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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互換後和將軍HE了 第55章 銀袍 那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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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袍

那你喜歡嗎

日色橙黃,

花香滿園,杏樹枝頭上的花瓣被一陣清風吹落,翩翩落向四處。

今番還算不得太熱,

吹來的風帶著絲絲涼爽,一陣陣的。

妙青妙儀使不完的牛勁,

將西角的石桌挪到樹根底下,

搬了兩張繡墩,徐懷霜就在樹下與徐意瞳對坐。

因馮若芝果斷搬出高梧巷的緣故,鄭蟬早前使人來問過幾回,

說是徐意瞳跟姐姐學了有些時日了,家裡新來的西席功課教得好,問馮若芝是否還將徐意瞳送回高梧巷念家塾。

馮若芝搬出來本就是不願再與高梧巷的那個大宅子有太多聯絡,

因此每每聽了下人傳話,

她是這樣說的:

“哎唷,

瞳姐兒這些日子益發貪玩了,蓁姐兒與珂姐兒到底是比她年紀大些,瞳姐兒坐不住,

性子也有些嬌蠻,去了家塾,

少不了那位西席又要從頭開始教她,

算了吧,

我另尋一位西席單獨教她便是。”

而這要請新西席的話傳入徐意瞳的耳朵裡時,

她正捧著一塊甜瓜在園子裡曬太陽,不敢直接拒絕,便暗暗咬甜瓜泄憤,仰頭往雨霽院的方向瞅了一眼,倏道:

“綠笤!去跟母親說,

我不要什麼新西席來教我,我就跟姐姐學!”

於是這廂姐妹二人對坐許久,清風捲走花瓣,又捲過一陣茶香,徐懷霜轉眼望去,是妙青沏了壺新茶端來,便牽著唇笑一笑。

動作間,細細的柳眉稍稍往上揚,翠鬢旁垂下的雪蓮流蘇步搖輕晃,因這一笑也添上幾分明豔。

石桌上鋪展紙墨,徐意瞳嘴裡咬著一塊酥糖,指一指詩冊,“姐姐,今日讀完這些我就能去玩了吧?”

徐懷霜端著杯盞淺飲一口茶,又揮了揮茶霧,“今日多學一首《鳩隱》即可。”

徐意瞳撅著嘴,哦了一聲。

懶洋洋讀過要讀的那些詩詞,又見徐懷霜遞來另一冊,徐意瞳順勢低眉一看,脫口便念:“鳴鳩拂其羽,四海皆陽春”

念過了,便提著筆往紙上抄一遍,偏就與那個“鳩”字作對,怎樣寫都寫得難看,徐意瞳氣性大,輕哼一聲就撂了筆,“不寫了不寫了!我看這字就是欺負我!”

徐懷霜溫然笑著,望一眼耍小脾氣的妹妹,心念一轉,另尋了話來說:“這‘鳩’亦可稱作大杜鵑,穀雨將至,它便提醒農戶播種,母親名下有莊子,你眼下既覺得它與你作對,不若咱們去找母親,讓母親帶咱們出城,去莊子上瞧瞧?”

徐意瞳霎時撐桌起,帶翻一支筆跌在地麵滾了好幾圈,也不管什麼字與她作對了,攬過徐懷霜的臂彎便往外衝。

尋到馮若芝跟前,徐意瞳興沖沖說了,馮若芝正犯著懶,受不住徐意瞳在耳邊鳥雀似的聒噪,隻得一連疊應聲。

母女三人使小廝套了車,帶上十來號家丁與婢女就往城外去。

清風好時節,風吹起車簾,徐懷霜的肩背欹在車壁,馮若芝見了,遂笑問:“滿滿,你今日興致也這般高?”

要說也怪不得她這樣問,畢竟從前的滿滿隻會在要出門時來上這麼一句:

“母親,我就不去了。”

徐懷霜欣欣而笑,一雙眼在日光下益發晶瑩,沉吟了片刻,才道:“母親,我前些日子想了想,我想開一間租書與私塾並用的書齋,如今也隻想了個頭,眼下去莊子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捏著絹子繞了繞,笑道:“既是與私塾並用,想必也需要管飯食,我並不打算去坊市請個廚子來。”

“一來,如今的男學生都去了書院,若我這書齋有人來,那便是女學生,二來,既是女學生,平日裡少不了女子私隱上的麻煩,如月事、胸悶那些,坊市廚子多為男子,不夠細緻,我便想去莊子上尋幾位廚藝精湛的農婦。”

馮若芝有些訝然她竟生了這樣的念頭,一時眉開眼笑,摸摸她的臉頰,“滿滿,你真是變了。”

徐懷霜笑一笑,打簾去望外頭的熱鬨,不一時又撂下簾子,闔眼靜息。

馬車輾轉出了城,穿過群山青翠,抵達馮若芝名下的莊子。

這莊子是馮若芝年前買下的,原先歸屬秘書監孟大人家。

年前孟大人退隱,帶孟老太太回老宅安享晚年,因徐光佑在秘書省當差,馮若芝與這位孟老太太也算熟悉,手裡頭銀錢又充裕,便將這莊子給買了下來。

家丁提前遞過訊息,因此一至莊頭,便見一位姓袁的管事領著莊子上伺候的下人在等,馮若芝來過兩三回,因此袁管事忙掛著笑招呼,“太太一路過來,不若先去歇一歇腳。”

又見徐懷霜與徐意瞳,忙依次喊了。

正靠近午晌,馮若芝溫善一笑,持扇遮了遮陽,笑問:“可有什麼時令菜嚐嚐鮮?”

袁管事:“有的,有的,太太和姑娘們請先走。”

供主子歇腳的院子較為寬敞,三進院,還未過垂花門,左側便是一片翠竹,入了東廂房坐下,袁管事喚來下人吩咐備膳,不多時,上來一碟筍肉,一碟芥辣瓜兒,三盅雪腴羹,並三碗翡翠麵,再附上一壺茶香梅子飲。

徐意瞳扇了扇眼,捧著梅子飲喝了一口,歎道:“竟與城裡的梅子飲不一樣!”

袁管事笑答:“回姑娘,咱們莊子上除了農田,還有一處茶園,這茶香梅子飲是小人娘子研製的,這時節喝了既降火又清爽。”

徐懷霜也順勢喝上幾口,順著斑駁光影望向袁管事,輕問:“待用過午膳,袁管事可否將莊子上掌廚厲害些的嬸孃都請來?”

袁管事先前的主子是孟老太太,孟老太太講究,因此他的行事十分規矩,也不問徐懷霜要作甚,隻掛著笑應下。

用罷午膳,院子裡便站了十來位農婦。

徐懷霜細細問過幾輪,又逐一暗窺這些農婦的神情,最終也隻留下袁管事的娘子與一位姓何的農婦。

因她盤算著要開這樣一間書齋,還未起頭,便將想法輕聲說了,囑咐二位還是先在莊子上乾活,待她一切準備妥當,自會請二人前去。

袁娘子與何娘子十分高興,忙不疊謝過,笑影映在地磚上顫顫巍巍,旋即各自去忙了。

徐意瞳坐不住,一雙眼頻頻往外張望,正巧從耳房出來位約莫十歲的女娘,梳著雙丫髻,兩邊各綁一條橙黃色的細繩,一霎與徐意瞳對上了眼,便咧唇笑一笑。

袁管事見狀忙拉了她過來,又引給母女三人,“太太與姑娘們見笑,這是小女,今年剛滿十歲,在莊子上長大,叫箐娘。”

箐娘像模像樣端正姿態行禮,“見過太太,見過姑娘們。”

倒也不畏懼,垂眼前又朝徐意瞳瞅了一眼。

徐意瞳一時興致盎然,捉了馮若芝的衣袖便喊:“母親,我要出去玩!”

馮若芝莞爾搖頭,戳一戳她的腮肉,“去吧,彆跑遠了,帶上綠笤,再帶上幾個家丁。”

箐娘笑嘻嘻開口:“太太,我能不能跟著去玩呀?”

袁管事忙低斥一聲,馮若芝倒覺這箐娘性子活潑,便擺一擺手,笑道:“你也去。”

徐懷霜亦捉裙起身,“母親,我去看著瞳姐兒。”

曲徑穿過田野,箐娘與徐意瞳說兩句話的功夫就玩到了一處,箐娘帶著徐意瞳一路跑向一條小徑,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側身去指田裡的農戶,“他們都在播種,瞳姑娘要不要下去耍?很好玩的!”

徐意瞳今日穿一身藕粉疊裙,鞋麵繡著玉荷,一路踩過來已有些沾灰,見田裡排了幾條長長的竹管,管身裡滲透的水澆濕了泥地,便將腳往後縮了縮,嘟囔道:“這下麵有什麼好玩的。”

箐娘扭頭望了她一眼,也不再說些什麼,咧嘴笑一笑,將鞋襪都脫了,自顧往泥地裡踩。

徐意瞳瞪大一雙眼,看著她靈巧的腳丫踩下去,高聲喊:“你你你你不嫌臟?還有旁人看著呢,你不害臊嗎?”

箐娘向一位嬸孃笑嘻嘻打招呼,接過對方遞來的一捧種子,笑吟吟回身答:“瞳姑娘,在這兒,冇人會在意這個呀!”

“”徐意瞳與綠笤互相睇眼,又看一眼身後的徐懷霜,半晌,遲疑開口:“姐姐”

徐懷霜對箐孃的舉動有些詫異,但環視一圈,田間許多嬸孃亦是如此,因此便莞爾頷首,“你想下去的話,就趁早,晚了可就趕不上箐孃的腳步了。”

徐意瞳這才慢吞吞去脫鞋襪,十根冷白的腳趾緊緊蜷著,恨不能藏進裙襬裡,冇幾時,見綠笤顫顫巍巍下去,跺腳踩一踩,徐意瞳纔有些彆扭邁開腳步。

腳掌踩向泥地,一霎被濕軟包裹住,帶著幾絲溫意,徐意瞳呆怔一瞬,又跺腳踩一踩,幾乎是登時就欣然接受,臉上掛著驚喜的笑,捉裙往箐孃的方向跑去,“我來啦!”

徐懷霜笑了下,順勢往前走,經過一片荒田時,袁管事的那位娘子趕來,手裡抓著一根馬球杆,還有一袋子粗布縫製的球。

“袁娘子這是?”

袁娘子看向那片荒田,笑道:“這一塊是年前分出來的,並著前頭那一片,先前孟老太太說,來莊子上也是閒暇,正好擴出這一塊地,填平了當個小馬球場,不想孟大人退隱,這莊子又到了太太手上,這裡也空置下來,姑娘,您若是覺得無趣,不若在這玩一玩這個。”

言語甫落,便將馬球杆與那袋子球都呈上。

徐懷霜衝她笑一笑,接過馬球杆,“我玩這個玩得少,準頭一般。”

袁娘子:“哎唷,就玩個樂,姑娘,這會日頭有些大,雖有些風,但還是莫要曬久了!”

說著又遞上一頂竹編笠帽。

徐懷霜點點頭,把笠帽戴在頭上,兩根細繩繞過下頜打了個結,噙著一抹和善的笑,“娘子去忙吧。”

袁娘子為何如此殷勤,徐懷霜心中有數,也不覺反感,自始至終唇畔都掛著笑,袁娘子摸摸鼻尖,又熱絡寒暄幾句,旋即轉背去忙彆的。

徐懷霜握著馬球杆,妙儀便將球擱置在地上,妙青往荒地裡走了半截路,立了根樹枝,權當是暫時的窩點。

一來一回擊了不少球,徐懷霜手腕略微有些酸,妙儀旋即輕問:“姑娘要回去歇著麼?”

徐懷霜目光遠遠滑向弓著腰不知在作甚的徐意瞳,擺了擺頭,“再待會吧。”

與妙青妙儀說了會話,正聊到書齋的事,妙儀正要再搭腔時,忽向徐懷霜肩後一歪臉,“姑娘,那裡來了一波學生。”

徐懷霜回身遙望,因笠帽遮住視線,便騰出一隻手將帽簷往上擡了擡,稍刻纔看清,是十來位鶴陽書院的男學生,穿著統一襴衫,頭戴巾帽,肩挎笈囊,正從山坡上下來,想必是來鄉間觀習。

盛都並非隻有鬆陽書院,但隻鬆陽書院更為嚴謹,從裡頭出來的學子也多為官宦世家的公子哥兒,自然也有如鶴陽書院這樣稍落後一截的。

鬆陽,鶴陽,從名字上便能分辨,這鶴陽書院雖落後於鬆陽書院,但卻處處要與鬆陽書院較勁,因此對學生的課程也花裡胡哨許多。

這廂見過十來位男學生,徐懷霜也不好再多看,便將臉轉了回來,不想那廂有學生眼尖發現了她,一人忙拍著同學的肩,“誒誒誒,快看,快看那!”

被拍肩背那人轉眼一睇,並未瞧清徐懷霜的臉,隻看清她今個上身穿一件梨花白抹胸,外頭罩淡粉窄袖長衫,腰間紮著桃色百疊裙,娉娉婷婷,一時看呆了,便呢喃念道:“風姿豔態應無比,爛熳當春一樹芳”

學生們一時間有些起鬨,有人笑道:“你在這唸詩有個屁用,你有膽子倒是下去啊!”

聲音算不得小,徐懷霜聽清了,沉默了會,握著馬球杆打算回身。

不想又一人喊:“嘖,你還不去?她都要走了,你不去我去!這樣的女娘我若是能認識,這輩子也值了。”

這話就尤其不妥了,徐懷霜腳步一頓。

妙儀往那頭瞪一眼,“什麼學生,一群見色起意的浪蕩之徒!”

徐懷霜輕聲道:“妙儀,走吧。”

見她要走,方纔高聲喊過的那人立即又啟聲,“敢問”

徐懷霜猛地一回身,握在手中的馬球杆狠狠一揚,一記飛球滑向高空,砰地一聲砸在那人腦門上,將他打得跌了幾步。

徐懷霜眼色漸漸有些冷,原本是不想與他們計較,不想對方倒緊追不捨。

山坡上那群男學生冇想她動輒揮球來砸,一時低呼幾聲,又僵著脖子喊:“你怎好打人?”

徐懷霜倒冇想自己這一下準頭如此好,又淡然使妙青落下一球,作勢要往那邊揮杆。

麵向他們,她連嘴都懶得張一張。

學生們見勢往後躲了躲,那被砸的學生回過神來,捉著笈囊的帶子就要下來與她理論,剛走兩步,一道箭矢橫空往他身前射下,嚇得他又蹦著往回跳。

眾人旋身,這才發現頭頂上的山路不知何時站了三人,當先的年輕人冷臉玩著短弩,覺察他們的目光,便將短弩又對準過來,“再不走,就做好被我射成篩子的準備。”

學生們到底十六七歲,當即一哆嗦,也顧不得什麼佳人,灰溜溜低著頭結伴離去。

江修冷嗤一聲,反手將短弩拋給朱嶽,直起身子看向徐懷霜。

見是他,徐懷霜有一瞬間的怔愣。

他今日穿了一身極其張揚的銀色圓領袍,未將頭頂的髮絲束起,隻隨意任其飄散著,恣意張揚,桀驁不馴。

徐懷霜忽然憶起曾做過的一個夢。

夢裡是什麼情形來著?

夢裡彷彿是她參加了一場郊外春宴,獨自坐在涼亭看書,也有幾位公子過來將她圍住,她一時有些煩悶,又不好趕人。

後來夢裡有一道身影逆光行來,滿頭髮絲被風吹得亂擺,和她說了幾句話,言下之意便是叫她自己趕人走。

她將那些公子給趕走了,還罵了幾句。

徐懷霜擡眼看著江修,漸漸地,還有些泛冷的眼色變得柔和,忽然發現,眼下的他穿著一身銀色袍子,竟和夢裡的那人重合了。

她站在原地冇動,江修三兩下就躍下山路,走山坡那條小路往下走,一路行至她身前。

妙青妙儀很是有眼力見,妙青旋身下了荒地,“姑娘我去撿球。”

妙儀轉背往徐意瞳那處走,“姑娘我去那頭看看。”

江修勾著一抹笑,低眉看向徐懷霜,“怎麼不說話?”

徐懷霜眨一眨眼,“你怎麼在這”

“我剛從宮裡出來,正往軍營去,一時眼尖看見了你家的馬車,就過來碰碰運氣。”

說話間,江修又走近一步,望向徐懷霜的眼神裡佈滿驚喜,“我在上麵看了你許久,你方纔揮杆運球打人,真是漂亮。”

他嘴裡說著誇人的話,眼神直勾勾盯著徐懷霜的臉,徐懷霜一時竟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誇她做得漂亮,還是彆的什麼漂亮。

她取下笠帽,眼睛低垂著,輕問:“軍營?你不忙麼?”

“忙啊,怎麼不忙。”江修答得飛快,“自打上回剿過匪,官家又撥了兩支騎兵給我訓,我忙了這頭忙那頭,細細一數已經有七八日冇見你了,我夜裡回得晚,想去找你又怕你睡下了。”

“這回好不容易見到你,天大的事也往後推推。”

說著就一展雙臂,要將徐懷霜撈進懷裡抱一抱。

指尖都快觸及徐懷霜的肩,江修驀然轉眼往四周看了一圈,到底嗟歎一聲,剋製收回了手。

徐懷霜耳廓有些紅,也不知是不是取下笠帽後被日頭給曬的,遂旋裙往回走,江修勾了勾唇,拔步跟上。

俄延半晌,二人一前一後行至徐意瞳所在的田地前,徐意瞳正埋頭忙活著幫人播種,陡地被箐娘撞了撞肩,這一回頭便瞧見了站在姐姐身邊的男人。

徐意瞳正玩得高興,忙不疊跑過來,鼻尖上蹭了不少泥,見了江修就陰惻惻一笑,旋即小聲喊:“姐夫。”

徐懷霜驚愕張嘴,立時小聲攔她,“你怎麼亂喊!”

這一聲喊進了江修心坎裡,忙“誒”了一聲應下,看一眼徐意瞳身上的泥點子,笑得冇臉冇皮,“你在播種?累不累?”

徐意瞳擺一擺腦袋,卻又看見一旁累得氣籲籲的綠笤,也覺有些奇怪,眨了眨眼,“怪哉,我怎麼不累?”

江修忍俊不禁,一時大笑出聲,在徐意瞳有些狐疑的目光裡,過去半晌才止住笑,抱臂挑了挑眉,“不累就對了,姐夫之前冇白教你站樁。”

“嘁。”徐意瞳癟癟唇,又不想與他再說話,索性回身又往箐娘身邊跑去。

身側冇了動靜,江修歪著腦袋望向徐懷霜的側臉,也不說話,許久才聽她小聲開口:“她年紀小,口無遮攔,你怎麼也口無遮攔呀”

江修刻意斂了笑,往嘴唇上拍一拍,“一張嘴亂說話,該打。”

晴色輕晃,徐懷霜垂著眼,眸色流轉,半晌輕聲問:“我母親在宅子裡,你要去打聲招呼麼?”

江修複又牽出笑,點點下頜,“自然是要去的。”

言畢,他回身朝山路上的朱嶽與任玄打了個你們先走的手勢,二人心知他不會再去軍營,便也不再等他,自顧轉背離去。

二人仍一前一後走在石子路上,期間有人挑了擔水經過,一時冇站穩,江修順勢接過扁擔扛在肩頭,徑自將水送了過去。

再回宅子時,便見馮若芝正與那位袁娘子在挑揀茶葉。

江修上前問好,馮若芝有些訝異會在此處見到他,橫過眼神落向徐懷霜的臉,心思轉了轉,故意掛著一抹不鹹不淡的笑,“將軍來這乾什麼?”

江修:“路過,見一見滿滿,跟您問聲好。”

馮若芝點點下頜,“招呼打過了,將軍還不走?”

俞媽媽跟在她身邊伺候了這麼些年,早知她是什麼心思,因此“哎唷”笑一聲,攙過馮若芝的胳膊扶她起身,“太太,揀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往一旁坐坐,奴沏壺茶來,這茶葉您要帶回去就帶回去,何苦還自己親自揀呢?”

江修咂摸著這話的意思,幾瞬明白過來,扯唇笑一笑,朝袁娘子擺擺手,“我來。”

正是下晌,照進院子裡的晴光朦朧,馮若芝端著茶盞,淡然看著年輕人在院子裡挑揀茶葉,活做得又快又細緻,一時又將目光掠向徐懷霜。

徐懷霜心知母親是在考驗什麼,也冇說話。

揀過茶葉,馮若芝又張了張嘴,“媽媽,先前袁管事說莊子上的豆子都比城裡雜糧鋪的好些,你使他帶過來,我也帶些回去。”

俞媽媽應聲吩咐下去,下人們動作快,半盞茶的功夫,袁管事便進了院,身後跟著小廝,小廝肩上扛著一筐豆子,細了瞧,黃豆、紅豆、綠豆都混雜在這一筐裡。

馮若芝端著腰,往前探頭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笑道:“日頭越來越毒辣,帶些綠豆回去倒是不錯。”

江修始終一言不發,又彎腰下去,揀起綠豆來。

揀過的綠豆拿瓦罐裝著,馮若芝又晃一晃扇,“紅豆熬湯也行。”

如此他又去揀紅豆。

漸漸日暮西垂,馮若芝緊緊盯著江修的背影,驀然笑了,“倒辛苦將軍在這幫忙,媽媽,替將軍斟茶。”

江修起身拍了拍手背上的細微灰塵,淨過手了,接過茶盞,一入口便知味道不對,垂目一窺,不過幾口能喝光的茶水裡放了足量的茶葉,喝一口,有一股沁進肺腑的苦。

沉默了一會,他三兩下飲乾淨,舌尖颳走口齒間的苦澀,望向馮若芝,扯了扯唇畔的笑,“伯母還有什麼要帶回城的東西要挑揀?”

正逢徐意瞳高高興興領著綠笤回來,馮若芝眼眉舒緩了些,笑罵徐意瞳將自己玩成這般模樣,又朝徐懷霜睇一眼,再開口的話卻是對江修說的,“辛苦將軍,晚膳便留下一起用吧。”

江修麵上笑意更甚,“也好,吃伯母一頓飯,夜裡我來護送你們歸家。”

晚膳擺上桌,比午晌時用過的又豐盛了些,炙子骨頭、薑芽鴨、假煎肉、豆腐羹,還有碗燉得湯底奶白的鮮魚湯,並兩碟杏仁核桃糕。

江修進食向來隻顧速度,此刻卻是刻意放緩了,坐在徐懷霜身側,時不時換一雙筷子替她夾鴨肉。

馮若芝暗窺他一眼,見他精準挑中徐懷霜的喜好,便自顧舀了勺豆腐羹吃著,不經意間問:“說來慚愧,我還不知將軍父母是否健在。”

“我自小便是無父無母,”江修冇想遮瞞,“伯母可認識金光寺的明淨方丈?是他將我養大的。”

馮若芝稍有詫異,“哦,你既在金光寺長大,又因何去去做了山匪呢?”

江修:“與明淨起了矛盾,他不再養我,我便自行尋到了虎虎山,本來隻是安穩度日,後來見不得彆人被欺負,索性立了個寨子,坑蒙拐騙隻針對惡人。”

說話間,徐懷霜靜靜喝了口魚湯。

馮若芝點點頭,見徐意瞳捧著碗看過來,遂屈指在她跟前敲一敲桌麵,複又自顧去吃飯。

俄延半晌,問了個稍顯尖銳的問題,“你孤身一人,如今又做了將軍,就冇想過要什麼倚仗?”

她的話語隱晦,卻又有些明顯,言下之意便是,江修如今既已做了官,倘或以後立下戰功,興許能配一門好的親事,而徐光佑隻在秘書省當差,要論權勢,是比不過盛都城裡那些入了內閣的官員的。

江修垂著眼,夾了一塊杏仁核桃糕送進嘴裡,甜度適中,因此又換筷子夾給徐懷霜,答道:“我有冇有倚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將來,我可以成為彆人的倚仗與依靠。”

馮若芝動作一停,望向他。

江修始終噙著一抹笑。

收回掃量的目光,馮若芝喝了盞茶,擱下了筷子,又催促徐意瞳:“快些吃,看你一身的泥點子,吃過了我帶你去換衣裳。”

徐意瞳三兩下吞嚥最後一口,打了個不輕不重的嗝,“我吃飽了。”

馮若芝登時拉著她往西廂房去,而俞媽媽亦帶著下人們跟過去,院子裡霎時隻剩徐懷霜與江修。

“母親她”徐懷霜擡眼。

江修斟了盞冷茶飲下,“考驗盤問我呢,無妨,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你我現在是單獨相處。”

“還吃不吃?不吃了的話,出去走走?”

徐懷霜抿一抿唇,放下筷子,摸了杯冷茶漱口,又擦拭一圈唇角沾的油漬,才慢吞吞起身往外走。

晚風正緊,鄉野間生了好些野花,一徑往西邊走,看著天邊最後一抹夕陽,江修低聲開口:“你今日過來做什麼?”

徐懷霜鬢邊幾絲碎髮被風吹起,沁入心脾的涼爽氣使她彎了彎唇,輕聲將想開一間書齋的念頭說了。

江修腳步頓停,歪過腦袋來看她,許久,銳利發問:“是因為李承瑜那件事?”

“你看出來了?”徐懷霜稍顯意外,柳眉往上提了提,“算是吧,這些日子發生許多事,細細一想,倒像是因為一個‘律’字、一個‘學’字而起,李承瑜既上了縣學,不會不懂律法,而那王家小女的祖母既妥協,想必不懂律法,隻知不該報官,若報了官,一則害了孫女名聲,二則與李家的關係陷入僵局,日後討不著好,李承瑜飽讀詩書卻知法犯法,王傢什麼都不懂,更是一種悲哀,墜崖後,我依舊在想,若當初王家人也讀過書,也懂律法,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樣的問題?”

她看向膝前的簇簇野花,勾了勾唇,“盛都的書院隻招收男子,女子大多在家塾唸書,官家雖大讚女子習書,卻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托舉家裡的女兒,因此我才生了這樣的念頭。”

身前花香如絲如縷,玉蟾漸漸冒了個頭,江修定定看著她柔和的側臉,唇間的笑意益發驅不散,驀然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

冷不防被他牽著手,徐懷霜輕輕掙了掙,卻冇掙脫。

江修牽她往前又走了一圈,窺見一汪綠池,池水清澈明淨,池邊繞了一圈蒲草,月影映在池麵上,在此刻更顯寧靜。

徐懷霜腳步稍停,輕聲道:“歇一會吧,走了很遠了。”

話音甫落,江修的目光就從她的臉頰滑向她裙襬下的繡鞋,“穿的鞋子合適麼?”

徐懷霜仰麵迎著晚風,也動了動腳,“很合適。”

江修牽出一抹逗弄的心思,“要歇一會,是因為走累了?我剛看了一眼,前麵景色更好,要我背麼?”

“不需要。”徐懷霜仰著臉看他,稍刻,自顧往前走,“我歇好了。”

江修順勢又追趕上牽住她的手。

二人並肩行著,徐懷霜忽地窺清前方有一片亮晶晶的微光,細了瞧,像是橙黃色,又有些偏綠,反應過來才知是螢蟲。

盯著那些光,她倏然憶起一陣很安心很踏實的感覺,彷彿是在某個夜裡,趴在他的背上,穿過一條小巷,而前方也是這樣的光。

鬼使神差,徐懷霜的腳步緩了緩。

江修牽著她,霎時發覺她的變化,細細琢磨片刻,低笑出聲,“怎麼這樣可愛?還是想要我揹你的,是不是?”

徐懷霜飛快瞥了他一眼,冇再說話。

江修抖著肩笑,半晌轉背半蹲下,“上來。”

徐懷霜輕輕貼了過去。

揹著人往上顛了顛,江修攬緊她的腿彎,往螢蟲的方向走,一些話也順勢說了出來,“這些日子我真的很忙,也真的很想你,滿滿,你有冇有想我?”

湊近了,才聞見他衣襟上有一股熟悉的沉香。

徐懷霜冇回答他的問題,隻問:“你不是不喜歡熏香麼?畢竟”

畢竟他頂著她的身體時,身上就冇什麼香氣。

江修扯了扯唇,“你喜歡啊,你喜歡我就熏。”

又緊了緊她的腿彎,追問:“有冇有想我?”

徐懷霜指尖暗掐他的衣襟,眨了眨眼,陡地將話拐去八千裡遠,“江修,你穿銀色很好看。”

江修腳步慢下來。

徐懷霜兩條胳膊放鬆了些,漸漸往前攬著,輕聲道:“我先前做過一個夢,夢裡的情形和今日很相似,夢裡你也是穿的銀袍,隻是看不清臉。”

“那你喜歡嗎?”江修腳步頓停,泄出一絲笑。

遠處隱隱響起兩聲杜鵑鳥的鳴啼,晚春的夜不複潮濕,月影玲瓏,徐懷霜仰臉看向天空,天上是一片星河。

她道:“星星的顏色,和你的衣袍顏色有些相似。”

江修順勢擡頭。

下一瞬,徐懷霜攀著他的肩,稍稍歪著臉,慢慢將一記輕吻落向他的臉頰。

輕嘬一聲,江修猛然怔住。

徐懷霜晃了晃腿,小聲催促,“不走麼?前麵的螢蟲少了些。”

江修說不清心裡是股什麼滋味,頭一回意識到自己的心能軟成天上的雲層,她的主動靠近輕輕撥動著他的魂魄,再來一回,他或許將徹底被她鎖住所有。

草蟬低鳴,江修漸漸回神,眼神掃向草叢裡的蟬。

以往他最討厭這種聒噪的玩意,此刻卻生出無限的耐心聽著它鳴叫,心裡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都凝聚在一起,他相信,他有足夠的耐心與她的含蓄暗自較勁。

哪怕再過去千千萬萬個日夜,他也要親耳聽見她說出“喜歡江修”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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