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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君大人他攻略成癮 過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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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往五

溫知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奔至山頂破廟——
屋簷下,一尺白綾懸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溫知白腿一軟,跪倒在地。

雨水模糊視線,暗衛斬斷白綾,待看清女子麵容,皆黯然摘下麵罩,哽咽無聲:“小姐……”

她在攙扶下踉蹌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短短幾十米的路,她走得忐忑。

走快了,怕那是她。

走慢了,又怕尋不到她。

最後三步,青白的麵容,枯瘦的手腕,仍是那件離家時的素絨鬥篷,如今卻浸透鮮血,沉甸甸地裹著一具將熄的軀殼。

“娘……?”聲音抖得不成調。

暗衛退開,她跌爬三次才觸到母親衣角。

江緒綰眼睫微顫,瞳孔渾濁如蒙灰的琉璃。

她慌忙去擦母親臉上的雨血,卻越擦越臟,“娘,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知白…”母親的手撫上她的臉,血抹出紅痕:“娘走不動了……對不住,沒護好你。”

她拚命搖頭:“纔不是!娘一直把我護得很好…”

“下輩子…”江緒綰瞳孔開始擴散,“還願不願…做我女兒……”

溫知白額頭與她相抵,“我永遠…都是你的孩子。”

沒有回應。

山間響起撕心裂肺的痛哭,墨色天空染上殷紅。

“什麼神明……什麼天意!”

她撿起地上的寒劍,一瘸一拐地踏入發黴的門楣,用儘全力一刀一刀劈向神龕:“不是說我娘平安順遂嗎?不是說我娘福壽康寧嗎?!”

都是假的。

山巔雷鳴電閃,腐朽的神像眼眶中積滿雨水,混著金漆剝落,如血淚蜿蜒。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停,地上的泥坑裡蕩起漣漪。

“小姐!有人來了!”

“約莫數百……是皇家鐵騎!”

浩浩蕩蕩的隊伍肅殺而至,將破廟圍得水泄不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氏私藏蛟龍之秘,欺君罔上,著誅九族!”
皇律司冷聲宣詔,鐵騎張弓搭箭。

“護住小姐!”暗衛怒吼著用身體築牆。

她腕間銀紋滾燙,是裴欽洲在拚命感應她的位置。

第一箭穿肩,第二箭釘膝,第三箭——
她抱緊母親,以脊背迎向漫天箭雨。

“裴欽洲…”血沫溢位唇角:“對不起…”

答應他要回去的,她做不到了。

皇律司首領漠然揮手:“傳,罪臣之女江緒綰抗旨伏誅,其女溫知白…逃亡中墜崖,死無全屍。”

……

腰間玉佩“哢”地裂開一道紋,裴欽州僵在原地,溫知白的氣息正在急速消散。

他瘋狂催動契約靈力,尋著最後一絲魂魄氣息找到亂葬崗。

亂葬崗的夜風像千萬隻冤鬼的嗚咽,枯樹扭曲的枝椏刺向鉛灰的天穹。

她那麼鮮妍的一個人,如今卻孤獨的躺在那裡。

裴欽州顫抖著觸碰溫知白,冷如玉,硬如石。

銀發驟散,豎瞳鉛灰。他不再偽裝:“我會救你…不要丟下我…”

在魔與仙之間,他甘願隻做虛無縹緲的蛇靈,以便留在人間,可惜,卻不曾想到,蛇靈靈力最弱,救不了眼前人,挽不回死人魄。

生與死間的靈皆告訴他:“你非仙非魔,救不了她的。”

回到她的世界,聽聞京城世家大族高氏、林氏、江氏、許氏皆曾得人帝賞賜尋魄丹,能讓人起死回生。

無虞閣被封,江氏於昨夜殘敗,滿門被滅,尋魄丹也不翼而飛。

接下來的那三家皆不願將此珍寶給一個無權無勢之人。

裴欽洲這樣的人,在他們的眼裡不過螻蟻之輩。

旁人的生與死,與他們又有何乾係?

大雨滂沱,裴欽州抱著溫知白冰冷的身體走過長街,跪在緊閉的厚重的高門之下,乞求裡麵的人救救懷中的愛人。

可沒人願意開門,沒人願意救她。

毒效發作,她緊緊蜷縮在他的懷裡,渾身發抖:“裴郎……我疼……帶我走,把我藏起來,好不好?”

溫知白亦知如今無人願意施捨於她,她也不想他同她吃苦。

先生與井城學子知曉溫知白眼下處境,便偷偷將所有食物與積蓄拿出,交予裴欽洲,讓他帶著溫知白隱藏於遠郊小院。

這幾日的陽光很好,溫知白坐在門邊的躺椅上,她恨,此生不能手刃仇人。

裴欽州為讓她開心,便學著念些話本。

“最後,狐貍為了報恩,也將死作新生,隨那位姑娘去了。”

溫知白歎:“好傻的狐貍。”

每每受鑽心剔骨之痛,她大汗淋漓,臉色慘白,他將她擁在懷裡,悄悄將靈氣渡給她,隻為緩解她的痛苦。

夜夜總難眠,她幾度深陷陀鳴寺那夜的恐慌。

溫知白轉身死死揪住他的衣領,指甲隔著布料掐進他心口的皮肉:“我聽見我娘在哭……裴欽洲,她在陀鳴寺的屋簷下哭……”

他忽然希望她哭出來,可她隻是咬著他的肩膀,直到嘗到血腥味才鬆口。

這樣難熬的夜晚,她總能在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坐在床邊,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

“裴……欽洲?”她迷迷糊糊地問。

“嗯。”他低聲應道,“睡吧,我守著你。”

擰不過天意,扭轉不了命運。

“我要怎樣,才能留住你……”他輕蹭她的掌心。

這日,她聽著他念詩。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女孩卻在這時打斷了他。

溫知白眼波似是掩上一層霧氣:“我想吃蓮子酥了,你去買些來,好不好?”

“好,你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三兩步往屋外跨去。

她思忖再三,還是叫住他的腳步:“裴欽洲。”

他停在門檻,沒回頭。

“若日後我房前的茉莉開了……”她的聲音帶著笑,“替我折一朵,放在我的墓前。”

一滴水砸在青磚上。

他以為是雨。

“謝謝你。”

一直陪著我。

溫知白將桌上的詩集捧起,翻到方纔裴欽洲讀的那頁。

淚滴浸染了字跡,傷悲隨著筆墨綻開。

最後,她將詩集按在心口,彷彿這樣就能留住那句未唸完的詩。

“裴欽洲,我想和你永遠藏在這裡,不要被塵世喧囂紛擾。”

說到做到,他很快便回來了。

他走向前,將睡熟的女孩的頭輕挪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起麵向天邊的夕陽,就像初在先生的菜圃裡見她那日一樣。

她的氣息早就散了,可裴欽洲卻總能聽見她說——

“裴郎,我累了,想睡一覺。”

他也總回應:“嗯,我等你就是。”

寥寥數日,他終是迎來女孩的墳墓。

裴欽州無數次消耗靈力,讓自己回到她的記憶裡,去窺探她的世界,在那裡有他們的故事。

他回到她離家前的記憶,才知那日他去取婚服時,她卻在溫家受儘委屈。

“他們怎能讓你這樣委屈……”他顫抖著,親吻著她生前贈他的玉佩。

從她離開後,裴欽洲的眼裡便隻剩下灰白色,蛇靈本就不需要鮮豔的色彩。

他隻是終日模仿著她生前的樣子,按照約定,他將溫府中江母帶來的下人遣散,也如月為井城的學子送錢。

夜晚,裴欽洲總將她的衣物放在身邊,如蛇築巢,他每夜蜷縮在那裡,這世間最後留有她氣息的地方。

數月過去,城中的茉莉開了。

他將她初贈的玉佩揣在懷中,戴上鬥笠,手握寒劍,殺入大門。

“既然他們不救你,那我就讓他們——都來陪你。”

高氏與溫氏滿門皆在一夜之間喪命,讓城中之人皆聞風喪膽。

“都聽說了嗎?溫氏家主溫令臣是在發妻牌位前自刎的,都說是江氏的鬼魂尋仇來了”

“那和高氏又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不知道,反正都這麼說。”

血濺在數朵茉莉上,他折下一朵乾淨的,帶去她的墳前。

“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裴欽洲的指尖撫過墓碑上新刻的字跡,劍鋒滴落的血珠滲入土壤。

手中的劍抹在他的脖頸上……裴欽州倒了下去。

千百年生命的儘頭,世間萬物的色彩因她而現,而此生他合上雙眼的前一刻,她墓碑前的那朵染血的茉莉也在漸漸褪色。

——

過去組成如今溫知白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種種,說不愛裴欽州是假的,如今麵臨又一次失去他的風險,溫知白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不願鬆開裴欽州的手。

“等等我……裴欽州。”

溫知白踏著風雪,不斷默唸。

——

千軍萬馬廝殺,大戰三日,血流成河。

這場博弈,仍未結束。

蒼天不悲憫,大雪簌簌而下,戰況更加惡劣膠著。

再過一刻,戰鼓便又要敲響。

盔甲染血,裴欽州咬牙將肩膀上的利箭拔出。

夏承恩大口喘息著,捂住流血的大腿,齜牙咧嘴。

裴欽州見狀,將衣袍割下,纏繞在他的大腿處:“最後一戰,殿下就留在此處。”

“不,我還可以。”

“如今不是逞強的時候,若殿下出事,軍心不穩。”

“咚—咚—咚——”

戰鼓擂。

裴欽州拿起尚在滴血的長劍,帶領餘下的將士,與納乞軍正麵衝鋒。

接連大戰,已讓他慢慢感覺力不從心。

他單膝跪在地上。

納乞合力將他包圍,有人率先向他的胸口處刺去,卻被胸間的木牌擋下。

……

因為有戚嶼檸的存在,溫知白順利進入軍營。

戰況慘烈,眼下需帶一支精銳與軍隊裡應外合,戚嶼檸草草披上一層鐵甲,帶領戚將軍原部下,奔赴戰場。

“戚小姐,平安歸來!”溫知白在後喊到。

戚嶼檸高坐馬背,回頭望她:“一定!”

謝諳:“小姐,您留在這裡,我去尋大人。”

“謝諳,不可!這是戰場,不是兒戲,你我若盲目闖入,隻會平添麻煩!”

而後,溫知白便帶著人將運輸來的糧食棉衣分發下去,一並在軍營中照顧傷員。

“小姐……是何人?”傷員問道。

“……”她猶豫幾分,而後回應道:“我是溫知白,裴欽州的朋友。”

“裴將軍的……朋友?”

“你們……可有誰見過裴欽州?”

傷員皆擡起頭來,望向溫知白,而後響起斷斷續續的烏咽聲。

“裴將軍苦戰五日,一次未歸,小人是昨夜重傷被送回軍營,走前……走前見到裴將軍滿身是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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