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傳 第8章 藥人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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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窗欞的竹篾縫隙,在斑駁的泥牆上切割出細碎的金紋。林小雨扶著牆勉強起身,膝蓋傳來的刺痛讓她倒抽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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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落英台跪得太久,此刻連小腿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她低頭望著沾滿泥漿的粗布鞋,突然想起閉門思過的懲罰,胃部傳來的饑餓感瞬間變得尖銳。
“篤篤篤”,敲門聲像春日細雨般輕緩。
“誰?”
林小雨猛地攥緊床頭的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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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沐清雨用三年陳竹削製,特意藏在床板夾層的防身之物。
“是我,柳如眉。沐師姐讓我給你送飯。”
門外傳來的聲音像風中殘燭,帶著令人揪心的顫抖。
木門吱呀推開,晨光裡站著個身形單薄的少女。她懷裡的食盒蒸騰著熱氣,蒼白如紙的臉上浮著一抹病態的紅暈,最詭異的是那雙不斷變幻色彩的眼睛:左眼是幽紫葡萄色,右眼卻泛著苔蘚般的碧綠,隨著呼吸明暗交替。
“勞煩柳姑娘了。”
林小雨伸手去接食盒,指尖觸到對方冰涼的手腕。柳如眉猛地瑟縮,食盒裡的瓷碗撞出清脆聲響,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
食盒裡擺著粗陶碗盛的清粥,醃得發黑的蘿蔔片整齊碼在邊緣,最角落躺著個描金小瓷瓶。“師姐說粥裡加了驅寒的紫蘇葉。”
柳如眉垂著眼簾,髮梢掃過脖頸處暗紅的針孔,“藥膏要混著溫水化開,塗三次就能消腫。”
話音未落,她突然踉蹌著撞上門框,指節在木紋上抓出五道白痕。那雙異瞳急速變幻,紫色與碧綠交織成漩渦狀:“對、對不起,試藥的老毛病又犯了”
林小雨慌忙扶住她癱軟的身子,掌心觸到她後頸滾燙的皮膚。少女喉間發出壓抑的嗚咽,殷紅的血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石板上,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試什麼藥?!”
林小雨扯開她的衣領,隻見鎖骨下方佈滿蛛網般的青紫紋路,像毒蛇盤踞的痕跡。
柳如眉劇烈咳嗽,血沫濺在她衣襟上:“彆、彆告訴彆人”
她突然抓住林小雨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肉裡,“我們是藥人,是掌門養在廚房的活毒罐”
窗外的風突然卷著海棠花瓣撲進屋內,在血跡上覆了層淒美的粉。林小雨看著少女眼底不斷翻湧的異色光芒,想起昨日在落英台窺見的合歡鈴秘術,後脊頓時泛起寒意。
“五年前,她們用十兩銀子從我娘手裡買下我。”
柳如眉的聲音漸漸變得機械,彷彿在背誦刻進骨頭的碑文,“先是灌服蛇毒,再用蠍子血淬體,現在每天要試三種新藥”
她突然扯開袖口,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排列成詭異的圖騰,“眼睛變色是毒發征兆,紫色代表斷腸草,綠色是鶴頂紅”
林小雨顫抖著取出沐清雨給的解毒藥粉,瓷瓶在掌心撞出清脆的迴響。柳如眉卻一把按住她的手,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狀:“彆用這個!韓冬青在解藥裡摻了慢性毒藥”
她突然劇烈抽搐,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快、快從我的髮簪裡取”
當林小雨從雕花銀簪裡倒出墨綠色粉末時,柳如眉已經翻白眼。藥粉入水瞬間泛起金色漣漪,像活物般鑽進少女喉嚨。片刻後,她的呼吸漸漸平穩,眼瞳恢覆成黯淡的褐色,卻在昏睡中呢喃:“南宮
白狐
血洗”
月光爬上窗欞時,林小雨翻開那本破舊的《藥人培育誌》。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張羊皮地圖,“南宮莊”
三個字被硃砂圈得發紅,墨跡暈染處隱約可見
“滅門”
二字。她的手指撫過自己腕間的月牙胎記,突然聽見屋外傳來白狐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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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與當日在百草嶺救下的白狐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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