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165章 形滅神存薪火相傳
黎明前的久川廢墟籠罩在灰藍色的霧靄中。逍遙站在教堂的屋頂，看著下方空地上忙碌的人群。今天是白靖宇下葬的日子，儘管嚴格來說，他早已死去多年，隻是依靠矽基軀殼延續了意識。
哥，都準備好了。薛詩蕾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換了一身素白的實驗服，銀月瞳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明亮。
逍遙點點頭：你嫂子現在怎麼樣了？
梵宇用神經穩定劑控製住了她的意識波動。薛詩蕾走到哥哥身邊，遞給他一塊資料板，但她的記憶仍然有關於高維空間的空白。
逍遙接過資料板，上麵顯示著白月魁的腦波圖譜。瑪娜主腦在她意識中植入的觀測機製呢？
暫時遮蔽了。薛詩蕾指向圖譜上的一處異常波形，但就像賴大師說的，這是一種靈犀連線，不可能完全切斷。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一輛改裝過的運輸車緩緩駛來，車後拖著一個長方形的金屬容器，正是白靖宇的。白月天站在車頂，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神情肅穆。
逍遙深吸一口氣：我們下去吧。
空地上已經聚集了所有倖存者，大約五百人圍成一個鬆散的圓圈。中央是一個深坑，旁邊堆放著各種電子元件和機械零件，這是他們能為矽基生命準備的最好的陪葬品。
梵宇扶著白月魁站在最前排。她的銀發披散著，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已經恢複清明。看到逍遙走過來，她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運輸車停穩後，蕭礬帶著幾名士兵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金屬容器抬下。白月天跳下車，手中捧著那枚ash晶片。
按照我父親的遺願，他的聲音沙啞但洪亮，他的軀殼將回歸大地，而他的意誌……他舉起晶片，將與我們同在。
士兵們啟動液壓裝置，金屬容器緩緩開啟。白靖宇的矽基身軀靜靜地躺在裡麵，胸口的裂痕處已經被人細心地用銀色金屬填補，形成一個奇特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文字。
那是什麼？薛詩蕾小聲問梵宇。
古梵文中的。梵宇輕聲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寫這個。
儀式開始了。沒有牧師，沒有傳統葬禮的繁文縟節，隻有簡單的追思和靜默。每個人依次上前，將自己準備的物件放入墓穴，一塊電路板、一枚螺絲、一段程式程式碼的列印稿......這些在舊世界微不足道的東西，如今成了最珍貴的祭品。
逍遙注意到白月魁手中攥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球。當輪到她時，她跪在父親身前，輕聲說了什麼，然後將金屬球放入白靖宇冰冷的手中。金屬球立刻展開變形，化作一朵精巧的機械花。
那是她十歲時做的。白月天站在逍遙身邊解釋，聲音哽咽，沒想到父親居然一直帶在身上，就連......變成這副模樣後也沒丟。
最後一個上前的是賴大師。老人手持龍頭杖，緩步走到墓穴前，從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符紙，貼在白靖宇的額頭上。
塵歸塵，土歸土，矽歸矽。他的聲音雖輕，卻傳遍整個場地，形滅神存，薪火相傳。
符紙突然無火自燃，藍色的火焰瞬間包裹了白靖宇的全身。令人驚訝的是，矽基軀殼並未被燒毀，而是在火焰中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化為無數光點升騰而起，在晨光中形成一幅星圖般的圖案，持續了幾秒鐘後才消散。
那是......薛詩蕾驚訝地睜大眼睛。
銀河係的區域性星圖。梵宇快速記錄著光點排列，精確到小數點後十位的坐標......
逍遙心頭一震，看向賴大師，老人卻隻是神秘地搖搖頭，示意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儀式結束後，士兵們開始填土。白月天站在一旁，看著一鍬鍬泥土落下，突然轉身大步離開。逍遙跟了上去，發現他躲在廢墟角落裡，抱著一根斷裂的水泥柱無聲痛哭。
第一次見他這樣。薛詩蕾輕聲說，她和白月魁也跟了過來。
白月魁走上前，輕輕抱住哥哥。沒有言語，隻是靜靜地抱著。白月天的身體劇烈顫抖著，最終崩潰般地回抱住妹妹，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他一直在強撐。逍遙低聲說，前幾天我就看出來了。
薛詩蕾若有所思：失去至親的痛苦......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逍遙，想到失蹤多年的父母，逍遙也隻能搖搖頭。
遠處突然傳來警報聲。蕭礬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營地：偵測到噬極獸群活動！所有人進入戰鬥位置！
逍遙立刻轉身奔向指揮中心，薛詩蕾緊隨其後。梵宇已經在那裡分析資料：三公裡外，大約五十隻普通噬極獸。奇怪的是......它們的行動模式變了。
監控畫麵上，噬極獸群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衝向人類聚集地，而是排成一種奇怪的陣列，像是某種儀式性的隊形。
它們在......哀悼？薛詩蕾不確定地說。
逍遙眉頭緊鎖：瑪娜生態在模仿人類行為。他想起了白靖宇的警告，它們在進化更高階的群體模式。
不全是模仿。白月魁突然出現在門口，她的銀發在風中飛揚，我能感覺到......瑪娜主腦在通過它們觀察我們。它在學習什麼是死亡。
一陣寒意掠過逍遙的脊背。他下意識地握住劍柄：準備防禦。雖然他們進不來，但也保不準這些東西哪天又進化了。
士兵們迅速進入戰鬥位置，能量屏障在營地外圍升起。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噬極獸群在距離營地一公裡處停了下來，集體發出一種低沉的聲音，如同某種哀傷的合唱，持續了約十分鐘後，它們轉身離去，消失在廢墟中。
這不對勁。蕭礬放下望遠鏡，它們從未這樣......克製過。
它們在進化。梵宇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恐懼，不僅僅是生理結構，還有......社會性。
逍遙看著噬極獸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轉頭看向白月魁，發現她的眼睛又變得恍惚起來。月魁？
白月天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妹妹：月魁！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逍遙心中默唸道。
帶她去休息。逍遙命令道，然後轉向梵宇，我們需要分析那枚ash晶片，越快越好。
梵宇點點頭：已經在搭建隔離實驗室。但有個問題就是……她壓低聲音，晶片需要白家人的生物認證才能啟用。
逍遙看向白月天和白月魁離開的背影，沉重地點了點頭：等月魁穩定下來再說。
夕陽西下，為白靖宇的簡易墓碑鍍上一層金色。逍遙獨自站在墓前，思緒萬千。在這個崩壞的世界裡，死亡本是常態，但每一次失去，依然痛徹心扉。
父親走得還算體麵。逍遙回頭，看到白月天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兩瓶白酒。他的眼睛紅腫，但已經恢複了往日的些許神采。
他遞給逍遙一瓶，陪我喝幾口。
逍遙接過酒瓶，看著粗糙的標簽上手寫的日期，那還是災難發生前的年份。兩人沉默地碰了碰瓶口，仰頭痛飲。
烈酒燒灼著喉嚨，逍遙咳嗽了幾聲，白月天卻一口氣喝光了整瓶，然後擦了擦嘴：
你沒事了？逍遙謹慎地問。
白月天咧嘴一笑，但笑意未達眼底：有事又能怎樣？哭沒法解決問題。。他看向墓碑，再說了，我們還有活兒要乾，不是嗎？
逍遙點點頭：明天我們啟用ash晶片，看看父親到底給我們留下了什麼。
夜幕完全降臨，根據地地麵上的燈火陸續點亮。在這末日世界裡，生命仍在延續，希望仍未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