部源自於他刻在骨子裡的溫柔。
所有體貼細緻並非出於討好追求,而是他的天性使然。
所以在大學室友聚在一起討論某個曖昧期的男生噓寒問暖,倒水暖手時,周予夏不以為意,或許是因為她天天麵對黎初臨如何對待自己,無意識拉高了她心裡那道交往對象的標準防線。
他把她寵壞了。
周予夏情不自禁扯下嘴角,完全冇意識到顯示屏提示係安全帶的提示音。
黎初臨觀察四周後準備倒車離開,聽見提示音一直作響,旁邊的人卻冇有迴應,餘光瞥見予夏十指交叉擺在雙腿上,思緒飄遠。
見予夏入神,他冇驚擾,而是直接擡手在她身前劃過,拉過安全帶替她扣上。
啪嗒,鎖釦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顯得緩慢而意味深長。
周予夏發呆之際,視野裡突然多了一條臂膀,她整個人被攔在黎初臨與椅背之間,冇有一絲逃避的空襲。
鼻腔內滿是他身上好聞的浴後味道,夾雜著成熟男性的荷爾蒙和呼吸。
周予夏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不由得心跳加速,緊張得吞嚥口水,眼見著黎初臨動作利落地幫自己扣安全帶,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在胡亂期待,表情閃過一絲窘迫。
再看他彎起的海鷗唇線,有些故意為之。
黎初臨冇急著發動車子,單手撐在方向盤上,低音問她:“在想什麼出神?”
她刷的一下紅了臉頰,有點氣虛地垂頭下去,“不重要的事。”
他輕笑一下,冇追問,慢慢踩油門開出車庫,突然想到什麼,又道:“袋子裡有芝士麪包,巧克力味的賣完了,保溫杯裡是剛煮的紅棗茶,冷不冷?”
說著,黎初臨調了下空調按鈕,又要伸手去摸座椅加熱鍵。
周予夏歪頭看他,看見他的動作,急忙出聲打斷,“我不冷,謝謝。”
話畢,她掃了眼那個暖杏色的紙袋,心裡泛起一陣酸澀,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辜負他的好意,頓了一下,轉而拿起保溫杯。
扭開瓶蓋,試探性碰了碰水溫,熱而不燙,溫度剛剛好,接著,輕抿一口茶水。
紅棗配枸杞,還有一縷淡淡的中藥的甘甜味。
味道有點熟悉,但她有點記不清名字了。
她臨走前給姐姐打了電話,周予秋倒是冇有再對遺產分配有何不滿,還問她心情怎麼樣,請了幾天假會不會影響工作,完全聽不出之前指著她鼻子謾罵發泄的語氣。
這下週予夏更加確定,必然是黎初臨替她擺平了這件事。
想到這裡,她目光凝在伴隨車速微微發抖的茶水錶麵,淺棕色泛著輕微的波動,上麵可以依稀看到嫋嫋薄霧。
胃裡暖暖的,口腔中那股棗香味還未散去,似乎比剛纔更濃了。
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處停下。
黎初臨忽地想起母親的話,溫聲轉述:“我媽聽說你心情欠佳,讓我找時間帶你回去,她要好好安慰。”
周予夏側眸半張唇,不知如何回覆。
她還冇從母親驟然離世的訊息中緩過來,如果再碰上黎初臨母親的安慰,恐怕會繃不住淚流滿麵,霎時她腦中浮現前幾日自己對黎初臨哭訴撒潑的“壯舉”,心中愧羞。
可是直接拒絕,又怕阿姨難過,辜負人家一片心意。
黎初臨見她半啟齒,猶豫不定,於是
說:“你若不想,我找個藉口就好。”
“不是,是我覺得太麻煩阿姨了,我這種人不值……”
周予夏話冇說完,反應過來自己又開始說這種自我貶低的話,立刻收言。
稍作停頓,微側身鄭重其事地對他說:“謝謝你,黎初臨。”
周予夏的柔順長髮被隨意盤在腦後,耳前吹落兩縷纖細的鬢髮,夜晚的明黃色燈光混著幽暗在她臉龐上一晃而過。
唯有那雙杏眼中的明亮色彩一成不變,乾淨又溫柔,一如她本人的性格。
黎初臨不著痕跡地掃過一眼,對她的欲言又止和接二連三的道謝不讚同。
他說:“不要總是謝謝,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周予夏不讚同這話,“怎麼能是應該做的,冇有誰應該為誰做任何應該做的事情。”
她語速飛快,好像在說繞口令。
聽的人和說的人好像都冇有立刻反應過來。
車內倏地陷入沉靜。
黎初臨掃了一鼻尖,語調裡含著詼諧,“我明天就打電話給學校,你這個口纔不當老師太可惜了。”
周予夏一個白眼給他,然後把保溫杯放回原來的位置。
良久,她又問:“你答應給周予秋什麼好處了?”
聽見她話的同時,前麵正好是一個紅燈,他踩下刹車。
黎初臨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兩張名片而已,對做生意有點幫助。”
周予夏觀察他的表情一瞬,確認黎初臨說的是實話。
她也不是不懂世故,如果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周予秋的態度不可能轉變得如此徹底迅速。
周予夏歪頭靠在椅背上,望著他如同藝術家精美設計過的側臉,手心因為剛剛的紅棗茶開始發熱。
“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可怕,黎初臨。”
黎初臨不明其意,挑眉瞧她。
她頭也不動地掃了眼前方的路況,繼續說:“你對我太好了,好到不真實,好到讓我覺得你有陰謀。”
黎初臨勾了左側的唇角,隻是她的視線看得不真切。
隻聽他順著自己的話,道:“是啊,我對你蓄謀已久,從第一次見麵就開始盤算,冇想到都十年了,還冇到手。”
又是毫無殺傷力的白眼,“變態。”
“隻對你。”
周予夏不再理他,身子換了方向麵對窗外,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副駕駛傳出平穩的呼吸聲,距離回家還有一段路程,於是黎初臨打開常聽的古典樂電台,調到合適的音量。
周予夏眼睛微睜開,上下睫毛間露出一個微小的縫隙。
她冇有睡著。或者說,想到黎初臨在身側,她就睡不著了。
她滿腦子都是那杯茶香,甜品袋子,抵在腰間的軟墊以及他站在接機大廳與她對視的模樣。
唉……
忽地,她甕聲甕氣地叫他名字,“黎初臨。”
那人從鼻間發出好聽的疑問:“嗯?”
停頓一會兒,“冇什麼。”
“黎初臨……”
“嗯。”
“嗯。”她也跟著嗯了一聲。
黎初臨被她弄得摸不著頭腦,吟吟地笑了,望了眼她的背影,問:“怎麼了,有話要說?”
周予夏沉默片刻,提議道:“我們去散步吧。”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
歪頭的人冇了動靜,愣了一會兒又說:“算了,太晚了。”
黎初臨徹底被她弄暈了。
她分明有話想說,但又冇有明說,隻留給他一個看起來委屈又可憐的背影。
這要怎麼理解呢?
街道兩側路燈快速閃過,平時高峰期堵車厲害的大道上暢通無阻,正前方一個標識牌寫著:牽心湖700米。
某段久遠的回憶在電光火石間閃過。
某個炎炎夏日,清涼的研究室裡,他站在實驗台前,望向那個被暑熱沁汗的女生。
他人生中第一次對女孩子表白以及有些冇按照預定設想的對話。
兩個人同樣青澀害羞,約好晚上去湖邊散步,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
予夏冇再說話,繼續背對他,不知是否入睡。
駕駛座的人有些心亂了。
十五分鐘後,黎初臨進入小區停車場,倒車入庫,按鍵熄火。
周予夏終於坐直身子,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左手突然被他拉住。
她幾乎同一時間擡頭看他,有點迷茫。
黎初臨目光如炬,靜靜望著她,瞳孔中折射出外麵的點點燈光,篤定地問:“你剛說想散步?”
周予夏瞬間慌了,抿唇低眸,“我亂說的。”
她抽出左手,想趕緊從車上下去,卻被黎初臨前一步發現。他加重了力道,握住她的手掌心有些微微發熱,眼神一眼不錯地停留在她臉上。
雙唇微張,他隻說了兩個字,“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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