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169章 赫盧的永恒方舟
赫盧的機械眼球在黑暗中亮起，兩簇冰藍的光刺破永恒方舟的幽暗。月球基地的合金牆壁反射著冷光，將他的身影拉長成一道銳利的剪影。他抬起手，五指張開，麵板下流動的納米纖維在動作時泛出珍珠母般的光澤。
全息投影，地球現狀。他的聲音如同量子計算機運算時產生的白噪音，精確到每個音節都經過頻率校準。
基地的主控係統立即響應，整個穹頂轉為透明，展現出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地球變成了一顆灰白色的死星，表麵覆蓋著詭異的肉土結構，曾經蔚藍的海洋凝固成斑駁的暗紅。
赫盧的視網膜上流過資料流，精確計算著輻射衰減曲線。中子羽流衰減率與預期偏差0.03%，在可接受範圍內。他轉向右側的量子終端，公民狀態報告。
20.87%的海拉公民已完成資料上傳。係統回應，剩餘79.13%因神經圖譜不相容在轉換過程中消散。
赫盧的嘴角肌肉微微抽動。這個數字比他預想的要好。那些無法完成數字化的個體，本就是係統篩選後判定為低效單元的存在。他們的消失，不過是熵增定律的必然結果。
他走向中央控製台，每步距離精確到毫米。這裡是永恒方舟的核心，一個直徑三十米的球形空間，牆壁由活性量子計算矩陣構成，時刻吞吐著整個數字文明的資料流。
調出公民意識監控。
牆壁上立即浮現出數百萬個光點，每個光點代表一個數字化的海拉公民。它們按照社會貢獻值排列，最明亮的那些是科學家、工程師和軍事指揮官，黯淡的則是普通勞動者。所有光點都以完美的規律脈動，如同一個巨大而精密的鐘表機構。
赫盧的永恒之心晶片與係統直接相連，他能感知到每個數字靈魂的狀態。沒有痛苦，沒有恐懼，隻有純粹的邏輯運算。這纔是人類該有的形態——擺脫脆弱肉體的束縛，成為永恒資料流中的理性存在。
突然，一個異常波動引起他的注意。編號dl-的光點出現了不規則的閃爍。赫盧瞬間調出該個體的完整檔案：普林斯·科斯，前生物工程師，35歲，數字化時保留了部分情感中樞。
警告：檢測到情緒波動。係統提示。
赫盧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他調出普林斯的當前意識流，發現她正在回憶數字化前的情景，抱著女兒站在上傳艙前的最後一刻。那個本應被徹底清除的記憶片段，不知為何重新浮現在她的資料核心中。
立即隔離dl-。赫盧下令，啟動記憶淨化協議。
他注視著那個光點被單獨隔離到一個虛擬空間。淨化程式像一把手術刀，精確切除那些不必要的神經連線。三秒後，光點恢複了穩定狀態。
淨化完成。情緒波動已消除。
赫盧轉身走向觀察窗。透過特製的玻璃，他能看到月球表麵密密麻麻的能源陣列。那些微型核聚變裝置為永恒方舟提供著近乎無限的能源。這就是他的傑作，一個沒有饑餓、疾病和死亡的烏托邦。所有公民都作為資料存在，永遠擺脫了肉體的侷限，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永生”。
陛下。一個聲音通過神經連結直接傳入他的意識。是首席科學家瓊斯，他的意識體已經被數字化，現在居住在方舟的核心伺服器中。量子通訊陣列檢測到地球表麵的異常能量波動。
赫盧的神經係統立即切換到警戒狀態。他調出監控資料，看到地球表麵的肉土正在形成某種規律的脈動，就像一顆正在蘇醒的心臟。
嘗試聯係sita係統。他命令道。
嘗試中...連線失敗。瓊斯回應，最後一次連線時，sita係統發出了警告訊號，提到瑪娜生態意識入侵
赫盧的金屬手指無意識地在控製台上敲擊。這個節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行為模式，顯示出他罕見的焦慮。sita係統是他最得意的創造物，一個能夠控製整個行星生態的超級ai。如果它已經淪陷...
啟動防禦協議omega。赫盧突然說道，切斷與地球的所有量子糾纏通道。
這將永久斷絕返回地球的可能性。瓊斯提醒。
執行命令。赫盧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地球已經淪為汙染源。我們必須確保永恒方舟的純淨。
就在係統執行命令的瞬間，赫盧注意到監控牆上的光點群出現了異常。數百個數字靈魂同時出現了情緒波動，它們的光點閃爍頻率開始趨同，形成某種共振。
怎麼回事？赫盧調出監控資料，發現這些靈魂正在共享記憶片段，那些本應在數字化過程中被清除的人類情感記憶。
警告：集體意識汙染事件。係統警報響起，檢測到非授權記憶共享。
赫盧的思維加速到極限。永恒之心晶片在他的大腦中釋放出抑製性神經遞質，確保他不會像那些的靈魂一樣陷入情感漩渦。他必須做出決斷。
啟動緊急協議。赫盧下令，隔離所有顯示情緒波動的個體。
數量超過係統處理能力。瓊斯警告，目前已有10%的公民受到影響。
赫盧的機械眼鎖定在不斷擴散的汙染區。光點之間形成了資料連線，就像神經網路一般迅速蔓延。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係統故障，而是某種有意識的抵抗。那些被強製清除的人類本性正在數字世界中複蘇。
全麵淨化。赫盧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清除所有受汙染的資料單元。
這將導致超過兩百萬公民的意識消亡。瓊斯提醒。
赫盧沒有猶豫。他啟用了最高許可權，親自啟動了淨化協議。監控牆上的光點開始大規模熄滅，就像一場反向的星爆。每個熄滅的光點都代表一個被徹底刪除的數字靈魂。
我們是最後的純粹人類。赫盧對著空蕩的控製中心宣告，情感是進化的累贅，記憶是熵增的載體。隻有絕對理性，才能確保文明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