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197章 燈塔危機
三天後。燈塔底部，巨大的升降平台如同懸浮在煉獄邊緣的一片孤島，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平台邊緣厚重的防爆燈射出昏黃的光柱，竭力刺破下方翻滾的、如同活物般蠕動沸騰灰白色溴霧，卻隻能照亮平台下方幾十米範圍內嶙峋的巨型管道和冰冷支架。
更深的下方，是無儘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低沉的、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咆哮。
摩根站在平台中央，琥珀色的瞳孔裡隻剩下鋼鐵般的冰冷。他穿著磨損嚴重的獵荒者外骨骼，背部微型反應堆發出低沉的嗡鳴。手中緊握著一把大口徑突擊步槍，槍管在低溫下泛著幽光。
“最後一次檢查裝備！抗乾擾通訊器頻率鎖定！維克多，左翼支撐點！埃隆，右翼！重力體小隊，守住升降機核心柱！其他人，環形防禦！眼睛都給我瞪大！”
他的聲音通過頭盔內建通訊器傳到每一個獵荒者耳中，蓋過呼嘯的狂風，“目標：回收‘信天翁’殘骸核心引擎部件！行動時間視窗：五分鐘！時間一到，不管拿沒拿到，立刻撤回！”
維克多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斷裂的右臂被合金支架和生物凝膠強行固定住，外麵套著改裝過的重型護甲，左手提著一挺轉輪式重機槍，槍身幾乎與他殘缺的右臂支架焊在一起。他布滿血絲的獨眼掃過平台邊緣翻滾的濃霧，如同一塊沉默的礁石。
“知道了！”
埃隆的聲音帶著傷口的疼痛和無法宣泄的怒火。他胸腹間那道恐怖的傷口被高強度生物膠帶層層封住，外麵套著鼓脹的防護服，動作明顯僵硬。他粗暴地拉動手中一把雙管獵槍的槍栓，霰彈上膛的聲音清脆刺耳。
五名裝備著重力體的戰士分散在平台關鍵支撐結構附近，沉重的磁軌步槍警惕地指向下方深淵。
其餘獵荒者依托著平台上的金屬掩體，組成脆弱的環形防線，冰冷的汗珠順著他們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甲板上瞬間凝結成霜。
格雷站在燈塔底部監控室內。巨大的環形觀察窗外，就是那如同通往地獄入口的升降平台。室內隻有儀器運轉的低沉嗡鳴和全息投影發出的微光。
牆麵上數十麵光屏實時傳遞著不同視角的畫麵：升降平台的廣角監控、獵荒者頭盔攝像頭、重力體外部視角、下方溴霧能量湍流掃描圖…普羅米修斯義眼的紅光平靜地掃過所有資料流，分析著風速、溫度梯度、能量輻射強度、平台結構應力讀數…冰冷的邏輯在矽晶迴路中流淌。
“升降平台結構應力：71%。風速：17米\\/秒。”
合成音在格雷意識中清晰彙報，“行動批準時間視窗剩餘：4分37秒。”
格雷覆蓋裝甲的左手穩穩地放在控製台邊緣，覆蓋著金屬指套的食指，懸停在那個標注著“緊急脫離”的猩紅色物理按鈕上方不足一厘米處。
他的身影在巨大的、映照著下方深淵景象的觀察窗前，如同一尊冰冷的、隻為最壞結果而準備的裁決者雕像。
摩根抹了一把麵罩上的冰霜，對著通訊器低吼：“‘信天翁’墜毀坐標已同步到你們頭盔顯示器！行動！”
平台邊緣，三根粗大的合金索猛地繃直，發出沉悶的金屬摩擦聲，三名背負著牽引索和切割裝備的獵荒者如同靈猿般迅速索降，身影瞬間被下方翻滾的灰白色濃霧吞噬。
頭盔攝像頭的畫麵劇烈晃動，隻能看到飛速掠過的巨大鏽蝕管道支架和被瑪娜菌毯覆蓋的冰冷金屬殘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監控室內，格雷視界中代表三名索降獵荒者的生命體征訊號在濃霧乾擾下劇烈波動。
突然，下方灰白色的濃霧毫無征兆地劇烈翻騰、沸騰，彷彿被投入滾燙巨石的岩漿池。一股令人靈魂顫栗的、混合著億萬生物嘶鳴的恐怖咆哮聲浪，如同實質般從深淵底部轟然衝上，整個升降平台劇烈震顫起來，防爆燈光柱瘋狂搖曳。
“警告！高能級生命訊號集群反應！”
普羅米修斯的警報瞬間在格雷視界中染成刺目的血紅色，“數量：超過兩百！能量特征：混合型！包含蛻變級能量波動！來源深度：平台正下方300米！上升速度：極快！”
格雷覆蓋裝甲的食指，瞬間下壓。刺耳的蜂鳴警報瞬間撕裂燈塔底部所有空間。升降平台邊緣，巨大的液壓製動閘爆發出最大功率的鎖死怒吼。整個平台在狂風中猛地一滯，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呻吟。
幾乎就在平台被強行鎖死的同一毫秒。下方翻滾的濃霧如同被無形巨拳連續轟擊，猛地炸開五個巨大的空洞！五隻形態無比詭異、前所未見的噬極獸如同地獄之門中迸射的炮彈，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腥風紫電，狠狠砸落在升降平台的邊緣。
它們不像已知的任何種類，其中三隻擁有類似人形的軀乾，卻覆蓋著暗紫色、流淌著金屬光澤的幾丁質骨甲，關節處長滿了蠕動扭曲的骨刺，頭顱是類似螳螂般的三角形，三對幽綠的複眼瘋狂閃爍，前臂是兩柄閃爍著高頻震蕩能量的巨大骨質鐮刀。
另外兩隻體型更為龐大臃腫，如同披著厚重岩石甲殼的蜘蛛，背上布滿了噴吐著腐蝕性綠色膿液的瘤狀器官，八條粗壯的節肢末端是鋒利的鑽頭，它們口器張開，發出混合著精神乾擾的尖嘯，震得平台上的獵荒者頭暈目眩。
“開火！自由射擊！！”
摩根嘶吼著扣動了扳機！大口徑穿甲彈化作憤怒的火龍，轟向最近的一隻人形鐮刀獸。
維克多的轉輪重機槍爆發出連綿不絕的怒吼，粗大的彈鏈如同鋼鐵長鞭抽向那隻岩石蜘蛛，子彈打在厚重的甲殼上濺起大蓬火星。他龐大的身軀如同焊死在左翼的金屬掩體後，僅存的獨眼中是磐石般的死誌。
“狗雜種！給老子去死！”
埃隆咆哮著，不顧胸前傷口崩裂的劇痛，雙管獵槍噴射出致命的霰彈鋼雨，將一隻試圖撲向維克多側翼的鐮刀獸轟得一個趔趄。
重力體戰士的磁軌步槍發出沉悶的充能聲，高爆彈精準地點射在另一隻岩石蜘蛛背部的膿瘤上！綠色的腐蝕液如暴雨般炸開。
戰鬥在升降平台鎖死的瞬間爆發，槍炮的轟鳴、怪物的嘶吼、金屬的撞擊、骨骼的碎裂、瀕死的慘叫瞬間交織在一起。
灼熱的彈殼雨點般砸落在冰冷的金屬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紫色的血液、綠色的膿液、人類鮮紅的血花在昏黃的燈光下飛濺。
一頭鐮刀獸頂著彈雨，高頻震蕩的骨刃如同切豆腐般撕裂了環形防線一名獵荒者的外骨骼和胸膛！鮮血和內臟噴湧而出。另一隻岩石蜘蛛噴吐的腐蝕膿液淋在兩名獵荒者身上，厚重的防護服瞬間被蝕穿，慘叫聲中皮肉滋滋作響，露出森森白骨。
“維克多！小心背後！”
摩根目眥欲裂，調轉槍口，一串穿甲彈將一隻試圖偷襲維克多後背的鐮刀獸打得甲殼碎裂，紫血狂噴。
維克多頭也不回，左手猛地一掄，沉重的轉輪機槍槍托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在另一隻撲近的鐮刀獸頭顱側麵，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鐮刀獸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被打得橫飛出去。
埃隆狂吼著，打空了雙管獵槍的彈藥，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掛著的合金消防斧，一斧劈進一隻岩石蜘蛛相對脆弱的關節縫隙。
綠色的膿液噴了他一身，他不管不顧，狀若瘋虎，掄起斧頭瘋狂劈砍。傷口徹底崩開，鮮血染紅了半邊防護服。
深淵的咆哮並未停止，灰霧翻滾得更加劇烈。
更多的、形態扭曲的陰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那令人窒息的嘶鳴聲浪層層疊疊，如同海嘯般從下方洶湧撲來。
“隊長！下麵…下麵全是！！”
一名在平台邊緣用高倍望遠鏡觀察下方的重力體駕駛員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它們爬上來了！速度太快了！！”
摩根的心猛地沉入冰窟，他看到了，濃霧被更多破開的空洞。密密麻麻、形態各異但同樣猙獰的暗影，正沿著平台下方巨大的支撐結構，如同蟻群般瘋狂向上攀爬，那規模，根本不是他們這點人能抗衡的。鎖死的平台，成了他們無法逃脫的鋼鐵棺材。
監控室內。所有光屏上的畫麵都被激烈的戰鬥、飛濺的血肉和下方深淵中湧動的恐怖陰影占據。刺耳的警報聲被遮蔽，隻有冰冷的合成音在格雷意識中高速彙報，但已染上代表極危的深紅：
“目標數量重新估算：超過四百…持續增加中…上升通道已被完全封鎖…重力體單位‘鐵砧’失去訊號…獵荒者生命訊號熄滅：7…維克多生命體征：重度危險（失血，多臟器衝擊傷）…埃隆生命體征：危重（開放性創傷，疑似內臟破裂）…平台結構應力：89%…預計在群體衝擊下崩潰時間：低於兩分鐘…”
格雷覆蓋裝甲的左手食指，依舊死死壓在猩紅的“緊急脫離”按鈕上。冰冷的金屬指套下，是足以粉碎岩石的力量。但此刻，按下這個按鈕，平台液壓製動瞬間解除，升降台在重力作用下會如同斷線風箏般墜入下方無儘的獸潮，摩根他們立刻粉身碎骨。
不按，平台結構在獸潮衝擊下崩潰，同樣是死路一條。
最優解的儘頭，是絕對的死局。普羅米修斯的邏輯迴路瘋狂運轉，計算著每一種可能的概率，冰冷的數字無情地指向同一個終點：零。