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161章 蘇醒
刺眼的白光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醫療室內柔和的暖光。逍遙每一次微弱的顫動都耗費巨大的力氣。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儀器聲，還有液體滴落的輕響。
哥哥的眼球在動！薛詩蕾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欣喜，快檢查腦波活動！
逍遙想回應，卻發現喉嚨乾澀得如同沙漠。他隻能輕微地動了動手指，感受著床單粗糙的觸感。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疼痛，尤其是胸腔部位，彷彿有人在那裡開了一個洞，然後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生命體征持續改善。梵宇的聲音更加專業冷靜，但白月魁的情況還不穩定。她的腦電圖顯示θ波異常活躍，可能處於深度夢境狀態。
“白月魁”這個名字，如同一柄重錘敲在逍遙心上。他強迫自己完全睜開眼睛，刺目的光線讓他立刻眯起眼來，淚水不受控製地溢位眼角。
把燈光調暗！薛詩蕾立即下令，哥哥昏迷了將近一個月，眼睛需要適應。
光線很快變得柔和。逍遙再次嘗試睜眼，這次成功了。視線模糊了片刻才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醫療室低矮的金屬天花板，幾根裸露的管道橫亙其中，偶爾滴落一兩滴水珠。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草藥的苦澀氣息。
水...逍遙艱難地擠出這個字。
一雙纖細卻有力的手臂立刻扶起他的肩膀，清涼的杯沿抵在他乾裂的唇邊。逍遙貪婪地啜飲著，感受到生命隨著液體一起流回體內。喝完水後，他終於看清了薛詩蕾憔悴的麵容，妹妹眼圈發黑，白皙的臉頰凹陷下去，顯然這一個月來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
蕾蕾...逍遙聲音嘶啞，月魁...她怎麼樣？
薛詩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轉向醫療室另一側的診療艙。逍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臟猛地揪緊了。白月魁躺在透明艙室內，銀白的長發鋪散在枕頭上，如同月光織就的錦緞。她的麵色蒼白如紙，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十幾條管線連線著她的身體，將各種顏色的液體輸入輸出。
生理指標已經穩定，但意識恢複緩慢。薛詩蕾輕聲解釋，她的腦部活動顯示記憶區有異常放電現象，可能...
記憶受損。逍遙接上她的話，聲音低沉。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妹妹輕輕按回床上。
彆急，你的肌肉部分萎縮，需要至少24小時複健才能正常行動。薛詩蕾拿出一支注射器，這是營養合劑和肌肉興奮劑，能加速恢複。
冰冷的針頭刺入手臂，逍遙甚至感覺不到疼痛。藥物很快發揮作用，一股暖流從注射點擴散至全身，麻木的四肢開始有了知覺。
其他人呢？賴大師和蕭礬？逍遙問道，視線卻一直沒離開白月魁的方向。
薛詩蕾調整著點滴速度：賴大師在閉關恢複元氣，開啟空間通道消耗了他太多修為。蕭礬在訓練新兵，為下一階段的防禦做準備。她頓了頓，莫衡在指揮中心，瑪娜生態最近活動頻繁，似乎正在重組。
逍遙點點頭，目光依然鎖定在白月魁身上。在意識即將完全清醒的最後一刻，他做了一個決定。
蕾蕾，先彆告訴其他人我醒了。他壓低聲音，我需要一點時間...觀察月魁的情況。
薛詩蕾疑惑地皺眉：為什麼？
在高維空間...發生了些事情。逍遙謹慎地選擇著詞彙，瑪娜主腦對她做了什麼，我不確定是否已經完全清除。
妹妹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她點點頭：明白。我會安排監控隔離，隻由我親自照料你們。對外就說你們都還處於危險期。
逍遙感激地握了握妹妹的手，然後重新閉上眼睛。他需要儲存體力，更需要思考如何應對可能的變故。那個在高維空間裡被紫黑色能量纏繞的白月魁形象揮之不去。
醫療室的換氣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如同遠方雷暴的前奏。
複健的過程比逍遙預想的更加痛苦。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無數細針穿刺，每一個關節活動都伴隨著尖銳的疼痛。但他咬牙堅持著，在薛詩蕾的攙扶下，從床上坐起、站立，最終艱難地邁出第一步。
比預期快了六小時。薛詩蕾看著資料板上的圖表，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哥哥的身體素質果然非同一般。
逍遙沒有回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三步之外的白月魁身上。經過36小時的恢複，他終於能夠短暫地離開病床，此刻正站在白月魁的診療艙前，透過玻璃觀察她的狀態。
白月魁的睡顏安寧如天使，銀白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嘴唇恢複了淡淡的粉色。若不是那些連線著她的管線，看上去就像普通人在沉睡。但逍遙知道，在那平靜的表麵之下，可能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意識戰爭。
腦電圖有什麼變化？他輕聲問道。
薛詩蕾調出一組資料：θ波活動減少，δ波開始出現，這是要醒來的征兆。但...她猶豫了一下，記憶區活動仍然異常，海馬體和前額葉皮層的連線很弱。
逍遙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她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理論上可以。昏迷後期的病人通常已經具備聽覺感知能力。薛詩蕾遞給他一副耳機，這是腦波翻譯器，能將她的腦電活動轉化為基礎情緒訊號。
逍遙戴上耳機，立刻聽到一陣輕微的靜電噪音，偶爾夾雜著幾個模糊的音節。他集中精神，試圖分辨那些破碎的聲音。
...不要...紅色...危險...
這些斷斷續續的詞彙讓逍遙心頭一緊。他在高維空間看到的紅色記憶區域，那些被汙染的記憶碎片，顯然仍在影響白月魁的潛意識。
蕾蕾，準備神經誘導劑。他突然決定，我要嘗試意識連線。
薛詩蕾震驚地瞪大眼睛：太危險了！你的源質剛剛穩定，再次使用連線可能導致...
我不用源質潛能。逍遙打斷她，就用純粹的神經科學方法。你不是研究過腦機介麵嗎？建立一條安全的神經連結，讓我能傳遞一些基本訊號給她。
薛詩蕾咬著嘴唇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點頭：可以嘗試，但必須嚴格控製在安全閾值內。還是那句話，如果檢測到任何異常，我會立即中斷連線。
她快速組裝起一套便攜裝置，將兩個電極貼片分彆貼在逍遙和月魁的太陽穴上。裝置啟動後發出細微的嗡鳴聲，指示燈由紅轉綠。
連結建立，頻寬非常有限，隻能傳遞最基本的情感脈衝。薛詩蕾警告道，記住，任何強烈情緒都可能導致她腦部過載。
逍遙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裝置發出規律的聲，顯示訊號正在傳輸。突然，白月魁的手指輕微抽動了一下，眉頭也微微蹙起。
有反應！薛詩蕾小聲驚呼，哥哥，繼續！
逍遙集中精神，回憶著更私密的時刻。
白月魁突然發出一聲輕呼，眼睛猛然睜開。
逍遙立刻摘下電極，撲到診療艙前。白月魁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目光空洞，彷彿透過天花板看著遙遠的某處。
月魁？逍遙輕聲呼喚，心臟狂跳不止，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白月魁的眼珠緩緩轉動，最終聚焦在逍遙臉上。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聲音乾澀而冷淡。
逍遙如遭雷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薛詩蕾迅速上前檢查生命體征：認知功能正常，語言中樞無損傷...這應該是選擇性失憶。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輕輕握住月魁的手。
白月魁的目光落在兩人相觸的手上，眉頭再次皺起。發生了什麼？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刺入逍遙心臟。但他沒有退縮，而是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看來記憶還是受到了損傷。
“也許是這具軀殼無法接收高維空間的資訊。”蕾蕾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如此。
你們在說什麼？月魁疑惑的撓了撓腦袋。
逍遙和薛詩蕾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必須問一些問題，看看損傷程度。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份嗎？瑪娜生態的情況如何？薛詩蕾專業地提問，同時記錄著資料。
白月魁準確回答了日期和瑪娜生態的最新動態，甚至提到了幾個專業術語。但當她試圖回想起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卻極其的痛苦。
好了，先休息吧。逍遙看出她的不適，輕聲勸道，我們改天再聊。
等等，逍遙。白月魁突然叫住準備離開的逍遙，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我感覺你的眼睛突然很特彆。
逍遙一怔：你是說我的銀月瞳？
不，是裡麵的東西。白月魁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有個人...站在你身後。
逍遙渾身一僵，緩緩轉身，當然，身後空無一人。但當他再次看向白月魁時，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腦部活動突然增強後又迅速降低。薛詩蕾檢查著儀器，她可能看到了記憶閃回...哥哥，你身後有誰？
逍遙搖搖頭，心跳如鼓，他清楚月魁看到的絕對不是記憶閃回。因為隻有一個人會站在他身後，習潼。但既然月魁失去了這段記憶，那就不該知道習潼的存在，除非...
蕾蕾，加強監控。他沒有回答蕾蕾的問題，低聲說，她意識裡可能留下了某種觀測機製。
薛詩蕾麵色凝重地點頭，迅速調整了診療艙的設定。逍遙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夜色。根據地圍牆上的探照燈掃過黑暗，偶爾照亮遠處遊蕩的噬極獸輪廓。這場戰爭遠未結束，而他最親密的戰友卻忘記了剛剛發生的戰鬥。更糟的是，她可能正在無意識地向敵人傳遞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