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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陽自傳琴絃上的年輪番外篇 第3章 鐵皮餅乾盒裡的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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屢屢思緒,每每畫麵好似情景再現一般,在林陽眼前浮現開來,陽台的風掀起的報紙聲驚動按了暫停鍵的林陽,媽媽正踮腳往吊櫃裡塞鐵皮餅乾盒。藍布圍裙帶子掃過他手背,帶著陽光的暖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旱菸香——那是爺爺當年裝菸絲的盒子,邊角的紅漆早被磨掉,露出底下斑駁的龍形暗紋,據說是奶奶陪嫁的梳妝匣改的。

“彆碰,裡頭裝著你爺爺的老菸袋。”媽媽轉身時,盒子底兒蹭到吊櫃邊緣,“嗒”地掉出張泛黃的糖紙——橘子味的,邊緣還留著他童年時乳牙咬過的印子。煤煙味忽然漫進鼻腔,卻不是記憶裡的煤球爐,而是爺爺蹲在平房門口裝旱菸時,菸袋鍋子明滅間飄出的、混著槐花香的嗆甜。

“你爺爺啊,當年總說‘龍孫得吃橘子糖,長出來的鱗才亮’。”媽媽撿起糖紙,指尖劃過上麵的褶皺,“其實是想偷偷給你攢零花錢,又怕你奶奶說他偏心——你奶奶這輩子,總覺得鳳女該金貴。”

記憶在糖紙的脆響裡舒展開。1991年的深秋,三歲的林陽蹲在平房門口的青石板上,看爺爺把旱菸絲裝進鐵皮盒,菸袋杆上的“龍”字被磨得發亮:“陽陽,幫爺爺去買盒火柴,剩的錢自己留著。”硬幣塞進掌心時,他聽見爺爺壓低的聲音:“彆讓你奶奶看見,她剛給你妹妹買了花頭繩。”

那時堂妹剛滿兩歲,正拽著奶奶的衣角晃啊晃,銀鐲子碰在門框上,發出清淺的響。奶奶總說“鳳女得戴銀”,卻在林陽摔破膝蓋時,偷偷把鐲子摘下來,用涼絲絲的銀麵給他揉傷口:“忍著點,龍孫摔破點皮算啥——當年你爺爺騙我嫁過來,我可是哭了三天三夜,後來不也把日子過成了菸袋杆味?”

“孩他娘,少說兩句。”爺爺的菸袋杆敲了敲鐵皮盒,龍形暗紋在夕陽裡忽明忽暗,“當年媒婆說我是‘國營廠工人’,可不假?你看咱陽陽,將來準能住高樓,比我這平房強十倍。”奶奶“哼”了聲,銀鐲子卻蹭過林陽的小手腕:“住高樓有啥好?當年我在城裡的洋樓裡,窗台能擺十盆月季,哪像這破平房,煤煙總往鼻孔裡鑽——”

話冇說完,堂妹忽然舉著糖紙跑過來:“哥哥給!小蛇船!”她把橘子糖紙折成小船,船頭歪歪扭扭纏著紅布條——那是從爸爸二八杠車把上剪下來的,奶奶說“龍蛇共船,不翻浪”。林陽接過小船時,看見爺爺偷偷往他手裡塞了塊烤紅薯,外皮還帶著鐵皮盒的溫熱,是爺爺藏在旱菸絲底下焐了半宿的。

“你奶奶啊,嘴硬心軟。”媽媽把鐵皮盒放進吊櫃,指尖劃過盒蓋上的龍形暗紋,“當年你爸和你老伯兒是雙胞胎,你奶奶盼著生個孫女,結果你出生時,她躲在產房外哭了一場,卻在你滿月時,把陪嫁的梳妝匣改成了鐵皮盒,說‘龍孫得有個裝寶貝的匣子’。”

窗外傳來收廢品的吆喝,混著遠處的《東方之珠》。林陽摸著糖紙上的褶皺,忽然想起爺爺臨終前塞給他的菸袋杆,銅鍋上的“龍”字被磨得發亮,就像鐵皮盒上的暗紋,藏著說不出的偏愛——那年他剛搬進平房,爺爺蹲在門口擦二八杠,菸袋杆敲了敲車座:“陽陽記著,龍生九子各不同,咱這龍孫啊,得護著小蛇妹妹。”

“哥,我寄的酸豆角收到冇?”堂妹的電話忽然從客廳傳來,聽筒裡混著銀鐲子的輕響,“老嬸兒說,當年奶奶把鐵皮盒給你時,偷偷在底下刻了‘鳳’字——你看看,是不是在龍紋後頭?”

林陽踮腳往吊櫃裡看,鐵皮盒的底兒果然有道淺刻的“鳳”紋,筆畫蜷曲著,像條小蛇盤在龍尾後頭。媽媽忽然笑了,指尖劃過“鳳”紋:“你奶奶這輩子,嘴上念著‘鳳女’,心裡頭啊,早把龍孫鳳女都刻進了這盒子——就像你爺爺的菸袋杆,看著刻的是‘龍’,菸絲裡卻摻著給你妹妹攢的橘子糖味。”

暮色漫進陽台時,林陽聽見爸爸開門的聲音,二八杠的車鈴響了兩聲——那是爺爺當年送的車鈴,說“龍孫騎車,得有個響亮的頭”。爸爸手裡提著個紙包,裡頭是給堂妹的新頭繩:“你老嬸兒說,妹妹把銀鐲子磕出了印子,偏說是‘龍鱗碰的’。”

媽媽把鐵皮盒捧下來,盒蓋“哢嗒”打開,旱菸味混著糖紙香湧出來。林陽看見裡頭躺著爺爺的菸袋杆、幾張皺巴巴的糖紙,還有根褪了色的紅布條——那是當年係在二八杠上的,奶奶說“龍尾掃晦氣”。忽然想起五歲那年離開老家,堂妹追著車跑,銀鐲子晃啊晃,喊著“大龍等等小蛇”,而爺爺把鐵皮盒塞進他懷裡,菸袋杆敲了敲盒蓋:“帶著,裡頭裝著龍鱗。”

夜風從陽台吹進來,帶著遠處的炊煙氣。林陽摸著鐵皮盒上的龍形暗紋,忽然懂了那些藏在褶皺裡的愛——奶奶的重女輕男,是未圓的少女夢;爺爺的偏愛,是對孫子的心疼;而鐵皮盒裡的糖紙、菸袋杆、紅布條,早把“龍孫”與“鳳女”的故事,釀成了帶著旱菸香的溫暖。

“陽陽,把你爺爺的菸袋杆拿來,”爸爸坐在沙發上擦二八杠,車鈴在暮色裡閃著光,“跟你講講當年我和你老伯兒偷騎這車,被你奶奶追著打的事——你爺爺啊,就躲在鐵皮盒後頭笑,菸袋杆都快敲斷了。”

林陽捧著菸袋杆轉身,看見鐵皮盒上的龍紋與鳳紋在夕陽裡交疊,像極了老院子裡爺爺和奶奶的影子——一個蹲在門口裝旱菸,一個坐在井台邊擇菜,銀鐲子與菸袋杆的聲響裡,藏著說不出的溫柔。原來最深的親情,從來不是直白的偏愛,而是在歲月的打磨中,把“龍”與“鳳”的傳說,都刻進了同一個鐵皮盒,讓所有的遺憾與溫暖,都在時光裡,釀成了最樸實的牽掛。

門後的車鈴又響了,堂妹發來簡訊:“哥,等我去看你,用鐵皮盒給你裝橘子糖——就像小時候,你把糖紙船給我。”林陽望著鐵皮盒裡的糖紙笑了,忽然覺得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比如爺爺的菸袋杆,比如奶奶的銀鐲子,比如鐵皮盒裡的橘子糖味——就像血脈裡的牽掛,哪怕住上高樓,哪怕時光流轉,隻要盒蓋一開,那些帶著煙火氣的溫暖,就會重新漫上來,把歲月釀成最甜的糖。

暮色漫進客廳時,鐵皮盒上的龍形暗紋漸漸模糊,卻在某個瞬間,讓林陽想起爺爺說過的話:“龍鱗啊,不是長在天上的,是在地上慢慢磨出來的——就像你和你妹妹,磕磕絆絆這麼多年,不也成了彼此的鱗?”

風又起了,帶著遠處的槐花香。林陽忽然明白,所謂“家”的意義,從來都是那些藏在舊物裡的時光——是鐵皮盒裡的橘子糖紙,是菸袋杆上的“龍”字,是奶奶的銀鐲子與爺爺的旱菸味,更是在漫長的歲月裡,彼此磨出的、屬於對方的那片“鱗”。

這一次,冇有煤球爐的煙火,卻有鐵皮盒的鏽跡與糖紙的脆響——那些切合實際的細節,終將在時光裡,成為比任何道具都溫暖的、關於“家”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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