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145章 天使藥劑
龍息市的秋天來得比往年更早。窗外,枯黃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下,在夕陽中彷彿燃燒的蝴蝶。白月魁站在鏡前,怔怔地望著自己的倒影,那頭曾經烏黑如墨的長發,如今已如初雪般純白。
最後一支補充劑也用完了。她輕聲自語,手指撫過梳妝台上的空藥劑盒。盒內十二個凹槽全部空了,就像她體內逐漸枯竭的生命源質。
房門被輕輕推開,逍遙端著餐盤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月魁站在鏡前的背影時,餐盤上的瓷碗微微一震,熱湯蕩出幾滴在托盤上。
今天感覺如何?他放下餐盤,聲音刻意保持著平靜。
月魁轉過身,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比昨天好多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白發,至少顏色很均勻,像個時髦的老奶奶。
逍遙走近,指尖輕觸她的發絲。那抹白色在夕陽下近乎透明,美麗得令人心碎。監測手環上的數字跳動著,顯示她的生命源質純度已經降至63%,比一些老年人還要低。
蕾蕾說找到了新的穩定方案。逍遙小心地選擇著措辭,她想嘗試用蜂巢核心重新校準你的源質波動。
白月魁搖搖頭,走向窗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訓練場上,新一批潛能者正在接受訓練。十七名覺醒者中,隻有六人成功掌握了基礎能力,距離對抗瑪娜生態所需的數量還差得遠。
我們沒有時間了。她望著遠處海平麵上隱約可見的紫色光點,ash的監測顯示那些卵的孵化程序加快了,最多還有二十天。
逍遙從背後環抱住她,感受到她比一個月前更加消瘦的身體:賴大師的啟靈陣效果超出預期,第二批三十名誌願者明天開始啟用程式。
白月魁靠在他胸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她嘴角溢位,在白襯衫上綻開刺目的紅梅。逍遙急忙掏出手帕,卻被她輕輕推開。
不用瞞我了。白月魁直視逍遙的眼睛,我的身體正在崩潰,常規方法已經沒用了,是嗎?
逍遙的銀月瞳微微閃爍,最終歎了口氣:蕾蕾測算過,你最多還能撐兩周。
正好是卵孵化前。白月魁苦笑一聲,真是精準的計時。
一陣沉默。遠處傳來訓練場的爆炸聲,某位潛能者又失控了。逍遙將逍遙扶到床邊坐下,從懷中取出一份加密檔案。
其實...還有一個方案。
白月魁接過檔案,封麵上的天使藥劑四個字讓她瞳孔微縮。翻開第一頁,是她自己多年前的研究筆記,關於腦細胞無限增殖技術的可行性分析。
這不是我用來做換腦手術的藥劑麼。
逍遙點點頭:當年天使藥劑確實可以讓腦細胞增殖,但蕾蕾和梵宇重新評估了資料,認為在特定條件下……
可以用做我的潛能作為穩定劑。白月魁迅速理解了其中的邏輯,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檔案邊緣,理論上可行,但風險呢?
30%的概率會讓你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逍遙的聲音低沉,但如果不嘗試...百分之百會...
會死。這個詞懸在空氣中,沉重得令人窒息。
白月魁合上檔案,目光落在床頭的合影上,那是她和逍遙在龍息市煙火大會上被拍下的照片,兩人在煙火下擁吻,而那時她的頭發還烏黑發亮。
讓我考慮一晚。她最終說道。
逍遙沒有強迫她立即決定,隻是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去看看訓練場的情況,很快回來。
房門關上後,白月魁重新開啟檔案,翻到最後一頁。那裡貼著一張全息照片,顯示著海麵上那些卵的最新狀態,它們已經膨脹到驚人的體積,表麵浮現出血管般的紫色紋路,偶爾會劇烈搏動,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臟。
她站起身,走到實驗室角落的保險櫃前。指紋認證通過後,櫃門滑開,露出裡麵一排排藍色藥劑,正是她帶來的親手封存的天使藥劑。
看來最終還是躲不過。她輕聲道,取出一支藥劑對著燈光觀察。液體在玻璃管中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彷彿有生命般微微蠕動。
與此同時,逍遙站在蜂巢核心的控製室內,麵前的全息屏顯示著白月魁的生命體征曲線。那條代表生命源質的藍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一個小小的斷崖式跌落。
情況比我們告訴嫂子的還要糟。薛詩蕾咬著嘴唇,按照這個速度,可能連十天都撐不到。
梵宇調出一組複雜的資料模型:她所研究的天使藥劑是唯一的選擇了。理論上,它能通過無限增殖腦細胞來補充消耗的生命源質,正好抵消潛能的反噬。隻是...
隻是可能讓她變成另一個人。逍遙接上她沒說完的話,銀月瞳中閃過一絲痛楚,情感中樞一旦受損,那些讓她成為沒有情感的機器。
薛詩蕾突然抬起頭:哥哥,如果...如果嫂子決定不使用藥劑呢?
控製室陷入死寂。遠處傳來蜂巢核心運轉的低沉轟鳴,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逍遙看向窗外的夜空,那裡隱約可見一顆赤紅色的星辰,那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海麵上某個巨型卵散發的光芒。
那麼我會尊重她的選擇。他最終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人的生老病死是無法控製的,死亡的人所逸散的生命源質會補充新生的生命的生命源質,即便我捨不得……
薛詩蕾突然抱住哥哥,將臉埋在他胸前:不會的...嫂子那麼堅強,她一定會...
她的聲音哽嚥了。逍遙輕拍妹妹的後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醫療中心的方向。在那裡,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做一個可能改變一切的決定。
夜深了。白月魁獨自站在實驗室裡,麵前的操作檯上擺放著全套注射裝置。天使藥劑已經被裝入特製注射器中,在冷光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她拿起注射器,針尖反射出一道冷光。檔案中的警告文字在腦海中回響:“有概率成為沒有情感的人。”
為了能繼續站在你身邊...她輕聲自語,將注射器對準頸動脈,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針尖刺入麵板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液體湧入血管。白月魁感到那寒意迅速擴散至全身,彷彿有人將北極的冰川注入了她的血脈。緊接著是劇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經都在燃燒。
她跌倒在地,蜷縮成一團。視野開始扭曲,實驗室的牆壁如水麵般波動起來。某種陌生的感覺從骨髓深處升起,像是千萬隻螞蟻在顱骨內爬行。
最後失去意識前,她看到實驗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逍遙驚恐的臉在視野中一閃而過。她想對他微笑,卻發現自己已經控製不了麵部肌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